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安拉着迟晋离开小店, 快步走出几条街道,在一处自动贩售机前停下,买了两罐可乐递给迟晋一罐。
迟晋低头蹲在地上, 拉开易拉罐,碳酸饮料的气泡砰地一声爆开,他抿嘴喝了几口, 一言不发。
“怎么发现的?”虞安问他。
“看到你早上出门了。”迟晋闷闷地说。
他猜到虞安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所以跟着虞安到了高铁站, 发现虞安乘坐的高铁会在自己老家停靠后立即买了十五分钟后的下一趟车, 果然在这里看到了虞安。
看到虞安还在为了他和这家恬不知耻的人周旋。
“别不高兴了,一点小钱而已。”虞安看着迟晋的发旋, 揉了一把, “没告诉你是怕你心里不舒服,我能办的直接办了。”
“……哥,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瞎说什么?”虞安笑骂, “你可是年纪轻轻的世界冠军,全球知名的第一鬼皇, 要钱有钱要名有名, 你要是没用其他人可怎么活?”
“如果我能自己——”
“迟晋。”虞安认真喊出他的名字, “没有人能决定自己的出身, 能克服所有的弱点, 原生家庭是很多人都躲不过的梦魇, 我没有比你强在哪里, 我只是比你幸运。”
“……”迟晋沉默着喝完手里的碳酸饮料, 哑声道, “幸运的是我。”
虞安叹了口气,看着这样如同淋了雨的小狗一般的迟晋, 他心里又痒又疼,一副伶牙俐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拉起他的胳膊。
“别胡思乱想了,来都来了,带我转转你以前生活的地方吧,就当休假期旅游。”
“……好。”
迟晋有快四五年没回来了,周围很多东西都和他记忆中有了出入,他不想碰见故人,索性带着虞安去了不远的七中。
正值周末,学生们都放学不在,校园里空荡荡的,迟晋带着虞安绕过学校保安来到一处低矮的外墙前,活动了下手腕。
“翻墙?”虞安打量这处布满脚印的老墙。
“哥我先过去再拉你过来。”
“不用,我自己试试。”从来没翻过学校围墙的虞安跃跃欲试。
迟晋只好替他拿着外套,衣着讲究的青年以与外表完全不符的动作跳起来,单手撑着墙头向上一跃,稳稳当当蹲了上去。
“挺简单的。”他笑了一声,冲迟晋伸出手,“来,我拉你。”
迟晋的喉结滚动了两下,迎着阳光仰头看着虞安,紧紧握住了这只修长漂亮的手。
……
顺利进入校园后,迟晋和虞安在操场角落的单杠上并肩坐下。
操场中间的草坪刚翻新过,青草散发着独特的气味,塑胶跑道上的白线褪了颜色,几块胶皮翻起,还没有修缮。
另一边的篮球场的铁围网也有几个破洞,球场内空荡荡的,滚落着几个没人收拾的旧篮球。
迟晋指着篮球场对虞安说,“那块洞是我打球的时候砸的,到现在都没修。”
虞安忍不住笑了,“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运动天赋的。”
“瞎打着玩,当初砸坏围网被体育老师训了半天,义务打扫了半学期的卫生才把这事揭过去。”迟晋问道,“哥你会打球吗?”
虞安摇头,“我上学的时候课余时间一般都在图书馆,我们学校有专门的室内体育馆,不过我除了体育课外从没去过。”
“哦。”迟晋有点失望。
“干什么,想虐菜啊?”虞安挑眉。
“我教你打球吧,哥。”迟晋眨了眨眼补充,“以前买不起球鞋和新球,也出不起聚餐费,从来没人愿意带我一起玩。”
虞安知道这小崽子是故意这么说拿捏他,但也拒绝不了,只能从单杠上跳下去跟着他钻进篮球场。
迟晋挑了一颗还能用的旧篮球,耐心地教虞安怎么投篮和传球,空旷的操场上回荡着篮球拍击地面的声音,过了一阵子,两人的额头都浮出一层薄汗。
迟晋帅气起跃,精准投入一颗三分球,虞安鼓了鼓掌,“我总算知道以前上学的时候,为什么班里的女生会喜欢围观男生打球了。”
虽然收到最多情书的永远是只喜欢泡图书馆的校草虞安。
迟晋微喘着气跑到虞安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哥你觉得我帅吗?”
“……”失策了,虞安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你饿吗?我们去吃中午饭吧。”
迟晋没有追问,带着让虞安心烦意乱的喜悦的神情跟在虞安身边,两人原路返回又翻出了校园,随便吃了点东西。
走在街道上,虞安思忖着待会儿怎么避开迟晋去办最后一件事,突然感觉身边的人停下了脚步。
他疑惑抬头,看到他们面前不知何时站了几个和迟晋差不多年纪流里流气的年轻混混。
“这不是迟晋吗?几年不见去哪里混了?”为首的混混看了眼迟晋身边的虞安,“听你弟说你在外面攀上高枝了?”
迟晋冷着脸,站到虞安前面,“滚。”
“别着急走啊,有发财的路给兄弟们也介绍介绍呗,比如富婆什么的。”几个不良青年把迟晋围起来,看着他们怪笑,“或者有钱的富哥也不是不行。”
迟晋脸色霎地变了,一把揪起为首青年的领子,“你什么意思?”
几个小混混没想到迟晋这么不经挑衅,愣了一下后阴阳怪气道,“什么意思,不是明摆着的吗?这可是你拿命保着的亲弟弟迟辉说的,你旁边那个就是包你的富哥吧?”
迟晋双眼通红,“给我哥道歉!”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自己,但绝不允许任何人当着他的面诋毁虞安。
混混嘴里依旧不干不净,“你哥?你哪有这么有钱有气质的哥,玩兄弟play啊?”
迟晋握紧拳头,浑身紧绷,就在一场斗殴一触即发之际,被挡在后面的虞安开口了。
“知道我是富哥,还敢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人?”
“……”
虞安抬起手腕,“这只表,全球限量,六十八万人民币。”
“这件大衣,早春超季款,会员价八万八。”
他又拉起迟晋的手,“这双手上了保险,保单千万。”
“街上有摄像头,人证也不少,随便磕着碰着一点,就能让你们赔到倾家荡产,我一个富哥请几个律师,你们谁斗得过?”
混混们咽了下唾沫,“你……”
虞安冷声道,“还敢拦着我们吗?”
“迟晋,算你走了狗屎运!”混混们放了句狠话,一哄而散。
虞安看着他们仓惶跑开的背影,平静说道,“应该是迟辉给了钱找来给我们添不痛快的。”
迟晋脸色阴沉地转身,被虞安一把拉住。
“干什么去?”
“教训那个狗东西。”
“有点公众人物职业选手的自觉。”虞安拍了拍他的肩,笑了一声,“富哥不许你去。”
“哥。”迟晋的声音又委屈又可怜巴巴。
虞安转移话题,“这几个混混你之前认识?”
“他们都住在这片,没人管教,从小就拉帮结派,干些小偷小摸收保护费的事情。”
“他们以前经常欺负你?”虞安手有点痒。
迟晋摇头,“和他们比狠我从来没输过,他们怕我,叫我疯狗,一直都井水不犯河水。”
“什么语文水平起的垃圾外号,该让Word来好好教育教育。”
虞安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他们刚才说你拿命保迟辉是怎么回事?”
“……”迟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有次迟辉偷偷和他们借了钱,还不起,他们到校门口拦着迟辉要打他,我为了保护他去和他们打架,一个打几个被打的有点惨,不过他们也没落好处。”
“迟辉呢?他去干什么了?”
“偷偷跑走了,后来说他太害怕,忘了叫老师和家长。”
“我看是怕被老师家长知道自己乱借钱吧。”
但这不是他丢下亲哥替自己挨打的理由。
“你爸妈后来知道这事吗?”
“我那天浑身是伤回去,他们说我乱打架耽搁给店里帮忙做生意,又打了我一顿。迟辉求我不要声张真相,我就没说。”
迟晋嗤笑了一声,“现在想想,就算说了,在他们眼里也是我的错,和迟辉没关系。”
他对这个家庭所有的期望和幻想都已经在一次次的区别对待中消耗殆尽了。
迟晋看着脸上写满心疼的虞安,心底最深的那块伤疤被温暖地熨烫着。
如果不是遇到虞安,他恐怕至今都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至今都还困在这些名义上的亲人们用指责和道德绑架编制的牢笼里,为一点点施舍奋不顾身。
“哥,你突然来我老家,是有事要做吧?带我一起去好吗?”迟晋恳求,“别把我当小孩子一样护着了,我不想只做你的拖累。”
“……”虞安问他,“如果要你回家重新面对那些事情,重新听到你不愿意听到的东西呢?”
“只要你陪着我,我就什么都不怕。就像迟辉说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虞安叹了口气,“我前阵子突然想到些不对劲的地方,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跟我走吧,去见一见你家那个邻居老太太,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