距离毛利侦探事务所的五百码外架着两把狙击枪,透过瞄准镜,基安蒂可以清晰地看到穿着帝丹高中制服的毛利兰的身影。

  再近一点,只要她靠得再近一点,她就能用子弹射穿她的头颅。

  “这是什么意思,Gin?”贝尔摩德站在一边,她的身体放松,斜斜地倚在栏杆上。

  “你大费周章地让我们集合到这里,就是为了杀掉一个小姑娘?而且据我所知,除掉欧洛丝福尔摩斯已经是波本的任务了。”

  “……”

  “你在紧张吗,贝尔摩德?”略微的沉默后,琴酒冷漠地看向她。

  “怎么可能。”贝尔摩德挑眉,她拢了拢肩上金色的长发,立直身子,“我只是还记得上次的教训。”

  “那样最好。”琴酒没有和她浪费时间的打算,他收回视线,语气一如既往的森冷,“有人告诉我,你在你的[Angel]身上花费了太多时间。”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贝尔摩德却并不感到惊讶。她动了杀心,但理智告诉她只有保持平静才能勉强维持住现在的平衡。

  “啊啦。”贝尔摩德笑道,“又是那位犯罪顾问的话吗?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容易轻信别人的男人了?”

  琴酒哼笑一声,他既没否认也没肯定,只是说了句“动手”。

  贝尔摩德愣住,从狙击的角度看,毛利兰并未完全暴露在视野里。

  一枪。

  基安蒂的枪口从毛利兰身上移开,她对准了侦探所外的牌子,一枪准确地打断了上面连接的铁架。

  这奇怪的声响使得正在收拾酒瓶的毛利兰顿住了脚步,她好奇地向窗口走来,整个人彻底进入狙击的范围内。

  “等等,Gin!”贝尔摩德开口制止,“这和之前定好的计划不一样,如果要引出工藤新一……”

  “死人一样可以引他出来。”琴酒说,“开枪,基安蒂。”

  贝尔摩德握紧拳头,她的身体绷紧,几乎是下一秒就要做出决断。

  但在那之前——

  砰!

  和子弹一同射出的还有突然出现的一颗足球,江户川柯南将摇摇欲坠地告示牌彻底踢下,巧妙地挡住了基安蒂的子弹。

  “柯……”

  “小兰姐姐!快回去!”江户川柯南大喊,他的神色坚定,手脚冰凉得丧失知觉。

  少年的脸和工藤新一重叠在一起,这使得毛利兰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当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照做了。

  [信任]

  站在暗处的欧洛丝注视着这一幕,听见脑中的声音这样说道。

  [人在某一刻总能抓住真相,重要的是他们是否愿意全心全意地相信]

  欧洛丝抬起眼,她冷漠地注视着子弹的扫射,一副完全不顾所有人死活的模样。

  江户川柯南匆忙之间躲到了垃圾桶的后面,他蜷缩着身体,尽量躲避着攻击。但这样大的动静已经引起了路人的惊慌,甚至连二楼的毛利兰都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柯南!”毛利兰叫了一声,她的神色坚定,很快锁定了子弹的来源。

  出乎基安蒂的预料,这个与他们黑色的世界毫无关联的少女一脚踹碎了玻璃,径直从二楼跳了下来。她的动作很快,一只手捞起垃圾箱背后的江户川柯南,转移到了另一处遮蔽物的后面。

  “难以置信。”欧洛丝说,“组织的犯罪涉及各个行业,动作也比七年前大了不少,他们究竟在等什么呢?”

  国际刑警,FBI,MI6,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行动的时机。他们不愿意摊上“滥用权力”的污名,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怎么令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因此将一批又一批的卧底送上了不归路。

  百里挑一的英雄就此死在无名之地,而所谓的正义在高处被乌云笼罩,微弱得不值一提。

  “证据。”安室透听见她这么开口道,“你们找不到证据的。”

  欧洛丝的语气淡淡的:“尤其是莫里亚蒂加入之后。要想抓住狐狸尾巴,就得先除掉他们的犯罪顾问。”

  安室透皱眉:“这就是你策划这次行动的原因?”

  “当然不。”欧洛丝笑了声,“吉姆从不畏惧死亡,他只在乎他的死亡会给我们造成多大的麻烦,而这显然不是现在。”

  “所以,他大概和我一样,正待在哪个角落里欣赏着他的杰作。”

  欧洛丝说到这,看了眼时间。

  “如果不能将他们一次性一网打尽,埋在土里的根就还是会长出来。你也知道他们的总部并不在日本,不是吗?”

  美国。

  安室透无声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将事先编辑好的短信发了出去。

  “欧洛丝。”他在欧洛丝走出黑暗的前一秒叫住了她。

  安室透,不,也无用降谷零称呼更为恰当。

  “我知道你能看穿谎言,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没有撒谎。”

  冷风吹起他的金发,使他前所未有地感到平静与安宁。

  “跳下来。”他说,“这不是交易。”

  “欧洛丝,如果你要跳下来,我会接住你。”

  -

  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

  短短的一分钟里,往往能发生很多事,也往往能制止很多事。

  交通部的摄像头被入侵,警视厅的网络彻底陷入了瘫痪中。调度中心对于接二连三的报警电话束手无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调动警力。

  [欧洛丝消失了]

  琴酒低头,瞥了眼手机上波本的邮件。

  毕竟曾经是他带出来的人,琴酒比谁都清楚欧洛丝的能耐。

  光是波本根本不可能杀了他,但毕竟是那位大人的命令,琴酒并没有在明面上提出质疑的打算。

  “你们好像找了我很久。”天台门被打开,连绵的枪声停滞一瞬,又很快响了起来。

  基安蒂和科恩并没有放过工藤新一的打算,他们的攻击仍在继续,只有琴酒抬起了那把黑色的伯/莱/塔。

  “看来吉姆并没有在杀掉我这件事上提出建议。”欧洛丝挑了下眉,堪称缓慢地关上身后的那扇铁门。

  她断了自己的退路,这个行为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显得愚蠢,却令背对着她的基安蒂感到毛骨悚然。

  “[池井秀三郎]?”欧洛丝抛出个名字,她无趣地撇了撇嘴,丝毫没有自己正被枪指着的觉悟,“看来不是。”

  想对卧底的身份做到完全保密,最好的方式就是只留一个知道的人。

  那个人不会是琴酒。那位先生知道,琴酒和她相处的时间太长了。

  “欧洛丝·福尔摩斯。”琴酒笑了声,他咀嚼着她的名字,就像是要将这个名字狠狠碾碎,“你是什么时候把老鼠送进组织的?”

  如果说上次的行动被识破只是巧合,那这次他们的位置暴露就无从解释了。

  不管是约翰华生还是毛利兰,欧洛丝总是能先他们一步做出判断,琴酒对此能找到的唯一解释就是组织内部存在叛徒。

  他对于[叛徒]这两个字深恶痛绝。

  “我并不太喜欢用老鼠这个形容词。”欧洛丝瞥了眼琴酒身边的贝尔摩德,“受那位先生所托,我替很多人做过忠诚度测试。你们可以一位一位地去找。”

  琴酒眯了眯眼,知道她在内涵什么。

  欧洛丝的才能是绝对的。她效忠组织的时间不长,但一年就足以抵上别人半辈子的功绩。

  在接管她以前,琴酒一度以为那些称赞她的人是被她洗了脑。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她的作用就是给人洗脑。

  令人崩溃,令人绝望,把最恐惧的事物赤/裸/裸地摆到他们的面前,然后在他们陷入深渊的前一瞬赋予他们新的记忆。

  组织因此从那些卧底口中得到了数不清的情报。

  她是黑色的,像是为做这种事而生的。

  那时没有人想到欧洛丝会背叛。

  “别浪费时间了。”欧洛丝说道,她直视着琴酒的眼睛,“你可以动手,我知道你肯定发现了我事先藏在这里的炸/弹。”

  琴酒不会在同一件事情上失败两次。

  但正是因为他拆除了欧洛丝的炸/弹,他才会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顺带一提,我建议你背后的那两个人立即停止开枪的动作。”

  轻柔的月光洒了下来,基安蒂和科恩的动作停止得毫无道理。

  气味越来越大了。

  即使没有琴酒的命令,他们也发现了这个事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瓦斯的味道,只要一点火花就能使他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欧洛丝福尔摩斯疯到似乎要炸了整条街。

  “至少排除了一种可能性。”欧洛丝无所谓地说道,“谢谢你们提供的信息,我知道该去找谁了。”

  不是琴酒,也不是贝尔摩德。

  知道那位卧底身份的人应该是朗姆。

  解开谜题是夏洛克擅长的领域,欧洛丝并不想参与剩下的事,她来到这里纯粹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顺便制造点混乱。

  就像个为了得到玩具而刻意引起注意的小孩子一样,虽然上次麦考夫这么说的时候欧洛丝冷冷地瞧了他一眼。

  直升机的声音这时在空中响起。

  和远处警方的鸣笛声不同,托恩的嗓音轻快而充满乐趣。

  “欧洛丝小姐!”他从直升机的舱门中探出个脑袋,“我们又见面了!”

  欧洛丝眨了眨眼,很快明白过来他们之后的计划。

  远离爆/炸最安全的手段是抵达空中,琴酒完全可以在那时候朝她开枪。

  欧洛丝叹了口气:“我果然还是不感兴趣。”

  人和机器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她想。

  人的心跳一分钟在60-100次,呼吸频率在12-20次。

  医学上将这样的数字统称为[生命体征]。

  换句话说,人和机器的根本区别在于他们拥有生命。

  但怎样才能拥有生命?

  欧洛丝陷入了难题,她想到那具在黑夜之中抱着襁褓在警车上死去的尸体,忽然得到了答案。

  在这个世界上,唯有死亡才能证明活着的痕迹。

  “下次见。”

  欧洛丝说,她就这么在托恩震惊的目光中迈开了脚步。

  螺旋桨带起的气流将空气中的瓦斯吹散,从枪口而出的子弹擦着欧洛丝的脖颈而过。

  鲜红的血液瞬间浸湿了她的衬衣。

  [Whie is pain?]

  在从高楼一跃而下的瞬间,欧洛丝想起以前她曾经问麦考夫的问题。

  她陷入思索,手却被早就等在下一楼窗口的安室透抓住。

  这和夏洛克当初假装跳楼的套路如出一辙,欧洛丝承认她的确是在他身上得到的灵感。

  [信任]

  和毛利兰不同,这是欧洛丝通过观察得到的结论。

  她从不无条件地相信一个人,只相信自己大脑给出的证明。

  到说到底,欧洛丝不在乎。

  活着还是死去,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被安室透拉上来的前一秒,欧洛丝低头看了看地面。

  她感到失落。

  和小时候切开自己的手臂时一样,欧洛丝又对死亡产生了好奇。

  脚尖轻巧地落地,欧洛丝看了眼被补上的管道,明白了爆/炸没能发生的原因。

  这是安室透不赞成她计划的其中一个原因。炸飞整条街——他把这称为恐怖袭击。

  “什么是痛苦?”欧洛丝忽然问道,她抬眼看向安室透,灯火在她的脸上分割出明暗,“哪一种才是痛苦?”

  安室透一愣,他同样没有给出回答,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手帕被叠成两折,重重地按在她脖颈上的伤口。

  “你明明知道答案。”

  “更何况,比起这个。”他回答道,“欧洛丝,你得先活下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