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竹马无猜【完结】>第34章 莫名其妙的牵连

  钱墨承混在众多张跟他一样怨气满满的脸当中走出了视传学院的办公大楼。就在他拇指在毕佑的“比鲁斯”头像打转了一番刚刚心想算了的时候,刚刚熄屏的手机在裤袋边沿想起了机械刻板的通话邀请。

  话筒里面是一个欢快无比的声音,但他却因为自己现在心烦到了极点,与身边那些被添了麻烦而趁机发难到自己想要分手的男女朋友身上的同学一样,没声好气地骂了几句,只是别人挂断之后是稍有窃喜,而他心乱如麻。

  他的脾气不是凭白而发,开学也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他们便隔三差五地看到“福临门”有勘察取证,装备齐全的警员光顾。原本还只是有一些日用杂货一类的失窃,可就在上星期的时候一个赶着上课的年轻老师从超市出来跟一个只看手机不看不看路的学生撞了个正着,学生替他收拾好了撞散满地的东西,可他身上那笔刚刚收齐的青年艺术赛的报名费就在那个时候一撞消失了。

  “谁让这跟科技新生活唱反调的破学校非收现金,转到老师手机或是班长收了统一上交不就好了嘛。”

  张伍德是被点名过来调查里最倒霉的一个,他昨晚本打算看两页玄幻小说催眠,怎知那本书烂的只有名字,一个原本打算按时起床,迈着轻快步子进课堂的上进学生愣是被这本深夜读物害成了一个开课半小时,后门偷溜被发现记名还困到一上午两次差点倒在走廊上,罪加一等的“特困生”,好不容易熬到了上午最后一声铃响,怎知学校的大喇叭点出的一堆经过或是在那天进过福临门的学生教工他还是头一个,而这头一个中彩的,竟然仅仅是路过与那个丢钱的老师打了声招呼!

  “你们没听说就在我们入学的前一年,一个油画系的班长微信收了全班的班费之后拿去地下游戏厅赌博,然后还用各种借口把他们班里人借钱借了个遍的事情?据说是因为这位学长,咱们才又过上了这跟新生活唱反调的好日子。”

  被陈建宏科普过之后张伍德本来打算大骂一通,可看到钱墨承的脸色很是难看,两人还有的抱怨就咽回了肚子里去,相比起他们这趟去自叙清白的麻烦钱墨承才真的是惹上了无端祸。学校怕流言蜚语与家长们看到新闻之后对安全的质问,因此刚刚被请进楼的学生都是再三保证之后才看到了后续的监控。

  那笔装在信封里的报名费在当夜福临门的店员整理门口对方的水果纸箱的时候其实是掉了出来的,恰好“黄褐楼”的宿管阿姨正好下班,她看到这个不熟悉路的店员很是着急这笔钱要怎么交去保卫科,便热心地把她往学校南门领了过去。

  可这好心也让自己卷入了一场横祸,就在学校唯一的监控死角——视传系教学楼右后转角时候两人遭遇了袭击,噪点密集的监控录像里两人只有半截身子在屏幕的边沿左右闪躲,没多久阿姨随身的包就跌到了地上,再一会儿,便是这两人前后昏迷倒地,两只带着黑色手套的苍白手臂拿走了阿姨包里的零钱与那个现金塞满的信封。

  保卫科特意在这处把画面暂停并且放大给所有被叫进办公楼来的“嫌疑人”,这个拿走了现金的人虽然不见全身,却可以看出是个高瘦的男生,长发及胸,而且右上臂隐约有尚未完成的刺青线条……

  “老……老钱,你发小人挺好的,肯定是巧合,何况学校这也只是找你问问,还没找到他嘛,今天来的也不是所有跟阿姨还有福临门有过接触的全部人,肯定会水落石出,不冤枉好人的。”

  张伍德在食堂里嘴上笨拙地安慰着钱墨承,他们因为这办公楼走一遭而错过了午饭时间,虽然现在盘子里这点肉还不够他塞牙缝的,他却还是把最大的那块排骨舀到了钱墨承的勺边。

  “就是,就是!虽然他是那天唯一和阿姨说过话的人,可那是一大早啊!人家还替咱们扛过水呢,却还触了这倒霉学校的霉头,艺术生留头发的那么多,怎么单拉你去问他是谁……”

  “因为在校期间不许有纹身!那人的衣服跟毕佑一样,刺青的位置也跟他一样,宿舍楼下的监控又正好是那天,你们说,如果找不出第二个,或者这笔钱找不回来了会怎样?”

  钱墨承本来就难以下咽,被他们两个这一唱一和之后更加是直接把勺子放下了,他刚刚被单独叫去问话的时候要不是还有那个在医院醒过来的阿姨担保的一句,怕是现在离家近的派出所已经上楼敲门了。

  他心里又烦又急,恰好这时候毕佑又打电话来,他那通火气并非对他,而是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先是昨天胡静怡拿着毕佑耍手段溜进学校不只一回的事为难他,今天竟然又平白无故地多了这么个大麻烦,他只觉得是自己给他带来了这些,如果他离着自己远一些,或者并没有从墨尔本退学,那现在应该还是一个每天掐着时差跟他发些没营养的讯息,快乐且没心没肺的傻子。

  钱墨承用没沾上石墨的手背揉了揉自己因为紧绷而难受的眼睛,看了看自己面前画架上的那些杂乱线条,把这张废了的素描纸换下之后,他看到了讲台上一双浑浊呆滞的眼睛正很是不满地盯在他身上。

  “大家线稿必须用心,不能说要你们每个都一气呵成,但真正到了与甲方面对面的时候,你要让人家看到你一副没用的样子在对面撕掉个七八张纸么?!”

  说完这个发际线与颅顶至高点平齐的中年男人驼背起身,刚走下讲台没几步,那位置靠前的同学便首先遭殃,受到了各种比喻生动却尖酸刻薄的批评指点。

  “我的妈呀,老钱!吴潼都铺色了你还敢撕,算了,你拿我这张顶一顶吧,少挨骂一句是一句,今天倒霉够彻底的了!”

  陈建宏从别后塞了一张自己画了一半又费掉的线稿给钱墨承,钱墨承本来并不想要,可看了看自己身边那堆已经数不清多少张作废了的碎纸片,只好把它夹上了画架,用最快的速度修改起来,吴潼也趁着战火还没烧到身旁往他身旁凑了凑,不忍直视他惨目忍睹的进度,自己拉开了钱墨承拉链都没开过的颜料包。

  “借你两个颜色用用,我这边缺了。”

  钱墨承根本顾不得,只是点了点头让他自己拿,毕竟这可是远近闻名的“老姜师”的课,这个发际线齐天的小老头有一条跟他手里的作品一样名声在外的毒舌,无论你是多自信优秀的人,在他嘴下也撑不过五句就要怀疑人生,张伍德这样碾压了全市近十万考生成绩的,到了他嘴里也能刻薄出一堆吹毛求疵的毛病,要是有哪个能在“老姜师”嘴里得一句“还可以”的评价,那第二天在校园里你横着走路别人也觉得是应该的。

  “毕佑是谁?”

  吴潼的这一句直接让钱墨承手里的铅笔摔断了笔芯,宿舍里其余几人也赶忙往吴潼方向伸头过去,眼睛一起落在了他手里的粉色信封与一张摊开的印花信笺上。

  钱墨承无奈地叹了一声,昨天一回到学校就被胡静怡闹腾了一番,他的颜料包在地铁站的时候被那个忽然叫住的女生塞了这个,要不是吴潼借他的颜料,以自己的进度它今天也未必能见天日。

  “哇!要不是看到我怎么都不会相信咱们花美男也有当替别人转情书的工具人的一天。”

  陈建宏憋笑憋得实在内伤,先缩回了自己的位置,可有人躲过一劫就一定也有在劫难逃的那个,就在钱墨承把吴潼手里的信抢回来的时候一双蜡黄皮肤,青筋分明的手从他俩中间蛮横地把信劫了过去,两人被吓得同时触电一样地耸了耸间,只见“老姜师”的眼镜片上已经反射出了可爱的字迹与落款的一颗爱心,而他身后半个教室的同学都已经自动切换到追悼会模式,只敢给予吴钱两个人一种沉痛惋惜的眼神。

  钱墨承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忽然起身的影子碾上了“老姜师”那被白炽灯映得光亮无比的半个头顶,一把将那封要自己转交的信抢了回来,在所有同学还没从他这一“勇者之举”中缓过神来,他又抬头挺胸冷着脸地对着“老姜师”来了一句

  “姜老师,这是我私人的东西,可能您不方便看了。”

  话还没落,陈建宏握在手上的那管颜料掉地的声音就突兀地闯进了这空气凝滞的氛围,“老姜师”太阳穴上的青筋随着嘴角抽动了一下,这就将死鱼一样的眼睛抬到了钱墨承脸上,已然是那冷冰生硬的吴江口音。

  “侬以载我的课堂上,哪样可以哪样不行,是我说的算吧?!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幼稚东西……”

  随后他毫不客气地把被钱墨承加工了几笔的那张线稿从画架上一把撕到自己手里,张伍德简直感觉世界末日的裂缝就要爬到钱墨承脚下了,刚起身要替钱墨承说两句,谁知道“老姜师”眼镜寒光一折,这就映上了他慌张无比的脸,他顿时话卡喉咙,石化原地。

  “多管闲事做啥,这又不是你给他的。”随后这就把头僵硬地转了转,又扫射到了陈建宏身上

  “是你给他的吧,我记得你的笔法的呀,要是手脚有什么病趁着年轻赶紧去治,这轻重都不分的落笔我回回给你批回去都没见你有改的意思,没个轻重不如先去报个那些钱闲的家长打发初中生的美术班去重新练练!”

  陈建宏刚要认下,谁知道阡陌把那抢回来的信笺在手里捏成一团,语气不善地先开了口

  “老师这是我画的,我不好您说我就是,干嘛扯上其他同学,我上课不该做与课堂无关的事情,还请您不要因为我耽误其他同学的时间。”

  一阵口哨伴着脚步与钥匙的晃荡声越发靠近,刚修完了楼道坏灯的学校电工本以为这层楼没人上课,谁知道自己嘴里这首小曲还没吹过三句,这就被忽然闯入眼里的一教室静如死水的人给吓得一口气回流呛到了喉咙,“老姜师”朝他斜了斜眼睛,他向是见了鬼一样满嘴“姜老师,不好意思。”地快步跑掉。

  “老师,请你不要耽误其他同学的时间。”

  钱墨承再重复了一遍,班里的同学听到以后甚至已经替他变了好几种脸色,就在钱墨承刚要自报家门让他记自己一罪了解此事的时候,“老姜师”忽然转头,这就回到了讲台上,推了推眼镜朝着全班人吼了一句“看他做啥,看自己画的!”

  钱墨承坐下之后就好像中邪了一样还是腰板笔直,眼睛呆滞,一会儿之后才转过头用发抖的声音跟吴潼小声一句

  “帮我捡一下我的笔,我……我腿抖,我怕我一动就要摔了……”

  初秋的黄昏里的天色大概是上海四季之中最是美好的时刻,夕阳将空蓝之上那些薄薄的云絮染层了层叠的色彩,没有那些庸俗文字里的风凉萧瑟,反倒让已经饱受了酷暑折磨了足足一个夏季的人们看到了四季轮回的欣慰。

  没有暑气的轻柔凉风在弄堂与梧桐之间穿梭街巷,把那些休息了整个白日的五颜六色逐一点亮,告诉着所有人这个城市会有另一副美丽的面孔来迎接夜色,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盛装而出,用属于自己时刻狂欢的笑声来为晚霞送行,也好似语句美好的祈祷,祈祷这会是一个月色撩人的夜晚。

  毕佑带着头发上被秋风刮来的三五颗桂花粒推开了那两扇被各种乐队贴纸贴满到门把手上的陈旧木门,一阵嘎吱之后他见到了朝门口望来的周忍冬与手里的一箱啤酒差点砸脚的阿海,愚人有星期二作为店里的例休,因此能在这种时候推门而入的要么就是找人的老朋友,要么就是一身制服带帽,来提醒他们酒箱子堆出了市政许可范围的人。

  “你不来我还打算拉着阿花找你去呢!今天阿花例休,吴非不知道搞什么,明明晚上也不用去胡闹却也不回信息。”

  他殷勤地接过毕佑手里提着的一大堆外卖盒子,周忍冬也在检修环绕音箱的那位顺利爬下梯子之后顶着已经汗湿透了大半的朋克背心走了过来,他们在那通往楼顶宿舍的狭窄楼梯上踩出钢板杂乱的响声,坐在狭窄得连腿也伸不直的房间地上举起了啤酒罐子碰杯,随后各自狼吞虎咽地吃起了毕佑买来的炒面和不算地道的油焖茭白,边吃边互骂闲聊,等到窗外隐约传来了愚人里的音乐,最后一只啤酒罐子被揉成了两半,周忍冬打开床边那一扇阁楼尺寸的气窗,垂直精准地让他们的餐余垃圾砸进了巷中的垃圾桶。

  “哇,高空坠物被举报可是两百块钱的啊。”毕佑抢过阿海那所剩无几的烟盒,把最后一支抛到了他手里。

  “得了吧,不到后半夜这地方连老鼠都懒得钻,我也是蹭了他几天住才晓得,这巷子天亮之前好热闹的哦,要是白天里不认识的人也能像后半夜巷子里这样情意绵绵,搂搂抱抱,这个世界应该会变成一个美好的人间。”

  毕佑被他这番前后不通的话给笑得呛到了喉咙,他拿起了自己那正在充电续命的手机,自从中午钱墨承在电话里一番莫名其妙的激动之后他心里一直不舒服,他在买画具和颜料的一路上都不停地发去信息,只是到了黄昏风起的时候都没等到半句回话。

  他心里承认他今天来找阿海和周忍冬吃饭目的不算纯粹,钱墨承的一顿骂把敲得他心上发慌,今晚的他需要一些说说笑笑甚至累极醉倒,否则他都怕自己头脑一热就冲进地铁站,在末班车上煎熬个二十多站也要去看一眼问一句,昨天那个女生的脸与她手机的界面,他越想越烦,甚至今早差点因为一夜的噩梦错过了跟梁如馨电话约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