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跟在幸村精市身后, 一路上,不少人在偷偷地拍照。
想来是方才发生的事情被发到了网上,已经开始发酵了, 不然学校早就对他们天天来回习以为常, 不至于今天又开始大惊小怪。
越前龙马没有跟来, 应该是被立海大那群人缠住了,但是能缠多久不一定。
等两人来到停车场, 幸村精市打开副驾驶座的门让她坐进去时,她还是茫然的。
一路无言。
在两人迈入房子里的第一时间, 幸村精市反锁了门。
夏夏没有问为什么——幸村精市定然是知道越前龙马三不五时就会过来, 这是一个要谈话的前兆。
越前龙马没有车, 也还没有考驾照,这就意味着哪怕他挣脱了立海大众人的纠缠, 过来也需要时间。
夏夏看了眼手机, 上面已经来了好几通电话和短信, 不过没有来自经纪人的。
他们三人的事情在网上闹了太久,记者已经懒得因为这点“小事”来围追堵截,等有一天夏夏和其中一方在一起,或许才会到全网狂欢的地步。
幸村精市在沙发上坐下, 夏夏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抿了抿唇。
她站在了幸村精市的对面,定定地和他对视。
幸村精市想:她在紧张, 哪怕遮掩得近乎完美, 她眼底的不确定和躲闪依旧出卖了她。
即便如此, 她也将她本人的意志抛开, 等待他的“命令”。
如果是越前龙马呢?
如果是越前龙马的话,哪怕事情再严重, 夏夏也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这个向来不想给别人惹麻烦、敏感、脆弱又强大、自尊心极高的女孩子,只有在越前龙马的面前,才会有另一副模样。
肆无忌惮,任性骄纵,高兴了就嚣张,不高兴了就闹腾,越前龙马如果敢不纵着她,她能闹越前龙马几天不带停。
菊丸英二很刻意地在他面前说,夏夏和越前龙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
夏夏的态度向来是,越前龙马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一点都不像对待其他人。
比如对待他,夏夏为了他那句“你还没有还清”决定活下去弥补他;如果是他要和别人打混双,夏夏同样会在理智客观的角度支持他的决定。
这何尝不能说明,夏夏心里是有一本账的,将每个人对她的好记得清清楚楚,并想方设法地回报。
除了越前龙马。
而越前龙马呢?
哪怕是幸村精市也不得不承认,越前龙马对夏夏的好毋庸置疑。夏夏对他而言和心头肉没什么区别,网上很多人都说,感觉越前龙马把夏夏当女儿在养。
他们以为喊夏夏为“公主”是黑称,可对于越前龙马来说,可能夏夏比公主还珍贵。
今天他当着对方的面亲了一口夏夏,越前龙马身上那煞气,连两人在世界舞台上争夺大满贯的冠军时,都没有这样过。
夏夏傻站了半天,幸村精市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她本来做好的心理准备又有些偃旗息鼓。
她甚至想,幸村精市不说也好,让她再逃避几天……
她转身去给幸村精市倒水,却在转身的一刻,幸村精市开口了:“你作出决定了吗?”
果然。
但是为什么?幸村精市不是不讲信用的人,今天才6月10号,距离6月30号还有整整二十天。
他说了给她时间,就不会食言。
不过,好像没那么重要了,早点定下来,也省得让三个人都陷入泥泞里。
“嗯。”她答,“我没有改变过想法。”
“好。”幸村精市平静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咸不淡的,好像一切本该如此。
他站起了身,夏夏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
因为今天幸村精市意外的举动,夏夏不受控地绷紧了身体,却再一次强迫着自己放松了下来。
幸村精市双手搭着她的肩膀,凑近她耳边,声音很轻,却带着独属于他的不容置疑:“那么,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我不希望订婚出现什么意外。”
“……”夏夏安静了一下,才反握住了幸村精市的手,“我知道了。”
……
越前龙马赶到时,正好和从别墅里出来的幸村精市迎面对上,两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小别墅门口被花园环绕着,迹部家安排了园丁细心地打理、栽种,阵阵花香传来,风景极佳;鹅卵石地面一路铺到门口的铁栅栏前,曲径幽深,别致幽雅。
可惜的是,在场的两人都没有那个心思去静下心来感受。
幸村精市率先开口:“越前,夏夏有告诉过你,我和她30号订婚吗?”
越前龙马琥珀色的眼睛倏然凌厉:“幸村前辈,你在逼她。”
“我给过她机会。”幸村精市没有否认越前龙马的说法,慢条斯理地勾起了唇,“可是很显然,你没能成功地让她改变想法。既然如此,是你输了,不是吗?”
“越前。”幸村精市状似劝慰实则居高临下地说,“她想要平稳的生活,她的选择一直很坚定——是我。”
天气炎热,太阳照射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闷热的温度预示着应该会有雨。
越前龙马的气势却突然降了下去,他后退了一步,对着幸村精市深深地鞠躬。
窗帘后,夏夏眼睛倏然睁大。
越前龙马声音清亮却带着本不该有的……总之,绝对不该出现在如今的他身上的语气。
当年,他去对手冢国光认错,希望手冢国光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去参加美日青少年友谊赛时,就是这样的语气和神态。
“幸村前辈,学姐的心理负担很重,这全都是我的责任,是我没有照顾好她,她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他说,“我真的很感谢你这些年对她的照顾,也感谢你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陪在她身边。但是幸村前辈,你们之间不是那种感情。她欠你的,我陪她一起还。你看到了,你今天亲她的时候,她是想躲开的。她根本不接受你的触碰。”
幸村精市扫了眼站在窗帘后,双手抓着窗台,指尖泛白的夏夏,再看看眼前这个舍弃了骄傲的少年。
他的情绪没有任何的波动。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有了想法后,谁都改变不了。
拒绝夏夏的告白、同意她转学时是这样;让越前龙马回来,给他们一次机会时是这样。
现在决定收回他的宽容时也是这样。
“越前,你知道这不重要。”
越前龙马缓缓地直起了身,看着幸村精市笑着摇了摇头。
他鸢紫色的眼睛里不再带有温度,当年在全国大赛的总决赛,他也是用相同的表情把他打到了5:0;若非在最后的关头,他领悟了天衣无缝,他就真的要惨败给对方。
过去了三年,没想到他们再一次处于相同的境地。
幸村精市如高高在上的神之子一般,冷酷地说:“陪伴比爱情重要,越前,她难道不知道和我订婚意味着什么吗?”
他的唇角扬起:“这意味着我可以对她做一个男人可以对女人做的所有事情,她很清楚这一点,并且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还会生下我的孩子,她说,她会为我调养好身体——”
冷静。
越前龙马想。
要冷静。
幸村精市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是会把这种话拿出来说的人,他更不是一个会拿这种事情去“乘胜追击”的性子。
幸村精市的骄傲并不亚于他。
他在故意激怒他。
为什么?
“哥哥!”夏夏的声音从窗户处传来。
越前龙马倏然回头。
她脸色有些发白,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幸村精市:“不要再说了!”
幸村精市从容地理了理衣服,与越前龙马擦肩而过:“给你最后一次和她单独说话的机会,之后,请你和我的未婚妻保持距离。对了,忘了和你说。”
他状似才想起来一般提醒:“我准备在今年年底和她结婚,12月24,怎么样,是个好日子吧?”
眼见幸村精市就要离开,越前龙马突兀地压了压帽子:“幸村前辈。”
幸村精市的脚步顿住。
“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他一字一顿地说,“你输定了。”
……
越前龙马的情绪很不对。
夏夏想。
她将方才幸村精市喝过的杯子放进洗碗池,又给越前龙马倒了一杯。
对方的眼底是一种令她陌生的冷凝,他就这样看着她,眼睛像是不见底的深渊,连向来闪亮的琥珀色,都变成了某种暗沉的颜色。
夏夏不知道为什么幸村精市还敢放任她和越前龙马单独相处,尤其是在用那些话刺激过他以后。
越前龙马对她的独占欲向来强得令人心惊,他那些话完完全全是在往越前龙马的爆点上踩。
“我想知道。”坐在幸村精市刚才座位对面的沙发上的越前龙马问,“你真的想过和他的那档子事?”
夏夏:“……”
这种死亡问题,她不想回答。
“回答我。”越前龙马加重了语气。
夏夏扯了扯嘴角:“我可以回答你,但是你可以不发疯吗?”
越前龙马:“……”
夏夏:“……”
越前龙马冷笑了一声:“很好。”
夏夏试图和他理一下思路:“龙马,是你该讲点道理。我和你说过很多次,我会和他订婚,我当然会想我们之后要不要孩……你……!”
越前龙马一把将她压在了沙发上,翻身在她上空。他的眸子很冷很沉,危险和戾气扑面而来。
这是夏夏第一次面对这种情绪的越前龙马。
他在她的面前向来是独一无二的纵容,这样的一面永远是冲着别人去的,尤其是欺负她的别人。
夏夏瞳孔颤了颤,接下来的话很有分寸地咽了下去。
她移开了视线:“放开我,我……呃……!”
越前龙马狠狠地咬了一口她的肩膀。
“你看。”越前龙马舔了舔被咬的那处,语气里不无讥讽,“你一点都不抗拒我的接触,可你很抗拒幸村前辈。”
他抬起头,捏着她的下巴逼她重新和他对视。
夏夏挣扎了下,试图推开他的身体,一如既往地,完全没用。
“幸村前辈总是说,这个机会是给你的,总是说,我们之间是他的‘宽容’。”他冷笑了声,颇有些不耐烦地摁住夏夏不断推他的手。
他冷睨着她:“明明一直以来,是我不舍得,是我对你手下留情。”
“你对我留情什么了?”夏夏不忿瞪着他,挣扎被轻松地镇压,她反驳,“我说什么你都不听,让你走你也不走,动不动就闯进来动手动脚……如果我报警你就进去了!”
“因为你不可能报警。”越前龙马居然很无耻地冲她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所以我能做的太多了。”
夏夏:“……”
“宝宝。”越前龙马颇为温柔地拉着她被控住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我也给你一次机会,你别逼我。”
.
夏夏被越前龙马和幸村精市两人之间仿若决战的气氛搞得心力交瘁,主要的是每次幸村精市和越前龙马吵完,越前龙马就来找她撒泼。她根本招架不住。
迹部家的保镖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根本不拦他。
趁着期中后放假,夏夏拎着小行李箱回了迹部家避难,看到迹部景吾早就在大厅里穿着真丝睡衣搁那装贵族大少爷,她将行李交给一边的女佣,一屁股坐在迹部景吾身侧,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了迹部景吾,询问他怎么办。
谁承想,迹部景吾听完后,只嘲笑道:“幸村那边不提,越前龙马那小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狡诈。”
夏夏茫然:“啊?”
她对上迹部景吾无语的脸:“……他不就是单纯地在破防吗?”
幸村精市如今是铁板钉钉的未来皇后……哦不,正室,好像也不对,总之每次他们吵架时他总能压越前龙马一头。
就像之前,无论越前龙马说什么,仁王雅治他们就复读机“你没有名分”一样,现在幸村精市就用脸刷“我是正宫”,每每气得越前龙马破防来找她麻烦。
迹部景吾拍了拍她的脑袋,好心地帮她梳理头绪:“你说幸村精市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你站在窗帘后看他们讲话,那你觉得,越前有多大的概率没发现?”
夏夏:“……”
好像是0耶!
迹部景吾幸灾乐祸:“已知他发现了你,还已知他是怒气冲冲地去找幸村算账,为什么他鞠躬,还用那种语气示弱?”
对上夏夏的恍然大悟的脸,迹部景吾笑出了声:“卖惨装可怜呢这小子,之后发现卖惨装可怜没用,又开始对你威逼利诱。”
夏夏:“……”
越前龙马,玩得真脏啊。
迹部景吾打了个响指,让管家给夏夏递了一杯水,安慰道:“行了,别烦了,那小子还有的闹呢。”
夏夏:“……”
您这话听上去就不像是在安慰啊!?
“相信本大爷吧,等他黔驴技穷,他一定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而且你的道德感太高了,照本大爷看,既然是幸村和越前在追你,那就该他们想办法解决掉对方,凭什么让你来解决他们中的一个。你干脆就和他们说你做不到,所以你决定都要。”
夏夏:“。。。”
很好,景哥被他们三个人搞变态了。
迹部景吾棒读道,脸上是非常诡异的快乐:“本大爷还建议你和幸村的订婚场所对越前保密,也不要告诉任何青学的人,他们都是站在越前那边的叛徒。除非你想被砸场子。啧,没想到本大爷还能看这出戏。”
迹部景吾全方位地嘲笑完越前龙马后,就起身跟着迹部先生去公司忙工作了。
他已经上大学了,迹部家在让他逐渐地进入公司的高层了解事务。
下午,幸村雅和迹部瑛子一起过来,和夏夏商量订婚的细节。
她们俩商量得热火朝天,直到迹部瑛子推了夏夏两下,夏夏才回过神:“嗯?”
迹部瑛子和幸村雅不知何时停下了闲聊,正关切地看着她:“你想什么呢?”
“……抱歉,我在想别的事情。”
“有什么事情比订婚还重要?”幸村雅嗔怪,她将一本册子递到夏夏的眼前,上面有好几页被贴上了标记,“我们问你话呢,订婚礼服的款式你有喜欢的吗?材料呢?我和你迹部伯母看了几个觉得不错的,你来看看?”
幸村雅还是念念不忘当年被迹部瑛子抢先领养了夏夏这件事,每次对夏夏称呼迹部瑛子时,还是很刻意地喊“迹部伯母”。
迹部瑛子斜睨她一眼,脸上写满了“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得到了便宜”的微笑。
夏夏接过册子。
这是一家私人的高端定制公司,市面上,他们家的婚纱万金难求,哪怕是成衣的价格也价值连城。
见夏夏翻动着册子,幸村雅不满道:“听精市说,你希望订婚不需要太隆重,婚纱不要单独定制?”
夏夏点了点头:“嗯,太麻烦了,结婚的时候再说吧。”
“那也太委屈你了。”幸村雅叹了口气。
像她们这样的家庭情况,买个成衣婚纱的确不太合适。
“好了。”迹部瑛子劝道,“是他们订婚,还是要尊重他们的看法。来,夏夏。”
迹部瑛子凑上前来,跟着夏夏一起看:“有特别喜欢的款式吗?”
夏夏放下了画册:“妈妈和伯母的眼光很好,哪件都可以。”
幸村雅:“……”
迹部瑛子:“……”
她们俩交换了视线,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场面有点冷清。
“这样吧。”幸村雅拍板决定,“明天精市有空,我让婚纱店那边把我和你迹部伯母选中的婚纱全部送过来让你试一试,我们看看哪套最合适。精市也需要试一下衣服。”
夏夏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幸村雅和迹部瑛子的心情,她强行打起了精神,对两人笑道:“好,我也很期待哥哥换上正装是什么样。”
幸村雅摸了摸她的头发,似乎想说什么,可到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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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oe调查到了迹部夏的往期病历。
越前龙马打开邮件的附件时,目光便瞬间凝结在了一个地方——
不是他能从一堆杂乱的信息里准确地提取最关键的一处,而是那里被医生重重地用红笔圈了起来,备注这里是夏夏的身体和精神出现重大转折的时间点。
XXXX年XX月XX日。
失血过多,供血不足,身体机能严重受损,左手神经断裂……
后面还写了一大串的内容,然而,越前龙马的目光在这个日期上凝注了。
他陡然意识到了什么,正准备确认,谁知电话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乾贞治。
越前龙马皱着眉头确认着心底的猜测,同时接起了电话:“乾前辈,有事吗?”
乾贞治的声音里满是同情:“越前,夏夏和幸村明天试婚纱,菊丸让我问你要一起去砸场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