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信望着暗淡烛火下穿着囚衣的那个人,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以及那句“也替我死去的亲人们,看看他们珍爱的人与世界是多么的璀璨……”

他恍然有种时光倒回去的错觉。

一句话,从他久远的记忆中冲破层层厚实屏障,闪现在他的心头

“那就把我的尸体扔在燕山山脉上吧,那里地势高,又离京都近,我就想看看大琅这万里河山看看这百姓万民……”

那日,也是阴暗昏沉的牢狱,也有一位穿着囚衣戴着镣铐浑身是伤的人,那人同样有着漆黑明亮的眼眸。

那人,是他的同窗、朋友、战友、宿敌……

魏信还记得,他去为他送行的那天,是个艳阳天,还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吉日。

他带着一盏毒酒,马车哒哒的行过京华大街。

街道上不少人家趁着年底又是大吉之日办喜事。

他一路上遇到的花轿就有三顶,若非当时时局动荡,怕是有不少对佳偶在那一天喜结连理。

走到监牢里,苏泰正对着通风口望着外面的天。

监牢阴暗潮湿,蚊虫鼠蚁爬行,刑具上都是凝固的血渍,斑驳的墙面上留有之前囚犯身上的血痕,血痕经过时间推移,变成深褐色,在颓败漆黑的墙上,一层叠着一层,显得阴森恐怖又萧瑟荒芜……

魏信望着出神的苏泰,言语间不忘挖苦嘲讽,道:“一代帝师不做,非要当个阶下囚,怎么?你是在忏悔吗?”

苏泰回过神,漆黑眼眸望着他。

当时苏泰正在通风口下,一束微弱光线将苏泰整个人笼罩,仿佛全身笼罩着圣洁的光。

魏信走了进去。

苏泰看着他走进来,释然的走到腐朽断腿桌边坐下:“我猜到会是由你送行。”

魏信不置可否。

当年苍西河事件,苏泰与宣其制定的策略是,皇家解决皇家之事,世家解决世家之事。

他们将罪证一分为二,苏泰拿着世家的罪证,宣其拿着嘉和帝的罪证。

当时,苏泰拿着世家的罪证,找到他们,要他们交出贪污的钱两,并且要他们将自己的罪证写下来,向万民告罪,之后再将功折罪。

魏信直接了当的拒绝了。

苍西河事件,是帝王不能承受之重,也是世家无法承担之责。

这桩事,若他们不承认便罢,若承认了,将是被记载在史册中,遗臭万年。

他与苏泰不欢而散。

两人之间的斗争也越来越激烈。

后来,钟台逆案发生,苏泰入狱,太子被关,两人的党羽亲信全都被捉拿下狱。

嘉和帝本来不愿意杀恩师,也不愿意杀爱子。

但钟台逆案是举世家之力才平定的叛乱,总不能世家出钱出力出兵,最后皇帝谁也不愿意舍弃。

几方僵持之下,他与嘉和帝达成协议皇家处理皇家之事,世家处理世家之事。

这也是苏泰与太子定下的协议。

所以,他来为苏泰送行是情理之中。

魏信望着憔悴落魄的苏泰,他言语间虽有嘲讽挖苦,却没有刻意的侮辱欺凌。

无论苏泰落魄到什么境地,他都是他最尊敬的知己与宿敌。

他对待苏泰的态度一如往常,有几分敌意几分敬意,再夹杂着赢家该有的傲气,道:“你可以求我饶你性命,说不定你苏国公开口了,我心情好,就饶了你。”

苏泰憔悴疲倦的漆黑眼眸早失了神采,但那双眼睛明亮如初,如同深邃能够包容万物的幽潭,表面不显山露水,内里深不可测大有乾坤。

他听到魏信的话,自嘲般笑了笑,笑容扯到嘴角的伤,因此他笑得很浅,道:“你可以饶了我的性命,但你不可能放过所有人,包括我。你需要大量鲜血来捍卫你的政权,你要震碎所有人的胆,吓裂那些反叛的心,你要让他们不敢再冒出半点念头敌对你……所以,我的下场越是凄惨,你的目的就越能达到,既然无法放过,何必饶了性命?你应该知道,对于我们这样的人而言,性命有什么重要的呢……”

魏信走到苏泰对面坐下,两人中间隔着那方断腿腐朽看不出原材料的木桌。

他道:“也是,你是君子,君子怎么可能会跪我这样的权臣?既如此,我们最后再对酌几杯吧。”

说着,侍从端上来两个托盘,分别放到两人面前。

每个托盘上摆放着三杯酒。

那是三杯不同的酒,分别用三个不同的杯子盛放着。

第一杯:桂花酒,用白玉杯盛放着。

淡黄色的酒,在洁白莹润的玉杯里,色泽淡雅清透。

这是当年在国子监求学,第一课见礼时,学子与夫子、学子与学子之间的互相对饮,象征着开启一段师生同窗之谊。

白玉象征着君子,桂花象征着折桂夺魁。

这是师生同窗之间的互相祝福。

当时第一课,是苏泰与魏信面对面对饮。

此时,两人再端起这杯酒,心境已经不一样了。

魏信端着酒,闻着淡淡桂花香,望向对面的人,道:“当年,在国子监,我孤僻无友,后来突然对你亲近,向你示好,你察觉到我是有目的的吗?你至今后悔当初帮过我吗?”

当年三大士族魏家、苏家、文家。

文家已然没落,但魏家与苏家可谓是同等强盛。

苏泰一出生就是苏家嫡长子,他从小就聪明伶俐才名远播,又有贤名,当之无愧的苏家下任家主人选,苏家无人敢不服,也无任何人才能超过他。

魏家虽强盛,但内里已经腐蚀空了,且魏家所有嫡子均有继承权,就连庶子只要才能出众,也能够做下任家主。

当时的魏信不过是魏家十二个嫡子中最不起眼的那个。

他母亲本是原配,他是嫡长子,却总被其他弟弟压一头,就连庶出的有才能的也敢看轻他。

他有心改变魏家外强中干内里腐坏的现状,却总不得父亲看重,也被弟弟们轻视。

所以,他将目光放到苏泰身上。

他虽孤僻,但并非不通人情世故。

他知道,按照他的现状,他在家主之位的争夺上,没有任何胜算。

他需要增加自己的筹码。

这个筹码就是苏泰。

他开始与苏泰亲近、结交,他们逐渐成为同窗好友。

他设计一系列拙劣的骗局,取得这位天才的信任,得到这位天才的帮扶……

因为他与苏泰这位苏家下任家主的关系。

因为苏泰的才名、能力……

也因为苏泰在背后帮他出谋划策,他逐渐展现出自己的不同。

他那避世早就交出家主令的祖父注意到他,看到他的野心与能力,他开始着重培养他。

最后,他成为魏家的下一任家主。

等他真正接过魏家这个烂摊子,他才知道魏家内里究竟被腐败成什么样。

当时的魏家就好比一个华美服饰的腐烂尸体,表面光鲜亮丽都遮不住溃烂流脓腐烂成泥的血肉。

他开始呕心沥血地整顿魏家。

他的整顿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

不光魏家族亲反对他,就连他的亲生父亲当代魏家家主也反对他。

这个时候,只有同为苏家下任家主的苏泰支持他。

因为苏泰知道,他的决策是对家族有利的,是能够维持家族长远利益的。

在苏泰的帮助支持下,他架空了他的父亲,直接成为魏家的掌权人!

他大刀阔斧的整顿背后,是苏泰的全力支持与出谋划策。

可以说,没有苏泰,就没有魏国公魏信。

其实,从他与苏泰相交起,就是一场骗局。

他需要苏泰的影响力才名帮他成为家主,也需要苏泰的能力权势帮他整顿魏家。

那些拙劣的骗局,他自己都演不下去,可苏泰却入戏了。

所有人都看出他意有所图,他不信聪明绝顶的苏泰没有看出来。

苏泰端着那杯桂花酒,酒香沁人,却不醉人。

他一饮而尽:“我看出来了,当时是不后悔的,同样出身士族,同样身为嫡长子,你的路比我的路难走多了,若是能帮你一帮,让你的路好走一些,不也是一桩好事?”

魏信闻此言,不由得笑出声,此刻两人竟然有了些少年时同窗秉烛夜游把酒闲话的兴致。

他笑问:“所以,你现在后悔了吗?”

苏泰若有所思点头:“是,若说不后悔,你恐怕也不信。如果你不是魏家的掌权人,就不会有后面魏家真正的强盛,更不会有苍西河贪污案,说不定连登基的都不一定是圣上,我就不会有今日的下场,整个王朝的历史都要彻底改写。”

说至此,他不得不承认,魏信是一个枭雄能人。

说完,苏泰端起了第二杯酒。

第二杯酒,琼山酿、夜光杯。

米白色琼山酿盛在散发着莹润光芒的夜光杯中,称赞它为琼浆玉液也不为过。

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

琼山酿是宫廷贡酒,是顶级权贵的象征。

夜光杯乃御用之物,皇帝专属。

当年苏泰与魏信扶持嘉和帝为太子,嘉和帝登基后,赐给两人每人四枚,象征着他们立下的卓越功勋,可与帝王同杯同饮。

苏泰晃了晃杯中醇美的琼山酿,道:“当年你我扶持圣上登基后,为了收服故土,你我远赴塞北,寒山一战,我身陷囹圄,九死一生,当时我若死了,对你是最有利的,但你单枪匹马跨过百里雪山来营救我,你后悔过吗?”

当年苏泰与魏信经历了琅武帝几个皇子夺嫡,天下被搅得一团糟。

为了结束社会动乱,两人最后意见一致,将当时的五皇子宣岸扶持成太子,之后苏泰应琅武帝之邀请,担任宣岸的太傅。

后来,琅武帝去世,宣岸继位,没过几年,改年号为嘉和,时称嘉和帝。

琅武帝晚年时期,几个皇子夺嫡,各地方灾害不断,因此遗留下来各种问题。

苏泰与魏信,两人一左一右将嘉和帝扶持上位后,开始平定各地动乱,安抚因灾害民不聊生的百姓。

他们两人只用了不到两年,就解决了琅武帝遗留下来的社会动乱问题。

苏泰当时是为了百姓,魏信是为了让魏家壮大。

两人的目的不同,但实行的策略方案是相同的。

在琅武帝晚年时期,北夷西羌不断加强进犯大琅。

两人看着日渐强盛的国力,便起了收复故土的心。

于是两人开始南征百战,逐渐收服琅文帝琅武帝时期,被蛮夷霸占的河山。

最经典的一战,当属大琅与北夷西羌等各周边小国联军在寒山的一战。

那一战也是大琅王朝历史上最著名的三大战役之一。

寒山之战打破了北夷西羌等各国的胆,整整一百三十年,这两个强盛的蛮夷之国不敢大肆进犯大琅,乖乖对大琅俯首称臣。

当时,苏泰率领十二万人入寒山,与联军正面抗战。

魏信率领九万人分别进攻西羌北夷的老巢,好为苏泰争取喘息之机。

两人早就意见不一,在朝堂上形成势若水火的对峙局面。

但在那个战场,魏信率兵打完西羌的老巢,完全不用去接应苏泰。

以他的权力、当时的时局、战场上的策略,就算苏泰与十二万人葬身寒山,他都是有大功而无寸过的。

他甚至可以率九万人兜圈子,不为苏泰争取喘息之机。

等苏泰与十二万人战死,他再率兵追击残余的西羌北夷残兵,坐收渔利。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对他有利的,他可以直接除掉苏泰这个让他头疼的政敌。

但他没有这么做,在他打完西羌的老巢,听闻苏泰率领十二万人因气候恶寒,打了惨胜的一杖。

十二万人,仅有两万人回还。

在回还的路上,苏泰率领的两万残兵遭到北夷残兵埋伏,苏泰不幸被掳。

魏信听此,为了快速追到那些残兵,他单枪匹马,踏过百里雪地,找到那些残兵,救回了苏泰。

其实,无论是朝堂势力,还是战场,对魏信而言,苏泰死了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魏信端起那杯酒,醇美佳酿入喉,道:“当时就很后悔。我当时带着重伤的你,翻越雪山回来的路途中,有无数次想要不要直接杀了你。你若死了,我就是百官之首,是世家之首,而不是处处输你一头。或许那个时候,你就该死了,你若当时死了,你是一代名臣,可列入凌烟阁名臣录中,流芳千古彪炳史册。也许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你也不会成为现今的乱臣贼子,也就不会输得这般惨!”

苏泰镇定望着魏信,斩钉截铁道:“我没有输。”

魏信打量着苏泰凄惨落魄的面容,遍体鳞伤的身体,唇畔不自觉露出讥讽笑意,道:“身为世家子弟,却想动摇世家根基,最后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你怎么没输?”

苏泰字字珠玑:“为国为民这件事,不存在输赢,只要万民还在,只要历史往前滚动,后面百代,总有人证明我是对的。天下哪有长盛的家族,哪有不衰的王朝?只有永恒的百姓与河山!所以,就算我死了,骨血腐烂了,那又如何?人生自古谁无死呢?”

魏信不由得气闷,骂道:“冥顽不灵,愚蠢至极。”

苏泰嘲笑道:“你说我愚蠢,那只有我懂你的抱负寂寞,只有我能看破你的谋算布局,那你是什么?也同样愚蠢、冥顽不灵吗?”

魏信一噎,想到同窗时两人斗嘴的场景,好似梦回当初。

尽管当时他是带着满腹算计接近苏泰的。

此刻他不得不承认道:“你是愚蠢的圣人,而我是聪明的俗人,你我终究无法走到一条道上。在这个俗世上,我赢了你,至于后面百代,你我都看不到了。”

普天之下,最理解他的人,最赏识他的人,给过他最大帮助的人,是苏泰这个对手。

说来也挺可悲的,他的枕边人,父母、兄弟、儿孙,竟没一个理解他的。

苏泰端起了第三杯酒。

第三杯,著名烈酒烧干子,装在金樽杯里。

烈酒烧干子,酒量浅的人,一杯就醉。

金樽杯,象征着贵族的体面。

苏泰不由得莞尔一笑,他这位宿敌竟然还记着他一杯就倒的烂酒量。

要不说世家讲究呢?

到了最后的时间,他这位知己宿敌还不想他走得太痛苦,还为他带来他贵族该有的体面。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到了该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了。

他端起酒杯,正要饮下。

魏信突然出声打断苏泰:“你有何遗言吗?我就随便听听。”

苏泰望着对面这人,笑道:“我的遗言太多了,你反正也不可能帮我实现,听不听有什么要紧的。”

魏信了然点点头,道:“你想好埋骨之地了吗?虽然不能风光大葬,一方草席还是有的。”

苏泰想了想,望向通风口,声音轻飘飘道:“那就把我的尸体扔在燕山山脉上吧,那里地势高,又离京都近,我就想看看大琅这万里河山看看这百姓万民……”

说着,他喝下第三杯酒。

列酒入喉,极其烧喉咙。

在毒没有发散出来的时候,他就醉了。

醉倒在摇摇欲坠的方桌上。

魏信望着面前不知是醉了还是死了的半生知己半生宿敌,慢条斯理的拿起第三杯酒。

喝完,扔下杯子。

这列酒着实烧得慌。

半晌,他道:“找个仰慕苏泰的老童生,让他带着苏泰的遗体,去燕山的最高处吧。”

属下应声道:“是。”

他不可能真正帮苏泰收尸。

如今叛乱刚平,他要借此立威,让那些与他作对的人不敢再有此念头,让那些反对他的人彻底没了声响。正如苏泰所说,他要震碎所有人的胆,吓裂那些反叛的心。

他要让全天下的人看到与他作对的下场。

他缓慢起身,走出牢狱,通过铁牢牢门,看着与世长辞的人,心中不免浮现几丝寂寥。

半晌,他才道:“就不用告诉外面,苏泰的尸体去了何处了。”

为防有些投机取巧之辈为了取悦世家,捣毁苏泰的尸体做投名状。

这是他给这位半生朋友半生仇敌最后的敬意。

属下:“是。”

魏信大步踏出牢狱,再也没有回头看这位与他纠缠大半生的人。

三杯酒三段人生。

他们一起读过盛世的篇章,猎过燕山的鹰鹫,踩过塞北的黄沙,喝过纯水河畔的风霜……

最后,他为他送行,为他选了埋骨之地,也为他找了守墓人。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魏信看着眼前故人的外孙,眸子幽深,道:“你回来七年了,没去过燕山吧?”

祁丹椹茫然看着魏信,不知他是何意,回答道:“没有。”

魏信没有下一句话。

嘉和帝也没听明白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见魏信苍老眼眸里满是疲惫,他老了,上了年纪,精力不济,才审问这么一会儿,他就变得神态不佳,坐在靠椅里,昏昏沉沉的。

看上去,倒像是自己这个皇帝欺负七旬老人。

嘉和帝没有追问魏信,而是看向祁丹椹道:“朕知道你的冤屈,但你所犯欺君大罪是事实,朕也不能不罚。”

祁丹椹知道,他的筹谋成了。

现在嘉和帝需要对付世家的人才与工具,他就是那把利器。

嘉和帝愿意松口,就代表着他有活命之机。

他知道嘉和帝绝不会轻饶他,至于惩罚他什么,他不知道。

他连忙叩拜道:“罪臣愿意领罚,绝无怨言。”

嘉和帝站起身,朝着监狱外走去。

魏信颤颤巍巍的跟上。

走出监狱,嘉和帝望向身侧的魏信,试探道:“太尉,你刚刚也听到了此子的冤屈与不平,你认为,要怎么处罚呢?”

魏信神态极其疲倦,中气不足道,“老臣很久不办案,着实不知这等情况要如何处理?”

言下之意,嘉和帝早就脱离他的掌控,收回了许多权力。

他想要重判,但嘉和帝不一定这么想。

既然存在分歧,他就不必多言。

嘉和帝沉声道:“这点事,太尉还是能做主的……”

言下之意,太尉做朕的主又不是一次两次。

这次若是太尉想,不照样能按照太尉的意思来吗?

魏信将球推回去,恭敬道:“天下事只有圣上才能做主。”

嘉和帝突然笑出声,道:“哈哈哈,做主?这天下的主不好做啊,有人想要杀,有人想要救,你看看朕的两个儿子,一个在含心殿外说喜欢他,一个发疯似的到处找人麻烦,朕没有教好儿子,你没有教好外孙,苏泰倒是留下个祸害,让我们左右为难……我们君臣三人,哈哈哈,果真是不死不休啊……”

魏信直言不讳:“那就看圣上更在意什么了?”

嘉和帝半晌没吭声。

这个老东西,威胁他都威胁的这般难以理解。

要不是他是苏泰的学生,他现在都听不出这老东西的言外之意。

魏信这话无异于明明白白告诉他,现在祁丹椹与世家都是他想要拔掉的刺。

这两根刺,他只看到了自己最想扒掉的那根,却忽略了自己有能力扒掉的那根。

一旦他动了世家的根基,也就是动了江山社稷的根本。

王朝必定会发生动乱,那么他这个皇帝的皇位可能就坐不稳了。

这个老东西在提醒他,他若最在意皇位,就别轻举妄动。

嘉和帝眼眸锐利望着他惧怕半生的老丈人,沉声道:“太尉还是这么爱说谜语,当年你的谜语只有苏泰能听懂,想必这么多年,太尉很寂寞。”

魏信不置可否:“确实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