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展露出与平常不同的行为是在发疯, 而有的人却是单纯是展现出了真实的自己。
初静凝视着她:“你看着不像发病了,像发-情了。”
段江离没有说话的欲望,眼睛深深盯着面前的人, 被放大数倍的痛感如影随形,连空气都变成了一种刑具。
身上冒出的汗珠, 被风一吹更是难以忍受。
她说完那句话,人就忍不住倒在了地上, 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唯独一双眼睛到此刻还不安分,直勾勾的,是比被恶鬼盯上还要令人不适的目光。
如果此刻她还有力气的话, 她必然会忍不住笑的。
但她备受折磨, 此时真的已经要筋疲力竭了,灵动漂亮的猫眼泪珠颤颤巍巍的滚落出来,又没了刚才的病态, 像是生病后委屈的对着主人哼哼唧唧的小狗。
如此顺滑的转变,中间几乎没有停顿,像是控诉着无良的主人, 明明她都按照要求完美的达成了她的期望, 为什么没有奖励呢?
初静伸手拽起她, 将人抱到浴室。
明亮纯白的浴室,里面有一整面正对着护城河的落地窗, 浴缸正对着窗户, 雨滴砸在上面,让窗外的风景都变得影影绰绰。
段江离如烂泥般的躺在浴缸里, 温热的水流刚接触到皮肤便传递出堪比开水落在身上一般的强烈痛感,适应后却又有一种舒适的错觉。
身体对疼痛的感知仿佛已经坏掉了。
艳丽的纹身在水波纹下变得扭曲阴暗, 像是随时都会袭击、蚕食血肉的魔物。
初静站在梳妆镜前翻找着什么,似乎东西被她放在了角落里,片刻后才终于被找到。
段江离抬眸看去,才发现是玫红色的浴岜。
初静-坐在浴缸边,伸手将贴在她脸侧的湿发捋到耳后,段江离扭头,在她即将离去之前,亲吻她的手腕内侧。
气息洒在了初静的手腕,段江离抬手抓住她,想要在她冷淡且无动于衷的神情之下,把她拖入水中。
初静毫不在意,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我只喜欢听话的狗。”
段江离舌尖顶着齿尖,难以抑制内心那些疯狂的欲望,她又笑,却乖顺服从地在她面前低下头颅。
“乖孩子。”
温热的吻落在眉心处,很轻。
浴芭被整颗扔进水中,迅速在水中发出溶解,浓郁的玫瑰香气像是在与室内的檀香味做对抗,段江离有点恍惚的想,这好像是初静身边第一次拥有别的味道。
虽然这并不是段江离自己选择的气味。
她更喜欢润物细无声的气味,不浓烈,却往往不知不觉间就沾染全身,如同某种盯上猎物的阴毒蛇类,总是在猎物无知无觉时就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初静雪色的发丝带了些湿气,指尖划过她的面庞,沉重的呼吸从对方身上不加遮掩的传来。
“嘘……”
……
…………
雨珠打在玻璃上,嘈杂了一整夜,初晨才渐渐停了,雨后空气的清新却没能透过锁紧的门窗传递进来,室内萦绕着浓郁的香气,充盈着整个空间。
房间里没有任何响动,安静得宛如没有人存在,金黄的阳光洒在秾丽的纹身上,有种罪恶被审判的错觉。
漆黑的发丝遮挡着些许纹身,数不清的眼睛仿佛透过发丝窥视着外界的一举一动。
躺在浴缸里的人捂住头疼欲裂的脑袋,缓缓睁开漆黑的猫眼。
她表情有些茫然空白地坐起来。
好像睡了长长的一觉,忽然之间就没了睡意。
皮肤隐隐传递来刺痛感,她垂眸,显眼的红痕已经开始变得暗紫,凌乱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情绪在翻涌,记忆停留在最后被木仓决的那一刻,而不是……
热烈的情绪在胸腔中翻涌,如同下一刻就会喷发的火山,嫉妒与阴暗的心思组成的火焰几乎将她灼烧,就像历经千辛万苦从恶龙手中救出公主的是骑士,爱慕与感激却被王子抢走的倒霉蛋。
凭什么啊?
是她费尽心思让她变得病态,是她想方设法缩短她们之间的距离,凭什么好处就被什么都不知道的东西给抢走了?
段江离眉眼阴郁,淡淡的恶意萦绕在眼底,她下意识想要转动手上的钻戒,才意识到现在自己手上根本没有戒指。
皱了皱眉,她踉跄地从浴缸里站了起来,赤脚走出浴室。
初静站在阳台边,手里拿着生牛肉喂给大猫,浅金色的光将她雪白的发丝渲染得圣洁,段江离伸手,从背后抱住对方纤细的腰肢,将下巴靠在她颈侧。
“你昨晚把我玩弄得好过分。”
记忆中,像是在体会着人世间最绝望最煎熬的审讯手段,那双粉蓝色的眼眸冷淡地看着她暴露出的丑态,全方位的戏弄,殷红的下唇被咬得血腥味浓郁。
初静没有回头:“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
“因为我在迎合阿静,”她的嗓音像含着蜜,自然的将问题甩到了别人身上,“阿静不亲我一口,我会很难过的。”
初静顿了一下,她转身,看着对方瑰丽似血杜鹃的艳丽面庞:“段江离?”
“嗯?”她似乎有点困惑地歪了一下头。
“腐烂的味道……”初静将手放到大猫嘴边,被舔舐得有些发痒,她冷淡道,“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段江离笑容一滞,她忧郁的蹙着眉:“为什么?我昨晚的表现没有让阿静满意么?”
初静以一种似笑非笑地表情看着她:“非让我说明白吗?”
她低头,用湿巾擦了擦手,“你真的是昨晚的段江离吗?”
段江离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不是因为被戳破了真相,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愤怒和嫉恨:“凭什么她就可以?!她跟我有什么分别?明明都是一样的!”
初静没有说话,而是用那种惊讶到了极致的眼神看着她,带着几分讥诮和难以置信:“真叫我惊讶,你竟然在嫉妒另一个自己?”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她跟我又有什么分别?凭什么她就可以?”段江离“哈”了一声,惊笑道。
她看上去真的很激动,不是演出来的,而是真的难以接受,情绪像是被浸泡在了酸水里,又嫉又妒。
是她让她们有所牵扯,是她努力做到了这一切,可成果却被一无所知、什么也没做的恶心东西享受到了,所谓破防也不过如此了。
太令人愤怒了,她什么都没享受到,只能通过记忆窥探到几角,甚至狗东西吝啬得连记忆都不愿意分享,零碎的画面都模糊不清。
她甚至还在狗东西哭的时候停下来安抚她!
她竟然还安抚她?!
她凭什么?她也配?!
初静惊奇地看着她,没想到这种小事会让她破防得这么厉害,连习惯性的微笑都露不出来了。
匪夷所思。
又不是很意外。
段江离接受不了她目光落在别人身上,哪怕那个别人是她自己。
更别提,段江离还能清晰的感觉到,她在对另一个自己心软。
那是她最大的优点,也是她最大的弱点。
她会对一个畜牲心软。
初静看着她妖冶的面孔,淡声:“她什么都没做过。”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初静知道段江离劣性难改,她骨子里就是坏掉的,无论有没有她,总有一个时期,她仍然还是会崩坏,给别人带来噩梦。
执迷不悟,死不悔改。
“哈?”段江离简直要笑出来了,“她只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
初静唇角徐徐挑起一抹弧度:“她是条乖狗。”
不同的遇见,会造成不同的结果,一个信奉丛林法则、弱肉强食的人,当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摆在合适的位置,之后自然也会接受被圈养的命运。
段江离冷笑一声:“随时准备噬主的乖狗?”她饱含恶意,“你不会不知道,她昨天本来打算杀了你的,要不是她被你做晕了,你早就被溺死了。”
“她难道就没有忏悔吗?”初静神情自若。
“鳄鱼的眼泪,”段江离冷笑,不无酸涩,“她那是被你玩弄得受不了。”
初静微妙地看了她一眼,因为心态的失衡,对方眼圈儿都有些泛红,她冷淡地移开视线,饱含厌弃:“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她对原来的段江离的恶意只是来源于迁怒而已,但她绝不愿意再见到前世的段江离。
无法形容的排斥感。
有时候,选择意味着失去,而放弃,却代表着拥有。
那些仇恨将她困在原地,她走不出来,也不愿走,可当段江离重新出现在她面前,那些情绪却仿佛停滞了。
不是原谅,不是不恨,而是不愿意跟她纠缠在一起。
恶心又粘稠的欲望。
“你不能这样!”段江离紧紧地抱住她,“我后悔了,阿静,一切都重来了,都过去了,我付出过代价了,忘掉过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别离开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只有你才能限制我,教会我什么是正确的爱,我想学习怎么爱你……”她泣声,“不要这样,阿静,离开你我会死的。”
“那你就去死吧。”
段江离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初静说,“段江离,你还是这么恶心。”
在她眼中,始终是她自己的感受最重要。
段江离箍住初静的手臂用力了些,像是恨不得骨血都交融在一起。
“为什么她就可以?”她喃喃着,“阿静,我们是同一个人。”
这会儿她又把对方当成自己了。
初静不想跟她纠缠:“大猫。”
大猫立马走了过来,无视段江离的挣扎咬住段江离的小腿把她往后拖,直到再也看不见初静。
没有人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能抵挡一只几百斤的老虎的拖行。
毫无反抗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