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晏没有迟疑，直接给了答案：“我信。”
这回轮到林宇诧异：“为什么？”
“哥从不跟他们联系。”祁晏道，“如果他记挂着哥，以哥自命清高的性子，不可能去幻夜陪酒。”
“你说谁自命清高。”林宇反驳他的话，转身双臂环住对方的脖颈，“这是贬义词。”
“我们没在一起之前，哥怎么对我的，心里没点数？”祁晏道，“亲也不让亲，碰也不让碰。”
“那时你根本就是想玩我。”林宇答话，“你看我的眼神带着不屑。”
“能怪我吗，哥在班级的表现太糟糕了。身上总是布满脚印留下的灰尘，桌子里全是垃圾，迟交作业，还对我很没礼貌。”
“……”
林宇甩开祁晏的手，迈步朝洗漱间走。
“哟，生气了？”祁晏拉住他，“我开玩笑呢。”
“好笑吗？”林宇冷声问。
祁晏察觉对方的不悦，立刻摇头：“不好笑。”
林宇停下脚步。
祁晏连忙从身后抱住对方：“好了，我们聊一聊哥父亲的事。”
“嗯。”林宇消气，“我今天要去见你父亲，确认牢房里的人是不是姓林。”
“姓林又怎么样？”
“你不在乎吗？”林宇问，“他做了很严重的事，你至少应该生气。”
“哥，你刚刚不都说了吗，他做什么都跟你没关系。”祁晏道，“现在该忧虑的人是我。”
林宇转头，望进祁晏的双眸，“什么意思？”
“万一祁家非杀他不可，哥会怪我吗？”祁晏回以凝视。
林宇微微张口，却好半天没说出来话。
数秒后，他率先避开视线，神色恍惚：“这个问题，我需要一段时间，做心理准备。”
祁晏收紧拥着对方的胳膊，脸埋入对方颈窝：“哥啊，我们在一起的阻碍未免太多了。但是你不会因此抛下我，不是吗？”
林宇闭眸，不说话。
“事情都会好起来。”祁晏自顾自接话，不知是在对林宇说，还是在劝慰自己。
可林宇的沉默总是轻易让人心慌，祁晏抱他抱得再牢，哪怕胸膛相贴到彼此能交换心跳，都无法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彻底消失。
阶级。
身份。
财富。
家人。
它们的存在总轻易让人忘记爱情本身的纯粹。
*
见大司田的路上，林宇带上了林篱。
祁晏开车，他无数次看向后视镜，瞄林宇所在的位置。
而林宇全程都在低头跟林篱交流，嘴角偶尔露出温柔的笑意，祁晏的心情却始终无法因此轻松。
到了目的地，如他们所料，不是会客应有的场所，而是大司田管辖领域的牢房，周边有诸多保镖看守。
“我能陪他一起进去吗？”祁晏站在林宇身边，问大司田。
大司田不回话，命令手下：“门打开。”
手下闻言，用钥匙打开三层锁后，上前带路。
牢狱很暗，内设数不清的铁笼和胡子拉碴的犯人，气味难闻。
可他们要见的人不在这里，在地下一层。大司田输入指纹，电梯才开始运转。
踏入下楼的电梯时，林宇将林篱交到祁晏手里：“帮我照顾阿篱，我一个人进去。”
祁晏接过林篱，林篱马上就乖巧地搂住祁晏脖颈。
“但我想陪着。”祁晏道，“如果哥又打算做什么让我不愉快的决定，看到我在身边，哥至少会有所收敛。”
“别乱想。”林宇开口，“阿篱被你抱着，我还能走去哪儿。”
“也是。”祁晏重新笑了，他的手落在林篱背上，“小阿篱是要挟哥最好的把柄了。”
林宇不喜欢他的话，蹙眉。
祁晏嬉皮笑脸。
最终，大司田独自领林宇进了那间牢房。牢房阴暗，冷意彻骨。
林宇穿着短袖，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搓了搓手臂，却在抬眸间，对上牢笼里，那个苍老了许多的男人的视线。
于是脚步停下，心在胸腔狂跳。眼神里或许有恨，但太多的冷漠几乎将恨意吞噬，所以林宇表情没有发生一丝变化，哪怕牢笼里的人双手拼命拍着囚禁他的铁栏杆，急切地想让他靠近，近距离看一看omega年轻又熟悉的面庞。
“我给时间让你们聊聊。”大司田压低声音，“倘若你真想跟祁晏走下去，让牢笼里的人开口，把真相说出来。当我的家族不再受制于国主，祁晏娶谁都是他的自由。”
“真相公开后，失去利用价值，他难道有活路能走？”林宇偏头看向大司田，“这跟我亲手杀了他没区别。”
“维系家族的生存，让大司田之位稳如磐石，是我们祁家的信仰。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在乎。”大司田说完，转身离开，把空间留给林宇和犯人。
林宇在原地站了数秒，终于迈步靠近铁笼。
“你过得不太好。”林宇开口，有些失神，又或者说，注意力无法集中，“我以为你把我和阿篱丢下后，日子没那么差。”
男人的目光停留在林宇身上，迟迟没挪开。半晌，他咧开破裂的嘴角，露出带有皱纹的笑。声音干涩，与往日的温润大相径庭，“我想过很多攒钱的方式，这是最快的一种。”
说着，他迅速转身，扒开地上的草堆，戴着镣铐的手举动不那么自如。许是胳膊被打折过，手臂会不自在地发抖，身躯也佝偻。
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那个气度高雅，待人有礼的alpha，再也没有半分相似。
“你在找什么？”林宇问。
男人找到东西匆匆起身，手略微探出铁栏，掌心有一张皱得不成样子的支票。他轻声呼唤：“小宇，来，你拿着。我赚的，五百万。”
林宇目光缓慢落在那微不足道的纸上，数秒后，眼眶逐渐泛了红：“所以你把你的命都搭进去了，就为了这个？”
“我的儿子，不应该吃苦。你们从出生起便养尊处优，我怎么能让你们跟着我过一辈子还债的日子。”男人对他笑了下，扯开了面庞的刀伤，鲜红的血顺着面庞流落，他怕吓到林宇，低下头慌忙用手擦去，眼神闪躲又卑怯，“抱歉。”
“你不问问我，凭什么自私地以为我不愿意。”林宇声音发颤，“我跟阿篱需要的不是钱，我跟他想要你陪着。你知不知道你走以后，我们连爸爸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