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玄幻奇幻>冰糖月光>第9章 奥斯汀与达西

既然得到父母同意,婚事基本就算定下来了。

不久后,汤校长便和云辰正式签协议。云辰盯着协议上密密麻麻的条款,头脑发麻,只说:“你不会诈骗我吧?”

“当然不会。”汤校长慈眉善目道。

云辰半信半疑:“真的吗?”

“当然。”汤校长依旧柔和解释道,“要知道我明明可以拿枪指着你的太阳穴或者是把你的父母绑到月球上逼你答应呢。然而,我却选择给你一大笔钱让你高高兴兴地接受,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人?”

汤校长笑容可掬,云辰却是背脊凉飕飕。

在头皮发麻的情况下,云辰在协议上签字。

名字的最后笔画结束后,云辰盖上笔帽,放下钢笔,抬起目光看着汤校长。

汤校长仍保持笑容:“对了,在那之前,我需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云辰疑惑地看着汤校长:“什么人?”

汤校长继续道:“很重要的人,没有这个人,这个婚姻协议不可能成立。”

云辰更加疑惑了:“谁?这么重要?我怎么没听说过?”

汤校长答道:“这次协议的资助者。也就是负责给你一年五千万的人。”

云辰惊讶:“什么?这竟然是资助者提供的钱?我以为这是军部自己出的钱。”

汤校长笑道:“军部的经费还是比较紧张的。”

云辰云里雾里的跟着他到了大厦顶层,顶层大平台停着一辆流线型的私人飞机,白色的机身上印着硕大的一个金玫瑰徽章,花瓣上覆盖着灿烂的金色光晕,在阳光下相当绚丽,流露出高贵的气息。

云辰吃了一惊,认得这金玫瑰徽章是某个大洋彼岸的百年贵族持有的家徽。

云辰被领着登上私人飞机,但见私人飞机内部装潢得颇富格调,不像他印象中有钱人的飞行器那样金碧辉煌,却又透露出一种贵气。

服务员请他在餐桌旁坐下,云辰一边坐下一边打量餐桌。只见这木质餐桌上摆着一个果盘,里面的水果云辰也都认得,也都吃过可能品种不同也未可知。然而,放在果盘旁边一个瓷器便让他看着颇为费解。但见这是一个描金白瓷瓷器是什么瓷,其实云辰也看不懂,只知道是白色的,白得如云似雾,釉下隐约着水墨般浓淡相宜的自然纹理。瓷器整体看着像满月一样圆,却缺了一口,缺口用黄金描边,漏出巴掌大的圆洞,可见瓷器里头的中空的。

他如进了大观园似的到处打量的时候,才见里头走出来一个金发碧眼的美男子。美男子身上披着皇家蓝的睡袍,衬得他一双眼睛更是蓝如宝石,苍白却俊美的脸庞让人联想到传说中的血族。他懒散地在云辰对面坐下,大约是发现了云辰对白瓷瓷器的兴趣。金发男子轻轻吐了一口气,说:“桌面垃圾桶,没见过?”他说的一口流利的国际通用语,略带异域风情的欧洲口音。

云辰好歹是名牌大学高材生当然听得明国际通用语。

云辰眼角瞥一下白瓷瓷器内部,看到瓷器里面放着几块橘皮,明白过来,这个看起来价值连城的工艺品原来是放果皮的垃圾桶啊。

万恶的有钱人。

云辰也学着金发男子的态度,轻吐了一口气,用带东方口音的国际通用语揶揄道:“你们有钱少爷也自己剥橘皮吗?”

“当然,”那个美男子也不知听不听得出云辰语气里的嘲讽,直接回答,“反正也是闲着。”说着,美男子还像是要展示自己的生活技能一样,伸出一看就养尊处优的十指,掂起果盘上的一只圆鼓鼓的小橘子,用散着玫瑰色光泽的指甲轻轻捏开橘皮。

在橘皮破开露出爆满充盈的橘瓣的时候,美男子也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瞧,有钱少爷也是能自己剥橘子的。”他的笑容毫无贵族矜持,嘴唇咧得大大,如金发般灿烂阳光,满眼得意,仿佛剥开一个橘子是什么令人骄傲的伟大事迹一般。

云辰发现眼前这个男的长得真是特别好看,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都那么仿佛盖着一层柔光滤镜,美得不可思议。这样的白富美男子为什么会找自己谈话?

云辰突然想起汤校长说过危衡曾和不少名门望族相过亲。所以他便怀疑地问说:“你之前也和危衡相过亲吗?”

“你可不要胡说。”美男子脸上浮现怒色,“我堂堂奥斯汀威廉斯宾塞卡文迪菲利普亚瑟罗莎怎么可能沦落至到被人挑挑拣拣相亲配对?”

云辰懵了一下:“对不起,您叫什么来着?”

奥斯汀威廉斯宾塞卡文迪菲利普亚瑟罗莎哼了一声,对云辰道:“奥斯汀威廉斯宾塞卡文迪菲利普亚瑟罗莎。”

云辰:……

奥斯汀不再重复:“还有必要重复吗?你要知道,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三次。”

云辰:“没必要重复了……”因为根本记不住。

奥斯汀颔首,声音轻盈透露出一丝天生的傲慢:“你马上就要成为元帅的配偶了,但你好像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云辰皱了皱眉,他能感受到奥斯汀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奥斯汀或许对云辰不抱有什么恶意,但他的生活环境使他自然演化出这么一种骨子里透出的傲慢。这份傲慢不针对任何人,自然也不针对云辰一个人。然而,云辰还是免不得有些不舒服。他很想回怼几句,然而,联想到奥斯汀即将给他打款五千万,云辰又变得大丈夫能屈能伸。

云辰便一脸老实地说:“我只知道要配合军部工作。”

“军部让你做什么我管不着。”奥斯汀手捧一只枣红色皱褶花边琉璃水杯,“但你既然拿我的钱,就要替我办事。”

云辰不急不躁地答道:“我只和军部签了协议,我只会按合约办事。”

奥斯汀轻轻笑了笑:“没关系,我能再给你五千万。”

云辰一下愣住:到底是我不认识数还是他们不认识数?怎么这些人平时花钱跟我清明烧纸那样豪爽?

看到云辰的惊诧,奥斯汀更为得意:“你只需要让危衡和我交朋友就行……也不需要是什么真朋友,只要在面子上过得去那种就行。”

云辰更觉得不舒服:“你自己想和他交朋友,怎么不主动联系他?……难道说……”云辰猜测道:“你和他曾经有过节?”

奥斯汀愣了愣,撇过脸,说:“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这对云辰而言就等于是承认了。

云辰的脸色一下就冷起来:“如果你是他的仇人,那你也是我的敌人。”

听到云辰这么说,奥斯汀只是轻轻耸了耸肩,把琉璃杯放在杯碟上,发出清脆响声。他说:“如果你是不为金钱所动的人,一开始就不会接受婚姻契约了吧。”

云辰想到刚刚签订的协议,竟然无话可说。

奥斯汀挑眉,问道:“是五千万不够?那我可以给你六千万七千万八千万……”

云辰忍无可忍,霍地站起身,说:“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忍不住答应了怎么办!

他把话这么一甩,云辰利落转身,抬腿的同时,却听到奥斯汀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慢着。”

云辰站定,转过身看奥斯汀,眼神充满戒备。

奥斯汀道:“虽然你粗鄙无礼,但我不可以失礼。”说完,奥斯汀随手拿揭开旁边放着的玫瑰鎏金水晶盒,从中掏出一把足金金币,放到一个缎子抽口袋里,让侍者转递给云辰。

云辰愣了愣:“这个……”

奥斯汀淡淡说:“这是我们家族的待客礼仪,别说是人,就是来了一条狗都给的。你收下吧。”

云辰真实无语:狗都给?早知道我把我楼下宠物店的狗子都拉来……

奥斯汀又让侍者把一张名片交给云辰,只说:“你要是改变主意了,就通知我。”

云辰刚被请下私人飞机,就见汤校长迎了上来。汤校长含笑对他说道:“我们这位资助者不好相处吧?”

云辰把手上的金币递给汤校长:“这是什么?”

汤校长看了一眼答道:“这是罗莎家族的纪念币,通常会送给第一次上门见面的客人。你拿着吧,不用不好意思。”

云辰金币揣起来,说:“什么不好意思?我好意思得很。我是和他有仇,又不是和钱有仇。”

汤校长讶异:“你和他结仇了?”

说着,汤校长看了看腕表,仿佛在说:你们才见面不到十分钟。罗莎家小公子得罪人的功力又见长了?

云辰看一眼汤校长,试探性地说:“他不是和危衡有仇吗?”

汤校长听得此言,脸上露出一个谨慎的微笑:“有这样的事情吗?我可真不清楚。”

云辰瞄着汤校长这老狐狸,嘴里轻哼一声。他难免想到危衡曾诉说的在太空军校遭遇霸凌的事情。他还记得,危衡说过在军校带头霸凌他的那个家伙叫做达西,听起来也是西洋人的名字,可不会和奥斯汀有什么关系吧?

云辰眼珠一转,又试探道:“奥斯汀的事您不清楚,难道达西的事情您也不清楚?”

汤校长是成精了的老狐狸,完全不为所动,笑容弧度仿佛固定了一般无懈可击:“无可奉告。”

云辰轻嗤一声:“罢了,不说就算。不过无论如何,我的五千万可不能赖账!”

“这是当然的。”汤校长点头,“请你放心。”

第二天云辰照旧上班,午休的时候离开办公大厦去买三文治做午餐。待他买好了午饭折返办公楼下大广场的时候,却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高鼻深目、金发碧眼,身穿一套时髦的风衣,这容貌身材在人群里可谓是最闪亮的星星,吸引不少人的目光。云辰自然也一眼看见了他:“奥斯汀?”

奥斯汀朝云辰高傲地扬了扬下巴:“过来。”

云辰心想:过个屁的来。

云辰不理会奥斯汀,直接在草坪上原地坐下。他双腿交错,一手撑在身后,抬头望天空,一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状态。

奥斯汀第一次被人这样无视,自是气愤,白瓷一样的脸颊流露绯红晕色。他气冲冲走到云辰面前:“你没听我的话?”

云辰抬头说:“嗯,是没听到。”

奥斯汀一下被噎住,那桀骜表情难得透露吃瘪的笨拙,竟巧妙地替他容颜生光。尽管云辰不喜欢他,却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实在优越。云辰只想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八个字,扭头叹息,不理他。

云辰姿态潇洒地坐在草坪上,奥斯汀站着也别扭,便脱下风衣外套垫在草坪上,一屁股在风衣上坐下,平视云辰。

云辰瞧着奥斯汀那件漂亮的风衣直接垫屁股,作为穷人实在有点儿心疼:“你衣服很贵吧?”

“没事,便宜货。”奥斯汀耸耸肩。

云辰觉得惊讶:“你也会穿便宜货?”

奥斯汀说:“又不是表演型人格,谁日常出门会穿定制?”

云辰摸摸下巴:“说得也是。”

奥斯汀抖了抖身上那件风衣,云辰便看到风衣内衬的某欧洲奢侈品牌经典格纹。他愕然:“你管这个叫便宜货?”

奥斯汀不以为然:“不就是工厂出来的量产货?”

云辰:……万恶的有钱人。

云辰嘴角抽了抽,却是心念一转,脸色多了几分友善亲和,朝奥斯汀笑笑说:“你想跟我谈条件,是不是应该拿出诚意?”

奥斯汀挑眉:“想提价?”

云辰笑了:“谈钱多俗呀。”

奥斯汀是不怕提价的,就怕他提别的,对于有钱人而言,不要钱的东西最贵。

奥斯汀没好气地说:“你可别太贪心。”

云辰耸耸肩,说:“我别的不感兴趣,就问你一个人……”

“什么人?”奥斯汀道。

云辰压低声音:“达西……在军校里,曾经是第一名的那个达西。你知道他吗?”

云辰的话音未落,就已经看到奥斯汀脸色一变。显然,奥斯汀的道行比汤校长可差远了,一下子就被云辰套出话。奥斯汀蔚蓝的眼睛透出惊讶的光:“你问他干什么?”

云辰心里更加确定:达西和奥斯汀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看着奥斯汀一脸好骗,云辰乘胜追击、故弄玄虚:“要是不解决达西的问题,想必危衡也很难打开心结和你交朋友吧!”

奥斯汀撇过脸,眉头皱起,仿佛在处理什么为难的事情。

云辰继续看出奥斯汀的动摇,又试探性说:“你跟我说说,我才能帮你呀。”

“我可以告诉你。”奥斯汀沉吟一会儿,打量着云辰,“可是你能怎么帮助我?”

云辰想了想:“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怎么样帮助你?”

奥斯汀轻嗤:“你当我三岁小孩子?这种话也想糊弄我?”

云辰摊摊手:“你不说就算。反正是你有求于我,不是我有求于你。”

奥斯汀似是十分不懂得如何谈判,云辰的一顿忽悠让奥斯汀略感无措。尽管端着一副大人物的架子,但奥斯汀的内心显然十分稚嫩。很快,他就在云辰的糊弄中败下阵来。他吐了口气,满脸勉为其难地说:“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你既然即将危衡的配偶,那这件事你迟早也会知道。”

好像这样说是为了说服他自己,而不是别人。

“那你快说啊。”云辰没想到这个有钱少爷这么好忽悠,赶紧趁他脑子没想明白的时候套话。

奥斯汀倒也不含糊,也不卖关子,只说:“达西是我生物学意义上的哥哥。”

“生物学意义上的?”云辰对这个说法感到奇怪。

奥斯汀撇撇嘴:“反正我们不熟。”

云辰笑了一下,明白过来,说:“看起来你不喜欢他。”

奥斯汀冷笑说:“他可没什么好喜欢的。”

云辰顿了顿,说:“那你知道达西当年在军校霸凌危衡的事情?”

“军校里面发生的事情可不会跟我同步。我也是在事情闹大之后才知道的。”奥斯汀诚实地回答。

云辰心下疑惑,问道:“是怎么闹大的?”

奥斯汀挑眉说:“危衡没告诉你呀?”

云辰悻悻说:“他嘴巴很严。”

奥斯汀冷道:“那照你的意思,我是大嘴巴?”

云辰道:“那倒不是。”不是大嘴巴,而是大傻瓜。

奥斯汀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附近没什么人,才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达西虽然人品很差,但是硬件不错,十三岁就被选拔到太空军校,很快就是第一名,风头无两直到危衡出现。”

“危衡出现引起了他的妒忌,他指挥自己小团体的人去欺负危衡。”云辰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直到危衡得到汤校长的赏识,这种霸凌才被停止了。小团体里直接动手的人被处分了,但是达西却因为双手没沾血所以没有被处罚。”

奥斯汀点点头:“是的。”

“那达西现在恐怕也过得不错吧!”云辰怏怏不乐地说,“他还是贵族,就算军校不要他,他也能过你这种把奢侈品当工厂特卖使用的生活。”

听到云辰这句话,奥斯汀脸上闪过一丝惊诧。

第10该死的达西

云辰注意到奥斯汀的神色:“我说错了?”

奥斯汀抿了抿唇,摇摇头,说:“达西已经死了。”

云辰怔愣了半分钟:死了?!

他总算明白奥斯汀刚才说的“事情闹大”是什么意思了。

奥斯汀把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前情和危衡之前所说分毫不差。危衡在军校遭到了达西为首的自然人类贵族派冷热交替的暴力对待。

危衡像从前在普通人学校里一样,面对任何欺侮都不动如山。他依旧凭借着卓越的天赋成为各项评分最优秀的学生。教官们渐渐看到了危衡的潜力,汤校长也出头保护危衡。

在危衡得到赏识之后,整个军校自然不会再有人去触霉头欺负危衡,甚至还有本来追随达西的人转而去追捧危衡。达西怀恨在心,但手下已经无人可用。他只好自己亲自动手当然不是亲自去霸凌危衡。汤校长已经把危衡当宝贝疙瘩,谁都不能欺负危衡。

达西转变策略,亲自危衡道歉,负荆请罪,得到危衡的原谅。他又假装友善,和危衡成为朋友。很快,达西成为危衡非常亲近的战友。却在一次侦查虫族的小行动中,达西在危衡背后捅刀,将危衡扔到虫母巢穴,转身开飞行器逃跑。

回到部队,达西对长官谎称危衡遭遇袭击身亡。

如果事情在这儿结束的话,达西的计谋已经成功了。达西使用的刀是特制器具,即便是改造人被这种刀刺中,也会流血不止。危衡一个人身受致命伤被抛却在母虫巢穴,只能沦为虫族的肥料。

然而,部队里另外一个外号黑熊的改造人不相信达西,他坚持要进行搜救。长官却不同意:“这个危险太大了,你们可能有去无回,不但无法救回危衡,反而会白白送命!”

黑熊只好求助汤校长。汤校长得知危衡出事,沉吟片刻,对黑熊说:“如果你不怕死,可以去。”

黑熊咬牙一笑:“只有你们这种软蛋才怕死。”

就这样,黑熊开着一艘搜救艇单枪匹马飞往虫族巢穴。

和一般人想象的不一样,虫族并不是带着百万大军前往太阳系的这样难度太大,也太不经济。虫族母星和地球相距甚远,而且地球还在太阳系附近设置相应布防,虫族要大规模光速降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虫族前来的时候只带着一只光速飞船。但就是这么一艘小巧的飞船上,却配有足够数量虫母以及相应的公虫。待到达太阳系附近之后,他们会物色适宜的岩质行星,由勤劳的公虫将其改造为巢穴,好让虫母在巢穴里进行繁衍。虫族繁衍速度极快,虫母很快就能在巢穴制造百万大军,开启蜂拥的入侵。

这时候,可能有人会问,为什么不直接炮轰巢穴,这样不就能把虫母一网打尽?

答案很简单:人类现在还制造不出能够把一颗岩质行星打爆的逆天武器。

虫母的巢穴是建造在行星地底的,人类的炮轰只能毁坏地表,无法触及巢穴内部。

更别提,虫母巢穴外围也有布防,人类想要靠近也只能通过精英小分队小心潜入,一个不慎,小分队就会被用生命守护虫母的虫子们撕成碎片。

危衡和达西作为精英小分队潜入,获取情报后本应该立即撤退。然而,在最后关头,达西却把危衡捅了,自己一个人跑掉。

尽管知道黑熊要去搜救,达西也无所畏惧,他相信,危衡应该已经死了。而黑熊单枪匹马,深入巢穴也是死路一条罢了。

在临行之前,达西还洒下几滴眼泪,对黑熊说:“希望你们能够回来。”

看着达西那情深义重的泪眼,黑熊答:“回来老子就曰你祖宗十八代。”

巢穴的表面和普通岩质行星并无太大区别,然而,其内部结构却已经被改造得面目全非。虫巢四通八达,巧夺天工,普通人进入便如同走进迷宫而且是致命的迷宫。因为在这儿有着数量密集得吓人的虫族。

黑熊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前来的,然而,当他来到的时候,却目瞪口呆在广袤的行星表皮上,危衡坐着虫母的尸体,随意地摆弄着它僵直的四肢,仿佛是一个穷极无聊的小孩在摆弄坏掉的玩具。察觉到黑熊的到来,危衡抬起眼,神色平和道:“你来了。”

他好像已经预料到一切一样,用一种死亡般沉寂的眼神看着黑熊。而黑熊,仿佛看到最宏伟的奇景,震惊不已,定定看着坐在虫母尸体上的危衡,嘴巴张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黑熊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说出自己的疑惑:“你杀了他们的虫母?其他虫子没把你撕碎?”

“一切印证了我的猜想。”危衡淡淡说。

黑熊眼睛瞪得铜铃大:“你是说……那个疯狂的猜想?”

危衡曾提出一个猜想,那就是虫母通过信息素和脑电波控制所有公虫的行动,如果杀死虫母,就能让所有隶属于同一个虫母的公虫失去行动力。长官们觉得这个猜想很有意思,但没有给予什么重视。因为这种理论要印证起来难度实在太大了。

虫母身处巢穴中心,有层层保护。如果要印证这个猜想,必须有一个人深入敌营,潜入虫母巢穴,并把虫母杀死这几乎是不可能任务。

他们也不会为了印证一个荒唐的猜想而让有能力潜入巢穴的精英队员冒这么大的风险。

然而,谁也没想到,危衡竟然是对的。

危衡靠自己印证了这个猜想的正确性。

黑熊挠挠头:“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大声问道:“这和达西那孬种说的不一样啊!达西说你死了!”

危衡说:“他说谎了。”

黑熊的目光放在危衡的伤口上,察觉到那儿已经喷涂了伤口修复液体胶。

危衡被带回总部后如实地说出了达西的所作所为。

但达西拒不承认自己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原本战斗服上是有摄录记录系统的,但达西已经提早把摄录装置破坏,所以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危衡说的话是真的。

达西和危衡各执一词,形成了一个僵局。

长官无法决断,于是让两人到汤校长办公室进行谈话。

不知道汤校长使用了什么办法,达西竟然认罪了。

在达西被抓走之前,他气急败坏地指着危衡的鼻子怒骂:“你这个怪物!怪物!你们改造人都是怪物!”

站在一旁看着达西发疯的黑熊双臂抱在胸前,只对危衡说:“我就说了,他不会当我们是朋友的。”

达西冷笑:“朋友,当然是朋友!狗也是人类的朋友啊!”

危衡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

达西却自认为自己戳中了危衡的痛处,不免自得,笑着说:“你别得意,现在大家捧着你,不过是因为你好用好使。你在我们纯人类眼中就是一条狗。等虫族被击溃了,呵呵……就是你的死期了!你醒醒吧,人是不可能和狗平等的!”

他吐沫横飞、自鸣得意,虽然危衡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达西很相信自己已经把危衡深深伤害了。他很欣喜,很欣喜自己能伤害这个被认为是无坚不摧的未来战神。这似乎能证明他才是最佳的战士。

怀着这般奇诡的心情,达西被送上特殊法庭。

他的审讯不会对外公开,他的罪行也不会公之于众,或许是这样的情况,让他抱持期待,认为家族能够暗箱操作,使他逃出生天。

然而,这个法庭的特殊,使他甚至丧失聘请律师的权利。

达西被当庭判处死刑,他才慌了,开始跪地痛哭,趴在地上求饶,甚至对着旁听作证的危衡道歉:“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吧……我怎么可能不把你当朋友呢?你是那么好的人……”

危衡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

达西苦苦哀求,自觉面子都撕破了,也没得到危衡回应,他又立即变得愤怒悲痛,站起来指着危衡破口大骂:“你这个冷血无情的怪物……他是怪物……”

在达西的辱骂中,危衡依然沉默。

不久之后,达西就被执行死刑了。

据说在死刑执行之前,达西还在咒骂危衡。

听完了这个故事,云辰怔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奥斯汀也很感慨地长长叹了口气:“事情就是这样。”

云辰虽然不在当场,但却完全能想象危衡被达西刺伤的表情,那微微皱眉的、略带几分困惑的表情。光是想到这个,云辰的心就发酸发涩。

奥斯汀也是心情复杂,默默无语。

云辰盯着奥斯汀的脸,狐疑地说:“达西和危衡结下死仇,你却想和他交朋友?”

“这不是很合理吗?”奥斯汀以见怪不怪的口吻说,“正是因为和危衡结仇了,才比任何世家都更迫切地想和他结交。所以,当军部提出这个项目的时候,我们家族很主动地充当资助者。家族让我来充当双方的‘和平大使’,修复关系。”

云辰听了都觉得离谱:居然找奥斯汀这种比我家楼下乱撒尿的吉娃娃的脾气还臭的家伙来当和平大使?不等于是拿海鸥当和平鸽?罗莎家族是真的想修复关系吗?

奥斯汀似乎丝毫没觉得自己会失败。他眨眨眼睛看着云辰:“所以,你有什么办法让危衡接受我们家族的歉意呢?”

云辰愣了一下,垂下眼眸:“我没办法替他做任何决定。”

“没关系,你收了我的钱,这就是第一步了。”奥斯汀站起身,随手把风衣捡起来,勾在手臂上:“其实你要了我的钱,就等于他欠了我的人情,不是这样吗?”

他脸上依旧带着笃定的自信,非常确信此话一出,云辰便会感到理亏甚至羞愧。然而,云辰却一脸无所谓:“不是,在知道内情之后,我收钱更收得理直气壮了呢。”

奥斯汀似乎第一次看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云辰拍拍屁股站起来,往草坪的另一边走去。云辰越走越远,直至完全把奥斯汀抛之脑后。

他身上那股子俗气又富贵的麝香茉莉香气才渐渐被风吹散。云辰扇了扇鼻尖前的空气,肚子发出“咕噜”的响声。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午餐。

拆开手上的牛皮纸包装袋,拿出放凉了的三文治,别看这么简单的一块三文鱼,在这个耕地和养殖场面积锐减的时代还是中产才能消费的天然美食。

而且,在写字楼打工的白领们要是全吃这个填肚子也消费不起。一块三文治吃了不够塞牙缝,所以包装里还免费配了一块“充饥搭配饼干”。这块饼干是人造食物,营养齐全,纤维丰富,充满饱腹感。只要吃上这样的饼干,就算不吃那块三文治也能填饱肚子。

云辰张大嘴狠狠咬了一口,熟悉的全麦面包混杂熏三文鱼酱汁气味瞬间萦绕口腔,散出天然食品的独特风味。这样熟悉的口感把他带回十年久之前的记忆里。攒了半个月零花钱的他和危衡一起去轻食店里买了一块这样的三文治,掰开一半和危衡分着吃。

那个时候的危衡因年少而透着脆弱与稚嫩,眼神干净而澄澈,白色的校服上带着不知是谁的鞋印。

云辰盯着那个鞋印如同盯着仇人,说:“这次是谁?那些坏东西可真大胆,就趁我没注意欺负你呀!”

危衡看着云辰忽青忽红的脸色,沉稳安抚道:“没关系,我不会疼。”

时隔十年,熟悉的三文治口味散满云辰的口腔,伴随而来的是那份记忆。随之冒上云辰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真的不会疼吗?

天上飘着云,白白的,纤尘不染,却让云辰想起危衡当年总是会被弄脏的校服白衬衫。

云辰忽而很想见见危衡。

抱抱他。

云辰伸手旋转手腕上的触控器,调开一个号码:这是上次见面结束时危衡给他的号码,说这个号码可以联系到他。但不保证能即时回复,如果碰上有任务的话,危衡可能过几天才能回这一点云辰当然无比理解。

得到号码之后,云辰也没有尝试过使用。虽然有时候,云辰看到一只可爱的小狗或是路上吃到了从前和危衡一起吃过的食物,他都很想分享给危衡但他会忍住。他总觉得要隔空联系危衡这样的“大人物”,必得是什么死人塌楼的大事方可。

然而,这一刻云辰却不想忍耐:反正他可以不回复我嘛。

云辰发了一句:想快点见到你!

云辰把字输入之后,立即点发送快得像是怕自己会在三秒之后后悔并删除文字一样。他咔咔点了两下,便将屏幕调暗,尝试假装自己忘记了给对方发信息这件事。只要忘记了,就不会一直期待着对方回复了吧。

云辰故意把手插进裤兜里,装作不记得自己发了信息,故意专心致志地吃三文治,一口一口咽下去,从前使他多巴胺疯狂分泌的美食却不再能让他心情愉快。他的注意力好像有自我意识一样总是自作主张地化作小钩子偏往他藏在口袋里的手腕钻。

他的心、意、神都在手腕的肌肤上不偏不倚地贴着与智能腕表相连之处,全神贯注屏息凝神地等待代表回音的颤动。

第11冷酷元帅

罗莎家族现今的掌门人是一名女性,她是奥斯汀的母亲。除了奥斯汀和达西之外,她还有十一个孩子。身为十一个孩子的母亲,她却依然窈窕动人,丝毫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

在书桌前,她翻看着一本纸质的财经杂志因为纸质书更能彰显老贵族的风情。在她看到第十一页的时候,她的女儿克莉丝汀走到她的面前,并开门见山地问道:“和危衡修复关系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交给奥斯汀?”

罗莎夫人看着愤愤不平的女儿,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你知道达西为什么会死吗?”

大约没想到罗莎夫人会突然提起这个,克莉丝汀愣一下,半晌才说:“因为他太愚蠢了,居然在汤校长面前承认谋害危衡。”

“我以为只有奥斯汀那样的蠢货才会相信这种说法。”罗莎夫人用浅碧色的眼珠子睨着这个年轻的大小姐,“达西会死,是因为危衡想要他的命。”

克莉丝汀总是高高昂起的骄傲脸蛋儿因为震惊而变得滑稽……

当年,达西和危衡各执一词,所以他们被送到汤校长的办公室,接受汤校长的盘问。

职衔颇高的汤校长却没有铁血之风,他的办公室还带点儿靡靡之风。在办公桌旁边,放着一个高约一米的水晶坐地灯,莲花造型,玻璃色的花瓣上散碎着斑斑点点的金箔,亮灯的时候释放出货真价实的金碧辉煌。

灯光下,只见他手里旋转着一根钢笔,钢笔顶端点缀着一颗沃顿绿的宝石,与金莲花灯光相映成趣。

看着走进来的危衡和达西,汤校长启唇一笑:“你们不用说,我都知道了。”

这话突兀说出,达西因心虚而先行开口:“您怎么会知道?”

汤校长说:“我知道,危衡的价值是你的亿万倍,这就足够了。”

达西的脸色一下刷白。

危衡发现了虫族的死穴,自然是人类的大功臣。

在汤校长眼中,危衡便是对的。

错的也是对的。

军部偏袒他,好像也变得很合理了。

汤校长敲了敲桌子,机器人便上前接近达西这批护卫机器人虽然被称为“人”,但看起来却和人没什么关系,它们全金属制造,下盘是圆盘状的移动装置,上身是长条形且灵活的机械臂。在汤校长的指令下,冰冷的机械臂毫不犹豫地伸向达西,末端的圆钳一下把达西的肩膀扣住,使他动弹不得。

达西愤怒又无力,从喉咙发出怒吼:“校长,你一直都这样……你身为人类却偏心一个改造人!你是人类的叛徒!”

达西死死瞪着汤校长,他的眼睛蔚蓝而深邃,当初看着汤校长的时候充满敬佩和孺慕,现在却只有失望不甘和愤恨。

汤校长却依然故我,仿佛在看着即将被粉碎的废纸一样,毫不惋惜也毫不留情:“你难道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在学校里从没有人能成功从背后偷袭危衡,而你却能在虫族母巢上一击得手?”

在霸凌严重的时候,很多人会试图偷袭危衡,但事实是,但凡有人接近危衡,危衡就会立即反应过来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

而在虫族母巢,达西捅危衡那一刀却顺利轻松得好像切菜一样简单……

达西回忆起这一切,心好像被冻住一样全身血流都在发冷。他猛地抬头看向危衡危衡看着还是如此的俊朗而违和,但达西却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鬼魅一样,从牙齿开始发颤,直到膝盖下的双腿。

危衡看着达西,用冰冷的如同观察死物的目光看着他:“谢谢你把我扔到母巢,我终于印证了我的猜想。”

达西浑身发冷,头脑却异常清明,他想起危衡曾经跟长官提出自己的猜想:虫母是军队的脑子,只要杀了虫母就能灭掉一支军队。但长官认为这样的想法过于异想天开,也没有实质证据支撑,因此没有理会。危衡提出要亲自验证这个理论,却也被长官以“不要胡闹”拒绝。

若非……若非达西把危衡仍在母巢,危衡确实是没办法印证这个猜想的。

难道……

从一开始,危衡就知道达西包藏祸心,但却不拒绝达西的亲近,甚至装作已经把达西当成朋友了。危衡看起来如此的木讷迟钝,谁也不会想到,他居然也会此等诡计。

达西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事实上,他才是瓮中之鳖。

是达西,是达西被愚弄了。

这个认知让达西几近崩溃。

他是多么自傲的一个公子哥,他是多么优越的天然人,可他……可他居然被自己视作犬马的愚蠢改造人给愚弄了。

达西难以置信地看着危衡的眼睛。危衡的眼睛仍是一如既往的清澈,仿佛孩童般纯真,仿佛冰块般透明。可达西却忘了,孩童虽纯真也能残忍,冰块虽透明却也寒冷。危衡是人间兵器,伤害是他无师自通的本能。

达西咬着牙,颤抖着声线:“不可能,你明明就是那种缺乏关爱的……你应该很需要一个人类朋友……不,应该是很渴望……”

这一点,达西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他明明是那么洞察人心的一个混蛋。

这一点,危衡也不否认:“我很需要朋友。但你不是他。”

汤校长对这话题似乎很感兴趣,他甚至用观察显微镜下细胞那样的仔细看着危衡的表情,看危衡在说“他”的时候眼神里的波澜。

为此,汤校长心里甚至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在那之前,汤校长还是决定先把达西处理了。

汤校长放下手中那支镶嵌着沃顿绿宝石的钢笔,转头对达西说:“也就是,你承认了自己有意谋害危衡,对吧?只是技不如人,被人反将一军。”

达西愣住了,很快,他意识到什么,只想要摇头否认。这时候,危衡却开口了。危衡用一种淡漠的语气说:“谢谢你,达西,是你,让我成为人类的英雄。”

这句话仿佛一根针,扎在达西那充气皮球似的自尊心上。他的心一下炸了,连带他所剩不多的理智。他发疯一样企图冲向危衡。但他的双臂被机器人的机械臂死死钳住,动也不动了。他只能看着危衡那双冰冷的眸子微微垂下,不知在看什么但反正不是在看达西就是这样……就是危衡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让达西愤怒。达西定定看着危衡,眼白上已缠满蜘蛛丝般的血丝:“为什么?!为什么?!”

谁都不知道达西在问什么,他好像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前言不搭后语,莫名其妙地问为什么。

可危衡却仿佛知道达西在问什么。他微微侧目,用那种独属于危衡的、礼貌中带着冷漠的语气说:“你太弱了。”

达西像是被箭刺穿了胸膛一样,浑身疼痛,双眼死死睁大,仿佛死不瞑目的尸体一样僵硬又怨恨地盯着危衡。

几秒之后,达西像是疯子一样疯狂辱骂危衡,口不择言,把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骂出来。达西甚至亲口承认了暗算危衡的事情,甚至还说了很多歧视辱骂人间兵器的话。

汤校长将这些言语一一记录,呈交军事法庭。

达西被羁押之后,头脑清醒不少,又开始翻供,加上罗莎家族的帮助,他似乎也不至于就这样死亡。

达西在拘留所还能住单人套间。汤校长去探视的时候,达西正窝在舒适的懒人沙发上对此,达西还颇有微词。他更喜欢胡桃木的座椅,但很可惜,拘留所比较狭窄,送木座椅不合适也太惹眼,所以只给他准备了便于运输、不占空间的懒人沙发。

看着前来探视的汤校长,达西并没有从懒人沙发上坐起来。他只是挑起眼皮,翡翠般的眼眸冷冰冰地看着曾经孺慕的师长。他的嘴角勾起嘲弄一笑:“不好意思,校长,这儿太过简陋,没法给你沏一壶茶。不过我很快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想必到时候就可以款待您了。”

汤校长笑笑,说:“我是来给你带来好消息的。”

“是吗?什么好消息?”达西昂起头问道。

汤校长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腕。他所佩戴的智能腕表看起来像被金线串成一圈的蓝莓,一颗颗的是圆圆的看起来的蓝色小球,上面随机地铺着白色的纹理。

达西记得,汤校长曾经说过,他原本是打算定制出像地球的蓝色小圆球,但因为工费和设计师水平的问题,他得到了一串蓝莓。但这样也不错。

听到汤校长这么说,达西还笑着说费用不是问题,如果校长想要,达西就找全球最顶级的设计师给汤校长设计像地球的智能手串。

听到达西如此慷慨的话,汤校长却摇摇头:我不在乎这些。达西,如果你真的想让我高兴,就成为最伟大的主帅,把那些虫子杀光。这比什么都重要。

达西没忘记汤校长的话,他一直朝着这样的目标奋斗。他要成为最好的主帅,他要当地球的英雄,他也要当汤校长的骄傲。

而现在,很明显,他是哪一个都做不成了。

汤校长蓝莓色的手串发出亮光,全息投影屏瞬间占了半个囚室。空气中浮现着《勇挫虫族部队,危衡成最年轻元帅》的新闻。

这些字印进达西的眼眸里,忽如万剑攒心,把达西的眼白都要染红。

嫉妒愤恨再次涌上达西的心头:“凭什么……”

汤校长说:“在新一轮的狙击战中,我们的大部队佯装和虫族先锋战斗。与此同时,危衡独闯其巢穴,把主脑虫母杀了。我们又赢得一场战役……而且是消耗最少、耗时最短的一场,最让人欢欣鼓舞的是,我们一个人员伤亡都没有。”

达西震惊地抬起头:“这……”

“在全球几十亿人中,只有一个危衡能完成单杀一支虫族军队的壮举。”汤校长淡淡地说,“从现在开始,整个军部不会再有任何人会质疑他的决定……甚至说,不会有人让他有一点儿的不痛快。”

被危衡比下去了,达西当然是不甘的、嫉妒的,但事情到了这一步,达西反而妒忌不起来了。因为正正是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危衡的差距。

人会追赶身边奔跑的人,但不会追赶天上掠过的飞机。

“其实大家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汤校长说,“现实是,危衡想要什么,我们都会给他。”达西终于无法继续窝在那张舒适的懒人沙发上。他像是屁股上被装了弹簧一样猛地弹起来,

“危衡想要……”达西脸上的血色随着一个猜想的浮现而迅速消褪,“他想要我的性命?”

还没等汤校长回答,达西就像是剧烈否认什么的一样猛烈摇头:“不,不会啊。他这么能耐,想要我的命需要这么麻烦吗?在虫母巢穴直接杀了我就罢了……”

“危衡不随便杀人。”汤校长缓慢地说,“你得感谢他对规则和秩序的尊重。”

达西仍不敢置信:“他有这个狠心,为什么还装得一脸老实地任由我欺负霸凌?再说了,霸凌的人又不止我一个……说起来,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做……”

汤校长礼貌性地浅笑:“他为什么想要你的命,可能这根本和你对他的霸凌没有关系。”

达西愣住了:“和霸凌……没有关系?”

“他不在意这些。对这种程度的伤害,他只会说:没关系,我不会疼。”汤校长慢吞吞地说。

这确实是危衡的风格。但汤校长的回答让达西更迷糊了:“他不在意?那他为什么想要我的命?”

“你是不是去查他的过去了?”汤校长慢悠悠地说,“找到了他曾经有一个朋友,名字叫‘云辰’。你得知云辰最近需要进行一次肺部治疗,并试图联系云辰的主治医生,你想做什么?”

达西的脸上浮现一种浓烈困惑形成的麻木:“就……就因为这个?我……我这不是什么……什么都还没做吗……”

汤校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用长辈的语气说:“如果想活下来,试试求危衡的原谅吧。如果他能谅解你,说不定还有生机。”

因此,才有了达西在法庭上跪求危衡原谅的那一幕。

大约汤校长是真的想让达西活的,至少有这么一点倾向。但比起这些,汤校长还是更在乎危衡的想法。

不仅是汤校长,所有知道内情的高官都更在乎危衡。

在那之后,便是达西要被执行死刑的消息传回罗莎家族。

失去达西,罗莎夫人还是感到很难受的。她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打电话给人造子宫工厂,让那儿再给她弄一个儿子,名字一样叫达西。

午后的阳光斜照进罗莎宅邸,在那儿,新的一个“达西”已经会跑会笑,成为这个家族里唯一的“达西”。

曾经的达西几乎无人提起。

在窗棂旁边,罗莎夫人再度诉说起这段尘封的往事。

这个真相对克莉丝汀而言打击极大,她一脸震惊:“就由着危衡这样吗……他也太危险了。”

“当然,”罗莎夫人说,“越好的兵器就越危险。”

罗莎夫人的吐字清晰,表现出她的冷静,仿佛谈论的只是不相关的人,而非害死儿子的仇人。罗莎夫人淡淡说道:“我会选择奥斯汀,是因为危衡对恶意很敏感,有着仿佛野兽一样的直觉,像你我这种心思重的人都会惹他讨厌……在我们之中,恐怕只有脑子空空的奥斯汀对危衡一丝儿恶意也没有吧。”

克莉丝汀一时语塞。

奥斯汀也是因此被挑选充当罗莎家族的和平鸽,往危衡与云辰的方向飞去。

只是,奥斯汀的性格确实太差,任务似乎很难完成。

云辰独自坐在草坪上,看云卷云舒。

距离他给危衡发送那一句“想快点见到你!”,也不知过去多久。云辰已吃完三文治,并把外包装投入草坪上的回收机器。

而回音仍未出现。

云辰竟有种似云流浪的心情,真是不明所以:危衡现在大概率还在太空吧,估计确实没有时间回复他的消息。他在这儿枯等也太傻了。

云辰苦笑一下,准备回办公楼,不想一转过身,就看到碧绿的大片草坪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危衡身着一件经典三粒扣的黑蓝色柴斯特大衣,本该绅士风度,却又因那股冷冽气质,反使他有种老电影里的杀手冷感,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内袋掏出一把银色的手枪将广场上杀出一个无人生还。

他杀生无数而养出的冷感,能引起旁人天然的忌惮。所到之处,路人们都会自觉地微微退开,不会有任何人挡他的道。

然而,云辰却总似盲人一样,看不见他身上的杀气。

云辰见到了他,只会想起刚刚的等待。

等待的心情,就好似绵密的泡沫轻盈地覆盖着云辰,仿佛没有几分重量,但却布满细腻得能侵入毛孔的存在感。

而危衡一步步走来,就像是花洒淋水瞬间将这层厚厚泡沫冲开。干净温暖湿润。

第12老婆

云辰惊喜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危衡说:“你说想见我。”

云辰没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是的。”云辰目光往天空转了转,说:“你也不问我为什么想见你?”

“没什么好问。”危衡说,“我也想快些见到你。”

危衡的语气淡漠中带认真,听得云辰心里莫名痒了一下,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便愣在原地。

危衡倒不觉得自己说了任何惊人之语,只当寻常。而他敏感得察觉到云辰的腕带发出低频率的振动,便提醒道:“似乎有人找你。”

云辰这才后知后觉发现通讯器振动了。他忙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光屏,说:“是工作上的事情。领导让我回去干活。”

“婚后还打算工作吗?”危衡突然问这个问题。听起来很唐突,但因为是危衡提问,所以云辰丝毫不觉得突兀或冒犯。只是“婚后”两个字惹得云辰心往上提了一提。他把这归因于自己还没适应协议婚姻的剧本。

云辰说:“应该还是会工作吧。虽然说我会发一笔财,但是……”

“但是你其实还是喜欢这份工作吗?”危衡问道。

云辰想了想:“我确实喜欢这份工作本身。”

这份工作本身,他是喜欢的。但工作中涉及的人际关系办公室政治方方面面是他所讨厌的事情。最让人窒息的是,在他的工作时间里,讨厌的部分比喜欢的部分多得多。

如果有了协议婚姻的资助,云辰倒是可以把专注力放在自己感兴趣的部分。想到这一点,云辰还有些期待,问道:“到底承诺的款项什么时候会打过来?”

“这一点我不清楚。”危衡语气里带一点抱歉,眼神带一点关心,“你需要钱吗?”

如果是别人问,云辰或会俏皮地回一句“谁不需要钱”。但现在是危衡发问,云辰倒不好这么开玩笑,唯恐下一秒危衡又掏出什么纪念币之类的资产来。危衡这人真是意外的豪爽,还有一种不把钱当钱的惊人气势。

云辰便不正面回答,玩笑着说:“我看你是不缺钱的。”

“我没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危衡说,“如果你需要钱,我可以给你。”

云辰哭笑不得:“给我?”

危衡又在“可以给你”的基础上再加一字:“可以都给你。”

这“都”字重于泰山,压得云辰一下气都闷住。他忙摇头摆手:“不用不用。”虽然没打危衡财产的主意,但云辰还是特别好奇:“你的收入来源是什么?”

“军部的工资、补贴和奖金。”危衡说,“但具体我也不清楚。因为我入伍的时候还是未成年,所以资金都直接交由监护人保管。”

“监护人?是汤校长吗?”云辰讶异说。

“是他。”危衡说,“这些钱一直交给他打理,我也没有拿回来。直到前些日子,汤校长让我给你父母送礼。”

云辰满脸古怪:“你倒是放心。”

与其说是放心,不如说是不在乎。

但危衡看出云辰倒是挺在乎钱的,既然如此,危衡便跟着在乎起来,只说:“这两天我会和汤校长认真讨论这件事的,你放心。”

云辰扯扯嘴角:“你也得为自己的权益多考虑呀。”

“当然。”危衡点头附和,但那点“富贵于我如浮云”的漫不经心还是表露无遗。

谈话间,云辰的腕带又颤动了两下,依旧是领导发来的催促信息。云辰挠挠头,脸露尴尬之色。他是时候回去上班了,但是危衡因为他一条信息大老远过来,他也不好意思就这样把人撂下。

然而,看起来木讷不懂事的危衡好像看懂了云辰的尴尬,竟主动说:“既然没有别的事情,你先回去工作吧。”

云辰讶异了一瞬:“可是……”

“你什么时候下班?”危衡说,“我认识的一个人也想认识你。”

云辰被这突如其来的邀约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也顾不上刚刚的尴尬,现在只觉得好奇:“你的朋友吗?是在军部认识的吗?”

“可以这么说,他是我的战友。”危衡点头。

云辰满脸笑容:“好啊,那我们下班一起去吃饭呀。”

危衡点了点头。

和危衡约定时间地点后,云辰便匆匆回办公室。看云辰一进办公室,工位上的老张就站起来,夸张地“嚯哟”一声,一手捧起茶杯,啜一口茶水,慢吞吞地说:“你总算回来了!主管一直问你去哪了呢?”他说完这话,吹一口茶面,眯起细眼,鱼尾纹随之变深,眼神晶亮盯着云辰的脸,仿佛在等云辰露出慌乱的神色,才算不辜负他这句满分的阴阳怪气。

然而,云辰却是不慌不忙。即将成为千万富翁的他底气充足地笑笑不语,目光都多没给老张一个。老张一下有些错愕,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按理说,他也没必要把拳打到云辰脸上。他和云辰之间没有什么过节,但老张这人骨子里就是有这么一个恶习,偏偏喜欢拨火添乱,以及在年轻人面前摆出上位者的姿态。

云辰这新人对他总是不太恭顺,这让他有点儿不太高兴。

云辰可不管他高不高兴,径自扭过脸,问坐在另一边的晓月:“是李主管找我吗?”

晓月朝他笑笑:“是李主管,他说你回来了就去他办公室。”

云辰跟晓月道谢,才往李主管办公室去。

李主管发了好几条信息才把云辰召回来,大有神宗发十二道金牌召人那种不高兴。但李主管这种领导,生气的时候断不说生气。为了这等小事发火,也是有失身份。李主管便把嘴一撇,露出一个笑与不笑间的表情,说道:“小云中午上哪儿吃大餐去了?”这话就是在点人了:你上哪吃大餐?这么久不回来?活谁干?

这时候应该是要等云辰自己服软。云辰偏偏腰杆直得很,笑道:“就楼下草坪。不是说办公室内禁食么?”他也不想学得那些阴阳怪气你来我往,他只直来直往:“领导喊我这么急有什么事?”

“不急,不急。”李主管嘴上笑呵呵,“就是CAA那个案子,有个细节与K.11条款问题存在一点边界模糊的冲突。就说让你今天在这个细节上给它磨一磨,尽快出工。”

云辰听着领导开口说“不急”闭口却说“尽快”,就知道这是想叫自己主动加班。云辰便装糊涂:“CAA那案子不是老张的吗?我拿过去不合适吧?”

李主管嘴角往上勾了勾:“不是让你负责,就让你看看其中几个细节。”说着,李总管叹了口气,“老张嘛,毕竟老了。哪有你们年轻人对更新条款的敏锐度高呀?再说,办公室谁不知道你云辰老弟在条款方面是一把好手!这个小问题,你两三下就给解决了。”

云辰虽然年轻但不蠢,这顶高帽可不接。平时也就罢了,今天云辰是要准时下班的。云辰便说:“这是什么话?老张可是老资格了,我跟他还有学不完的东西呢。”

李主管噎了一下:要说平常云辰就不太好管理,但今天可是格外的不听话啊。这让李主管都有些不高兴了。

李主管呵呵一笑:“那你正好可以跟他一起学习学习,共同进步嘛。”

云辰只说:“确实,可是今天不巧有事,我得准时下班。实在是没办法。”说着,云辰一脸无奈地摊摊手。

李主管也没法强押着云辰干活,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刺他两句,就让他出去了。

云辰不肯帮忙,老张也是头大。但云辰可不管,他只管准点下班。得知这事情的晓月暗暗吃惊,小声对云辰说:“你还真的撅了领导?”

云辰呵呵一笑:“那个案子成了也不会给我分奖金,我上赶着加班是做慈善吗?”说着,云辰又道:“如果是你或者是小伍他们我就帮了,但老张,我看他不顺眼,不帮。”

晓月闻言噗嗤一笑:“我还以为你下班约了帅哥,所以宁愿得罪领导也要准时走呢!”

这话说得云辰一愣,竟有些不好意思。

晓月见云辰的表情变幻,便呵呵笑道:“看来被我说中了。”

“去去去,没这回事。”云辰摆手否认。

老张那边也软磨硬泡,希望云辰能够帮助帮助,可是云辰就是软硬不吃。老张气得冷笑:“现在的年轻人可不同往日了,只顾着自己。一个办公室的互相照应不是应当的?难道你就没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

云辰冷笑一声:“我现在就想请你帮帮忙,可否安静一会儿?我还有自己的案子要批呢。”

这算是彻底不给人面子了,老张气得仰倒,但却是没法回一句硬话,只得白他一眼,气哼哼离去。

云辰已经不想管这些了,到点就打卡下班,拎包出门,豪气万丈。

云辰来到约定的烤肉店,一进包厢,就看到坐着一个大个子。这人牛高马大,肩宽得似山,手粗似棒槌,皮肤黝黑。细看他其实五官端正,却因这一身杀气,显得凶神恶煞,生人勿近。就是疯狗看到他都不敢吠。

这壮汉弯腿坐在榻榻米上,见云辰来了,不冷不热:“你就是云辰?”

看着凶兽一般的男人,云辰略带几分好奇:“你……你就是危衡的战友吗?”

“我先问你,”他说,“你先回答!”

他说话很粗暴,兼着一身肌肉,让人生怕。

云辰在他面前,弱得像一只小鸡仔。然而,云辰要是这就怕了他就不是云辰了。他平静地说:

“我是云辰。你呢?你是危衡的战友吗?怎么称呼?”

“我是危衡战友。”他说,“你可以叫我黑熊。”

云辰讶异地说:“你就是黑熊?”

黑熊也吃惊了:“你知道我?”

“嗯。”云辰记得,奥斯汀曾经说过,当年达西谋害危衡,危衡险些被丢在虫母巢穴。是黑熊坚定不移、不顾一切地把危衡救出来。

想到这一点,云辰对黑熊的粗暴无礼瞬间无比包容。刚刚他看着黑熊还有点儿不太顺眼,现在却觉得一切情有可原。黑熊也是一个改造人,想来从小到大过也遭受了不少来自纯人类的恶意对待,性格偏激一些也是正常的。

云辰甚至觉得,黑熊脾气暴一点才好,这样他陪着危衡,云辰也更放心。

念头一转,云辰的眼神也转了转。他的目光再次转到黑熊身上的时候,便变得无比友善,仿佛见到亲人一样。

黑熊被这突如其来的态度变化弄得满头问号:“怎么回事呀,他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我脸上长红烧肉了?”

云辰却坐下来翻菜单,笑着问:“危衡呢?”

“有事被老汤叫去了。”黑熊说,“他让我们先吃。”

听到危衡不在,云辰脸上难掩失望。

黑熊便问:“怎么了?和我一起吃饭不满意?”

“不会呀,第一次见,也不熟悉,想问你有什么忌口。”云辰客客气气地回答,脸上还带着微笑,这下把黑熊整得有些板不住脸了。

黑熊便淡淡说:“不用管我,我们各点各的吃。”

二人点的肉很快就上来了,云辰还想主动帮黑熊烤烤肉或者递水,但是黑熊完全不领情。他全程板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协议婚姻那五千万是黑熊卖血贷款发的一样。

云辰却也看得出,黑熊并不是讨厌自己,只是下意识地防备纯人类罢了。

结合危衡的经历,云辰倒是能理解黑熊。他便先把话挑明,说:“危衡选择了我,证明他认为我是值得信赖的。”

黑熊笑了:“他以前还觉得达西值得信赖呢……算了,你也不认识达西。”

云辰叹了口气,说:“我听说过达西。我知道达西以前会带头霸凌他。可是以前有人霸凌他,我是第一个跳出来保护他的。达西和我肯定不一样。”

黑熊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霸凌?保护?”

云辰便说:“是的,在危衡上太空之前,我们是同校同学。学校有人霸凌他,我看不过眼,跳出来帮助他,这才和他成为朋友。”

黑熊却满脸不信:“就你这身板能保护他?”

云辰努力忽视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挺直胸膛:“我身板小但是胆子大!”

黑熊闻言噗嗤笑了:“那倒是。”

想到云辰曾保护危衡,黑熊对云辰脸色也好了不少。

气氛缓和了一些后,黑熊又问:“你说你听说过我?从哪儿听说的?”

云辰当然不会提奥斯汀的名字。他只说:“黑熊嘛,我知道的,你是危衡的老搭档,是他的副将呀。”

黑熊愣了愣:“你知道?”

“我一直有关注太空战役的消息呢。”云辰一脸认真,这倒不是假的。他关注危衡的消息,自然也会听到代号黑熊的副将的事迹。

云辰笑起来是眉眼弯弯:“我想,如果没有你,危衡也不可能次次都战胜敌人。你实在太重要了。你在战场上发挥的光彩和星星一样璀璨夺目。危衡和你是相辅相成的。”

黑熊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直白的赞扬,他一下愣住,那黑黝黝的脸皮几乎要透出桃子的红色来。他忙低头喝一口酒掩饰喜意,又摆了摆熊掌似的大手。云辰看得出来,黑熊是喜欢听这些的,好听的话就一箩筐地往外倒。

怎么说呢,黑熊这人就是见识少,一下就被这个马屁精给征服了。

过了不知多久,危衡才来到。他打开门就看到黑熊和云辰热热闹闹地打成一片。黑熊吃酒吃得满脸绯红,看到危衡来了,才说:“头儿,你怎么才来?肉都烤完了,你就吃炭吧。”

云辰见危衡来了,让了让,危衡自然地在云辰身边坐下。云辰摊开菜单:“你要吃什么?”

危衡没有看摊开的菜单,而是看云辰醉烘的脸:“你们好像相处得很好。”

云辰笑了笑:“那不得是黑熊这个人说话有趣又有见识风度呢!”

听了这话,黑熊忙说:“哈哈哈哈!嫂子才是会说话的人呢!”

听到“嫂子”俩字,云辰和危衡都愣了一下。

云辰按住微微发烫的胸口,咳了咳,说:“我是男的,叫嫂子也太奇怪。”

“不会吧,”黑熊满脸认真,“可是头儿在我跟前都管你叫老婆啊。”

云辰瞳孔地震山崩地裂。危衡心下一震,甚至想跳起来把黑熊摁倒缝上嘴巴扔进垃圾桶并盖上盖子举起来以急行军速度送到垃圾堆填区即刻启动三头六臂太空金属挖掘机就地填埋。

第13老公

“什……什么……”云辰有些尴尬。

危衡以一种认真的姿态看着云辰:“我可以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黑熊哈哈大笑地打趣,“解释即是掩饰。掩饰就是真有其事!”

危衡确实嘴拙,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应激反应般一记手刀劈在黑熊的后颈上。在云辰震惊的目光中,这位结实如石山一样的黑熊一秒昏头,双眼一闭,直挺挺地倒了过去。

云辰惊得跳起来:“他怎么了!”

“应该是不胜酒力吧。”危衡一脸的冷静客观,用充满说服力的语气如此说道。

不胜酒力????

云辰满脸问号。

云辰:“……我刚刚好像看到你锤了他一拳?”危衡看起来太一本正经,以至于云辰怀疑自己:“是我看错了吗?难道我也不胜酒力了吗?”

“不,你没看错,我确实敲了他一下。”危衡解释道,“我们经常这样做。他也习惯了。不过平常都要敲两三下他才晕,这次只敲一下,应该是不胜酒力导致的。”

云辰:……你们改造人都玩这么疯吗?

大约是怕吓到云辰,危衡正色地再三保证,表示黑熊被打是不会产生任何问题的,就跟小孩子摔一跤差不多。

这就是人间兵器的身体强度。

确实和危衡说的一样,不过多久,黑熊悠悠转醒,看起来果然没有任何问题,而且也不觉得危衡锤人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黑熊还笑着说:“我也捶过头儿,还把他丢天花板上呢。都是玩儿嘛。”

云辰瞠目结舌,算是第一次认识到人间兵器和普通人之间防御力的差距。

黑熊又说:“而且我们不会疼。”

云辰可听不得这话,颇有些担心地说:“这不是更加危险吗?会不会受伤了也不知道?”

黑熊愣了一下,表情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苦涩一笑。

云辰并不理解黑熊此刻表情的含义,他以为自己说错话了,眼神闪了闪。见状,黑熊轻快地笑了一下,说:“没,我就觉得嫂子这人确实能处。”说着,黑熊举起啤酒和云辰碰了一杯。

云辰不明所以地看着黑熊,却也很配合地举杯和他碰了碰。

时间过得差不多,黑熊就先说要回去,临行前还拍了拍危衡的肩膀,说:“嫂子挺好的。”

危衡说:“我知道。”

黑熊爽朗一笑,就转身走了出门。因为身材太高,他出门的时候还得低头弯腰,看起来却不会因此失了气势。只见黑熊稍微压低身体,自然显出背阔肌的厚度,像蓄势待发的虎。

云辰还是有些动物本能地从这样雄壮的生物上感到威胁。在和黑熊相处的一些时刻里,他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会害怕人间兵器。但这种威胁感很快因为理智与情感而消失。而且最奇怪的是,他从不在危衡身上感受到这种威胁。

危衡平和得像一片大海。

可这不代表不危险,但云辰仍愿意一头扎进去,任由看似温柔实质汹涌的浪把自己淹没。

黑熊离开后,包厢里只剩下云辰和危衡二人独处。

云辰坐在危衡身侧,不自觉扭过头,端详起危衡的侧脸:从额头开始,侧脸的线条上提起鼻梁的笔挺,又柔顺地从人中过度到嘴唇,下颔却蓦地锋利,看成刀刻斧凿。颜控如云辰总是难以想象居然有那么多人能对这样一张脸口吐恶语。

似乎察觉到云辰过于专注的视线,危衡把脸转过来,问:“有什么事吗?”

云辰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尴尬地清清嗓子:“咳咳……没什么……”说着,云辰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猛地抬起头,道:“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

看到云辰满脸严肃,危衡便也正襟危坐:“请说,我在听。”

云辰清了清嗓子,说:“奥斯汀什么什么什么玩意儿罗莎找到了我,把达西的事情告诉我了……”

听到达西的名字,危衡的目光稍微暗淡了一些。

云辰认为危衡是在感伤,便压低声音,说:“我很抱歉。”

危衡不解:“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云辰也有些困扰,他双眉皱起。奥斯汀曾说,云辰接受五千万,就等于是危衡接受了奥斯汀的钱。虽然云辰在奥斯汀面前大放厥词表示我受得起,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个疙瘩。云辰皱眉:“如果你很讨厌罗莎家族,我却收受他们的资金,这不会让你感到为难吗?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不会为难。”危衡回答得很顺畅,“虽然达西和奥斯汀都是罗莎家族的人,但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我并不会因为达西而对奥斯汀心怀不满。至于罗莎家族的资助,你不用感到难堪。据我所知,罗莎家族一向很慷慨,长期资助军部的多项行动。从经费的规模来看,这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项。你不必对此感到任何心理压力。”

云辰愣了一下:最微不足道……

五千万对云辰而言是足以改变人生轨迹的天降横财,但对军部财政和罗莎家族来说大约真的是一笔微不足道的小钱。

云辰突然又想到什么,问道:“那么说,你和罗莎家族心无芥蒂?那为什么他们表现得像是你有意疏远他们一样?”

说完这话,云辰就立即找到答案了,自问自答地说下去:“那是因为你的性格吧,看起来就是有点儿冷,不怪别人误会。”

危衡没有回答。

但危衡心里却有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危衡确实有意疏远罗莎家族,不仅仅是罗莎家族。他一直有意疏远一切人类。

云辰认为危衡是“看起来就是有点儿冷”,当旁人看危衡是真的冷酷无情。旁人所见危衡的冷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像一座巍峨冰山。

只在云辰面前,危衡再坚硬的外壳也不过是一片薄冰,轻轻踩一踩,就会出现裂纹,沁出春天融化的雪水。

云辰也感受到这个话题的沉重,连空气都要为之凝滞了。他便笑笑,转了一个话头,挤眉弄眼道:“你还真的在黑熊面前叫我老婆么?”

危衡被这话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耳尖冒出热气,语气却还是那么平静:“不是我说的,是他说的。他总说‘你老婆’如何如何,我只是没有否认罢了。”

云辰想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便笑道:“看来他也不知道我们是协议婚姻?”说着,云辰又摇摇头,“不过没想到,你连自己好朋友也瞒着。是因为保密协议吗?”

危衡沉默了一秒,说:“他会理解的。”

云辰点了一下头,却说:“可是为什么我是老婆?我也是男人啊,为什么不是老公?”

危衡点头:“好的,我明白了,老公。”

这句“老公”,字正腔圆仿佛新闻联播,却听得云辰头顶冒烟,脸红耳赤。

云辰的心颤巍巍的,好像一块果冻从模子里脱出砸到桌子上那样的颤悠悠晃荡荡。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被敲开,走进来一个高大男子,正是笑盈盈的汤校长:“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云辰被吓了一跳,但望见是汤校长,很快便平复下来。只见汤校长身穿一套正装,纯羊毛修身剪裁,经典黑色廓形西装,衬得尔雅不凡。云辰打趣:“汤校长穿这么好,是去相亲还是喝喜酒?”

“说得很对,鄙人正是来喝两位的喜酒的。”汤校长笑容弧度深了一度,双手交握胸前,“实在是很唐突,但任务进度有变,希望二位能配合,立即结婚。”

云辰震惊不已,好像突然听不懂中文一样,脸上写满困惑:“您说什么?”

汤校长并没有重复刚刚说过的话,而是给出一个云辰难以拒绝的理由:“只要您结婚了,就可以获得每月四百万的协议费。这么说吧,您今天登记结婚,明天四百万就会到账。”

“四百万……”云辰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汤校长却用四个字一锤定音:“税后实收。”

云辰:“带我去民政局,马上。”

第14同睡

但当他目光碰到墙壁上的电子计时的时候,云辰很快想到一点:“现在这么晚了,民政局还开着吗?怎么去登记结婚?”

汤校长笑道:“这个不用担心,我已经把民政局给二位搬来啦。”

说着,汤校长打开窗户。只见窗外漂浮着一个橄榄形的飞行器,上面挂着一个牌子“24小时流动便民办事处”。

云辰一边惊叹军部的办事效率一边迟疑这样办了婚事是否稍显仓促:“这……我也总得跟父母……”

“这不是巧了么?”汤校长把手往边上飞来的一辆飞行器一指,“我也把二老给二位搬来啦。”

悬浮飞行器的透明玻璃窗上映着云辰父母和云辰一样懵逼的脸。

云辰被赶鸭子上架地送上便民办事处。婚姻登记大厅采用现代化的装修风格,配以全息投影、高科技的触摸屏技术和互联网技术,却没有什么特别装潢,因为是流动办事处,所以比一般办事处还简陋些。不过,办事柜台上还是备着足量的免费喜糖,汤校长随手抓起一把喜糖,塞到云辰和危衡手里:“来,吃糖,甜甜蜜蜜。”

云辰拆开包装吃了一口:“酸的?”

汤校长也不在意,信口说:“酸酸甜甜的,就是爱情的味道,你说是吧?”

云辰:“……是。”是你个大头鬼。

危衡闻言也吃了一口,愁眉深锁:……爱情的味道好复杂。

此时,运载着云辰父母的飞行器也已经与便民办事处完成接驳,两处架起安全接驳通道。从通道走来了云家父母,二人和汤校长一样穿得比较正式,想来是来之前就被告知了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他们在穿戴上有注重场合。然而,他们脸上还是一副尚未消化现实的懵懂,直到看见云辰和危衡,他们才多了几分儿子要结婚了的真切这个念头一旦打响,云家父母内心就涌起一股莫名的伤感。他们朝云辰走去,在走来的十几步之中,老人的表情经历了错愕、迷茫、心酸、感动一些类的变化,最后便归结为一个慈爱宽厚却又略带嗔怪的笑容:“你们年轻人也太不像话了,这么大的事情说来就来。也不给个预告!”

云辰心下一颤,问道:“他们是怎么和你们解释的?”

云母叹了口气,说:“说军部有紧急调令,具体内容不能说,但就是要从速成婚。”

说到这里,云母定定看着云辰:“你都想好了吗?”云父虽然沉默,却也用一样关切的眼神看着云辰。

云辰下意识地握了握危衡的臂膀。而危衡的臂膀粗壮,他无法一手把握,只把虎口压危衡的肱三头肌处,在那儿,他触碰到了一种结实的力量。

云辰下意识地点头,眼神莫名坚定:“我已经想清楚了。”

听到云辰的回答,云家父母并没有太意外,只是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随后又露出笑容:“那爸妈祝福你们。”

看到父母眼神闪烁的星光,云辰竟然心酸又感动,好像自己真的要结婚一样。他的手仍旧下意识握住危衡的手臂,但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直到危衡把手覆盖在云辰的手背上,好像是安抚来到新环境的小动物一样轻柔地抚触云辰并不知,这样轻柔的力度对于危衡这样的肉体强者而言是多么需要技巧和耐心的事情。就像是让普通人轻轻捏起一只蚂蚁而不让它受伤一样。

云辰转头看危衡,抬起脸,闪烁着一双晶莹的眼睛。

危衡朝他点点头,又转脸看着云辰父母:“谢谢两位的祝福,这对我们而言意义重大。”

虽然和危衡几乎是陌生人,但云辰父母却意外地信任危衡,不仅仅因为危衡是人类的英雄,不仅仅因为危衡表现出来的稳重和慷慨,更因为云辰看着危衡时的眼神。

汤校长穿着笔挺西装在旁边站着,双手交叠在身体前面,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仿佛一位专业的婚礼司仪。他欣然说道:“真是太感人了,这个画面真的太美好,我实在不忍心打扰。然而时间有限,我们还是进入下一个流程吧?你们认为怎么样?”

飞行器里空间有限,并没有什么举行仪式的地方。

因为是24小时办事处,所以只有一名人类员工负责维护,其他全靠自助机器。人类员工带着和善的笑容说了几句官方客套的恭喜,便领云辰和危衡到自助机器面前登记结婚。

大约为了让这场面更有仪式感,汤校长还是鼓掌了,并像一个司仪一样朗声宣布:“就让云辰先生和危衡元帅在长辈的见证下完成婚姻登记吧。”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确实莫名地使这个简陋的结婚登记多了几分仪式感。云家父母不免热泪盈眶,双目灼灼地看着即将结婚的新人。

云辰和危衡面对着机器录入生物信息。机器识别出二人的生物信息,立马显示出两组信息,第一组是“云辰 居民号码XXXXXX 请确定是本人操作”,第二组是“机密人物,请求权限”。汤校长便在“机密人物”栏生物认证进行授权。过了一会儿,授权完成,屏幕上才显示出危衡的身份信息。

看到这组身份信息,云家父母竟然还在慨叹:“所以还真的是危衡本人……到现在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看着屏幕上冰冷的字符,云辰却难以言说的有些紧张。

他偷看危衡一样,却见危衡仍是一脸淡然,仿佛只是为了协议而公事公办,这倒显得云辰有些不上道了。

云辰便收敛一下心情,以从容的表情和危衡继续完成认证仪式。

自助机器的效率很快,确认了二人的身份信息和精神状态并无异常后,便给二人盖章,发放了电子结婚证。

就这样,二人完婚了。

简单的婚礼结束后,云辰和危衡就被送回婚房。

汤校长信守承诺,说了会给云辰一套房就给了云辰一套房。

房产登记的手续也异常简单,云辰进行了一个电子签名之后就完成过户了。据说因为是军部福利房所以无须契税。

他得到的是一座带前后花园的独栋别墅。屋顶花园均配备雨水收集系统,既可以用来灌溉花园,也可以在经过净化后饮用。当然,这栋房子也缺不了太阳能发电系统作为家居电源。

考虑到危衡的特殊身份,别墅并没有采取时下流行的四面玻璃幕墙现代风,而是比较保守地使用了强化钢筋结构,全屋也配备了极高级别的安保系统。同样是出于安全和私密考虑,屋内的家政服务也不由人类提供,而是走智能化、自动化的路线。

汤校长带着云辰和危衡在家里逛了一圈,笑着说:“希望你们喜欢。”

房子虽然外部是钢铁,但屋内装潢却使用更传统的木材和砖墙,整体以暖色为主调,配以燃烧的壁炉、绒感的沙发、柔软的地毯、挂墙的油画,更给人一种老式的温馨感。

云辰只觉得意外地喜欢:“这可真是太漂亮了。”

“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汤校长眯起笑眼语气和煦地说。

说完这句话后,汤校长又道:“那么请两位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好好培养感情。争取下次在公众场合露脸的时候能说服公众,你们是一对恩爱伴侣。”

云辰原本还沉浸在乔迁新居的喜悦里,冷不防听到汤校长这么一句,便愣住了:“这个……”今天发生的特殊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冲得他头脑发昏,不知怎么消化。

汤校长却好像没有打算给云辰太多消化时间,自顾自说下去:“因此,我的建议是请不要分房睡。”汤校长说着,顿了顿,“虽然公众不可能了解到你们生活的真实状态,但两位又不是专业演员,如果日常不培养熟悉感,还是很容易露馅的。至于分房睡这种事情,也很可能说漏嘴。”

云辰不得不承认汤校长说得有道理:“确实。”说着,云辰点点头:“这一点我是不介意的。”说着,云辰抬头看了看危衡:“你呢?你习惯和别人同睡吗?”

“不习惯。”危衡答道,“但我可以。”

汤校长笑着说:“那就好了,我会把亲密任务发送到智能家居的幕墙上,请两位务必跟做,谢谢配合。”

汤校长话音刚落,智能幕墙上就浮现一行字:亲密任务-同睡。

云辰没想到还有这种任务,正想犯嘀咕:“这都什么跟什么,以后该不会还会有什么别的亲密要求吧,亲密的界限是什么?”可是,未等他把抱怨的话说出口,智能腕带就传来振动提示。他抬起手腕一看,发现显示屏上亮着一行字:私人账户到账-四百万元。

得了,云辰现在彻底没有嘀咕的理由了。

汤校长仿佛也料到了云辰的反应,目光平静而富含深意,笑容可掬:“好了,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就不打扰二位,先行告辞。祝二位新婚快乐。”

说完,汤校长就挥手离去。

这样子,偌大的房子里便只剩下云辰和危衡两个人面面相觑。幕墙上“亲密任务”四只宋体大字突兀又醒目,更加重了场面的尴尬。

云辰清清嗓子,走到幕墙面前,操作一下,把“亲密任务”栏目最小化,并左顾右盼地说:“突然想看看夜间新闻。”说着,他便打开了资讯频道。

幕墙上便忠实地显示实时互联网话题热榜第一:

#危衡结婚#

看到这个新闻条目,云辰吓得几乎跳起来:“怎么就上新闻了呢?”

危衡平静地说:“这么说虽然有些不够谦虚,但我现在应该是地球上最受关注的人物之一。我结婚的消息轰动全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我当然知道这一点……”云辰结结巴巴地说,“我只是没想到消息会这么快散播出去……”

他仔细一想:“军部如果想让结婚消息保密的话是能做到的吧!现在却直接冲上热门第一,这该不会是故意而为之吧?”

“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样。”危衡认同云辰的看法。他端详云辰错愕的表情,问:“让你不高兴了吗?”

“那倒不会。”云辰摸了摸腕带,想到刚刚到款四百万的提示。他要是这样都不高兴,的确是多少有点不尊重人民币了。

云辰摇头说:“我只是没想到……说实话,我也做过心理准备,我们的事情是要面向公众的,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仓促草率……”

他们谈话间,幕墙上已把新闻摘要滚动播放完毕,现在开始播放新闻评论区:

假的吧?危衡不是在太空十年了吗?怎么一下飞机就结婚?

又是什么人间兵器结婚的热搜吗?烦死了,人畜有别,这种营销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楼上的说谁是畜?危衡是人类英雄好吗?

危衡是人类吗?

本危粉表示,讨厌危衡的建议坐太空电梯上去喂虫族呀。

本危粉不愿相信危衡居然英年早婚了。

一定是假的,危衡十六岁就上太空,不是在训练就是在打仗,哪有时间谈恋爱?

一看危衡的战绩就是吹出来的,说不定是靠裙带上位……

同意,我立贴为证,危衡的结婚对象一定是高官或者财阀的子女。

不是我阴谋论,危衡这个战绩也太逆天了,上面的人当百姓都是傻逼吗,造假也不琢磨琢磨。

键盘分析师这么牛逼,为什么不去打虫族?

无语了,危衡在天上拼死拼活打虫族,保护了一群畜牲玩意儿。

楼上的傻孩子,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

云辰的目光在评论区滑动,看到危衡的粉黑大战也是一阵心累。

危衡是目前关注度最高的人间兵器,讨厌和害怕他的人类不在少数。但因为官方一直宣传危衡的战绩,从未露脸的危衡其实也吸引了一大批支持者。毕竟,不是所有人类都是纯人类至上主义者。

好比云辰的同事晓月就非常敬慕危衡对此,云辰也有些哭笑不得。

云辰将目光投向危衡,发现危衡还是一脸波澜不兴。但云辰不确定危衡对于诋毁是否能够真的表里如一地不泰然处之。云辰便柔声说:“其实,支持你和喜欢你的人还是很多的。”

“当然。”危衡说。

他的神色平和又冷静,没有怀疑没有怨愤,却也没有喜悦没有欣慰,他这简短又坚定的回答充满着不可捉摸的沉静。

重逢后,云辰能意识到危衡不再是那个青涩的少年。但是又因为与成年的危衡相处时间太短,云辰总是很难意识到危衡是一个成熟的男人。

危衡已经不再是那个心灵柔软敏感的花季少年。现在的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坚强坚定,无坚不摧,就像是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伤害他了一样。

云辰莫名感慨,又有些失落。

他自然欣喜于危衡的成长蜕变,但却也有些沮丧:可能因为他面对危衡的时候总是免不得带有自负的骑士精神,总想着保护危衡。而现在的危衡显然不需要保护,这让他难免失落。

云辰轻声对危衡说:“你不在意那些恶意中伤吗?”

“不在意。”危衡说,“你放心。”

看着危衡古井无波的眼睛,云辰突然意识到:危衡不但不在意那些来自人群的恶意中伤,也不在意那些来自他人的欣赏敬佩了。

危衡看起来像一块冰一样,坚硬又脆弱,冰冷而透明。

云辰想说什么,却闭上了嘴。

危衡站起来:“很晚了,我先去洗漱。”

云辰还没反应过来,危衡就已经离开了。

云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头脑一片空白。他缓缓合上眼,让夜晚的沉寂漫过他的身体,寻找到一种温柔的节拍。慢慢的,他便在舒适的沙发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云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卧室的大床上。 墙壁上依旧显示着“亲密任务-同睡”。

第15亲密任务

他吃了一惊,从大床上坐起来,却见身边空无一人。床头柜上的智能看留言板检测到云辰的视线,光屏霎时亮起,显示着一行字:回军部了。危衡

云辰怔愣一秒,看了一眼时钟,才知道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墙壁另一头的“亲密任务:同睡”旁边打了一个,显示已完成。

也就是说,昨晚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了“亲密任务”了?

云辰正胡思乱想,却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便匆忙前去盥洗间洗漱。

他一踏入盥洗间,灯光便自动亮起。墙壁上的智能镜子显示着时间、室温、气温等等的数据。云辰一边对着镜子洗漱,一边唤醒AI管家,用语音问道:“离这儿最近的公交胶囊管道在哪里?”

作为普通工薪族,云辰向来是搭乘公共交通胶囊上班的。运输胶囊的管道四通八达,包括地下胶囊、地面胶囊、高架胶囊以及水底胶囊,十分方便通畅。这种交通管道由人工智能中枢系统自动化管理,效率极高,事故率极低,是普通人通勤的首选。

然而,智能管家却回答他:“很遗憾,此处是环境保护区以及高保密私人住宅区,并无铺设公交管道。”

云辰愣住了,他现在才知道这个城市居然还有地方是不铺公交管道的。

“那这里的人都走路上班吗?”云辰愣了一下。

智能管家贴心地回答:“别担心,车库里有悬浮浮空车供您使用。”

云辰尴尬了:“我不会开。”

尽管智能车有自动驾驶系统,但交通安全法要求车子行驶的时候车子里必须有一名持有驾驶证的人在车内以确保安全。

智能管家答道:“明白了,现在就为您分配一名安全驾驶员,请稍候……”

于是,云辰便坐上了智能管家给他分配了司机的悬浮车。

现在的悬浮车已经非常智能了,司机只需要坐在驾驶座上,在面板输入目的地后,车子便自动升起。整个过程确实不需要任何额外的操作。

车子飞过城市上空,来到写字楼顶,得到指挥台许可后,车子便在停泊区缓缓降落。

云辰在公司干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来写字楼的楼顶。他从浮空车上下来,看到旁边也停着好几辆时髦的浮空车:有的看起来像蝙蝠,有的看起来像云朵。各有各的风格,体现出飞车主人的财力和审美。相比起来,云辰坐的这辆十分低调,只是单纯的流线体,通身涂装蓝白色,没有个性的设计也没有特殊的花纹。

因为这辆车实在太平凡了,在五光十色的停车场里反而很显眼。

不过,司机很快就将这辆车开走了,所以也不至于惹太多人的眼。

云辰跟司机挥手告别后便往外走,但见大半个顶层都是停泊区。现在正是上班高峰,车子起落甚多,让人眼花缭乱。云辰本就第一次来,不熟悉路况,现在更被混乱场面弄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便想找人问路,环视四周,倒是不敢打扰那些西装笔挺的精致人士,唯恐是哪个大老板。于是,他锁定了一个穿得像清洁工的男子。他快步上前招呼道:“大哥你好!”

听到这句话,男子转过身来云辰满脸错愕,眼睛睁大:这个穿得像清洁工的男人是他们的总裁。

男子穿的十分劳动人民的工装,却在衣服正面印着奢侈品牌的大LOGO,一双白手套绣着他名字的首字母,手里拎着的形似垃圾袋的黑色大包更打上了某知名奢侈品标志性LOGO。

所以,这不是劳动人民,而是浑身奢侈品却装作很随性的资本家。

云辰吃惊地退半步:“令……令狐总……”

令狐总笑了笑:“你刚刚不是喊我大哥吗?”

云辰忙赔罪:“我这不是有眼无珠吗?”

令狐总笑着摆摆手。他并不认识云辰,但从云辰的反应里能知道云辰是自己的员工。这就奇怪了,能买得起浮空车的员工那要么是高管要么有来头,他怎么会不认识呢?

令狐总便笑着说:“一个公司那么大,人也多,认不得也是正常的。我也跟你一样经常记不住人……对了,你是?”

云辰便掏出工牌自报家门:“我是人工文案部的云辰。”

现在的广告文案基本上都是由AI操刀完成的。但因为AI到底不是人类,做出来的文案大多有瑕疵,所以需要人类文案复核润色。而云辰所在的部门就是负责完善AI文案的人工文案部。

当得知云辰是人工文案后,令狐总十分惊讶:他是人工文案?按人工文案的资薪,干一辈子都买不起浮空车啊。

令狐总一边暗自纳罕一边笑着点头:“原来是云辰啊,云辰……嗯……我有印象,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年轻人,以后大有作为。”

云辰一听就知道是假客套。令狐总哪里能认识自己?

云辰也假客套说:“哪里哪里。令狐总您才是年轻有为啊!”

令狐总不满三十就已经是大公司总裁了,当然配得起年轻有为四个字。他也喜欢别人把这个归功于他年轻有为,而不是投胎有道,皆因集团董事长是他亲爹。

令狐总哈哈大笑,又说:“我们边走边说。”

云辰也正好要找人带路,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令狐总和云辰一边走,一边试探说:“你开的是很素的那辆浮空车吗?”

“嗯,是。”云辰点点头,又笑着恭维说,“可比不上令狐总的蝙蝠车时尚、有个性。”

令狐总笑了笑,说:“你的车新买的?”

云辰不知该怎么答,便说:“嗯,算是吧。”

令狐总“哦”了一声,问:“怎么就素着开出来了?也不改装一下?”

云辰便笑着说:“也不是谁都有您的这个财力和这个品位呀!”

令狐总听了这话又是哈哈大笑。

令狐总似乎对云辰一个文案怎么开得起浮空车的很感兴趣,旁敲侧击的试探了几句,见云辰遮遮掩掩不愿坦言,便也没有勉强。令狐总把云辰带到电梯口,便与他分别。

令狐总的办公室在在高层,云辰的办公室在第四层,二人自然不同路。

但这还是云辰第一次从顶层搭电梯到办公层从前,他都是从底层乌泱泱的排队搭电梯上楼的。

而现在,他却是从空无一人的自助电梯胶囊快速到达目的层。

这体验实在很新奇。

虽然有浮空车的帮助,但云辰还是比以往晚到了一些。

老张昨夜开了个大通宵,今天的眼皮浮肿,精神萎靡,但是瞧见云辰却来精神了。因为熬夜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云辰,嘴角挑出一抹笑:“小云最近忙什么呢?昨天下班挺准时,今天上班倒晚了,是不是昨晚逍遥快活去了?”

云辰朝他笑笑:“是啊,挺快活了。”

老张气得眼睛都要鼓起来了,冷哼一声:“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啊……”

云辰没继续搭理他,径自在工位上坐下。工作电脑自动识别,光屏开启,亮光照在云辰脸上,使他看起来肤色似雪。

晓月探头问他:“昨晚真的约会去啦?”

云辰笑笑,没有给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

晓月点点头:“那你肯定没有关注新闻吧!”

一说到新闻,云辰脑中就打了一个铃,他咳了咳,神色尴尬:“是……是危衡结婚的新闻吗?”

晓月点头如捣蒜:“难道你是和我一样刷了一整晚危衡的新闻所以才起晚了吗!”

云辰好奇:“你怎么知道我起晚了?”

晓月指了指云辰的发型:“你的头发……”

说着,晓月递给他一块镜子,镜子里分明映照着云辰的头顶翘起了一撮卷毛。云辰慌了神,手忙脚乱地用手反复压发顶,但那撮翘起的头发却异常坚毅,任尔东西南北风。

云辰一边摁着头发,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打听:“危衡结婚的新闻为什么要刷一整晚?”

“你果然没有关注吗?”晓月打开信息频道,滑动着新闻词条,“昨晚的热门第一换了好几条呢……”

平板光脑上显示出昨晚热门的变化:

首先,互联网网友们热烈讨论危衡的婚姻真假,不久之后,便又另一条新闻登顶热门第一:

危衡老婆是天然人

热评第一:立贴为证,危衡的老婆肯定是高官/富商的女儿!不然我倒立吃大便!

之后的热门第一:

危衡老婆是男人

热评第一:我更正一下,危衡的老婆肯定是高官/富商的儿子!不然我倒立吃大便!

再之后的热门第一:

危衡对象是他初中同学

热评第一:贵族中学吧。危衡肯定是裙带上位。他老婆非富则贵!说错了我倒立吃大象大便!

随后热门第一:

危衡配偶是普通打工族

热评第一:操,倒立大便哥销号跑路了!

……

看着众人对危衡配偶的关注度越来越高,云辰莫名地开始担心起来。他似乎还没有做好准备要曝光在全世界面前,就像他根本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男人会为他在全世界面前发誓倒立吃大便。

虽然说,签下协议的那一刻就应该预见到这一切了,但身为普通打工族的他真的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免不得有些无所适从。

不安的感觉从他的头顶延伸到四肢,甚至连指尖都变僵硬。

他无法继续和别人谈论这件事,便只好找了个借口从座位上站起来,径自走向卫生间。

走进一个私密隔间,他打开通讯录,点击汤校长的号码。

通话很快接通,汤校长声音清亮:“早上好,云先生。”

明明知道私密隔间隔音不错,云辰还是压低声音说话:“关于我和危衡的新闻是军部放出来的吗?”

“我对此无可奉告。”汤校长含糊地说。

云辰受不了汤校长这种模糊的态度,语气焦躁道:“你别把我当傻子。没有军部的认可的话,相关话题是不可能发酵到现在这个热度的。”

汤校长笑了笑,没有否认,却说:“云先生,我们双方是在平等自愿的原则上签订协议的。如果没记错的话,现金、房子和车子都已经遵照约定交付给您了。相应的,我们需要您配合我们的工作,这也不算是强人所难吧?”

这话像软刀子一样突然捅了云辰一下。云辰接不上话,还有点儿心虚。刚刚还气势昂扬的他一下子就掉到了道德洼地。他不得不仰头看人:“是……话虽如此,但你要我配合工作,也得让我知道这个工作具体的实施情况。不然我也很被动,表现不好的话不是也给你们添麻烦吗?”

汤校长说:“你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和危衡好好生活就行了。”

云辰愣了一下,又说:“我能不能问一下,什么时候需要我在公众面前亮相?”

“你放心,我们在现阶段会对你的身份进行保密。”汤校长说。

云辰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对了,我父母曾请七姑和她儿子一起吃饭,他们是知道我和危衡结婚的事情的……”

“这一点我已经考虑过了。”汤校长接口道,“你的父母自不必说,至于你那个七姑以及她在军部地勤工作的儿子,我们也做过工作了。他们不会乱说话。”

像是为了安抚云辰,汤校长又信誓旦旦道:“公众暂时不会知道你的谁。”

“暂时?”云辰斟酌一下这个词语,“那什么时候会公开?”

汤校长说:“正如你所说,如果你表现得不好,我们的工作也不好展开。所以,在你还没有做好准备之前,我们不会让你曝光于人前的。”

云辰狐疑道:“真的吗?”

汤校长说:“当然。”

云辰半信半疑:“你可别坑我。”

汤校长笑说:“怎么敢?”

云辰也笑了:“怎么不敢?我就一个小老百姓,你们军部的老爷会不敢坑我?”

汤校长跟着笑了一下,仿佛是为了缓和气氛,半带玩笑说:“就是敢坑你,不敢坑危元帅。”

云辰愣了一下,心里颇有些不高兴:“这话哄谁?谁不知道危衡单纯和善好欺负?”

汤校长沉默了几秒,才说:“……你对他的评价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顿了顿,汤校长又敦促道:“是了,今晚的亲密任务,请两位千万不要忘记。”

“亲密任务?”云辰心下一跳,“什么亲密任务?是……是新的亲密任务吗?”不会还有比“同睡”还亲密的任务吧?

“您回家之后就能看到了。”汤校长缓缓温声说。

第16与虎同眠(入V三更合一)

“另外,如果您感到压力的话,我建议您不如看一下银行余额,说不定对您的心情有所帮助?”

云辰:……

汤校长的建议非常肤浅,但好像也很有效。

当云辰看到自己凌晨进账的四百万,实在再也说不出口任何抱怨的话。他甚至觉得自己还有点儿太不懂事了。

他很快就收拾好心情,不再纠结。

带着百万富翁ing &千万富翁to be的英雄气概,云辰昂首阔步地从洗手间出来。从他这浑身的气派来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蹲的不是马桶,而是龙椅。

回到工位上,他轻哼着小调开始每天的办公。

和旁人想象的不一样,AI文案其实也是颇富诗意的,经常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惊人之语有时是令人惊吓,有时是令人惊恐,有时却也是令人惊喜、甚至惊艳。给AI审稿以及调试AI文案,就好像是在教小孩子作诗一样,充满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意趣。这份意趣是透明的,是天真的,也是多彩的。这就是云辰喜欢这份工作的原因。

屏幕上出现一句AI写的文案:“这颗钻石,是摔碎了的月亮”,云辰不免会心一笑,并开始了润色工作。

这句话很有意思,但不能直接拿来当广告词用。

虽然云辰还是听喜欢AI文案这种有点别扭却也有点浪漫的美感……有时候会让云辰想起危衡。

打个不合适的比喻,危衡也不像凡人,倒像是摔碎了的月亮。

云辰把稿子改完,不理会老张那跟藏在鱼肉里的小刺一样的眼神,径自轻松拎包准点下班。

翌日清晨。

云辰坐上浮空车到公司顶层。在那里,他又遇见了令狐总。令狐总依旧坐他那辆拉风的蝙蝠车,瞧见云辰,就和他打了声招呼。

云辰实在没想到有一天能和大老板变成“点头之交”,这也全是托了那辆浮空车的福吧。这可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先敬罗衣后敬人”。

到了办公室,老张和几个同事在聊天,看到云辰进来,就嘀咕道:“看小云,又踩点上班了……”几个同事都点点头,看着云辰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敌意。

前几天,云辰推掉了老张的案子后,老张就开始兴风作浪。恰好,又另有一个老油条请云辰帮忙,云辰依旧推了。这一下,云辰就成了公敌了。老张拉拢几个老资格一起实行阴阳怪气攻击。

云辰这暴脾气,别人越说他他越犟。听得老张他们嘀咕,云辰便笑着大声问:“你们在说什么啊?”

几个人呵呵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是吗?”云辰说,“我怎么听到你们提起我的名字?”

老张也不是软脾气的,便笑眯眯地顶回去:“是啊!我们都说,小云上班和下班一样准时。”

“那是,”云辰点头,“新世纪就是要讲究效率,老作风是迟早要被淘汰的。”

这话把老张及几个老同事给气得憋住呼吸,冷笑连连。

现在提倡流动工位、自由办公,但人的天性就是要坐固定位置。办公室的格局天然泾渭分明,爱喝茶聊天的老油条聚在离茶水间近的区域,背对领导办公室的则是年轻同事们的工位区。

年轻的伙计们其实也有些烦这些不爱干活却爱摆资历的老油条,但也没几个敢像云辰那样刚。

看到云辰雄赳赳地从“老人区”走过来,晓月悄悄给他比了爱心,说:“你还真硬气。”

云辰笑了笑,说:“我不是硬气,我是坏脾气。”

晓月却说:“那些老家伙,不就是眼红你上季度的奖金比他们高吗?谁不知道那是因为你出了爆款文案。有本事他们也写一个爆款。”

“他们从不在实事上用功。”云辰呵呵冷笑,“就专抠迟到早退、倒茶敬礼这些细节找我的茬。”

晓月却也有些担忧:“你也别老这么刚。老张他们几个和主管关系好着呢。你得罪这一帮人,等于得罪主管了。”

云辰心里何尝不知道呢?

所以说,他很喜欢这份工作本职工作上的部分,却极其讨厌这份工作除了本职工作之外的所有部分。

转眼又是午休时间,云辰决定不在这办公室午休,到点就离开办公室。

从前云辰的工作午餐大多是营养剂,偶尔才打牙祭吃点“真东西”。而现在财政上宽裕了,他便天天中午出去吃好喝好再回公司。

他喜欢去公司附近一家中餐厅,并坐在靠近门廊的位置。旁边墙上挂着一盏长条的壁灯,云石灯罩黄铜灯,不比现在时兴的灯带那样白惨惨,光得太猛,这种天然材料做的灯透出的光线自然又柔和。

云辰正坐在那儿就餐,对面却走来一道高挑的身影。云辰抬头一看,便见到一张俊朗小白脸,正是那位奥斯汀少爷。

奥斯汀说:“我能坐下吗?”

奥斯汀的语气有一种笃定,使他的问句听起来只是一种礼貌的措辞,他很自信自己并不会被拒绝。当然,像他这样的人的确很少被拒绝。

但云辰却眉头也不抬:“不能。”

奥斯汀说:“看在我给你打了四百万的份上?”

奥斯汀的态度软和了一些,使他看起来纯真无辜。云辰变得很难拒绝他,尤其是当他提到了四百万。

那可是四百万!

云辰便点点头:“坐吧,这顿你买单。”

“没有问题。”奥斯汀欣然坐下,在他看来,大约是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云辰没好气地说:“你找我,又是为了危衡的事情?”

“你答应了我的。”奥斯汀盯着云辰,“我告诉你达西的事情,你帮我们家和危衡修复关系。”

“我说了,会想办法,尽量。”云辰耍起了太极欺负这个不谙世事的洋人,“你怎么一点儿耐心都没?”

“我确实缺乏耐心。”奥斯汀理直气壮地应下来,“而且我的脾气还很差,你要是敢出尔反尔,我可不会放过你。罗莎家族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当然不好惹,”云辰抬了抬眼皮,“达西不就是你们家的么?”

听到“达西”的名字,奥斯汀的气焰顿时短了一寸:“对此我很抱歉。我也希望能当面和危衡道歉,代表我们家……”

云辰很怀疑奥斯汀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能不能代表他们家。但说实话,危衡也已经明确了并不会因为达西的事情而迁怒整个罗莎家族,危衡也说了不会排斥奥斯汀,那么云辰和危衡的态度也就是一致的。

云辰便说:“我已经替你转达了你的歉意,危衡说了会考虑和你见面的。但具体的安排让我们改天再说好吗?”

“改天是什么时候?”奥斯汀不满地说,“你别骗我。”

“没骗你。”云辰不自觉地安抚小孩的口吻和他说话,“我不是有你的名片吗?我到时候会打电话给你的。”

云辰和奥斯汀说话的当下,又有一道身影靠近。他的声音在餐桌附近响起:“这是云辰吧?”

云辰扭过头,一眼看到是他们公司的令狐总。

看到大老板,云辰下意识地站起来:“令狐总。”

令狐总朝他笑笑,挥挥手:“你也来这儿吃饭?”

“是。令狐总也来呀?”云辰客气道。

令狐总说:“陪客户来的,刚好从包厢出来看到你……”说着,令狐总眼睛往奥斯汀脸上转:“这是你朋友?不介绍介绍?”

云辰便说:“嗯,这……这是外国友人,他的名字叫奥斯汀。”

“奥斯汀,很美的名字呀,真是人如其名。”令狐总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惊艳,朝奥斯汀露出大大的仿佛孔雀开屏的笑容,“你和小云是朋友?小云在我们公司一直很能干,我呀,很看好他的。”这话听起来是夸云辰,然而,实际的意思,其实是显摆自己是云辰的老板。

但奥斯汀仿佛听不太懂这个潜台词,也没心思应付这个陌生人,便只冷淡地点点头。

令狐总看奥斯汀反应平平,便知道这美人不好拿下。他看了一眼包厢的门,想着自己还得回去陪客户,便不再继续撩汉,只跟云辰与奥斯汀客套两句就回去了。

令狐总走后,奥斯汀便和云辰共进午餐。吃完之后,奥斯汀点击自助餐单,满脸好奇地说:“这个怎么结账?”

云辰看这位大少爷连自助结账都不会,也不知道他家人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跑到亚洲来交朋友的,真不怕他被卖了?

云辰无奈笑笑,说:“没事,我买单了,这顿算我请了吧。”

奥斯汀瞪大眼睛:“这怎么可以?说好了是我请的。”

“下回你请就好。”云辰结账之后站起来,耸耸肩,“多大点事儿。”

奥斯汀似乎很少接受这样的招待,还有些无所适从。

云辰回到家中的时候,危衡也不在。他这样准点下班,倒是有点百无聊赖了。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云辰换上睡衣,在床上躺下,下意识地想起汤校长交待的亲密任务。

云辰望向信息墙,只见墙上依旧是那一条:“亲密任务:同睡”。

看来,汤校长并没有颁布新任务啊?

然而,汤校长今天却郑重其事地要求他履行任务,实在有些奇怪。

他不免嘟囔道:“要是危衡工作太忙不回来和我睡觉,那岂不是完成不了任务?”他突然想到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那会扣钱吗?”

“不会。”一道平静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云辰吓了一跳。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回头看见危衡站在床边。

危衡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因为训练有素所以走路无声,在云辰注意不到的时候来到床边,并听见了云辰的自言自语。

想到自己嘟囔的蠢话被危衡听了去,云辰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就是自言自语……”

“没关系,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提出。”危衡平静地说。

云辰想了想,又问:“那……那你今晚要和我入睡吗?”

“是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危衡说。

云辰摇头:“我怎么会介意?”

“或许我应该说得更确切一些,”危衡说,“如果你不介意我裸睡的习惯的话。”

云辰:“……蛤?什么、什么裸睡?”

“裸睡,l-u-ǒ裸,sh-uì 睡,”危衡一本正经字正腔圆地拖长音节解释道,“指的是光裸着身体进入睡眠的一种睡眠习惯,一般来说……”

“打住。”云辰打断危衡的话,“我知道什么是裸睡……我只是惊讶……那个……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个习惯?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因为我本来并没有这个习惯。”危衡回答。

危衡本来并没有裸睡的习惯。

这是加入太空军之后才养成的。太空战士一般会在休眠舱、治疗舱、漂流舱或是其他特殊胶囊舱里睡觉。因为在这种特殊舱里,心脏附近的区域都要贴上电磁贴片,所以他们入眠的时候不会着上衣。久而久之,大部分太空战士们都养成了裸睡的习惯,危衡也不例外。

听完危衡的解释,云辰既感到意外又觉得合理。看着云辰变幻的表情,危衡说:“如果你很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尝试再次改变我的睡眠习惯。”

“不……”云辰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了一个“不”字。他摇摇头,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说:“就按你习惯的来吧!”

“谢谢。”危衡一板一眼地道,“如果给你造成困扰了,请你即刻告诉我。”

“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困扰吧……除非你睡相很差。”云辰半开玩笑说。

“那不会,你可以放心,”危衡认真回答,“我一直睡胶囊舱,睡眠状态如死尸一样,应该不会影响到你的。”

听到危衡这个形容,云辰觉得有些好笑,心情也轻松了几分,调侃道:“所以你说的其实也不算‘裸睡’?只是不穿上衣,顶多算个‘半裸’。”

“确实。”危衡答道,“如果完全不穿的话,会让你感到困扰吧。”

这点云辰倒是无法反驳。

“那我就不客气了。”危衡有点儿客气地说,然后弯起身体,低着头,双手搭在套头家居服的下缘,并将衣服往上卷起。

云辰愣住,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往首先裸露的地方看这种除衣的方式会让腹部最先露出来,只见危衡的腹肌沟壑分明,因为弯腰的状态,侧腰的线条也亮眼得过分……

虽然危衡说怕自己失礼,但现在看来,失礼的那个人是云辰:因为他实在是移不开眼睛。

在这么一瞬间,云辰的脑海里只浮现出苏联诗人马雅可夫斯基写过一句话

世界上没有比紧实的肌肉和新鲜的皮肤更美丽的衣服。

这话说得太对了。

云辰好像突然被送到世界上最美丽的衣橱面前,针针线线勾了他魂魄。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危衡已将衣服脱下,看到云辰发愣的样子,也是泰然自若:“需要我靠近一些,让你看得更仔细吗?”

听到这话,云辰的耳膜都要震荡,耳根蓦地发红。他赶忙撇开视线,如误入高级裁缝店的小贫民,那最美丽的衣裳别说是碰了,就是多看一眼都觉得不配。

“没关系。”危衡在床边坐下,说,“我看你似乎对我的身体很感兴趣。”

云辰正想否认,危衡却说:“这没什么问题。”

看到危衡如此坦然,云辰倒觉得自己要是继续不好意思那就真太不好意思了。云辰便转过脸,盯着危衡的腹肌,说:“你这身材真强大,是练的还是天生的?”

“两者皆有。”危衡看着云辰。事实上,危衡看云辰的眼神就和云辰盯危衡腹肌的眼神一样专注,只是云辰没有发现罢了。危衡从云辰的表情分析道:“你是不是想触碰我的身体?”

云辰猛地抬头,想说“不”好像也说不出来。他坦诚道:“实话说,是真的。不过你怎么看出来的?”

危衡道:“事实上,我对他人的想法还是很敏感的。”

“完全看不出来……”云辰嘟囔道。

因为危衡看起来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呆子。

危衡坦率道:“你可以触碰我的身体,没有问题。请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的朋友。”

云辰听到“朋友”二字,便觉得:对呀,大家都是朋友,这没什么值得不好意思的。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奇怪的变态,云辰脸色凝重,动作谨慎仿佛做实验。他一手放在危衡自然鼓起的肱二头肌上,一手划过危衡的那沟壑分明的腹肌。他碰触到的是温热的且极为结实的肌肉。掌心摩挲到蓬勃的力量蕴含在每一块安静排列的肌肉之中。那是一种属于人体的特殊的力量美感。

云辰莫名赞叹起来。但他很快想到什么,说道:“你的肌肉在放松状态也这么硬吗?你该不会在暗暗使劲吧?”

云辰虽然不健身,身上的肌肉量也乏善可陈,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正常放松状态的肌肉不可能这么坚硬,即便对方是人间兵器。

危衡诚实地点头。

云辰轻吐一口气:“我们之间就不用讲面子了吧?你放松一下可以吗?”

“不可以。”危衡依然诚实,“我无法放松,在被你触碰的时候。”

云辰愣了一下,危衡这句话突然让他想起了一件事。

云辰和危衡在海边重逢的时候,他因为想从背后接近危衡而差点被危衡所伤。为此,危衡还特意提醒云辰,不要试图在背后“偷袭”他。

听到危衡的话,云辰谨慎地把手从危衡的肌肤上收回来。他好奇地说:“是因为你的‘防御属性’吗?被人触碰会觉得危险,所以被我碰触的时候肌肉会自然紧张?”

“我总是会尽量避免被别人触碰。”危衡部分同意云辰的猜测,“这已经形成习惯了。”

云辰觉得和光着身子的危衡面谈有点奇怪(尽管危衡穿了裤子)。危衡的身体就像是放在自习室的手机,让人忍不住想触碰但又会对这种想法充满负罪感。云辰便索性别过头不去看,自顾自地在床上躺下。

智能床垫便缓缓降下,顺着他的脊柱颈椎堆叠成适应他生理曲线的弧度,使他倍感舒适。

危衡也顺势躺下:“要关灯么?”

“关掉吧。”云辰闭上眼睛。

在声控之下,室内灯光柔和渐退,从暖光过渡到昏黄直至暗黑,仿佛模拟了落日加速的过程。

云辰心里依旧在意危衡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条件反射”“自卫防御”。他嘟囔道:“是因为军校里受欺负了,才会变成这样子吗?”

危衡回答:“可以这么说。”

这个答案让云辰心酸。他忍不住转头去看危衡,却因为室内昏暗无法看清危衡的表情。他只能勉强看到危衡在夜里模糊却也不掩锋利的侧颜轮廓。

云辰愤愤然说:“该死的达西……”他话口未完就想起达西已经死了,心里突然一阵微妙感,自忖不宜与死者说恶语,便闭上了嘴。

然而,在黑暗中,危衡的声音幽幽响起,接过云辰的话头:“是的。”

危衡的声音很轻,飘飘散入黑暗里,倏忽已无踪迹。

在临睡前,危衡帮云辰设定了定时自然唤醒。

在设定起床时间的几分钟前,窗帘会逐层打开,让自然光照由暗逐渐过渡到明亮,室内音响设备便会播放自然流水声和鸟啼回环立体音,音量和光照一样由低到高,不至于让人骤然从梦中惊醒。

因为云辰的生物钟还算规律,所以在光照进入的时候,他就已经自然转醒了。

他醒来的时候,便看见玻璃窗上显示的一行字:

【亲密任务:以新婚伴侣的姿态拜访云辰父母】

云辰匆忙下楼,来到家里餐厅的时候,发现危衡已经坐在那里了。他面前摆着一个橄榄绿的琉璃水杯,杯子已见底,看来他已把早餐饮用完毕。

云辰看了一眼,问道:“你早上就喝营养剂?”

“是的。”危衡回答。

云辰在危衡的对面坐下:“这也太省事了吧?”

“我已经习惯了。”危衡回答。

在太空物资也不充裕,大部分士兵也都是吃营养剂过日子的,要大鱼大肉也不可能。云辰却有些心疼地说:“你都混到那么好了,也不享受一下。”

“我已经在享受了。”危衡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云辰微微皱眉,似乎是没太懂,只当危衡说的是和他一起住豪宅过好日子。云辰轻轻一叹:“你这人就是太老实了……”

危衡也皱眉,也是没太懂:“你不喜欢老实的人吗?”

“不是这个意思。”云辰摇头笑了一下,又说,“你看到亲密任务了吗?”

“看到了。”危衡答道,“我可以配合你和你父母的时间,等你安排,随时通知我就可以。”说着,危衡站起来,姿势笔挺得跟用尺子画的似的:“没别的事情的话,我要回军部了。”

云辰看着见底的水杯,又看了一眼穿戴整齐的危衡,推测道:“你早就吃完早餐、穿好衣服了准备要去军部,一直坐在这儿是为了要等我起床吗?”

“是的。”危衡坦诚道。

云辰无奈一笑:“你等我就是为了说亲密任务的事情?”

“不是。”危衡否认,“是因为新婚伴侣不能一早起来就看不见对方。”

云辰越发觉得好笑:“谁教你的?汤校长吗?”

“是的。”危衡说,“请原谅我昨日的粗心,我也是第一次当别人的丈夫。”

云辰噗嗤一笑:“我也是,估计我也有做不到位的地方。彼此理解吧。”

危衡微怔,似乎是没想到云辰会这么说。他定定看着云辰朝自己展现熟悉的笑容:“因为我也好像没有好好履行身为伴侣的义务。”云辰想了想:“像你昨天那么早出门、那么晚回来,作为伴侣的话,应该关心你是否劳累吧。甚至说,要先给你弄好洗澡的热水的什么的……”

“不需要,浴室智能恒温。”危衡顿了顿,“而且我习惯洗冷水。”

“说起习惯,你有很多习惯我都不了解。”云辰摸摸下巴,“这样可不行呀。”说着,云辰伸手点了点餐桌上的触控屏,召开“亲密任务”,手指划拉几下,在“亲密任务:以新婚伴侣的姿态拜访云辰父母”旁边追加一句“了解对方的生活习惯”。

云辰的字写得很好,这在新世纪是很难得的事情。因为现在电子输入早已取代手写,写字成了如画画一般的艺术技能。

危衡看着那一行“了解对方的生活习惯”,对云辰说:“我已经了解你的生活习惯了。”

云辰惊讶:“你是怎么了解到的?”

“也许因为你的生活太规律了。”危衡淡淡回应道,“更重要的是,你一直都没有变。”

云辰想来,好像是确实是这样。他咧嘴笑笑:“那你举例说说你了解到我什么习惯?”

危衡对云辰说:“比如说,你现在应该上班了。”

云辰愣了一下,看向时钟,不得不承认危衡是对的。他也只好放弃好好吃早餐的计划,匆忙喝一口营养剂,一边穿鞋一边对危衡说:“今晚见父母的具体时间我待会儿发信息跟你说!”

“好的。”危衡便回答,“我等你的消息。”

云辰很快和父母商量好回家的时间,便很快给危衡发了信息确认。这是云辰第二次给危衡发信息。他想起第一次发的时候,危衡回得很慢,却没想到,这一会危衡是秒回的,回复的内容是:“Roger that”。

看来,危衡还真的在等他的消息。

今天是危衡第二次登门拜访云辰的父母。第一次来还是“男朋友”,现在就是“丈夫”了,这进展实在令人惊讶。

张罗着让云辰夫夫坐下,云母又说要去取茶点,云辰便陪她一起去。到了厨房,云母便对云辰说:“我看危衡那孩子好像总是木木的。是不是打仗打傻了?”

云辰懵了一下,才说:“没有。他本来就这样。”

云母惊讶说:“他本来就傻?”

云辰:“你别这么大声!”

云母压低声音:“哦,我关门了的。”

看了一眼关严了的门,云辰也放心了一点儿。

但他的放心毫无根据,因为超级人间兵器危衡就算隔着门也能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云母对自己的评价,危衡垂下眼眸,轻轻啜了一口茶。

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云母说:“那么说,危衡这孩子一路走来不容易呀,你好好对人家。”

听到云母的话,危衡微微抬了抬眼皮,茶碗里的茶汤涟漪微微。

“我会的。”云辰的声音隔着门传来跟涟漪一样轻微,“还用你说吗?”

……

拜访完父母之后,云辰和危衡从家中离开。

住宅区不允许车辆出入,便是一片安静。夜空中的月亮如一颗璀璨的钻石,照耀着街道上暗色的建筑,形成一幅美丽的画面。街上灯火通明,把整条街道照亮,窗户里投出的温暖的光线洒到街上,点缀着夜色。夜里开着的花有香气沁入心扉,却又过于幽微,从而使人容易感伤。

他们默默走着,相对无言。

危衡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想,如果云辰的父母排斥他、怀疑他、恐惧他甚至憎恶他,他都知道该怎么处理。唯独是这样,关心他、爱护他、把他当成家人……

他从来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缺乏这种经验。

他的沉默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响亮,甚至能鼓动云辰的耳膜。云辰转头看危衡的脸。危衡的脸上总是没有什么表情,但当他不高兴的时候,云辰总是能很快发现。

云辰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爸妈说什么让你难受了?”

“不,”危衡摇头,“他们很好。”

沉默了一会儿,危衡又说:“我会想念他们的,在一年之后。”

云辰心下一沉:“我们的婚约真的就只有一年吗?”

“这样正好,太久了怕是会耽误你的。”危衡说,“你应该得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懂得怎么送礼、怎么孝敬你双亲的人陪伴你的余生,而不是我这样的……不能算作正常人类的人。”

“你在说什么?”云辰听到危衡这样自贬的话,便又心疼又气恼,“你没有不正常。如果真要说你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因为你太优秀了。”

危衡沉默地看着云辰,他的眼神好像月亮,明亮又孤寂。

“我不是。”危衡说,“云辰,你还不够了解我。”

云辰看着危衡。

危衡继续道:“你甚至还不知道你应该害怕我。”

云辰怔忡。

他依旧看着危衡的眼睛,危衡那双如月的眼眸。

云辰想:看着你,我实在无法感到害怕。你的一切都只会让我感到喜欢或者心疼。这是我的问题吗?

或许吧,危衡明明是无坚不摧的人间兵器、未尝败绩的常胜将军,云辰却总是担心他会受伤。明明云辰自己又瘦又弱力气只够在办公室换桶装水,却总自命不凡地想保护危衡这样的狠角色。

月光照在整条街道上,孤寂夜里鸦鹊声也不闻, 这种自然形成的孤单感使云辰仿佛回到多年前他和危衡一起被同学孤立的状态。

世界似一个游乐园,热闹熙攘欢声笑语,而他们是坐在同一个旋转咖啡杯里的陌生人。在那一刻,因为一次交集而被动困在同一个杯子里四目相投、天旋地转。

可是,在曼妙欢乐的音乐声中,他们慢慢熟悉起来,慢慢被快乐的气氛感染。他们甚至笑起来。云辰是会笑的,开朗的笑,快乐的笑。而危衡么,脸上很少有笑容。但他的眼睛会笑,云辰看得分明。

可能因为云辰看得见危衡眼睛里的笑容,所以云辰不害怕他。

月色洒落在街道上,它把街道染成了一片银色,柔和而平静。街道上空无一人,月光混合了人造灯的强光,洒在马路上形成一道道的明亮光线,把街道照得如同仙境一般。

在月色的映衬下,街道上的树影显得格外的清新,也像一幅梦幻的画。

夜色悄悄地把这一对伴侣包围在其中,他们二人的影子在路灯的光里紧紧相连,犹如星空中的一对双子星,永不分离,永相依偎。

“朋友,我们回家吧。”云辰这么说。

危衡便跟他回家了。

他们的影子在暗夜里渐行渐远,却仿佛永远都不会分开。

他们回家。

他们的家。

从婚姻开始的那一天,云辰就知道自己的被窝里多了一个人。

这应该是很别扭的事情,但云辰却觉得自己喜欢这种变化。

或许因为他和危衡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危衡性格孤僻,但云辰的性格也不那么好,炮仗一样爱得罪人。他很难有交心的朋友,危衡只怕是唯一一个他完全信任的、毫不设防的朋友。

对于许多人来说,危衡或许猛于虎。

因此大家害怕他。

云辰其实也多少能感受到危衡那种天然的如同猛虎的压迫感。

云辰躺在床上,感受到侧床近在咫尺的温暖而强壮的躯体,好像有一只老虎正在那里舒展身体,在柔软的床垫上伸展着它的爪子,他能够感受到它温柔的呼吸,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得见它舒缓的心跳声。

这老虎每一次呼吸和心跳都像是在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所以,他不害怕他。

而且,他要告诉他。

于是,云辰在沉默的黑暗中开口:“你应该还醒着呢?”

第17感到温暖

危衡轻答:“是的。”

云辰侧躺着,背对着他,说:“我其实只有你一个真朋友,所以十年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过得怎么样,我很怕你又受欺负了。”

危衡没有发出声音。

云辰继续道:“我怎么可能害怕你呢?”

窗外的夜空,黑暗而宁静,仿佛无边的旷野。

在这样的夜晚里,危衡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久久没有说话。他的身体如同一块安静的石头,不管是风吹,是雨大,都不会动摇,却透出三四分落寞。如此这般,他就如雨打的石头一样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久久没有说话。

许久,许久,他才低声答了一句:“谢谢。”

他回答的时候,云辰已经睡着了。

不过没关系。

从来都是这样。

云辰总是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云辰第二天照常上班,下班也是坐着浮空车回来。

刚回到家里,云辰就看到客厅的角落摆放着的那一张宽大的柯布西耶沙发。这沙发斜对着跳动火焰的壁炉,沙发表层柔软的牛皮在火光下闪烁着充满质感的暖光。而危衡就坐在那儿,在云辰进门的时候,危衡转过脸来,对他微微颔首,侧脸的轮廓也因火光蒙上一层暖色。

云辰朝他一笑,在危衡对面的那张同款的柯布西耶沙发上坐下:“你今天回得真早。”

“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我都会比你早回家。”危衡说,“并且比你晚出门。”

云辰有点儿意外军部的工作时间这么短,便问:“为什么?”

危衡答:“因为我得早上看着你出门,晚上等着你回家。”

云辰心下一动,嘴里呢喃的还是上一句:“为什么……”

危衡目指信息墙。

云辰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只见信息墙上显示:

让新婚丈夫感到温暖的小贴士

1.比他早起床,准备一顿早餐。

2.早餐过后送他离开,要深情目送哦!

3.无论丈夫多晚回家,都要给他留一盏灯。

4.如果家里有壁炉的,可以在冬天点上温暖的炉火,等他回家。

5.……

云辰看得一愣一愣的,一目十行之后,便把头转回来,还是那一句充满困惑的:“为什么?”

危衡说:“你说了,你是男人,不是老婆,是丈夫。”

云辰一时失语,半晌才略带不好意思地说:“你不用特意做这些……毕竟我们的关系不需要靠这些维持。”

危衡却一脸认真:“可是我想让你感到温暖。”

云辰笑了:“温暖吗?多烤烤火就行。”

危衡虽然对人的情绪想法有着诡异得可怕的洞察力,但是对于玩笑和俏皮话之类的理解能力却也诡异的低。他并未想明白云辰说的多烤烤火只是一句玩笑,因此,当晚全屋的火炉都跟热血漫里BMG响起一样燃起来了。

全屋的火炉烧得旺旺的,地暖水暖气暖也给整上,一个不能落下,务必要让新婚丈夫感受到极致的温暖。

云辰那岂止是温暖,简直是一个火热,整个家都是热情的沙漠,烤得他跟地瓜似的头顶冒烟。

云辰洗一个冷水澡出来,没好气地对危衡说:“也不用这么温暖,凡事也是过犹不及。”

危衡说:“我想也是,我能感受到你的体温似乎有些过高了。但我不确定你是否喜欢这样。”说着,危衡把温度再次调节了一遍。

温度渐渐回归正常,云辰轻舒一口气,靠在床边,对危衡说:“你倒是一点儿不热。”

“我的身体调节系统和你们不一样。”危衡简单地回答。

云辰又好奇地问:“你刚刚说你能感受到我的体温?”

危衡回答:“是的,我能感受到他人的体温、呼吸、心跳等等的生理体征,在正常的社交距离下。”

云辰震惊:这就是人间兵器吗?

危衡是一个改造人战士,他被赋予了一种特殊的能力,可以通过感官探测到他身边他人的生理体征,连体温和心跳都可以检测到。这样的他自然更能适应瞬息万变、凶险无比的战场。从这个角度看,云辰是能理解危衡的与众不同的。

但他仍然很惊讶:“这听起来也太厉害了。不过军部好像从来没有宣传过这一点。所以我都没听说过……”

“军部的宣传重点一直都是改造战士是人类,在宣传上一直会刻意模糊改造战士的特殊属性。”危衡淡淡道。

官方宣传甚至把“人间兵器”这样的词语列为禁语,因为这强调了改造战士的“武器”属性。然而,民间还是很喜欢使用“人间兵器”这样的词语来称呼改造战士。

说到底,无论再怎么轻描淡写,但不争的事实就是:改造战士从基因选择开始就是为战争而生的。这样的人类,被称为“兵器”,似乎也不为过。

一般人难免畏惧危衡,看他的时候仿佛在看一把利剑,一把手枪,甚至说核武器的按钮。

唯有云辰,看危衡的时候,仿佛在看一个易碎的花瓶。

危衡在他的眼神里,也便真变成美丽的易碎品了。

第二天大早,云辰也是一样坐车上班,整天下来工作顺利,心情也不错。

然而,在快下班的时候,李主管却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对云辰说:“你那个钻石项链的文案没通过,得再改。还有,尚总说了要多三个文案给客户选,明天就要,你今晚就辛苦一点,加个班,赶一赶吧。”

云辰惊讶地抬起头,站起来对李主管说:“没通过?是为什么没通过?还有,三个文案是要怎么方向的?”

李主管含糊地说:“他们说AI味太重了,你再改改吧,要人性化一点。”

云辰听了这话,嗅到了不寻常的气味。他挑起翠眉,问:“你说这个是急着要的。怎么我几天前就交了稿,今天快下班才说不通过?”

李主管耸耸肩:“我也没办法,尚总那边也是刚刚才跟我说的。”

云辰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张就在旁边拿着热水瓶插嘴:“我说小云啊,加班这种事情不是常有的吗?你也不是第一天上班了。前几天我熬夜熬到眼睛都通红了,你也不是没看见……”

另一个老同事也张嘴附和:“上回我那个也是……”

李主管也跟着点头:“可不是,之前让你帮助一下同事,你不肯,瞧,现在事情就落到你头上了吧。”

听着李主管和老张一唱一和,云辰心里忽然像被湿纸巾擦了的落灰镜子一样明亮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呢!

前阵子,云辰拒绝了李主管派的加班任务。本来这也没什么事,老张却在办公室添油加醋造谣说云辰不服李主管,工作不积极。这让李主管心里不舒服。李主管便想借机会敲打敲打云辰,免得办公室个个人都效仿云辰,那李主管还怎么管理下面的人?

云辰一下想透:尚总不满意文案要改是真的,但临下班才说怕是假的。甚至说明天就要、还要三稿都是假的,是李主管假传圣旨,就是想磨一磨云辰的脾气。

云辰想明白,嘴角便勾起一抹笑,手指按在信息台上,说:“李总啊,你说得不清不楚的,我怎么开展工作?这样吧,我现在打内线问问尚总,到底是哪里的问题,他是什么时候说要改的,又是什么时候要,具体的要求是什么,彼此沟通清楚,这也能提高工作效率呀。”

李主管没想到云辰直接联系尚总,也是吓了一跳,忙把信息台的灯摁灭,说:“尚总忙着见客户呢,你就为这点小事烦他?”

“这怎么能是小事?”云辰一脸认真,“这是确定工作方向的大事啊!”

说着,云辰又把手往信息台上伸。

老张的眼珠子一溜,心里也明镜似的,便伸手拉住云辰:“你这年轻人怎么这么轴呢?你这么不配合工作,月底业绩考核不得垫底呀!”

这话说得很靠谱,业绩考核基本上是李主管打分的,李主管要是给云辰一个低分,云辰的绩效奖金就泡汤了。要是连续两个季度评分过低,云辰还可能被优化掉也就是被辞退。

在人工智能代替大部分工作的今天,普通人类要找一份这么体面的工作可不容易,要是被优化掉了,对于普通工薪族而言无异于大灾变。

但云辰是不会轻易屈服的。

云辰笑了一下,说:“老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李主管会因为我给尚总打个电话就把我给弄下去?”

老张这种爱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人最怕就是遇上这种直接撕破脸把话放台面上的愣头青。云辰这话一说出口,不仅是老张,就是李主管脸色都变了。老张忙说:“你这小子胡说什么?我怎么能是这个意思啊!”

“不是就最好!我也觉得不可能。”云辰直来直往地道,“组里要是把我弄走了,难道留着你干活?”

这话真是正中死穴。

老张爱磨洋工,也不爱学习,之前熬夜就是新出台的K.11审核条款没弄明白。云辰不帮他,他就得熬夜通宵干。就这工作效率,连云辰家的电子狗都比不上。

云辰在组里确实是出工最快、最好的一个,工作成绩比老张要好不少。

但云辰这话不仅挤兑了老张,却也让李主管心里不痛快:云辰这小子什么意思?他是觉得自己不可或缺,我不敢优化他?怪不得他最近这么横呢,原来是觉得他能拿住我了。要是真让他给吃住我了,我以后怎么管理组员?这可不行,今天必须得把他摁住,不然以后都没法工作了。

想到这一层,李主管脸色一板,双眼一瞪,背着手说:“云辰,你的意思是整个组除了你就没有人干活了吗?你这话把同事们都放在什么地方?”

李主管故意把话音提高,说得响亮,引得同组几个和老张交好的老油条组员都张望过来,窃窃私语:

“老张说得可真没错,最近云辰这小子是飘了啊……”

“不就写了两个爆款文案,现在就抖起来了……”

“什么写了爆款文案?文案都是AI写的,他就改几个字。”

“也是运气好,碰到AI出了好文案而已……”

云辰新人进来十分高调,连续拿了几个季度第一,本就惹眼。最近老张还在办公室煽风点火,自然烧得云辰水深火热。

带着敌意的目光和低语仿佛一层层的浪花拍在云辰身上,沾得他一身濡湿、腥臭,他才猛然知道自己已到漩涡中心。卷动的浪潮把他抓住往下拉。

对抗感侵袭他,但他仍保持清醒好在他并非第一次遭遇排挤。

他笑了一下,对李主管说:“我没说别人,李主管,您别把事情往别的地方扯,咱们现在就说钻石项链文案的事情,我现在打电话给尚总问清楚要求。”

看着云辰油盐不进的样子,李主管总算知道软刀子是捅不进云辰的身的。李主管更恼怒,索性把手一挥,蛮横地说:“你这是要越级汇报?还是不相信我的话?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管了!”

云辰正要回答,却见李主管继续说:“这个案子很重要,尚总催得急,你今晚不做出来,这个季度的绩效我没法儿评!”

这话已是图穷匕见,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了。李主管已亮剑,表明要是云辰不配合,他就直接砍了他的绩效。

但李主管越要这样,云辰就越受不了这个气。

他冷笑一声:“我还是那句,尚总说了是今晚要,我就死也死出来给他。要没这要求,对不起,我得准时下班,回家吃饭!”

李主管气了个仰倒,咬牙道:“你想明白,尚总可不管你的绩效!”

听了这句,云辰完全明白:看来尚总根本就没要求今晚出稿子。

云辰看了一眼墙上的计时钟,道:“看来是没这回事,那我先下班了。”说完,云辰抓起拎包,也不顾李主管发青的脸色,转身走出办公室。

李主管也不知是不是狗血电视剧看多了,整个恶毒反派上身一样气得哆嗦说出那句经典台词:“你今天要是出了这个门”

他话未说完,这时候,走廊转角走进来一个人上身穿大面积白色涂鸦的宽松黑衬衫,下身搭纯白长裤,一双荧光黄的大脚鞋,能在写字楼打扮得这么独立独行的,不是客户就是大老板这位显然是后者。

“令狐总!”李主管脸色一变,脸上堆起笑容,“您怎么来了?”

令狐总不认得李主管,瞥一眼他的工牌,笑笑说:“小李啊,我找云辰。”

第18摸摸我,如果你愿意的话

被喊了一声“小李”后,李主管也自感低人一等,低眉顺眼,背脊微躬,身体语言从“李组长”完全过渡到“小李”的状态。

老张等一伙老油条也都齐齐缩脖子耸肩膀,眼珠子溜溜的转,听到令狐总要找云辰,便将目光射到云辰身上,仿佛在揣摩,云辰这小子是摊上大事儿了,还是摊上好事儿了。

云辰也有些疑惑,不知道令狐总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李主管虽然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但也不能让令狐总的话落在地上没人接。李主管便笑着说:“是,云辰在这儿呢,令狐总有什么吩咐?”李主管原本态度傲慢,眼神锐利,神态清高,但是不过一分钟,他就变得谦逊恭顺,眼神柔和,神态低垂,面带微笑,举止文雅。

令狐总没给李主管太多眼神,只对云辰说:“你也该下班了吧?”

“是。”云辰回答,“是该下班了。”

令狐总说:“那咱俩一起走吧。正好有个事想和你说一下。”

听着令狐总和云辰说话熟稔的语气,李主管和老张身子都僵硬了,他们的背部发凉,浑身不自在。他们脸色僵硬了,面部表情一动不动,目光凝视着云辰,惊骇的神情几乎溢满了整张脸蛋。

云辰瞥李主管一眼,淡淡笑了,说:“那我就打卡下班了?”

李主管这时候哪里还敢说不,嘴角像被线提拉的木头一样往上爬出一道僵硬的笑意:“嗯,嗯,去吧,去吧。”

云辰朝他们摆摆手,就跟令狐总往外走。李主管、老张等人看着二人的背影,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过了片刻,他们也急忙上前,笑容满面地把二人送到电梯口。

令狐总客气说:“不用送了,你们也下班吧。”

等令狐总和云辰进了胶囊电梯。

当胶囊电梯门徐徐合上,李主管和老张他们一排站着,仍然流露出笑容。然而,随着电梯开始升腾,令狐总的身影也逐渐离他们远去,他们的笑容也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半恐惧的迷茫表情。

电梯里,令狐总便和云辰寒暄起来:“和同事相处都可以吧?工作做得怎么样?”

云辰想着刚刚和自己和李主管他们吵嚷得那么凶,令狐总从电梯出来后多少还是能听到一些的。不过令狐总就算这么问起,云辰也没打算多说什么。比起抱怨同事,云辰还是更想知道令狐总找自己是要干什么:“都挺好的。不过,我可真没想到令狐总会特地下来找我一起下班!”

“见彼此投缘,交个朋友嘛。”令狐总说着,眼珠一转,笑问,“昨天中午不是刚好碰到你和你的朋友吗?”

听令狐总提起中午遇见的朋友,云辰愣了一下,才想起那是奥斯汀。说实话,奥斯汀也算不上是他的“朋友”。云辰只好半尴不尬地笑笑。

令狐总却继续说:“你那朋友是明星吗?是模特吗?”

云辰忙笑着说:“不,不是。”

令狐总感叹道:“他长得那么标致,我还以为是艺人呢,竟然不是?那他是做什么的?”

云辰有些尴尬,只说:“他啊……其实我和他不熟,就见了两三次而已。那天也是碰巧在餐厅遇上的。要说他是做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看他的年纪,可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没开始工作吧。”就奥斯汀那脾性那家底,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工作吧。

令狐总笑着说:“是吗?他是哪个学校的毕业生?”

“不知道。”云辰答,“我和他真的不熟。”

令狐总又问:“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云辰耸耸肩,还是那一句:“朋友的朋友。不是很熟。”

令狐总笑了,说:“一回生二回熟。多见几回,就是好朋友了。”

云辰听出了令狐总对奥斯汀的兴趣,便苦笑道:“他的脾气不太好,怕不会得罪您啊。”

“我今天也看出来了。不过,年轻人有个性是好事。我就喜欢交这样的朋友。”令狐总笑吟吟地说。

这时候,电梯门打开了。令狐总一边和云辰踏出电梯,一边从手里拿出一张邀请函,递到云辰面前,说:“拿着。”

现代人已经习惯于通过电子方式进行交流,而减少了使用纸质邀请函的需求。然而一些有钱人仍然坚持采用纸质邀请函来表达他们的隆重,以此象征礼仪的重要性。

云辰接过这纸质邀请函一看,便见上面烫金字体写着“乔迁派对”四个字。他抬头问道:“老总你要搬家呀?”

“嗯,以前住的地方不够大,就新买了一个庄园。”令狐总故意装作不经意但又透出几分得意之色,“把你的朋友也喊来一起看看嘛,人多热闹。”

云辰一脸尴尬:“那我问问他,但他不一定会答应。”

令狐总笑一下,拍拍云辰的肩膀:“那就等你好消息了。”

说完,令狐总也不管云辰什么反应,径自往前快步走入他的那辆蝙蝠浮空车里。

浮空车里,人工安全驾驶员已恭候多时。看到令狐总上车,司机便问他:“刚刚您是在跟那辆坐素车的小伙子说话呢?”

所谓的“素车”,就是不加任何装饰、没有经过改装的原厂素色浮空车,属于浮空车鄙视链的底端。因为这种车从车头到机翼都光溜溜,就透出一股“光是买车上牌就已经砸锅卖铁现在连刷个漆都没预算”的窘迫感。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有关单位的公务车。

这种车一般比较低调统一,不会做太多个性化的设计。

当然,令狐总不认为云辰开的是公务车。

“一般开素车的都是那些被消费主义洗脑的傻子穷比”令狐总和他的司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提起云辰的时候语气多有轻蔑。

司机说:“令狐总怎么还请他到私人派对?”

令狐总笑了:“他有一个朋友,十分漂亮。”

“可是真的?”司机从控制台的360°无死角视窗里看了一眼在车子背后匆匆经过的云辰,“这姓云的小子其实也长得很整齐模样了,怎么,他朋友还更漂亮?”

令狐总想了想,咂咂嘴,说:“不一样。”

司机嚯哟一声:“看来令狐总很喜欢他的朋友啊。那他朋友可就有福了。”

令狐总笑着说:“他那个朋友看着也是爱穿名牌但钱不多的,看着高傲,其实也是虚荣,这种货色我见多了。别看他今天对我爱理不理,等看到我的庄园,怕不是立马就贴到我身上甩都甩不掉了。”

说到这个,令狐总满脸得意,一手搭在真皮靠背上,手指仿佛在弹钢琴似的在牛皮上愉快地跳动。

另一边,云辰也乘坐着他朴实无华的素车回到家中。

危衡也已经在那里了。

他和危衡的婚姻明明才没开始多少天,他和危衡却好像从一开始就是一对“老夫老妻”,他们之间有着惊人的默契,仿佛相处多年一样。他们喜欢在壁炉旁边一起看书,他们喜欢在开放式厨房外边一起吃饭,他们也喜欢在卧室里一起看智能墙上的信息流动……总之,他和危衡的生活简直是比想象中还棒许多。

云辰都想感慨:应该一早就和他结婚啊!

他们吃完晚饭后,就在卧室看看信息,时不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直到夜晚渐渐深入,暗暗地提醒着他们该睡觉的时候了,危衡便合上书本说:“准备入睡了,要关灯吗?”

云辰点了点头。

危衡把灯关掉,才脱下衣服躺在床上。

云辰像是想到什么,问道:“我记得之前你还是脱了衣服再关灯的,怎么这几天都关灯再脱衣服?”说着,云辰玩笑道:“该不会是害羞吧?”

“不是。”危衡说,“因为我每次在你面前脱衣服,你的心跳体温呼吸都变化很大。我怕对你健康不好。”

云辰:……

云辰一下特别尴尬,他的脸发红,嘴唇紧绷,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干涩的咳嗽声。他又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像是为了缓解尴尬,他尝试着扯开话题,重新开始聊天:“我今天又看见奥斯汀了,他希望我联系你见面,他想认识你。”

危衡说:“没问题,你安排吧。定好了告诉我就是。”

云辰讶异地说:“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排斥和罗莎家族的人接触吗?”

“不会排斥,我在军部也会碰到他们家族的人。”危衡说,“我对他们没任何意见。”

危衡的确对他们没有丝毫的反感,但也没有好感就是了。就像是面前摆了一束香喷喷的鲜花,危衡不会因此咳嗽过敏,但也不会享受欣赏。

云辰转过脸,看着暗室里危衡模糊的轮廓:这个男人不会感到热也不会感到冷,不会感到讨厌也不会感到喜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确很不像一个“人类”。

对于五感异于常人的危衡而言,云辰在黑暗中的注视就跟探照灯一样引人注意。危衡忍不住说:“你在一直看着我?”

云辰愣了一下,顿了半晌,说:“我……我经常在想一个问题……”

“你说。”危衡说。

云辰的脑海里闪烁过一幕幕的画面:是他亲眼看过的少年危衡被霸凌,也是他想象中的危衡在孤独的宇宙里毫无防备地被队友刺伤……悲伤漫上云辰的心头,他低声问道:“你真的不会疼吗?”

危衡回答得很干脆:“不会。”

云辰不自觉地把手放在危衡的后背上:“当达西在背后捅伤你的时候也不会吗?”

危衡说:“不会。”

云辰惘然,絮絮说:“虽然疼会让人很难受,但这是人体一个自我保护的机制。如果你不会疼的话,怎么知道自己身处危险呢?”

“我能感受到自己生命体征的变化,比任何人都敏锐。”危衡感受着背脊上云辰手心传来的温度,“就像现在,我的心跳已经达到了150,这是一个危险的征兆。”

云辰惊讶困惑:“为什么突然……”话说到半途,云辰想起来了:“对了,你说叫我不要从你背后‘袭击’你,而且你被我碰了会觉得紧张,是因为这个吗?”

“应该是。”危衡说,“你的触碰会让我很紧张。”

云辰忙把手缩回来:“不好意思。”

“没关系。”危衡答道,“我知道我喜欢这种感觉。”

云辰愣住了,他的手仍然停留在半空中,而他却听见危衡低声说道:“你能再抚摸一下我的背脊吗?如果你愿意的话?”

云辰依旧呆滞着,却觉得心里涌起一种强烈而温暖的感觉,他轻轻地伸出手指,抚摸危衡的背脊。云辰手指滑过危衡的背,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立即被危衡那强壮而有力的肌肉所惊艳。他的指尖慢慢地移动着,一边轻柔地抚摸着,一边感受着危衡完美的肌肉线条。

某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摸一只巨大而温驯的猫。

“被抚摸是什么感觉?”云辰好奇地问道。

第19庄园做客

危衡静静地注视着云辰,思考了片刻。他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淡淡地说:“是一种安全的感觉。”

云辰感到有点疑惑,“安全?是什么意思?”

危衡并没有过多解释。

他的表情温和而深邃,事实上,他也不知如何跟云辰解释“安全”对自己而言是一种多么难得、多么珍贵的感受。

云辰没有追究太多危衡的话语,因为他感到很累了。他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身体逐渐放松,深呼吸了几次之后,他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当云辰起床的时候,发现危衡已经不在了。

云辰洗漱完毕走进餐厅的时候,危衡已经坐在那里了,似乎正等待者云辰的到来。云辰看到了名贵的岩板自动餐桌上摆满充满市井气息的豆浆油条和精致的面点。他感到非常惊讶,这样的早餐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云辰朝危衡无奈一笑:“不是说,你不需要特地做这些事情。”

“我也说了,我想让你感到温暖,”危衡温和道,“我的丈夫。”

云辰心下一跳,脸颊忽的火烫。他扭脸看旁侧,似乎是想确认危衡有没有打开火炉,不然他为什么会感到脸颊过热?

云辰用手扇扇风,回过头来看危衡,忸怩地说:“那么说,你也是我的丈夫,我也该这么对你才是。”

“没有必要。”危衡回答,“我又不会感到温暖。”

不会感到温暖,不会感到寒冷,不会感到疼痛……是不是也不会感到快乐呢?

想到这一切,云辰难以避免地感到苦涩。他望着危衡,用试探的语气说:“你感受不到温度的变化吗?”

“当然可以,”危衡说,“我能感受到空气的温度湿度,就像我能感应到你的温度心跳一样,但这些对我来说比起感觉,更像是一组数字,一种对形势判断的依据。”

云辰似懂非懂地看着危衡,半晌又问:“那么心灵上的温度呢?”

危衡定定看着云辰,似乎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云辰继续说:“因为你说的让丈夫感到温暖,也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温暖吧,而是心灵上的那种……”云辰把热气腾腾的豆浆捧在手心:“我相信,你的心也能感到温度的,而且这份温度不仅仅是一个数字。”

“为什么你会这么相信?”危衡问。

云辰说:“因为你会想让我感到温暖。”

危衡怔然看着云辰那双因为热气的蒸腾看起来模糊而湿润的眼睛。

“但是,我确实……”危衡思索一会儿,才找到措辞,“我和你们不一样的。”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但人性总是共通的。”云辰说,“他们说的不对,你是一个有感情的人,危衡。”

危衡不知道怎么回答,却听见云辰用笃定的语气说:“危衡,你对我有感情。”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危衡心内困惑不攻自破,眼神都变得清澈明亮。他轻呼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和,说:“是的,云辰,我对你有感情。”

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危衡觉得连呼吸都好像有了不一样的温度。

就像是,他嘴巴吐出的不是一句话,而是一个梦幻泡沫,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在微风里轻易破碎。

云辰知道危衡每天都会回军部上班,但却不曾了解危衡其实是干什么工作的。

据说,地球联军已经把虫族来犯的大军歼灭,短期内地球不会再次遭遇虫族危机。为此,太阳系的布防只保留AI系统和少量军人。作为元帅的危衡也回归地球,过上平静的生活。按照汤校长的说法,危衡此后的工作重点是作为“形象代言人”来增加公众对人间兵器的好感,让基因改造人能更好地融入社会。

在社交平台上看,关于危衡婚姻的话题虽然短暂地上了几天热门,但之后就销声匿迹了。之后关于危衡的讨论主要还是围绕着他的战绩。

军部对危衡还是十分保护的,危衡的个人照片并未流传。但军部一些人类士兵接受采访或是上节目、做直播的时候都会提到危衡,一旦说起危衡,都不乏溢美之词。只是不知道是他们真心敬佩危衡,还是军部授意他们这么做。

大家都在谈论危衡,大家都知道危衡,可是大家都没有见过他,这反而显著提高了危衡的讨论度和知名度。

或许,这就是汤校长的策略之一吧。

云辰知道,肯定有一天他会和危衡一起在公众面前亮相,到时候,他们的隐私空间可能就会被大大侵占。在这之前,他还是好好享受身为“普通人”的生活吧。

在浮空车里,云辰拨通奥斯汀的号码。

奥斯汀清亮的声音很快响起:“是危衡打算见我了?”

“嗯,过几天安排一个时间吧。”说着,云辰想起了令狐总的邀约,便又说道,“上次我们不是在餐厅碰到我老板了吗?他说他搬到了一个新庄园,想邀请我们去参加他的乔迁宴。你有兴趣吗?”说着,云辰又补充一句:“其实我和他不熟,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我要是不想去我当然就不去啊。”奥斯汀理所当然地说,“不过我倒是想去。”

云辰感到疑惑:“你居然想去?我以为你不喜欢我老板。”

“谈不上喜不喜欢,我根本忘了他是谁。”奥斯汀答道,“不过我对中式庄园感兴趣,想去看看。我在这边也有庄园,最近想修一下,参考一下别人的设计也没有坏处。”

云辰:“你可真有钱……”

“是啊,我是很有钱啊,你羡慕吗?”奥斯汀用骄傲的口吻说,“要不再给你一点?”

云辰:……他好拽。

云辰挂断和奥斯汀的通话后不久就到公司顶层了。他从浮空车下来,走了几步就看到令狐总了。令狐总朝他粲然一笑:“小云,早啊。”

云辰心中微微一惊,他没有想到令狐总会这么早就出现在这里。他走到令狐总的身边,礼貌地向他问好:“早上好,令狐总。”然后便把刚才和奥斯汀的通话告诉了他。

令狐总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起来,心里又想:我就说,只要有钱,什么样的美人拿不下?

和令狐总说完话之后,云辰便乘坐电梯往下来到文案办公区。云辰一进入文案办公区,便感受到了奇特的气氛,仿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好奇和猎奇的气息。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朝自己的工位走去。

在他走过去的过程中,他感受到了一直有人在偷偷地瞟他,他转过头去,发现了一些同事家装不急不缓地低头工作,但是其实有在偷偷瞟他。他心里暗自想着,或许是因为他昨天和令狐总一起下班的事情引起了同事们的好奇心吧。

尽管云辰有些不舒服,但他也不想过分关注这些琐事。他开始忙碌地工作,努力完成手头的任务,让自己的状态尽快恢复到工作模式中来。

还是老张脸皮够厚,率先站起来,跟云辰说:“小云啊,你要不要喝杯茶?这个可是无辐射无污染的雨前龙井啊。”

云辰淡淡一笑:“不用,我刚喝了咖啡。”

这时候,李主管也出来了,跟云辰说:“昨天我跟尚总沟通过了,那个文案的问题不是很大,要的也不急,过两天再给也是可以的。”

云辰笑了一下,说:“哦。我就说嘛,尚总不会提这种不合理的要求的,肯定是你们弄错了。”

李主管噎了一下,脸上却保持笑容,试探着说:“小云,你和令狐总很熟?”

“不熟。”看着这人前倨后恭,云辰倒也没有狐假虎威的打算,实话实说,“就见过几面而已。”

云辰的实话实说听在有心人耳里就是深藏不露。老张笑嘻嘻说:“我说小云也是够低调的, 原来认识老总,也不说一声。”

云辰笑了笑:“这话说的,谁不认识老总?”

说完,云辰自顾自打开工位上的生物认证开关,显然是不想再跟别人废话了。

大家看出云辰的意图,便也讪讪走开。到了茶水间,也免不得嘀咕两句:

“怪不得最近迟到早退还不把领导放眼里的,原来是有靠山!”

“你知道就行,加班加点不如上头有人。”

“之前给他员工奖,会不会也是因为……”

“说不定就是呢……”

……

云辰在工位上和AI文案对接,继续调整文案的内容。虽然AI是属于公司的,但是每个人工文案的AI都有微妙的差别,这是因为人工文案都各有自己的喜好和风格。

虽然人工文案和AI文案之间有一些类似训练员和警犬的关系,但是两者之间的合作不仅仅是为了提升默契。在当今信息时代,人工智能已经逐渐成为文案行业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AI文案能够根据数据和算法自主创作内容,提高创作效率和准确度,为人工文案带来很大的帮助。

然而,与训练员和警犬不同的是,AI文案并不是人工文案的“助手”或“伙伴”,而是公司的财产。如果人工文案离开公司,是不能带走AI文案的。这种关系在云辰心中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让他不太舍得离开这家公司。

虽然老张他们挺烦人的,但云辰不理会就是了,这个AI文案,他还是舍不得扔下啊……

当周末终于到来,云辰和奥斯汀早早地乘坐浮空车出发前往令狐总的庄园。

奥斯汀依旧非常低调(他觉得),穿的是奢侈品牌基础款,并且没有带上任何保安、扈从和佣人。他自己也不开车,就搭着云辰的顺风车。二人手里就捧着一瓶红酒作为伴手礼,看起来也甚是简朴。

云辰和奥斯汀抵达令狐总的新庄园时,大门敞开,看起来宛如一座小型城堡。庄园外围种满了色彩斑斓的花卉和树木,远远望去,犹如一片绚丽的海洋。庄园内部建筑风格精美,鲜明而奢华,外墙用金属装饰在太阳的照耀下,散发着奇异的金属光泽,十分耀眼。在草坪上,有一些人正在打高尔夫球,他们手中拿着昂贵的高尔夫球杆,十分尊贵。云辰不禁想起之前在公司里听到的传言,说令狐总在三年前就已经成为亿万富翁。

奥斯汀和云辰走进派对现场,身穿朴素的衣服和没有任何奢华饰品的他们,显得格外突兀。派对上的客人们多数都穿着高档的晚礼服或是时尚潮流的服饰,云辰和奥斯汀的朴素打扮很容易被误会是来淘金的小美人。

几个宾客好奇地走过来问:“哎,你们是新来的吗?怎么没见过?”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的目光落在云辰的身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好奇打量和见猎心喜。

云辰面露微笑,有些尴尬地说道:“是啊,我们是被令狐总邀请来的。”

“哦,原来是令狐总的朋友啊。”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又摆出一副淡定的样子,不再多问。

中年男笑着将手伸出来,展示出一张黑色的电子名片,名片上写着“丁旺实业董事长 丁旺财”。他微笑着将名片递给云辰。云辰接过名片,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字体十分精致,滚动播放着字幕介绍丁旺实业的品牌形象和丁旺财的身份地位。

“原来是丁总。”云辰微笑着说道,“久仰大名。”他心里其实没太在意,顺手就把卡片递给了旁边的奥斯汀。

丁旺财听到云辰这么客气地称呼自己,也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云辰微笑着回答:“我叫云辰。”

丁旺财点点头,显得很有礼貌,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奥斯汀,“你叫什么名字?”

奥斯汀根本不想搭理他,云辰便尴尬地替他回答:“这是奥斯汀,他中文不好……”

奥斯汀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老子中文牛逼坏了。”

云辰:……

丁旺财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他的目光又转回到了云辰身上。

这时候,令狐总也带着两个朋友走了过来。

奥斯汀和云辰来的时候,令狐总并没有立即前来迎接,也不全是因为派对朋友太多招待不过来,更是因为令狐总有意晾一晾他们,好显示尊卑之别,也给这两个“刘姥姥”一点时间消化来到了“大观园”的现实。

现在看到丁旺财去搭讪,令狐总才过来宣誓主权,笑着说:“奥斯汀,你来了!我还怕你不来呢!”

奥斯汀迷迷糊糊地看着令狐总:“我们认识吗?”

云辰尴尬地说:“咳咳,这个就是令狐总啊,你忘了?”

“确实忘了。”奥斯汀大方承认。

令狐总心里是不信的:哼,小狐狸,和老子玩这一套?欲擒故纵吧。

然而,令狐总还是保持微笑,说:“没关系。哦,对了,我听云辰说你对庄园有兴趣,怎样,你觉得我的庄园如何?”

奥斯汀目光扫两眼,说:“还挺失望的。”

令狐总愣了一下:“失望?为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文化差异,我以为庄园得大一点。”奥斯汀比划了一下,说,“你这不就是几栋土楼搭上前后俩小土坡么?这也能说是庄园吗?还是说我们有还没参观到的部分?”

令狐总的脸一下黑了。

丁旺财在旁边听着发笑,便对奥斯汀说:“那小美人,你倒是去过什么大庄园,可给我们说说?”

奥斯汀只道:“我刚来亚洲,还没见过几个这儿本土的庄园呢。”

丁旺财和令狐总都暗自发笑,觉得这土包子就是强撑着面子。

令狐总却也感到有些尴尬和不爽。毕竟,他的庄园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几栋土楼和两个小土坡。但是,令狐总也没有甩脸子,甚至还觉得这个美人挺有个性,更加激起他的征服欲了。

令狐总看着奥斯汀,眼神里带着一丝暧昧,开口说道:“奥斯汀,我亲自带你去逛逛那些隐秘的部分怎么样?”他的笑容变得有些猥琐,让奥斯汀有些不自在。

奥斯汀皱起眉头,感到不解和困惑。他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令狐总会这么主动地邀请他,明明他们并没有接触过。

旁边的丁旺财看到奥斯汀的表情,忍不住发笑,说道:“你就跟令狐总去吧,让云辰陪着我就行。”他的语气带着一点玩笑,但是奥斯汀却感到有些不妙。

令狐总听到丁旺财的话,眼神一闪,语气变得更加暧昧:“那小云,既然丁总喜欢你,你就好好陪着丁总吧。”

旁边几个人也都心照不宣地交换眼神,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正在发生。氛围变得有些诡异和沉默,仿佛一场阴谋正在酝酿中。

看着令狐总和丁旺财满脸红光、眼神露骨,云辰再是直肠子,也终于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他震惊过后,便是震怒,脸即时气得涨红。

奥斯汀还没参透这其中的文章,但也察觉到云辰的情绪变化,便疑惑地说:“怎么了?”

云辰抿了抿唇,冷冷道:“我想起还有事,奥斯汀,我们先回去吧。”说着,云辰又对令狐总和丁旺财说:“不好意思,我们先离开。”

云辰看着令狐总,眼神中透露出浓厚的不满和愤怒。他不想再待在这个让他感到不安和不自在的地方了。他毫不掩饰地表现出自己的抗拒,这自然是大大扫了令狐总的面子。

令狐总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明显感到了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和伤害。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带着威胁的口吻说道:“丁总是我们的大客户,你身为员工,不得维护维护客户关系吗?”

云辰脸色一沉,答道:“维护客户关系应该不是我的工作吧。”

令狐总听到云辰的回答,更加不满,他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语气也更加尖锐:“你这个小小的员工,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不顾公司利益?你要是再不配合,不要怪我不客气!”

云辰切齿冷笑:“那你辞退我吧,记得足额赔偿!否则,我告死你!”

令狐总气得咬牙,正想再说什么,云辰却不屑地扭头离开,他已经无意再听令狐总的威胁和挑衅。他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不会被任何人威胁。奥斯汀看到云辰这个样子,也赶紧跟上他就往外走。

云辰带着奥斯汀快步往外走,他们穿过来时的道路,前往庄园外面的停车场。

奥斯汀满脸困惑,不明白为什么云辰会这么生气。他看了看云辰,问道:“刚刚你老板怎么会突然发癫?是不是吃错药了?”

看着奥斯汀不谙世事的样子,云辰不知好气还是好笑,只道:“是啊,他脑子有问题。”

“太没有礼貌了,居然敢这么跟我们说话。”奥斯汀虽然还没参悟刚刚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本能地因为丁旺财与令狐总的态度感到不舒服。奥斯汀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他要是感到不舒服了,就会生气,他生气了就得发泄。因此,他直接说:“他俩可真烦人,要不我把他们弄破产吧。”

云辰没想到奥斯汀的思维如此跳脱,也是噎了一下:“……这、这不合适吧?”

奥斯汀点头:“也是,你的事情我不方便插手。”说着,奥斯汀一脸深沉:“还是告诉危衡,让危衡直接宰了他们吧。”

云辰:???

云辰不高兴地说:“你把危衡当什么了,他又不是黑道大哥的!”

奥斯汀点头:“他当然不是黑道大哥,黑道大哥杀人也是要坐牢的。”

言下之意,就是危衡比黑道大哥还黑还大,杀人放火都不用坐牢。

云辰更不乐意了:“你根本不了解危衡,危衡其实人畜无害,老实巴交。”

奥斯汀:???

谈话间,云辰和奥斯汀已来到停车场,却发现他们的浮空车已经离开了。云辰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早就离开派对,所以才让浮空车先回家,等到约定的时间再来接他们。但没想到现在……

云辰按两下眉心,苦恼说:“要不我找找电召车平台吧……”

奥斯汀却说:“哪用这么麻烦?把危衡叫过来接我们就好了,今天不是休息天吗?他也是闲着吧,正好来揍那俩龟孙,就当解闷了。”

云辰不知好气好笑,说:“危衡真的不是那种会随便使用暴力的人……”

奥斯汀也不和他争辩,只说:“你把他叫来就知道他暴不暴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