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黎村长迟疑地看向身侧疼得脸色扭曲的黎柱子和黎虎子。

  “村长,你别听他妈的他胡说!老子怎么可能杀人?!还把他推到河里淹死,你他妈有证据吗就在这里胡咧咧?”

  “村长,老子特么在村里什么时候杀过人?”

  “是啊是啊村长,我们自己村里的人,难道他们什么样,我们不知道么?”

  “村长,他们虽然平时坏了些,偷鸡摸狗,但也不至于到杀人的地步吧?”

  “倒是这个外来人,长得凶神恶煞,我们看到的就是他将柱子和虎子的手掰折了……”

  众人的目光又齐齐落在嬴封身上。

  嬴封慵懒地站在呼啸的寒风中,面不改色,扭了扭脖颈,“说不通,要不你们一起上?到时候是缺胳膊还是断腿,我让你们自己选。”

  平淡无波的话落,黎村长身后干瘦的村民齐刷刷后退半步。

  黎狗儿悄悄翻了个白眼,低着脑袋,小声鄙夷,“什么欺软怕硬的玩意儿……”

  嬴封垂眸凝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这个小孩儿脸色惨白,五官却精致。长得瘦瘦小小,穿着各种破布拼接缝补而来的衣服,破破烂烂,看着柔弱可欺,嘴巴不饶人,其实骨子里泛着倔强。

  嬴封宽大温热的手掌一把盖在他脑袋上,轻揉了揉。

  黎狗儿经常缺衣少食,营养不良,头发丝过分细腻柔软,略长的发尾分叉枯黄。

  “干什么?!”黎狗儿一把甩开他的手,后退半步,警惕地瞪着他。

  嬴封漫不经心勾唇,垂落在身侧的手,轻捻了捻指尖。

  “咳,这位小伙,你跟黎狗儿是什么关系?”村长犹疑地盯着他们。

  “村长,跟那怪物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赶紧拿完赔偿,赶紧让他滚!”

  “我是他哥。”嬴封蓦地开口,嗓音低沉,隐隐带着不可置喙的上位者威严。

  村长一愣,鼻下的两撇胡子惊翘起来,“你是黎狗儿的哥?亲哥?黎三桂家什么时候多出你这么个儿子出来?”

  难道是黎三桂家当初生的孩子太多,养不活了,悄悄送了人?现在这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悄悄来找亲生父母来了?

  “从今往后,我跟狗儿一起生活。要是还有人不长眼,想来欺负狗儿,你们自己掂量能不能承受后果。”

  嬴封没回话,视线扫过脸色铁青的黎柱子和黎虎子,落在黎村长头上。

  “我们什么时候……”

  黎狗儿拢紧温暖的军大衣,仰头望着凶悍的嬴封。余光瞥见村长及身后一众村民的脸色,抿唇闭嘴。

  嬴封这样做,恐怕本意并不是想与他一起住,而是担心那些人再来伤害他。尤其是黎柱子和黎虎子,那脸上就摆着吃人般的狰狞。

  恐怕只要今天嬴封离开了这里,明天他的尸体就会在冰冷刺骨的河里被发现。

  黎狗儿脊背发凉,慌忙低下头,朝嬴封身后挪了挪,躲开了众人冰冷的视线。

  “你要在我们黎家村生活?”黎村长拢了拢破旧的棉服,蹙紧眉头。

  乌云占满了天空,带着阴郁凌冽的气势。呼啸的冷风越来越大,刮得人皮肤生疼。

  衣着单薄的黎家村村民们在破旧的茅草屋外站了许久,早已经被冷风吹透,蜷缩着手,冻得跳脚。

  黎狗儿微敛的视线落在嬴封宽厚结实的高大背影上,就听见他沉磁的声音。

  “是。”

  “不行!”

  黎虎子剧烈反对,“谁他妈要你谁要你,我们黎家村绝对不要你这种杂碎搬进来住!”

  “你丫凭什么住进我们黎家村?”

  “打了我们兄弟,还想搬进来,天底下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

  “村长,我不同意!”黎柱子脸色阴沉。

  黎村长张了张口。

  嬴封张扬邪肆,轻笑出声,“你说不同意就不同意?这地界儿是你家的?”

  “我!”

  “我他妈,你找死是吧?”

  “行了!”

  一阵大风呼啸而过,黎村长被冷风吹得鼻涕泗流。

  黎柱子跟黎虎子就是他们黎家村里的地痞祸害,成天净给他惹事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崽子!

  如果嬴封成为他们黎家村的汉子……

  黎村长掀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庞大结实的身躯,凶悍骇人的眼神和长相,这种人要是用好了,铁定是护村的一把好手!

  黎村长心里有计较,转头瞪了黎柱子和黎虎子一眼,慢悠悠开口,“这事儿等来年开春再说!这天气怪冷的,赶紧都给我回家猫冬去!别瞎出来晃悠。消耗体力,饿得快,浪费粮食!”

  “可是村长!”

  黎虎子还想再说,黎村长狠狠瞪了他一眼,“黎虎子,我们村里的粮食,今年可还没分第二回!”

  入冬前,黎家村拿出全村一半的粮食,按工分分给了每家每户。第二轮分粮,是他们剩下的最后一点救命粮。

  黎村长拿救命粮威胁他们,黎柱子和黎虎子耷拉着两条被卸下来无法动弹的胳膊,脸色越加阴郁凶狠。

  “行了,有什么事,等开春再说!”黎村长瞥了嬴封一眼,“既然是你把他们的手打断的,那你就要给他们赔钱,让他们把手治好……”

  “脱臼而已。”嬴封单手插兜,语气慵懒轻蔑,“怎么,在河边那会儿敢密谋杀人,现在连脱臼都治不好?”

  “你!”

  “行了!”黎村长意味深长地掀起眼皮子,沉沉盯了嬴封一眼,“那就这么着吧。柱子,虎子,你们要是治不好脱臼,就去找他,让他给你们治!其他的,大伙儿都散了。这鬼冷的天,待会儿要能下雨,我就谢天谢地。”

  “估摸着要下雨夹雪咯!”

  “唉,要是真下雨夹雪倒是好了,冷就冷吧,总比一直干旱来得好……”

  “再这么干下去,明年都恐怕没收成。老天爷哟……”

  扛着锄头镰刀,气势汹汹冲过来撑场子的村民,在村长的带领下,缩手缩脚,顶着寒冷,又离开了偏僻的村尾破烂的茅草屋小院。

  剩下脸色难堪的黎柱子和黎虎子,两人狠狠对视一眼,瞪向嬴封,放着狠话跑远,“你他妈的给老子等着!老子迟早有一天弄死你!”

  “你妈的……”

  声音越来越远。

  原地,剩下瑟瑟发抖的黎三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可,可是钱……”

  嬴封眉梢轻挑,对上视线,就听见黎三炮“妈呀,鬼啊!”一声,连滚带爬跑了没影。

  破烂的茅草屋前,寒风呼啸。

  沉默了一会儿,黎狗儿将身上宽大的军大衣脱下,递到嬴封面前,“还,还给你……”

  “还给我干什么?”嬴封连忙拿走他手里的军大衣,大手一扬,再次披到他肩上。

  黎狗儿心里惊慌,连忙后退,不自觉地纂紧又回到了身上的温暖厚实的军大衣,警惕地仰头瞪他,“你,你想干什么?”

  “气温越来越低了,赶紧先回屋。”嬴封收回手,背在身后,轻攥了攥。

  这个小孩儿的警惕心,防备心,很强。

  “我……”黎狗儿低下头,视线落在脚边燃着的小火苗上,心里一咯噔,“我们刚才烧了黎柱子和黎虎子那两玩意儿的棉衣?!”

  完了!那么珍贵的衣服,结果现在一烧还烧了两件,黎柱子和黎虎子该恨死他们了!

  到时候,嬴封倒是能随时离开这里,可他还要在黎家村里生活的,不得被那俩记仇的玩意儿弄死?!

  今天在河边就已经差点……

  “盖好被子,不要乱动,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嬴封将出神怔愣的黎狗儿推上破破烂烂的木板床,一把将破了好几个洞,已经塌陷不保暖的烂棉被拉起,盖住他整个身子。

  “你,你去哪儿?!”黎狗儿连忙回神。

  这人要是现在就走了,他就要赶紧做打算。

  黎虎子和黎柱子,再带上他们的跟班黎三炮,他打不过那三个人。

  “乖,只是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你就在床上捂着,别着凉。”

  嬴封随手将倒下的木门拿起,按了回去,出门掩上房门,挡住大部分呜呜呼啸的寒风。

  “哎……?”

  黎狗儿朝他伸手。

  手在空中停滞了一瞬,黎狗儿连忙收回手,蜷缩坐在床头,抱着曲起的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盯着房门发呆。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从河里飘下来的,却没死。那么寒冷的天,穿着短衣短裤却不怕冷。周身气势凶悍,一拧眉,就让人觉得可怕……

  屋外,嬴封打量着破破烂烂的小茅草屋,绕着转了一圈,眉头越蹙越紧。

  茅草屋很小,就只有一件正房,里面放着两条板凳搭起来的木板,就是一张床。茅草屋前左右搭建了低矮的棚户。

  嬴封走过去掀开草帘子看了一眼,左边儿的茅草棚里面有土灶,木柴,却连个锅都没有。右边儿的茅草棚里堆满了整齐的柴火。

  这个家,穷得不像样子了。

  “你干什么?”

  黎狗儿紧紧裹着暖和的军大衣,打开木门,警惕地瞪着他,“我家没什么可偷的,你要是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我劝你赶紧歇了那心思,离开这里!”

  嬴封凶悍的眉头一拧,“这么冷的风,你出来做什么?”

  黎狗儿,“……”

  黎狗儿皱眉,心说哪个缺心眼儿的,会让一个陌生人在自己家院儿里走来走去没有防备心?

  虽然他救了这个男人,是救命恩人,但谁能保证,这个男人就是良善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