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竹马无猜【完结】>第55章 阴雨天里的私密

  他们终于停下了唇齿间的对抗纠缠,带着对方晶亮粘稠的银丝分开在了夜雨声敲打到窗户上的时候,他们的眼睛依旧在对方身上。

  这个深吻消耗了他们的太多的体力和心跳,以至于毕佑的脸上都带上了缺氧的红晕,如果不是钱墨承手机被阿海传回来的讯息提示,他们不知道还要凝视着对方喘息多久,才会有一个人打算先开口说话。

  “雨太突然,他困在食堂了,我得过去接……”

  毕佑却没有让他把话说完,这个连骨头都发软的人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就在钱墨承打算转身的那刻,他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就算浑身痉挛让他下一秒就痛得五官扭曲,他依然没打算放手,甚至在这张脸扑向自己的瞬间,用不小的力道也咬了一口他的下唇,让钱墨承没有防备地差点叫出声音。

  “那就让他再等等……我不能吃,你也别吃了!不回答了我的问题……不放你走!”

  只是这句狠话刚放出口,他就彻底没了力气,钱墨承并没有让那只脱力的滑回床上,反而把自己的手指嵌进了他的指缝贴到了胸口上。

  毕佑的眼泪再一次刷上了原本干结的泪痕,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承受的一切都得到了最好的补偿,他触碰到了那紊乱的心跳,他眼里的宽容和纵容,甚至还有他从来没听到过的温柔。

  “你问,我……我一定不会烦你。”

  他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道属于夏末的刺眼的阳光,十五年前的一个本该蝉鸣单调的午后,胡雪珍忽然把梦里翱翔天际的他从床上拉了起来。

  他揉着眼睛被拽到了客厅里,模模糊糊之间,一个带着梨涡的笑容撞到了他的视线里,让向来内向的他有些不知所措,就好像一个流浪在阴天里太久的人,忽然被人叫出了名字,回头之间,他看到了已经快要遗忘掉样子的阳光。

  钱墨承怯生生地要往胡雪珍身后去躲,那个和自己穿着同样上衣的孩子看到之后却忽然挣开了大人的手,就在他的身子要成功躲到那雪纺的水蓝长裙后面时,一个滚烫湿粘的手心覆到了他的手背上,梨涡消散,一抹委挂上了那双晶亮清澈的眼睛。

  “你干嘛躲我呀?”

  毕佑眨眼撇嘴的样子让自己挨了胡雪珍一下轻轻的打,这让向来不主动和人接触的钱墨承更加胆怯,反手发力挣开了他,还动作夸张地在衣服上抹了一把自己被毕佑捏住的那只手。

  “我才不和你玩,你……你进门之后不洗手,还把我的手弄脏了。”

  这可让莫文婷脸上挂上了尴尬,就在莫文婷打算借着钱家的盥洗台把毕佑那因为从太阳底下疯跑回来的汗洗掉的时候,那双因为自己的话而委屈起来的毕佑却熟练地挣脱了自己妈妈,在钱墨承满眼的愤怒之中再次握上了自己的手,勇敢地和胡雪珍总说她看到都怕的愤怒眼睛,再次嘴角弯弯地再次露了笑脸。

  “可是我想和你玩呀!我从来不知道跟我有一件衣服的人会那么好看。”

  这话让两个母亲哭笑不得,而钱墨承在三两次逃脱无果之后,终于也松动了他那张顽固的嘴,说只要他去洗手,他们就可以一起看自己新买的故事书。

  那只被他挣脱开的手,在往后的十几年间也是一个被嫌弃无比的存在,这个人很吵,很烦,甚至有点时候真的会把钱墨承惹得无奈至极,可也就是这么一个从相遇那天起就不厌其烦地拉着他的手的毕佑,让他走出了那场来自父亲的秘密与意外的浩劫,拉着他在盛夏的太阳里欢呼,在失落的冬天找到了宽慰和释怀的理由。

  他是怎么意识到了自己对这个用笑容渗透麻痹他的家伙的依赖?其实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可能是在那个阵雨的午后他从他甜蜜的脸上知道了萱萱的存在,也可能是这个人不顾自己因为构图被打断的满脸不悦,横冲直撞地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哭着说父母已经办好了去墨尔本的手续;还有可能是更久之前,就在他们出现在彼此眼中的那个下午,他恍然大悟地发现自己松动的并不是那张倔强的嘴巴,而是自己的心上已经被那个梨涡绚烂的笑容,烫烙上了一个影子。等到往着南半球的飞机轰鸣离地的那一刻,他才发现那个影子依然在他的心口上平静地存在着,早已经和自己的血肉长成了不可分离的一部分。

  “你躲着我,故意让自己收不到我的讯息,是因为你怕我多说两句你就心软原谅我了对吗?”

  “我没有怪你,我是恨你!恨你为什么瞒了我这么多事情,恨你明明已经露宿街头了却还跟我装得跟没事的一样,也恨……也恨我自己没有能力跟你承担……”

  他的声音再次开始哽咽,说完这句又情不自禁地在那只和自己相扣的手背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毕佑甘之如饴地忍着他那只握着自己的手不断加重力气,即使这真的让他感到自己的骨头就要在他胸前断裂,他也只有满脸开心憔悴的笑容,因为他依旧觉得这不是真实的,只要自己稍稍把手抽回,这个接受了自己心意的钱墨承就会再次融化成噩梦里浑浊的颜色,而自己也会再跌进一个深渊。

  “你不骂我了,我不太习惯。”

  他真的太虚弱了,以至于眼睛里的本该有的倾盆大雨只是断断续续地落了几颗不大的眼泪,反而是钱墨承,这个他已经对他哭起来是什么样子模糊不已的人再次毫不遮掩地任由自己那双眼睛决堤,让他看得心疼又欢喜。

  “如果……如果当初你哭了,可能我就不走了。”

  毕佑感到自己胸口下苟延残喘的心跳开始渐渐地有了生机,他想再一次起身,却被钱墨承狠狠地按住了肩膀,就在钱墨承俯身靠近他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凑了过去,把他那颗悬在颌线上的泪滴细腻地吮吸,品尝,钱墨承先是惊讶,随后眼睛里化出了更加浓郁的忧郁。

  他们断断续续地浅吻着,即使毕佑的心脏检测仪已经好几次临近了警戒提示的范围,他再次抚摸上那个瘦弱的胸膛,欣慰地感受着自己的眼泪能把他苟延残喘的心跳救赎了回来。

  钱墨承细细地感受着,等到窗外的雨声也察言观色到了自己的突兀的时候,他才再次开口。

  “我这种人啊,是没有办法从一个深渊里救人出来的,可是沉进去的是你,我舍不得,也离不开,所以……所以我只能跟你一起沉了。”

  毕佑感觉到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锋利地刺在他的心上,他的泪腺干涸,可嗓子里接近疯狂的哭腔却让他感到自己就要被激动汹涌的悲伤炸裂。

  钱墨承也慌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这一句真诚会让他产生了这么激烈的排斥,再一次要伸手去按响救助铃,就在指间触及的时候,毕佑使出浑身的力气把他的手打落,那晚他反抗的时候被Kolt在左臂上弄出了一个利器深伤的口子。

  他还没从被他这一吓里反应过来,就已经听到了地板上滴答的细碎,厚裹的纱布逐渐蔓延开来鲜红的颜色,毕佑再次虚弱得睁不开眼睛,嘴里却依然拼命发出声音。

  “不要你……不要你跟我……”

  就算他拦下了钱墨承,那台监护仪也毫不留情地随着起伏狰狞的心电图尖叫起来,就在阿海带着一脸怨气拎着快凉透的饭盒进病房对钱墨承拷问一轮的时候,那尽在咫尺的病房门却被蛮力打开,一个医生匆忙地喊着“准备手术”从他身旁跑过,而那张被三个护士推着的床上,正是脸色紫黑,不断抽搐的毕佑……

  钱墨承以为,人生里的苦难会像小时候那些总在客厅里把胡雪珍哭红了眼睛的爱情电视剧,如果其中出现了有人在病床上睁开眼睛,那么往往会有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和皆大欢喜的结局!

  在被上海连续十天的初冬阴雨折磨得绝望横生以后,他彻底地把那点期盼太阳的希望踩碎在了心上,抬手之间,把那已经被他撕碎的化验报告和检查结果像有着深仇大恨一样泼洒到了雨中,看着它们湿糊卷缩,最后被路过的车轮碾压消失。

  他重新拎起放在地上的那个已经挂满水珠的塑料袋,甚至特地在进门之前整理好了自己眼睛里的空洞和绝望,他透过楼道里老旧的玻璃不断地调整着微笑的弧度,企图把这个从小就能一眼看穿他心思的人瞒过去。

  开门之后,一身红褐色疤痕的毕佑正赤脚在客厅里练习着医生交代的是“十步平衡”,他那好不容易调整好的表情白费了力气,因为他的恢复情况竟然不昨天好了很多,无论是气色还是肢体的平衡,都让钱墨承兴奋得再次把那袋子东西砸到了地上,飞扑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以前想让你这么开心,得是我请你喝薄荷宾治的时候了,现在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路就可以,那我别好了!这样你每次出门回来,我都能让你惊喜一回!”

  钱墨承眼睛里那微微闪光的眼泪被他这一句话瞬间抽干,他在把怀里的人推开的时候,还狠狠地捏了一把他的后腰,疼得毕佑差点原地冲上天花板。

  “看来脑子和嘴贱的毛病也跟着恢复了,那你的确别痊愈的好!”

  毕佑一脸委屈的主动勾住了他的脖子,就在钱墨承等着自己这一诈要得来的吻时,却因为玄关处那一大个快要撑爆的塑料袋失算在了最后一刻,毕佑这就抛弃了自己,摇晃着冲了过去把那一大堆沉甸湿漉的东西一把抱紧怀里。

  “还是老钱对我最好了!我爱吃什么医生就忌口什么,你全都给我买回来了!”

  钱墨承本来刚刚舒展的心情却被他这个兴奋的笑容彻底打到了谷底,他慌张地抢过了那包零食日用,借着冰箱门的掩护把自己就要那把差点没能忍住的眼泪抹掉。

  死里逃生的苏醒让许多项身体检查得到进行,就在他们表明心意的那天晚上,自己尴尬地搪塞过去了他心情激动的原因,那位主治医生虽然朝着他骂了一顿,却也叹着气安慰起他。

  毕佑的情况可能比原先估计的还要糟糕,比如他刚刚为什么总是自己起身失败,这就是强力化学物质对脊柱神经的急性破坏之一。

  他在这个阴雨绵绵的早上吻过了他熟睡的额头之后就去医院取回了那些化验结果和报告,没有他期待的侥幸,就像医生那听着不近人情的口吻再次在他耳边重复了一遍,毕佑会因为化学品残余的瘾性或者那天他们冲进门时看到的那些伤害随时离开他,就像钱沪明在一个普通的早上跟自己随意地说了声再见之后那样,把他抛弃在哭嚎和一辈子狼藉的回忆里面。

  “我看到云里面有一点太阳了,可能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毕佑的靠近的声音让他吓得肩膀一耸,他赶紧回过神来把冰箱门关上,甚至都不敢看他那双充满疑问的眼睛。

  “你这行动不便的,出院第十天也不能出去庆祝,所以我打算今天请吴非他们来家里吃个饭,毕竟你睡死那些天,他们出的力气可不必我少。”

  毕佑的笑容有些苦涩,他僵硬地在沙发上坐下,用钱墨承给他准备的那杯热红茶把自己的手捂热了,忽然有些低落地说了一句

  “如果我会变成这样,我可能就不会答应进洪涝灾害,毕竟乐队最忌讳的就是换人……希望在我死之前我还能演出多几……”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钱墨承忽然冲了过来捂住嘴巴,毕佑还没抬眼看清他的表情,自己的眉心就被一颗温热的水滴砸了下来。

  钱墨承还是用他最熟悉的口吻骂他‘十三点’,几句话里面不自觉地重复着他一定就是那个会‘遗千年’的祸害,直到毕佑没能忍住地在他手心下面笑出了声音,他才再一次地意识到自己今天真的非常失常。

  钱墨承把头瞥到一旁,却被那只余温所剩无几的手强行地掰正与他对视,毕佑梨涡细看更是精致迷人,他只是和他对视了一眼,嘴里的狠话就结巴起来,随后被一个带着药味的浅吻彻底粉碎在了唇边。

  “真是奇怪,那天见你在我床前哭,我都不知道该说自己幸运还是真的已经灵魂出窍了,谁知道就这些天里你老是在哭,我都把你小时候哄我的招全用了,今天我是真的没招了,要不然我任你摆布,给你开心开心吧。”

  没等钱墨承反应过来,这个人就忽然倒进了他的怀里,从锁骨往上给他一串笨拙急切的细吻,甚至手里也没闲着,可就在他指腹的凉意要越过肚脐之下的时候,终于还是没被纵容地拦住。

  “你疯了,我可不想那天晚上那样你抢救了多久我就被狗血淋头地骂了多久!”

  毕佑根本不舍得离开自己贴着的这个躁动的胸口,他死死地环着钱墨承的腰,恨不得把他泛起粉红的下颌线和侧脸整个吸进自己的眼睛。

  已经出院第十天了,他始终没有等来父母的消息和医院的检查报告,他其实心里清楚这里面一定存在隐瞒,也正是这样,他才不能让自己好不容易抱进怀里的人和他回国的梦想留下更加多的遗憾。

  他甚至已经开始害怕,害怕如果自己像钱沪明那样死得突然,那他该怎么去面对钱墨承的表情,这是他这些天里总是不自觉的胡思乱想。

  “累了吗?如果是,就回房间躺着,我弄好了吃的叫你。”

  毕佑像一只淋湿的流浪猫一样低着头,就在钱墨承把人放到床边的时候,毕佑却一把拽着他的衣服把人拉扯摔在了自己身旁,钱墨承被他不断地在自己胸口上游走的手,毕佑用得意的眼神疯狂地把他皮肤之下的烫热吸取到自己自从醒来之后就没再能捂热过的身体上。

  “你不要命了吗?!再乱来我真的生气了!”

  钱墨承体内的躁动比他想象的还要猛烈,甚至他感到自己的骨头都快要被这只乱摸的手给撩拨得融化在一团冲动的火球里面,可是毕佑从来都是他怎么生气就怎么任性的性格,看到他脸色又红又急,反而再次咬上了他呼吸急促的嘴唇,把他最后一点坚持瓦解在了自己的深吻之中。

  就在钱墨承用自己的舌头安抚上那瘦弱之上依然残忍狰狞的疤痕的时候,他再次没能忍住自己的眼泪,他的脸埋在那单薄的胸口沉默了几秒之后,才带着啜泣和无奈小声开口。

  “是不是你的第一次给了我太多,我遭了报应,才让你受了这么大罪。”

  这把本来眼神旖旎的毕佑一下子惊愕回了天花板颜色陈旧的现实,可当他看向在自己胸口缓缓抬起头来的钱墨承时候,却被他一脸奸诈得意的表情给二次惊吓得浑身起了寒毛。

  “怎么了?你真以为我一句不正经的话都不会说吗?!”

  说完他捏上了毕佑的下巴,满意地端详着这张眼神羞涩慌张的脸,狠狠地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让一声不由自主的叫喊在房间里横冲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