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去好好的恭维我那位堂兄,北周的大冢宰。再去看看我那位要多加善待的婶婶!”◎

  “你!”姜烟伸手指着他, 在宇文邕看过来的时候,迅速将食指收起, 改为一个大拇指:“牛的!”

  宇文邕满意的颔首, 但很快眼神里又满是阴鸷的盯着门口:“宇文护一手遮天,正面要与他对抗,我没有丝毫胜算。”

  他已经没了两个哥哥, 都死在宇文护的手里。

  “我不想做第三个被宇文护废掉的皇帝!”宇文邕握紧双拳。

  看着门外, 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咬着牙道:“我父皇看错了宇文护这个狼子野心的东西,这才害得我两位兄长惨死!”

  有赖这几年南北朝时期的电视剧拍了好几部,姜烟还是对这段历史颇有些了解的。

  尤其是北周宇文家这群人的关系。

  宇文泰去世前几个孩子都不大,不仅担心他们接手自己留下的势力能否服众,还要担心北齐的高家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打过来。

  所以宇文泰临终前将自己的孩子和权势都交给了宇文护这个侄子。

  宇文护自小跟在宇文泰身边出生入死,宇文泰给出了所有的信任。

  但是,宇文护辜负了宇文泰的信任。

  孝闵帝宇文觉在位仅一个月就被宇文护逼着退位, 退位也不过一个月,便被杀害,年仅十六岁。

  周明帝宇文毓在位也只有两年。

  “大哥他因为不听宇文护的, 宇文护那逆贼便暗中下毒。”宇文邕每每想起这些事情就觉得愤怒和耻辱。

  这大周, 到底是谁在做主?

  谁才是该坐在高位受群臣朝拜的人?

  若是宇文护就这么抢走了皇位, 宇文邕或许还不会如此愤恨。

  他偏偏什么都要。

  名声要,权势也要。

  逼得他们兄弟如此。

  “大哥临终前吊着最后一口气,将皇位传给了我。”宇文邕捏紧桌角,但很快情绪又平复下来。

  因为宇文毓的遗诏,这次就算宇文护想要再对皇位继承人的人选再做什么也没有办法。

  宇文邕因此顺利继承大周。

  眼看着天渐渐亮起来, 宇文邕站起身, 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走吧!”

  姜烟跟着起身:“去哪里?”

  “自然是去好好的恭维我那位堂兄, 北周的大冢宰。再去看看我那位要多加善待的婶婶!”

  宇文邕轻嗤,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不光他这个大周皇帝去,宇文家的其他人都要去。

  姜烟望着他走出去的背影,袍服翻滚,怎么看都不像是去恭维探望,倒像是去上坟……

  还是仇人的坟。

  看热闹的姜烟小跑着跟上,她也想看看,那位在北周权倾朝野的宇文护到底长什么样。

  按照辈分,宇文护和宇文邕其实是堂兄弟。

  但两人实际上差了整整三十岁。

  宇文邕如今二十岁,对面的宇文护却已经头发花白,略显出一点老态,可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说宇文护这个年纪还能上战场,姜烟是完全相信的。

  也不怪宇文邕要筹备这么多年,对面的宇文护只一个照面就仿佛要把宇文邕看个清楚明白似的。

  “皇上怎么亲自来了?这不过是家里的一点小事,母亲在北齐耗费了不少精神和气血,有大夫过来补一补就好了。”

  宇文护说话反而轻声柔和,完全看不出来他是操纵了两任皇帝生死的人。

  “说得这是什么话!”宇文邕脸上全是笑,对待宇文护的态度谦和又尊敬。

  姜烟站在旁边看得浑身都哆嗦了一下。

  这两个人真的相信对方是真心的吗?

  “既然回来了,就自当是我等的长辈。我等前来拜见是应当的。”

  宇文邕说话带着笑意,一片真心纯然肺腑的模样,看得宇文护心中万分满足。

  相比起宇文邕的那两位兄长,这样的皇帝才是宇文护想要看到的。

  宇文邕仿佛没有看见宇文护那好似看宠物完成了什么指定动作一样满意的眼神,带着宇文家族的其他人去拜见宇文护的母亲。

  这种种虚荣和吹捧,宇文护也都欣然接受。

  从宇文护的家中出来,姜烟一路上都在摇头啧啧。

  “你这是做什么!”坐撵上的宇文邕察觉到姜烟的态度,拧着眉问:“有什么直说。”

  他很清楚这里就是幻境。

  更明白真正的宇文护早就被他弄死了。

  但再经历一遍从前的事情,宇文邕只觉得心头愤恨再起。

  宇文护害死了他的两位兄长,只让他就这么死了,宇文邕甚至都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好好的折磨他!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古代的皇帝真的不是普通人能当的。”

  至少,姜烟肯定是没有宇文邕这股能忍的劲儿。

  宇文邕靠在椅背上,垂眸瞥了眼姜烟,好似十分疲惫的说:“我若不这么做,那就要提前给自己准备好一口棺材,然后等着宇文护来给我亲自封棺。”

  “我三哥,他不懂宇文护想要把持大权的心思,认为这一切都是从爹手里顺理成章继承而来。爹临死前要宇文护辅佐他,所以没有把宇文护视作威胁。可宇文护不能容忍旁人夺取已经到了他手中的权利。”

  “因为这些,我三哥死了。后来我大哥继位,他自然看出了宇文护的心思,只是一直在养精蓄锐。可宇文护不满意,觉得大哥就该当一个听话的傻瓜。大哥与我的感情很好。他去世的那日一直吊着一口气,就为了在其他人面前留下自己的遗诏。”

  “我要当好这个皇帝,要除掉宇文护。”

  宇文邕缓缓闭上眼睛,像是在假寐,又仿佛是在沉思。

  “姜姑娘,这些在你看来就好似一场戏,对吗?像你那个屋子里的黑镜子似的东西播出的画面。”宇文邕也没有要攻击姜烟的意思,只是想告诉她:“可对我来说,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表情,我都要斟酌再三。太恭维,那在旁人眼中我便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丢了我爹的脸。可我若是没有拿捏好这其中分寸,宇文护又会察觉。那时,我与他,我死的可能性更大。”

  宇文护能够害死两任皇帝而不被追究。

  真以为整个朝堂的人都眼瞎心盲吗?

  多得是心知肚明的人。

  可他们都不打算管,也管不了。

  那些帮了宇文觉和宇文毓的官员,有哪个有好下场的?

  “我不是会忍。”宇文邕看向姜烟:“我是必须得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

  到了宇文邕这里。

  如果忍不住,那丢的就是他的命了。

  “抱歉。”姜烟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确没有考虑到宇文邕的情绪,很快认真道歉。

  只是,宇文邕摇着头笑到叹气:“无妨,我也没在意这些。”

  这样日日恭维宇文护的日子,宇文邕从他继位起就一直在做。

  而这样的日子,宇文邕维持了十余年。

  国策上,只要宇文护的决策是为大周好,宇文邕也全力支持。

  比如几次攻打北齐,宇文邕甚至有跟着宇文护亲自上战场。

  至于宇文护为了接回他的母亲,又率兵攻打洛阳惨败后,宇文邕先是不满,但很快又高兴起来。

  只有宇文护吃了败仗,才会让他的声势下降。

  也只有这样,宇文邕才有机会进行自己的部署。

  带着姜烟进入幻境的这个时候,宇文邕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反击准备。

  姜烟就一直跟在宇文邕的身边看着,几次都为宇文邕提心吊胆,也深刻意识到为什么宇文邕会说拿捏不好这个分寸,他就会引起宇文护的怀疑是什么意思了。

  公元572年,宇文邕从登位那一刻就开始筹谋的计划,终于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

  宇文邕不仅自己与宇文护关系亲近,还让自己的弟弟宇文直也同宇文护交好。

  时年三月,宇文护从同州返回长安。

  尽管宇文护对宇文邕多有不屑,但君臣礼仪摆在这里,他若是不做,便与他平日里所彰显的模样完全不同。

  “堂兄可算回来了!”宇文邕如今也有二十九岁,比起早些年看起来稳重不少。

  毕竟是堂兄弟,宇文邕和宇文护在脸型上还有几分相似。

  加之宇文护本人并非那般外放嚣张跋扈的性格,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不是了解他们心思的人,不一定能看出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宇文护在外还是对宇文邕行君臣之礼,只是刚刚弯下去,就被宇文邕给扶起来了。

  “堂兄,这一路风尘仆仆,当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臣做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言重了。”宇文邕摆手,随后从怀里取出一张纸:“今日堂兄入宫,可否帮帮弟弟。一众小辈中,母后最是信重堂兄你。可堂兄也知道,母后喜好饮酒。我少时也听几位兄长说过,父皇与母后还时常一同饮酒。只是母后如今年事已高,我与豆罗突几次劝诫都不行,当真是盼着堂兄回来。”

  宇文邕说得言辞恳切,到最后还唉声叹气的。

  仿佛真是一个为了年纪大却不顾身体喜好喝酒的母亲而束手无策的儿子。

  宇文护接过那张纸,打开看了眼,很是赞赏道:“陛下的字又进步了。”

  宇文邕谦虚的笑了笑:“堂兄谬赞!”

  “这怎么是谬赞?确实进步了不少,值得嘉奖!至于太后的事情,陛下要臣如何做呢?”宇文护垂下眼眸笑了笑:“那毕竟是太后,臣总不能说些不好的话。”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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