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和阿篱受苦了。”男人因愧疚而没法在林宇的话中抬头，“没想到一连数月都不得联系你。”
林宇走到牢笼前，凝视他父亲的容颜，努力抑制声音的哽咽：“还好，我没有受苦。只是我以为你不要我和阿篱了，所以心里难受。”
“你拿着。”男人手指沾了脸上的血，却一直小心地没让它们玷污支票，“把债还了，然后带阿篱离开这里。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我陪不了你，也对不起你。”
林宇缓缓抬起手，将支票握在掌心。他垂眸看着支票上标注的数字，眼睫逐渐湿润，“你在牢狱受尽折磨，只是想撑到把支票交到我手里？”
男人点头：“我被捕后，与外界的联系切断了，我想办法找你，却没想到会害你落入大司田手中。”
“不是，和你没关系。“林宇整理情绪，将支票装进口袋。
这五百万是男人坚持活着的理由，它能稍微减轻男人心底对林宇和林篱的愧疚。
所以林宇没有开口解释，没有告诉父亲他已经还清了债务。
见林宇收下支票，男人的背脊不再那般佝偻，他像是卸下了重担，笑容带了些释然，“小宇，大司田带你来的时候，有没有提要求？是不是要我说出自己在为谁卖命，他便放你一马？我会告诉他，我所做的一切都跟你没关系。”
林宇不接他这个话，转身道：“你等会儿。”
说完，加快步伐朝门口跑去。
男人还想跟他多呆会儿，急切地想伸手拉住他，但他够不到。声带颤动得厉害，也没发出阻拦的声音。
但没多久，林宇便匆匆抱着林篱回到牢狱，站在眸色因儿子的回归重新恢复光彩的男人面前，开口时因气息尚未恢复，他有些喘：“阿篱，这是爸爸。”
怀抱里的林篱看清父亲的面庞，小嘴一下子就瘪了下去。
林宇知道林篱在忧虑什么，他劝说：“阿篱叫爸爸，没关系。”
有了林宇的话，林篱放声大哭：“呜呜，爸爸，爸爸阿篱好想你。”
“哎，阿篱长高了。”男人欲将手伸出铁栏，无奈双手被镣铐限制，他没法抱住对他伸出双臂的林篱。
林篱在外也很急切，他用力推门，推不动，委屈地抬眸看向林宇，抽噎道：“哥哥，怎么办，要怎么进去？”
“进不了。”林宇摇头。
于是林篱把手探入铁笼，牵住男人的手，哭红了眼睛：“呜呜呜，爸爸被抓起来了。”
“爸爸没事。”男人反握林篱，蹲在林篱面前，低声安慰，“阿篱不哭。”
数秒后，男人缓缓抬起头看向林宇，唇瓣阖动，声音极为沙哑：“你妈妈……她还好吗？”
林宇闻言，眸色闪过一丝不理解：“我们家门的不幸，全部因她而起，你还惦记她？”
男人被训，垂下头沉默。
林宇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底终究还是起了怜悯：“她跟胡阳结婚，胡阳后期出事了，正在谋划着跟岚瑶分开。没了你，岚瑶什么都不是，胡阳也明白这点。”
“你跟她联系吗？她现在心里一定不好受。”
“可能吧。”林宇语气生硬，“因为她爱胡阳。”
男人面庞流露出迷茫，还有刻骨铭心的失落，“她爱一个人，是什么样……我没见过。”
“即使胡阳一无所有，她仍旧愿意陪伴。”林宇道，“她可以接受胡阳有孩子，为了不让我和阿篱破坏她的新家，扬言断绝我们与她的母子关系。她晚上坚持与你分床睡，可早在她冷落你之前，她就已经跟胡阳在外开房。出卖你公司的资料，让你背负债务时毫不考虑我跟林篱的处境。站在我的角度而言，她是个异常差劲的母亲。”
“她对你们不好。”男人说话速度缓慢，“我对你们也不好……你们受苦了。”
“好不好，不是你说的算。”林宇反驳他的话，“阿篱需要父亲，我也是。”
“我做了无法饶恕的事。”男人知道自己要辜负林宇和林篱的期盼，眸色沉重，“大司田家族在这场博弈中何尝无辜，哪怕他们高抬贵手，国主也不会轻饶我。”
“死士，吃药了吗？”林宇问。
“应该要吃，但我没吃。”男人道，“我必须保证把钱交到你手上。”
林宇瞥过视线，不愿直视这份沉重的情感，“你身体素质没那么好，怎么混进这个组织的？”
“做生意的时候认识了一些人。”男人解释，“然后托关系，加进去后负责死士内部的信息处理，也动了些手脚，让大司田很不好过。”
“所以证据都在你手上？”
男人点头。
“我想想办法。”林宇垂下眼帘，可他没把握能成功，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
“小宇，不要为我求情，我的事不能牵连到你。”男人坚定地告诫，“你现在带着阿篱走。”
林宇蹲下身，轻轻摸了摸林篱的头：“阿篱先在这里陪爸爸好不好？哥哥出门找祁晏。”
“好。”林篱吸了吸鼻子，“阿篱跟爸爸一起等哥哥。”
“乖。”
林宇说完，起身要走。
衣摆却被一只小手拉住。
林宇回头：“怎么了？”
“哥哥，你能不能跟祁晏哥哥说，让阿篱也到笼子里面去。”林篱双眸红彤彤的，“爸爸受伤了，流血，阿篱很担心。”
林宇不是注意不到男人身上的伤，他抿唇，沉思半晌，选择告诉林篱实话：“阿篱，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爸爸离开笼子，我们不能提太多要求，祁晏哥哥会生气。”
林篱歪了下头，他不懂。
林宇迈步离开牢狱，无视身后男人提高音量的阻拦，哪怕对方的恳求分外迫切。
*
祁晏和大司田在牢狱之外的休息室内。
见林宇推门而入，祁晏连忙从沙发上起身，视线落于对方身上，却迟迟没出声。
“牢房内的人，的确是我父亲。”林宇转身面向大司田，“他愿意说出真相。”
“很好。”大司田唇边挑出一抹笑，“你算想明白了。”
林宇低头，腰身一点点弯下去。
Omega双膝跪在地面的那一刻，祁晏瞪大眼睛欲拉他起来：“哥，干什么呢？”
“我想求你们，饶他一命。”林宇眼睫湿润，他将头重重磕在地面，“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跟我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