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涛汹涌的江面上,三艘承载货物的大船破开暗夜笼罩的江面,急速行驶着。

狂风吹动着长帆发出呼呼呼的声音。

夜空无一点光亮,层层黑云笼罩着湍急江河的上空,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祁丹椹昏迷了几天,再次醒来就是在船上。

他没有机会看自己身在何处。

宣瑜拿着一条金锁链锁住了他的右手,锁链的另一端在宣瑜的左手上。

他根本无法离开宣瑜的视线。

金子硬度并不高,但这条金锁链里融了玄铁等坚硬之物。

因而这条锁链非常坚固,堪比大理寺看押重要人犯的锁链。

他不知道这两兄弟脑子有什么毛病,喜欢拿锁链锁人。

此刻,宣瑜饶有兴趣打量着宣瑛送给祁丹椹的佛牌。

那佛牌一直挂在祁丹椹的脖子上,被宣瑜发现后,他眼睛几乎没离开过那个佛牌。

祁丹椹怕宣瑜又将佛牌抢走,连忙将佛牌取了下来,收回袖中。

宣瑜不满的硬是将佛牌从祁丹椹袖中抢出来,道:“你戴着挺好看的,为什么摘了?来,本王给你戴上。”

他不由分说,非要将那佛牌戴在祁丹椹的脖子上。

祁丹椹不知自己被喂了什么药,浑身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只能任由宣瑜折腾。

戴上之后,宣瑜仔细端详着挂着佛牌的祁丹椹,不由得露出欣赏目光,道:“真不错,很好看。”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他曾经在牢狱中,从祁丹椹手里抢走的佛牌,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时不时的摆弄着,微笑道:“你看看,宣瑛多大方,定情信物都给我两准备好了,我这个弟弟啊,别看他经常脑子犯抽,不太正常,偶尔也会干那么一两件人事,佛牌都知道准备两个。”

祁丹椹心道,何止两个?还有八个没拿出来呢?

昏睡几天后,他现在没有一点力气,浑身软绵绵的,所以不想同宣瑜辩驳这些废话。

他知道他们正在离开大琅的路上。

纵然知道劝说无用,祁丹椹也得做最后的挣扎,道:“殿下,您就算离开了大琅边境,去了他国,别国会为您得罪大琅吗?如果不能,那么别国的国君也会抓了您与五殿下,向大琅邀功,谋取利益,您何不直接弃暗投明呢?圣上当日在天正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答应了先帝,一定对您与五殿下从轻发落,圣上绝不会言而无信,您若是再走下去,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宣瑜阴柔含笑的眉眼蕴藏讽刺:“宣帆能饶了我,他能把你赏给我吗?”

祁丹椹无语道:“我又不是物品。”

宣瑜顿失兴致道:“那不就得了,他不能把你赏给我,因为他只有一个弟弟,那就是宣瑛。如果此刻我与宣瑛易地而处,宣帆会毫不犹豫的将你赏赐给宣瑛。”

他条理明晰道:“天下只有一个,要么三哥,要么五哥,现在三哥是皇帝,那么五哥就不可能活着,历代争嫡的皇子都没有好下场。你也只有一个,要么是宣瑛的,要么是我的,别说宣帆的话都是屁话,就算他承诺的是真的,我也不可能回京看你与宣瑛朝夕相对。”

祁丹椹听明白了。

宣瑜选择一疯到底。

这时,宣海提着剑,走入宽敞的船舱,喊道:“老六,前方遇到两艘小船,船主说他们的船船舱漏水,能不能求我们搭载他们一程。”

宣瑜眼底露出狠厉之色,道:“直接送他们去见阎罗王,黑白无常愿意搭载他们一程。”

宣海担忧道:“这样做,我们不是露底了吗?现在我们还没有彻底安全,前方还有一处关卡,我们还是小心点为上。”

他们现在在苍江,苍江连接苍西河与纯水河。

纯水河位于大琅与北夷的分界线,只要度过纯水河,基本就出了大琅的地界。

他们一路伪装成大胡商好不容易才逃离这么远。

眼看着快要进入纯水河,现在在这里杀了人,必然会引起周边官府的警觉。

到时候边境线会封锁的更严,怕是还没度过纯水,就会被拦了下来。

宣瑜不耐道:“五哥,你现在还没有认清你与宣帆的区别啊,你们两的脑子一样的不灵光,你们走的路线也是一样的营造出德行出众的表象,为什么最后是他当皇帝而不是你?因为宣帆知道自己脑子不灵光,他会听取聪明人的意见。来,你问问祁少卿,他质疑过祁少卿的意见吗?他质疑过宣瑛的意见吗?从来没有。”

宣海面色难看道:“我这也是为了保险起见。”

宣瑜愈加不耐:“你的保险已经没有用了,那两艘船只就是宣瑛用来试探我们的,认清吧,那两艘船上的人已经认出我们是谁,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才故意将人与货物压在我们的船队上。一到约定的时辰,他们没有回去,宣瑛就会追上来。”

宣海这才恍然大悟,立刻往外走,吩咐人加速前进。

或许是外面呼啸的风声太大,祁丹椹听不到具体是什么情况。

但没一会儿,甲板上就有人来汇报道:“殿下,追兵追上来了,对方有三艘战船,十艘小船。”

宣瑜扯了扯锁链,道:“起来吧,出去看看。”

祁丹椹被宣瑜扯出了船舱,上了甲板。

只见三艘速度惊人的战船如同满弦弓箭,破竹而来

宣瑜看着那三艘速度惊人的战船,望向被风吹得衣袂猎猎的祁丹椹,冷笑道:“看来,宣瑛是真的不管你的死活啊,亏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如果今日换成是我,我肯定先谈判,用各类条件交换你。你看,男人就是靠不住,得到了不珍惜,提上裤子不认你,不如你彻底跟他撕破脸皮,跟了本王吧,本王可以把你放在第一位。”

宣瑛带了战船水师,摆明了就是告诉他,他绝不会放他们离开去北夷。

他还想着宣瑛那个大情种,会不会找他谈判,用放他们离开北夷做交换,换回祁丹椹。

现在看来,他想多了。

宣瑛根本一开始就不打算做交换。

祁丹椹平淡道:“若七殿下用条件与你交换,那你会换吗?”

宣瑜斩钉截铁:“当然不会换,本王杀了他,照样可以冲出重围,度过纯水河。但把你换给他,本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与你重逢。所以啊,就算是死,你也要死在本王的身边。你看看,本王是不是比宣瑛那个负心汉靠谱多了?”

祁丹椹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宣瑛猜透宣瑜的本性,索性也懒得浪费时间与宣瑜谈判。

更何况,他知道宣瑛的为人。

宣瑛绝非是那种因私事废公事的人。

宣瑜与宣海不能被放任去北夷。

否则以北夷西羌两国的野心,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就算两国表面不掺和,但暗中也会给宣瑜宣海支持,企图以大琅内战来消耗大琅国力,之后这两国定然卷土重来,从中捞取利益。

届时大琅将纷争不断,天下百姓又将饱受战乱之苦。

宣瑛可以豁出命,用自己的命来交换他的,却不会用大琅子民的命,来交换他的。

所以,就算宣瑜想谈条件交换,宣瑛都不会答应。

唰唰唰,弓箭如同密雨射破长空。

两船上传来哀嚎声,以及兵革相击声。

宣海站在最后一艘大船上指挥着战斗,让人从大船上放下十艘小船,穿着黑甲的兵卒纷纷跳上小船,迎战宣瑛派来的将士。

宣瑛望着战火已燃的江面,对雷晨道:“雷将军,水上的大战交给你们,本王要去找丹椹了。”

宣瑜绝不会真的拿祁丹椹作为条件,来换他们平安出大琅。

他也绝不会因为他自己的私事,而废了公事。

所以这一战不可避免。

他为了公事已经做得够多了,现在他要去做自己的私事。

不管祁丹椹出了什么事儿,他都应该在他的身边。

雷晨知道拦不住宣瑛,郑重道:“殿下,保重。”

宣瑛点点头,纵身一跃,跃入水中。

数十个侍卫也纷纷跃入水中,消失在火光映燃的江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