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来。

  欧洛丝不明白为什么人们对于[活着]这件事总是这么执着。

  少女垂目看了眼自己的衬衣,瞬间就对自己的失血量有了判断。

  “你可以现在动手。”欧洛丝说,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面前的安室透,“琴酒没看到我的尸体,他很快就会明白我们的计划。而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我会因为失血而行动缓慢,这是你们杀掉我的绝妙时机。”

  安室透沉默,不太能理解她的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为什么是这个。

  但不理解过后,安室透又一次发现了欧洛丝不过是个聪明过头的小孩子的事实。

  “特意把自己暴露,你的目的就是为了从琴酒那里获得情报?”安室透问。

  “卧底是你们警察的烦恼。”欧洛丝平淡地说,“我看起来像是会无缘无故做好事的人吗?”

  的确不像。

  安室透低头凝视着她的神色,并不急于逃跑,反而试图从她的神色中获取些信息。

  但在短暂的沉默后,欧洛丝吐出了“交易”这两个字。

  “你刚刚和我说[这不是交易],但我的确和别人做了交易。”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中倒映出安室透惊愕的神情,欧洛丝的语调缓慢,一字一句地陈述出了残忍的事实,“我把那个人送进了更深的地狱,代价是帮他解决这边的难题。”

  “说实话,就算我不遵守约定,那个人也拿我没有办法,不过……”

  “欧洛丝。”安室透冷静地打断了她的话,“他还活着,对吗?”

  “这要看你用的是什么身份和我讲话。”

  “你是谁?”

  安室透听见她这样问他。

  少女的发丝乌黑,一双幽蓝色的眼睛恍若森林中绮丽的湖泊。

  “警察!不许动!”

  门外,以风见为首的公安与组织的成员展开了一场枪战。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安室透听见她又问了一遍。

  ——你是组织的波本,还是侦探的安室,又或者是……

  “公安警察。”安室透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的神色坚定,有条不紊地为这个计划制定了最后的结局,“我是公安警察,降谷零。”

  【“他是公安警察,降谷零。”】

  一模一样的话却从两个不同的人口中说出,他们的脸上带着同样赴死的从容,好似是能为了信仰付出生命。

  于是在身体被抱起的下一秒,欧洛丝给出了答案。

  “死了。”和安室透刚接管她时一样,欧洛丝说了同样的话,“你的好朋友已经死了,没有警察能走到那个位置。”

  “如果你能听懂我的话,降谷警官,你就应该知道。”

  “现在活下来的是苏格兰威士忌。”

  [你又在捉弄他们了吗?——S.W.]

  欧洛丝曾经给那个人发过一张安室透和松田阵平的照片,对方并没有阻拦,只是这样通过邮件问了一句。

  欧洛丝阖了下眼,讽刺地笑了声。

  “从来都只能是苏格兰威士忌。”

  -

  这次的事件过后,警方为欧洛丝更换了安全屋的位置。

  说是更换,但实际上欧洛丝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还没到可以撕破脸皮的时候,只要朗姆问起,身为波本的安室透还是会给出回复。顶多也就是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动手而已。

  “与其在我这里纠结,你们还不如多关心下那位小侦探。”欧洛丝说着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给电视换了个节目,“不过女儿的安危受到了威胁,那位大叔也该正经起来了。”

  [原警校射击第一,警视厅搜查一课纵火犯搜查一组,后调至警视厅刑

  事部搜查一课强行犯搜查三系,在十年前的一次人质挟持案件后引咎辞职]

  毛利小五郎有着相当丰富的履历。

  松田阵平瞥了眼电视上的新闻:“说起来,今天搜查一课收到了封举报信。”

  “毕竟是需要用一个月的时间策划的行动。”欧洛丝向后仰了仰,漫不经心地与松田阵平对视,“换成是你被别人抢先也会恼羞成怒吧,松田警官?”

  欧洛丝指的是那封发给她的要杀掉工藤新一的预告。

  犯人是需要受人关注的性格,而这次组织的行动大摇大摆,即使没留下证据也弄得人心惶惶,显然使得那位预告者受到了刺激。

  “你的假设首先就不成立。”松田阵平双手环胸,听见这话挑挑眉,“为什么我要做这种威胁人的事?”

  “谁知道呢。”欧洛丝的脖子上绑着白色的绷带,“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自己查。当然,说不定我会为了让这个游戏变得更有趣些而选择和犯人合作,这也是那位预告者特地将邮件发给我的可能原因之一。”

  她说到这里,愉快地眯起眼:“你不就是预见了这点才特地来看着我的吗,警官先生?”

  毫不夸张地说,松田阵平觉得自己的寿命又缩短了点。和欧洛丝福尔摩斯相处的每一秒都是对他神经的挑战,松田阵平毫不怀疑自己有一天也许真的会违背规定给她来一拳。

  但那不是现在。

  松田阵平没有发火,他只是在沙发的一边坐了下来,然后把电视的频道从惊悚恐怖片调到了个正常的地方。

  “怎么弄的?”

  他的话题转变得过快,语气也太过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到难以令人相信问出这样的话的人刚刚还在和她针锋相对。

  没听到回复,松田阵平气地笑了声,他侧过脸,目光落在欧洛丝脖子上渗出血迹的绷带。

  “你可别和我说昨天那个恐怖袭击也有你的份。”

  松田阵平没参与昨天的计划。安室透有意让他回避组织的事,于是从夏洛克到场开始,他就去执行别的任务了。

  “你不如直接去问降谷警官。”看穿一切的欧洛丝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还有,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对这种无聊的动画片感兴趣?”

  欧洛丝面无表情地盯着东京台播放的哆啦A梦,浑身上下逐渐散发出一股不爽的气息。

  松田阵平总觉得她只有这时候才比较像个人。

  “你猜它的耳朵是怎么没的?”

  “耳朵?”

  “那只蓝色的猫,它本来有一对耳朵。”

  “……”欧洛丝罕见地陷入沉默,倒是听见身旁的松田阵平好心情地笑了声。

  “嗤。”松田阵平弯起唇角,好像是在挑衅,“你该不会不知道吧,侦探小姐?”

  推理崇尚的是逻辑。在不知道前因后果的情况下,即使是欧洛丝也不可能得到答案。

  “……怎么没的?”长久的寂静过后,欧洛丝出乎预料地开了口。

  她侧过脸去看向身边的松田阵平,而震惊已经使得对方唇角胜利的笑意消失了。

  “动画是人类幻想的产物,它看上去像某种依赖科技的发明。”欧洛丝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能融化金属的化学试剂有很多,其中最常使用的是硝基盐酸,但既然你这么问我,这应该不是答案。”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他有些失语,半晌神情微妙地回了一句:“喂,你知道这是给小孩子看的动画片吧?”

  “所以呢?”欧洛丝困惑地皱起眉头,“我和夏利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能接触到这些东西了。”

  这是他们的父母唯一教给他们的知识。化学,物理,数学……欧洛丝比夏洛克小一岁,但他们一样学得很快。

  她那时总喜欢使唤夏洛克帮她做事,直到被带走送去谢林福特的那天,她也依然让夏洛克去挑她最喜欢的发卡。

  “……你该给伤口换药了。”松田阵平说。

  “你好像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欧洛丝抬眼看他站起来的动作。

  “被老鼠啃掉的。”松田阵平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哦。”欧洛丝得到答案,不太在意地将注意力重新投回了自己的手机上。

  而就在松田阵平刚找出安室透放在角落里的医药箱的时候,他受到了对方的一条短信。

  上面是个购物截图,因为是用的安室透的账号的缘故,所以账单发送到了他那里。

  [你惹她了?——安室透]

  长长的一截账单上,最顶端的赫然是一笼老鼠。

  松田阵平挑挑眉,回了个[没有]。

  安室透:[什么计划?]

  松田阵平:[说不定她只是单纯地想养宠物了呢]

  安室透:[……]

  老鼠就老鼠,总比那什么硝基盐酸好。

  松田阵平想。

  他宁愿被老鼠咬,也不想深更半夜睡着的时候被化学试剂泼一脸。

  那已经不是耳朵的事情了。

  是死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