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大街,汾河河畔。

岸边叫卖声不绝入耳,街道上炊烟寥寥,弥漫着酥饼、糖糕的香甜味。

扬州来的客商在码头上卸货,将扬州生产的上好瓷器、蚕丝等运往京都,胡商的骡马踢踏踩着石板长街,拉着沉重的货物与美女穿梭……

京西大街是一条极其繁华的街。

它不像京华大街那样是王侯贵胄扎堆的地方,它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它有百姓平民,也有王侯贵胄,有下九流,也有上三等。

它有京都最大的码头,最大的商人交易场所,也有着大琅王朝最大的南风馆悲画扇。

“公子,奴按照您说的都准备好了。可是……”

悲画扇的秋风公子眼露不忍看着祁丹椹,两人并肩走在京西大街上。

他迟疑半晌道:“您真的要这么做吗?那个人是您的父亲。”

他是悲画扇四大名公子之一,也是悲画扇的四大头牌之一,名叫秋风。

极擅长抚琴。

传闻他的琴声悠扬悲悯,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余音袅袅,好似仙音。

每逢他挂牌之日,悲画扇座无虚席,就连悲画扇外面的街道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每次到了那时,连往来的胡商走到悲画扇前的街道,都不由得放慢马蹄,恐怕马蹄声太大,惊扰了上天的靡靡之音。

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昔日苏国公府六公子苏玉的书童,名叫苏春。

他本出生一个贫苦家庭,家里姊妹众多,父母养不活,就将他拉到街上发卖,但由于他太瘦弱,还患有病,没有人愿意买他。

与他同岁的苏玉见他可怜,便将他买回去。

他找大夫治好了他的病,将他留在身边当书童,他见他聪明伶俐,便教他念书识字。

苏玉犹善琴道,他六岁就与当时的几位琴道大家切磋,丝毫不落下风。

耳濡目染之下,他也会弹了。

他九岁时,就能背三十本琴谱,其中不乏失传的名曲残章。

后来,苏国公府出事,满门被下狱。

苏国公府管家知道苏家难逃一劫,但他在苏家那么多年,他想为苏家留个后。

他见他与苏玉身量相当,便让他顶替苏玉,并散尽家财费尽心思,将苏玉送出去。

他入狱后,不幸感染水痘,在牢狱中病得奄奄一息。

狱卒觉得他晦气,怕他传染别的囚犯,也怕被他传染,就将他用席子一卷,扔在荒山上。

后来,上山采药的老大夫看到了他,救了他。

他为孤苦无依的老大夫养老送终后,就来到京都,暗中打探苏玉的消息。

妓|院是最能打探消息的地方,也是他能养活自己的地方。

他凭借着苏玉教他的琴艺,入了南风馆悲画扇。

因他在苏国公府看了无数名曲残章,一进悲画扇,便被奉为圭臬,天下名士纷纷找来,他也就成了悲画扇的四公子之一。

他找了那么多年,没有找到自己主子苏玉,却遇到了苏国公府的旧人飞羽。

飞羽在龚州遇到要入京科考的表少爷齐云桑,他一路暗中护卫他入京。

也因此,秋风找到了表少爷齐云桑。

物是人非,当年被尊为神童的表少爷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于是,他一边留在悲画扇帮表少爷探听朝中消息,一边继续寻找苏玉。

就在昨夜,祁丹椹突然找到他,要他按照他的计划去做一件事。

这件事能粉碎他父亲安昌侯的所有筹谋。

秋风知道,自己恨安昌侯,只要能让安昌侯不痛快,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那是因为安昌侯对苏府忘恩负义、落井下石。

可祁丹椹不应该……

那是他的父亲,血脉亲情是割不断的。

他怕他将来会后悔。

祁丹椹目光锐利看向秋风:“我姓祁,他姓齐,他算我哪门子的父亲。以后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

他虽没进去过悲画扇,但他同宣瑛说得是真的。

他在悲画扇确实有密友,但不是闺中密友。

安昌侯不是要扶持四皇子吗?

那他不仅要断他后路,还要彻底粉碎他的期望。

让他提前从大琅王朝的权势中心退场。

秋风诺诺道:“是。”

祁丹椹交代道:“事情做得隐秘些,不要让任何人怀疑到你的身上。”

秋风点头:“是,公子放心。”

就在这时,一辆胡商失控的骡马在京西大街穿梭着,受惊的骡马哒哒崩腾着,一路撞了不少行人与货物。

惊慌失控的人撞到秋风,秋风一个趔趄。

眼看着骡马冲过来,祁丹椹连忙抓住秋风,阻止他往前,还将他往后带了几步。

接着,就听到一声鞭响,薄削鞭子划破长空,带来的阵阵空鸣,以及擦着□□的钝响。

耳畔传来骡马濒临死亡的嘶鸣声,以及马匹货物哐当坠地声。

整条大街都为之颤了颤。

祁丹椹回头看去,见到沈雁行扬鞭立在马前空地上,白衣一尘不染,地上躺着被雷鸣一刀毙命的骡马。

雷鸣溅了一身血,他气喘吁吁满脸痛苦抚摸着后背,嘶的一声道:“你抽马啊,你抽我干什么?”

沈雁行:“谁让你跑那么快,挡在马的前面了……”

胡商连忙上前跟两位公子道谢,并找人来收拾残局。

沈雁行早就注意到祁丹椹,他打招呼道:“祁少卿。”

祁丹椹还礼道:“沈公子,雷小将军。”

沈雁行目光落到秋风身上,道:“祁少卿这是……”

祁丹椹温和道:“今日休沐,上街逛逛,偶遇秋风公子。”

沈雁行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不知为何,他心情很不爽。

就像抓包了自己朋友的老婆偷|情。

偷|情也就罢了,大街上拉拉扯扯。

虽然他知道男人之间,发生点关系,没必要记在心上,但祁丹椹与宣瑛不一样。

他是宣瑛伴读,与宣瑛一起长大。

他了解宣瑛。

宣瑛自小就有某方面的洁癖。

他们这些世家子房里都有通房丫鬟,就算他们不同她们发生关系,那至少也让通房丫鬟赤身果体实际传授点男女之事。皇室为了子嗣枝繁叶茂,更将这种事看得很重。

可宣瑛没有。

他不仅不接受宫女同他发生关系,也不接受宫女实际传他这些知识。

他说他身体只有他老婆才能碰。

他要把每一次都留给他喜欢的人。

只有喜欢,做这种事才是灵|肉合一。

他甚至向统治人类一两千多年的夫权社会发起挑战:既然妻子要完璧之身,那么丈夫一定是完璧之身。一个人一生只能喜欢一个人,不然就是滥情。

为此,他被嘉和帝罚了半月禁闭。

还是后来太子看不过眼,同他简单讲了讲男女之事,才不至于让他显得无知。

可他却同祁丹椹发生了关系。

虽说是意外,但他相信宣瑛是不排斥祁丹椹的。

否则他会自宫,也不会同他发生关系,更不会让祁丹椹碰。

虽然他极力否认自己与祁丹椹发生了关系,提起那晚的事情也三缄其口,但他看得出来,宣瑛每次提到,都会脸红。

宣瑛心里对祁丹椹是有好感的,但他自己不知道。

可现在祁丹椹呢,才跟宣瑛发生关系没几天,就跑出来同其他小倌在一起。

似乎根本不把那晚的事情当回事。

他心情很是微妙。

看祁丹椹就像看出轨的渣男一样。

可两个人都不把那晚的事情当回事,都不愿意提及,他又没有办法。

只能在心里默默为宣瑛鸣不平。

雷鸣被溅了一身血,他要回去换衣服。

祁丹椹与秋风也同沈雁行告别了。

最后,沈雁行带着这种微妙的心情到了锦王府。

宣瑛优哉游哉的在池子边钓鱼,鱼饵桶里空空如也,装鱼的桶里也空空如也。

沈雁行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道:“锦王殿下,我刚在京西大街上看到祁丹椹了。”

宣瑛无动于衷,一脸莫名其的看了眼沈雁行,“看到就看到呗,祁丹椹虽然穷,但他有逛街的权力,买不起还不允许他看看?有什么好大惊……”

沈雁行叹气道:“他跟一个小倌模样的人在一起,看样子很是亲密,大街上拉拉扯扯。”

他话说完,眼前就没了宣瑛的人影,只有那根鱼竿在晃动,以及咬了饵的鱼在湖面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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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瑛到京西大街找到祁丹椹时,祁丹椹正在醉琉璃的门口,他的身边跟着一个抱琴的小倌。

那小倌身段曼妙,眼神妩媚,容姿脱尘,与上次那个害他起红疹的悲画扇头牌不相上下,都是勾人魅惑的长相,脂粉气非常浓。

可能是因为学琴的缘故,他比那个头牌气质更出尘。

一眼看过去,那小倌确实美艳不可方物。

但再看,宣瑛还是觉得祁丹椹平平无奇的清秀样貌耐看。

原来祁丹椹好这口。

他是因为得不到他,所以找别人寻求温暖了吗?

他搞不懂祁丹椹。

为什么口口声声说爱他,转而却同别人拉拉扯扯?

他走上前去。

祁丹椹看到宣瑛出现在这里,以为对方是来醉琉璃用膳的,行礼道:“殿下,这么巧。”

宣瑛沉着脸,看向抱着琴立在祁丹椹旁边的秋风,阴阳怪气讥讽道:“少卿大人真是闲不下来,才休沐一日,就出来找乐子。本王劝祁少卿还是洁身自好点,别被御史台那群老古董看到了,把你的行事作风拿到朝堂上弹劾,连累了我们大理寺的名声。”

祁丹椹只觉得宣瑛像吃了炮竹,满嘴火药味,但他很快想通其中端倪。

秋风在南风馆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让他彻底沦为断袖。

以宣瑛对断袖的厌恶,他有好脸色才怪。

他道:“只是在街上随意走走,遇到了秋风公子,随意聊了两句,殿下不也在街上随意走走,也遇到了秋风公子吗?”

宣瑛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本王可没祁少卿这么好的福气。”

不等祁丹椹再开口,就见秋风眉眼弯弯,秋波暗送,风情万种冲着宣瑛行礼道:“这位想必就是锦王殿下了,奴也曾远远一睹锦王殿下风姿,殿下在我们悲画扇是有众多拥趸的,我们都念着殿下为国为民的功绩呢。”

他声音酥酥软软,说念着宣瑛为国为民的功绩时,好像在说日夜思念锦王一般,恨不得将宣瑛的魂儿也勾走。

他早就知道宣瑛与祁丹椹不对付。

过去几年,他没少帮祁丹椹收集宣瑛的消息,用来对付宣瑛。

后来,祁丹椹去了大理寺,他经常听到南风抱怨七殿下刁难他的主子。

他也知道,祁丹椹故意伪装断袖就是为了恶心宣瑛。

他那时还在想,这人得有多可恶,逼得他的表少爷用这种法子。

如今看来,着实可恶。

吃个饭,都得训斥他家表少爷一顿,跟训孙子似的。

当年老太爷都不曾这般驯过表少爷。

上次那位害得锦王出红疹的头牌,回到悲画扇后,痛哭流涕说自己要玩完,吓得几天几夜不敢睡,惶惶不可终日。

后来锦王没追究他,他才失声痛哭自己终于保住小命。

到了那时,他才知道锦王是多反感断袖,一触碰就出红疹。

所以今日,他不介意替表少爷让这个恶霸王爷吃吃苦。

说着,他上前一步,故意往宣瑛身上贴,甚至伸手去拉住他的手。

道:“殿下,您能给奴的琴题题字吗?”

祁丹椹见此,立刻拉了宣瑛一把,让秋风扑了空。

秋风满目诧异看向祁丹椹。

仿佛不解他为何要帮助宣瑛。

宣瑛满腔怒气顿时消散,心情不由得明媚起来,唇畔那抹尖酸刻薄的讥讽也顿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不自觉上扬的笑容。

祁丹椹吃醋了。

他竟然不允许任何人染指他。

他爱惨了他。

祁丹椹单纯的不想让宣瑛起红疹。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

他并没有一颗仁慈良善的心,更没有见人遭遇不好的事情就去搭救的崇高觉悟。

此刻,他却不由自主的拉他一把。

至于宣瑛为什么对他的触碰不起红疹,大概是因为他不是断袖吧。

他看向秋风道:“秋风公子,听闻你还有事,在下就不打扰你了。”

秋风不知祁丹椹为何帮宣瑛,但表少爷的话他不敢不听,便道:“奴告辞。”

走之前,他风情万种给宣瑛抛了个媚眼。

顾盼生辉,媚眼如丝,身段婀娜,秀色可餐。

祁丹椹望着秋风远去的方向,心思莫名。

当年那个胆小木讷害羞怕生,在国公府毫无地位的书童,早已一去不复返。

他成了个一颦一笑一抬眉一垂眸都极具风情的头牌,出入十几个人伺候。

造化真会弄人。

宣瑛看着祁丹椹愁肠百结,心里莫名的开心。

他满脑子都是他吃醋了。

他看到对方故意往他身上贴,就将对方赶走,连饭都不请人吃。

他真是太爱他了。

纵然自己得不到,也不许别人染指。

他对他的占有欲太强了。

哎,爱情总是让人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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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丹椹本来要到醉琉璃吃饭,听闻宣瑛也没吃午饭,便邀请他一起。

醉琉璃小厮带着两人往三楼雅间走去。

走到临江雅间的转弯处,就听到砰的一声餐盘碎裂声,接着一个伺候的小厮出门来,满脸惊恐害怕……

祁丹椹正好走到门外,看到屋内场景。

安昌侯面容冷厉坐在主位,宋慧娘坐在安昌侯身边,担忧看向自己的儿子。

齐云星站起身怒瞪着跪在他脚边的黑衣男人,黑衣男人低着头,任由对方打骂。

在雅间的屏风后,站着两个身影绰约的琵琶女,因屏风遮挡,看不清面容,但他能感觉到这两位女子吓得瑟瑟发抖。

靠近门的地方,摔了一碗面,屋子里氤氲着面汤浓厚的香味……

而端进去那碗面的小厮刚刚开门出来,差点撞到宣瑛与祁丹椹,他的手被烫的通红。

他恍惚记得了。

今日是齐云星的生辰。

他是四月十九的生辰,与安昌侯在同一个月。

按照京都的规矩,若是有父子两人生在同一个月,那么寿宴只能办一个,否则命格硬的会克命格轻的。

所以,齐云星每年的生辰都是安昌侯私下里为他庆生的。

好似因对儿子的亏欠,他每年会准时为他庆生。

在祁丹椹的记忆里,他不曾记得他的父亲为他庆过生。

不过现在不重要了。

看着满屋狼藉、人人自危的模样。

他若猜的不错,应该是安昌侯收到魏霄成功回京都的消息了吧。

在安昌侯派人刺杀魏霄时,宣瑛派人暗中帮了魏霄,助他逃过死劫。

现在,魏霄应该四肢残废、肺腑重创,奄奄一息的躺在魏府。

就算他能侥幸捡回一条命,将来也是个缠绵病榻的废人,恐怕连站都站不起来。

这下,安昌侯与魏家彻底结仇,与三大世家彻底决裂。

也代表着,安昌侯彻底没退路了,拨了那么久的算盘全白瞎。

可是,他不光要他的没有退路,他要将他逼上绝路。

他要彻底粉碎他的希望与筹划。

安昌侯见到宣瑛,立刻收敛满脸冷厉,换上温和笑容道:“微臣不知锦王殿下也在这里,小儿打翻了一碗面,惊扰了锦王殿下,望殿下恕罪。”

宣瑛春风满面道:“无碍。”

安昌侯能有这表情,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派人将魏霄救出,就料到安昌侯此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安昌侯一如往常儒雅随和:“今日是小儿生辰,不知是否有幸请殿下共饮一杯?”

宣瑛回礼道:“本王与祁少卿另有要事,就不叨扰侯爷了,侯爷快去为令公子庆生吧。”

安昌侯道:“那王爷请。”

宣瑛走过长廊,往雅间走去。

祁丹椹紧跟其后,与安昌侯擦肩而过时,冲着安昌侯点头以示礼节。

他走出几步远,听到安昌侯冲着小厮道:“摔了一碗长寿面,还不再去备一碗。”

小厮慌忙道是,匆匆走了。

他心道,真是父爱如山,到了这种时刻,还不忘记让儿子吃长寿面。

安昌侯目光紧紧锁定祁丹椹擦肩而过的身影,总觉得这人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气度。

这种气度,似曾相识,又陌生至极。

他不由得回头看了眼桌子上的饭菜。

那些都是寻常的菜式,有些是齐云星爱吃的。

他看到祁丹椹刚刚一直盯着桌子上的饭菜。

饭菜有什么不对吗?

齐云星嘀咕愤懑道:“狼子野心的下贱平民,若是以往,他连给这酒楼小厮提鞋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却能扒掉那身肮脏的皮充大爷。”

安昌侯目光锐利看了齐云星一眼:“你如果有他十分之一的才能,你父亲我也就省心了,也就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局面。”

今时今日,他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的计划全都被搅乱了。

现今魏霄回到京都,整个世家都知道他在暗中支持四皇子,那么对于太子与世家两党来说,他已经彻底沦为四皇子的人。

若是四皇子能掌权,那他还能保住地位。

若是不能,将来这两党无论谁掌权,都不会重用他。

他将彻底被扫荡在权力中心以外。

这还不是目前最棘手的。

最棘手的是魏霄九死一生,代表着安昌侯府彻底与魏家结仇了。

魏家不会放过他,未来的路,必定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殃及满门。

他再次看向祁丹椹远去的背影,发出一声感慨喟叹:“如果……如果你四哥还在的话,应该也这么大了!”

齐云星听到父亲说他不如祁丹椹,脸色阴沉下来。

再听到他提到那个贱种,脸色更是沉郁,但他不敢忤逆父亲,只得低声道:“可四哥不在了。”

安昌侯神色落寞,前所未有的寂寥涌上心头。

像美人迟暮、像英雄末路、像日薄西山、像油尽灯枯。

他道:“是啊,不在了。若是他在的话,或许我们齐家有一个能杀入朝堂的人才。或许他也能像祁丹椹那样脱颖而出,成为搅动风云的权臣谋臣,甚至他或许比祁丹椹更懂得如何进退,如何玩弄人心,如何获取权势……我们齐家可能也不会落入今日的局面。”

费了这么多年,他才看清想要家族荣耀,就得有权势。

想要有权势,就得有能驾驭住权势的人。

而齐家上上上一代没有,上上代也没有,上一代更是没有。

或许是老天给齐家的补偿。

他这一代出了一个他,下一代出了个齐云桑。

他当年教家族子弟练字时,只有次子齐云桑沉稳不急躁的从三岁到五岁,练完了两百缸的水。

那时的别家的孩子还在玩泥巴,打陀螺,字都认不全。

他却能诗会赋,是远近闻名的神童。

可从那孩子娘亲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若掌权,必然不会被齐家这尊大船载着走,他只会自己掌舵,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

届时说不定会带着家族共沉沦。

齐云星紧紧握着拳头,阴冷盯着祁丹椹远去的背影。

他将来一定要这个人踩在脚下,让他父亲知道究竟谁不如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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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丹椹与宣瑛到了雅间。

不一会儿饭菜就送来了。

让祁丹椹震惊的是,宣瑛完全是照着安昌侯那桌点的菜,一模一样的菜式,一模一样的茶点。

在他的面前还放着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长寿面。

他震惊看向宣瑛道:“这是……”

宣瑛大方道:“你盯着人家安昌侯那桌菜看了那么长时间,本王又不是小气的人,当然得满足你。不得不说,安昌侯还是挺有品味的,点的都是醉琉璃最贵的。”

祁丹椹指了指那碗长寿面:“下官又不过生辰。”

宣瑛蹙眉反问:“那你为什么盯着那碗摔了的长寿面看?这玩意儿谁说一定要生辰的时候吃?你不要这么无知迷信。”

祁丹椹狐疑道:“可下官从未听说醉琉璃有长寿面?”

而且,安昌侯府有个厨子,来自西北,做面很好吃。

齐云星很爱吃他做的,若他猜的不错,今日齐云星的长寿面也应该是他做的。

所以,他面前这碗面来自哪儿?

宣瑛满脸嫌弃道:“安昌侯府真穷讲究,竟然让府邸的厨子来醉琉璃给齐云星做长寿面。刚刚安昌侯不是让小厮重新为齐云星做一碗,咯,就在你的面前,本王命人在面起锅装碗时,偷了过来,你趁热吃。”

祁丹椹:“……”

他其实十分不愿意触碰安昌侯府的任何东西。

就连上次给安昌侯过寿,他也只是吃一些外食。

京都不少侯门高爵办酒时,会从外面采购点心与酒楼的招牌菜,他上次也只是吃了点醉琉璃送到侯府的招牌菜。

安昌侯府的东西让他觉得恶心。

就连安昌侯教给他的书法,他也全摒弃不用。

现在,他突然很想尝尝这碗面的味道。

他拿起一个小碗,打算分一半给宣瑛。

宣瑛不解道:“你干什么?”

祁丹椹:“我吃不了这么多,分你一半。”

宣瑛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道:“长寿面是一根,不能断的,断了就不长寿,你有没有点生活常识?”

祁丹椹:“……”

这他娘的到底是谁无知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