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寒一腿跪在地上, 还完好的那只胳膊用力一推背上的横梁,手撑在地上费力地起身,俊美的面庞上已经全是灰, 唯独一双深邃的眸子依旧黑亮。
他用力地看了眼窗台上一脸焦急的女孩, 眼底满是眷恋,似是想将她的脸死死印在脑海里,不自觉颤抖的胳膊被他背在了身后, 神色温柔道:“咳...我没事晓晓, 你快跳下去,你让出位置我就翻出去。”
季晓晓见靳寒好端端站着, 不疑有他, 不敢再耽搁时间,深吸一口气往下一跳,踉跄了下落在地上。
季晓晓顾不上被磕得生疼的膝盖和又擦破了的手心, 起身朝着窗户大喊道:“靳寒, 你快翻过来。”
半天却没有动静, 季晓晓心底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她慌忙地想攀上窗台看看厂房内靳寒的情况,可是没了靳寒的帮忙,任凭季晓晓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却怎么也攀不上去。
她用力地捶打着墙壁,声嘶力竭地喊着:“靳寒,靳寒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隔着一面墙,靳寒在季晓晓跳下窗台的一瞬间, 膝盖一软, 贴着墙壁滑坐了下来,他受伤的手臂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了, 被砸的后背一片火烧火燎的疼痛,火势愈演愈烈,烟雾呛得他呼吸渐渐困难起来。
靳寒的神志越来越模糊不清,眼睛不自觉地闭上了,直到听见窗外女孩的声嘶力竭的哭喊,像是被什么死死攥住了心脏,靳寒眼皮颤了颤缓缓抬了起来,他想发出声音,安慰惶恐不安的女孩,但是费劲全身力气发出的声音却小得自己都听不清楚。
回应季晓晓的只有火舌吞噬的声音,满屋的火光映了出来,映得季晓晓眼底一片血红,她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泪水。
季晓晓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那么痛,她从未如此的害怕过,被庄楚齐抓的时候,被一个人绑在荒无人烟的厂房的时候,她都没这么的害怕过。
季晓晓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靳寒了,害怕那个烦人的、让她避之不及的男人从此永远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她好像已经很久没和他好好的说过话了,甚至昨天她还在和他置气。
季晓晓从未想过,那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次交流,但是她却冷冰冰地把他关在了门外。
身陷绝境的恐惧,永远失去他的惶恐打破了季晓晓坚硬的心防,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骗自己,失去了掩饰的内心写着的是,她喜欢他、在意他,所以才会对他的欺骗那么愤怒,所以在他强吻她的时候,她的羞恼多过厌恶,所以她才因为他和其他异性亲近而没来由得烦闷...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可是一切好像都太晚了。
季晓晓泪眼迷蒙,周围是荒芜人烟的荒地,远处只有零星几个破旧厂房的影子,季晓晓从未如此的无助过,她近乎绝望地拍打着墙壁,一遍遍喊着靳寒的名字。
还是没有任何的回答,季晓晓近乎绝望了。
正在此时,发动机马达的轰鸣声传来,季晓晓猛地回头,只见一辆黑色越野车疾驰而来,在她面前刹住,旋转的轮胎扬起了一地的尘土。
季晓晓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大声喊着救命。
陈宇带着几人下车,他带着人在附近埋伏着,因为庄楚齐手里有人质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直到他远远看见一伙人拿着装着钱的行李箱慌忙跑了,而他盯着的厂房隐隐有火光。
陈宇大惊,匆忙带人赶来,得知正门被锁了,也没有砸锁的功夫,陈宇在兜头浇了一身的水后,和一个精壮的汉子先后翻了进去。
季晓晓直到坐在飞驰的车里还惊魂未定,她一遍遍摸着怀里靳寒狼狈的脸,眼泪一滴滴落下,嘴里喃喃着:“靳寒...你千万不要有事...”
季晓晓正哭着,突然怀里的人缓缓抬起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轻轻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季晓晓惊喜地握住了他的手,眼见着他鸦羽颤了颤,缓缓抬起了眼皮。
靳寒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苍白虚弱的笑,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无比沙哑道:“别哭,晓晓,放心...谁也不能拦着我,和你在一起...就算老天要收我,我...也得把天捅个窟窿。”
季晓晓破涕为笑,靳寒明明满身的狼狈,但还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你,烦我,讨厌我...可惜老天没收了我,我还是要缠着你。”
季晓晓被他说的什么浑话气得扔了手里握着的大手,想起刚才以为再也见不到他的恐惧,眼里又积起水光,堵着气道:“对,我是烦你,讨厌你,你恶劣、自私、任性妄为...”
靳寒的心口像被密密的小刀一下下划着,浑身上下都在痛着,胳膊尤为疼,只有看着他面前的女孩,怕吓到她,他才能忍住这熬人的疼痛。
此刻听了她亲口承认她讨厌他,靳寒的心里一时间比身上还要疼上几分,内外的疼痛让他自暴自弃地想到,不如就刚才干脆烧死在里面好了,省得他控制不住自己还要去纠缠她,让她心烦厌恶...
靳寒一时间万念俱寂,垂着眼眸,忽然间一滴滴滚烫的泪珠砸在他脸上,他的女孩俯身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他听见了她带着哭音的声音。
“你虽然有千千万万的不好,但是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以后,我们就都不要去祸害别人好了...”
靳寒猛地抬眼,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一把掌住她的后脑勺,下压,像是要吞了她一般恶狠狠地含住她的嘴唇。
季晓晓被吓了一跳,余光扫了眼前排的司机和陈宇,挣了两下,又顾忌他的伤不敢用力,一时间手足无措,呜咽着半天才从他手里恢复自由。
前面陈宇无语地翻个白眼,收了正要给靳寒父母打电话的手,他这个兄弟看样子什么事都没有,还有力气强吻小姑娘呢!
***
靳寒醒来时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到医院后他因为受伤,加上大起大落的情绪,很快就失去了意识,此刻透过窗帘的缝隙,隐约的晨光映照进来,显示着此刻正是清晨。
靳寒忽然想起车上季晓晓的话,还有那个吻,心头一慌,一下子分辨不出来那究竟是真实发生的事,还是他神志不清时的幻觉。
靳寒一手猛地掀起被子,另一只手想撑着下床去找季晓晓,手一动却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借着隐约的光线,他看见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臂打着夹板,手背上还埋着针头,被他刚才一动,头顶的吊瓶晃荡了下,发出轻微的响声。
靳寒刚要动手拔针,旁边传来一声嘤咛,接着就是一声娇喊,“靳寒,你干什么!”
靳寒不敢置信地扭头,只见他刚才一直没注意的旁边的床上,一个身影拥被坐了起来,扭头瞪视着他。
不是季晓晓还能是谁?
靳寒还在发懵,季晓晓已经掀被穿鞋下床,两步走到靳寒的床前,仔细看了眼他打着夹板的手臂,皱眉问:“疼吗?”
靳寒呆愣愣半天,缓缓摇头。
美目瞪他一眼,“胡说,医生说你骨裂了,昨晚上给你打了止痛药,这会药效过了医生说肯定会疼的。”
“一点疼,不要紧,晓晓,昨天我们——”
话没说完,季晓晓又“嘶——”了一声,打断道:“哎呀,针头都被你弄回血了,我叫护士。”
季晓晓一边按下了护士铃,小心观察着靳寒打针的手,嘴上抱怨道:“真是的,你也不知道小心点,都伤成这样了还乱动...”
季晓晓正说着,床上的人突然坐了起来,完好的那只胳膊猛地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拉进了怀里。
季晓晓美目圆瞪,低头看向靳寒湿漉漉的黑眸。
靳寒手上的动作霸道,说话语气却透着点小心翼翼,“晓晓,昨天你是不是答应和我在一起了...不是我在做梦吧?”
季晓晓瞥他一眼,娇哼道:“对,就是你在做梦。”
环着她腰的手骤然握紧了,靳寒皱眉急道:“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梦!”
“知道你还问。”
靳寒深邃黑亮的眸子亮了起来,唇角克制不住地上扬,眼睛死死盯着季晓晓不放,像是一眨眼她就会跑了一样。
门被敲了两声,季晓晓拉开靳寒的胳膊,应了一声,一个小护士进来给靳寒换吊针。
靳寒的眼睛一直像长在了季晓晓身上一样,死盯着她不放。
小护士偷眼看了眼床上虽然有些憔悴却难掩英俊的男人,又偷偷瞥一眼屋内明艳美丽的女孩,被暧昧的氛围激得都有些脸红了。
昨晚上她看见这个女孩就觉得眼熟,后来才反应过来,她不就是最近网上现在正当红的季晓晓!
小护士激动地熬夜补了不少万有引力的直播录屏,今天看清楚了,床上英俊的男人不正是靳寒吗?!
碍于医院的保密要求,她也不能和人八卦,自己却暗自激动,一会想着季晓晓真人简直更美,一会又想到没想到靳寒这么温柔。
小护士正想着,季晓晓进了套间的卫生间洗漱,小护士调整完吊针刚准备出去,刚被她认定为“温柔”的男人,突然皱了下眉。
“这两张床离得太远了,把那张搬过来。”
小护士张大嘴,“啊?”
床上“温柔”的男人冷冷挑了下眉,“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