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琴今日特意仔细打扮了一翻, 光是头发就梳了半个时辰,衣服也换了个五六套,最后才选了一件淡粉色的襦裙。这还是凝香阁最新的样式, 用料、剪裁都极为讲究, 穿在身上显得小家碧玉, 娇艳如花。
奚翎雪不就是有点姿色吗, 谁没有啊!
穿的那么素, 哪像是个公主?跟她一比差远了!
“侯爷~~”姚琴一身琳琅环佩,捏着嗓子装出一副诚心悔过的样子,“经过深刻的反省,妾身已经知道错了!往后对您、对公主一定恭恭敬敬!毕竟入了侯府,咱们就都是一家人了, 应该相亲相爱才是!”
姚琴现在可不敢和奚翎雪硬着来,毕竟那人迷惑了高奕,深得宠爱,而且她还有毒药!
多么阴险的坤君呐!
她这番话里主动承认错误, 故意伏低做小,任谁听了都挑不出毛病。
江辞又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如同香水喷多了一样有些呛人。她不由皱起了眉头, 再抬眼一瞧, 不是姚琴还是谁?
奚翎雪冷眼旁观, 并没有想搭理的意思,就是不知高奕会有什么反应了。
平心而论姚琴的模样的确是上等,不然高奕之前也不会那么宠爱她, 今日精心打扮后更是明艳动人。
奚翎雪心里竟无端的生出一丝烦躁。
姚琴一靠近, 江辞便赶紧往后挪了挪,捂着鼻子道:“相亲相爱还是免了吧, 你别作妖就行。”
姚琴一个趔趄差点被裙子绊倒,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什么叫我作妖?
而且,她、她竟然还捂鼻子?
就这么讨厌我的信息素吗?!
太侮辱人了吧!
姚琴拼命忍下了怨气,她把一切根源都推倒了奚翎雪的身上。要不是这贱人用了什么邪门歪道,高奕岂会这样对她?!
不过让她觉得奇怪的一点是,自打礼佛回来后,她就再没有闻到过高奕的信息素——即便那日在街上,她离得很近也没有。
要知道坤君对这种事可是很敏感的,而且她也没在奚翎雪的身上闻到高奕的气息。所以说……她根本就没被标记?
好啊,姚琴暗道这迷魂药当真是厉害!连标记都不用,就能让人对她言听计从!
奚翎雪神情淡漠,根本不与姚琴打招呼,只轻轻扫了一眼便转过头,继续给江辞喂药。
江辞一口接一口的喝,目光都被眼前人吸引了,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她,心跳不由加快。
汤汁沾到了嘴边,奚翎雪便用手帕轻轻擦了擦,清冷的眸子微微垂下,专注而认真。
江辞耳朵都红了。
黑莲花对别人好冷,就对她这么温柔,爱死了好吗!
眼见两人如此“恩爱”,姚琴简直气抖冷。
亏她还精心打扮了一番,演的那么卖力,结果这两人竟都无视她!完全把她晾在了一边!当她是空气吗!
金玉愉快的哼了一声,仰头望天花板:我也看不见你哟~
姚琴:啊啊啊啊啊!连这个小丫头都敢骑到我头上了!
好好好,看你们能嚣张到几时!
姚琴迅速调整了下情绪,娇声道:“侯爷说的哪里话,妾身何时作妖啦?这不,昨日听闻侯爷晕倒,妾身心急如焚!奈何因为禁令出不得院子,所以今日一早妾身便请了人来,想着给侯爷调理调理,补补身子。”
江辞闻言,往门外瞅一眼,果然见到了一个中年男人,体态微微发福,身上还背着个药箱。
江辞问:“外边那是谁?”
姚琴立刻回道:“您之前不是见过吗,这是姚家的府医啊,不记得了?”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暗道这迷魂药好生厉害,高奕现在连人都不认识了!
府医听到说话,连忙上前拜见行礼。
江辞对这人完全没印象,开什么玩笑,这些边边角角的人物她怎么可能都记得。
金玉起了急,她赶紧看向奚翎雪,“殿下……”
绝不能让府医给看高奕看啊!
要是诊出了腺体的问题,一番调查下来,公主肯定会被带走!
奚翎雪自然也明白。
“不必了,”她冷声道:“昨日张神医已经看过,这位府医请回吧。”
这强硬的态度令府医略显尴尬。
果然,公主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冷漠的很啊!
姚琴见奚翎雪这般回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呵呵,她怕了,她心中有鬼!
既然这样,无论如何都得给高奕治治!
“瞧姐姐这话说的,我们府医好歹也是大老远的跑了一趟,哪能就这么?不如再让府医看看,反正也没什么坏处。”姚琴说着对江辞抛了个媚眼,“侯爷觉得呢?”
奚翎雪眉头轻皱,脸色也沉了下来。
江辞:我、我觉得辣眼睛……
姚琴还特意找府医也真是够闲的,瞎调理什么呀,她晕倒那还不是因为张成济扎的嘛!又不是真的有病!
“咳,都听公主的。”江辞学着高奕的模样,不耐烦地摆摆手,“姚家的府医是吧,你哪来的回哪去。”
府医惊讶,“啊?这……”
他是受了姚琴所托,据说是定远侯身体不适,疑似被人下了药。因此他才一大早就跑来了侯府,人都见到了,岂能连脉都没把就回去?
姚琴接道:“这多不合适啊!”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和公主要去散步了,你们还杵在这干嘛?”江辞看向府医,目光很不友善,“你还不走?是想赖在我这蹭午饭吗?”
高奕的容貌本就凶悍,这么一瞪眼颇有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的意思。
定远侯是如何勇猛善战,府医可是听说过的,而且他还听说这人还虐杀过俘虏!
“……没有没有,草民岂敢!”府医冷汗冒了一头,他忙用袖子擦了擦,道:“那、草民告退了!”
这定远侯分明瞧着怪有劲的,哪里身体不适了!
江辞冷哼,“慢走不送。”
“哎,就这么走了?!”姚琴追着喊了两声,奈何府医头都没回。
她心中不由骂一句没用的东西!
姚琴有点不高兴,她嘟着嘴装委屈,“侯爷,我们府医哪里得罪你了?莫非……你还在生妾身的气?”
她说着眼角还滑下了泪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奚翎雪冷眼旁观。
江辞有点膈应,要不是牵扯太多,这个姚琴她真想分分钟就休了。
“没经过我的同意,什么人都往府里带……”江辞斜了她一眼,道:“你接着罚禁闭,好好反省!”
“又罚?!” 姚琴的哭声瞬间止住,眼泪收放自如,“不是侯爷,妾身才刚放出来啊!”
江辞没搭理她,拉着奚翎雪出去散步了。
姚琴想跟上却被府中的府兵拦住,“琴夫人,请吧。”
这些府兵可不看人脸色,只听高奕的。
姚琴没办法,眼见那两人越走越远,气的直跺脚,“贱人……走着瞧!”
既然她对付不了,那就找姚炙帮忙,回去她就书信一封!
高奕中毒太深,这迷魂药必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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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辞与奚翎雪在庭院里散步,阳光淡雅宁静,空气新鲜,温柔的风扑在脸上一片惬意。
金玉默默跟在两人身后,心里那叫一个激动。
姚琴刚才那表情简直绝了,说变就变,她差点没笑出声。以前这人总在她和公主面前耀武扬威的,讨厌的很。现在呢,侯爷都懒得正眼看她!
金玉瞧了瞧自家公主,虽然她还是神色淡淡的,但金玉知道,她心里一定也是开心的!
江辞还在赏花,见后院还有一大片空地,便道:“我们在这种一片梅花树吧,怎么样?以后咱们就可以踏雪寻梅,还能请你的朋友过来一起饮酒作乐,多好呀!”
“梅花吗……”奚翎雪怔了一下,道:“你是定远侯,当然由你说了算。”
江辞笑嘻嘻道:“好,那我一会就吩咐小厮去办。”
奚翎雪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府医这一遭算是躲过去了,可往后呢?姚琴把他带来是否因为察觉到了什么?
江辞一眼就看出她心里有事,问道:“你在想什么,说来听听?”
“我……”
奚翎雪望向江辞,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有点怀疑张成济的判断了。
高奕确实经常疯言疯语,可有时候她又很聪慧,能看透姚琴的虚情假意,也知道如何拿捏王世昌那样的人。
说是癔症,但奚翎雪觉得她是完全变了个人。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对姚琴那么冷漠,以前不是很钟意她吗?”
“你都说是以前啦,”江辞笑道:“以前是‘我’眼瞎,猪油蒙了心,现在嘛……我只钟意你。”
奚翎雪脸色微红,翻了江辞一眼。
这人……又调戏她!说两句就没个正形!
奚翎雪转身就走。
“我说真的呢。”江辞追着她道:“你不要觉得我疯了说的话就不可信。我不就是转变的太突然了嘛,你可以理解为我是幡然醒悟了呀!”
“醒悟?”奚翎雪走在前面,江辞看不见她的脸,只能听到清冷的声音,“你钟意我没有任何好处。我不比姚琴,无法给你带来任何助力,甚至还会连累你……我只是空有一副皮囊罢了。”
“你说什么呢?”
江辞皱起眉,快步绕到她跟前。
奚翎雪停住脚,静静凝视着她,“这些都是事实。”
江辞正色道:“那是别人以为的,我从不这样想。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奚翎雪微微一怔,目光闪动。
江辞道:“我都已经是定远侯了,还需要什么?我可以成为你的助力啊!说什么空有皮囊,我看姚琴才是……蠢坏蠢坏的。”
最后一句奚翎雪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蠢坏?
这词还真是……精准。
奚翎雪忽然上前一步,她比高奕稍微矮了些,因此要仰起头。
淡淡的梅香包围过来,江辞垂眼盯着那红润的嘴唇,娇艳欲滴,离她越来越近。
喉咙突然有点干,脸颊不受控制迅速发烫,全身的神经仿佛都紧绷了起来。江辞甚至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
奚翎雪看着她的眼睛,忽然竟觉得她很像一个人,“你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
江辞心念微动。
似乎一带上“真心”二字,情绪里就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风不知何时止住了,庭院内只听到几声清脆的鸟鸣。
江辞微微抬眼,奚翎雪正直勾勾地瞧着她,那双清冷的眉眼中有一种意味不明的情绪。
心跳突然乱了节奏,短暂的停顿后,江辞张了张嘴道:“……是。”
许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奚翎雪勾唇一笑。
江辞回过神时,空气中只留下了淡淡的梅香,人都走远了。
心跳还没恢复正常,她把手掌贴在脸上感受了一下,烫烫的。亏得高奕皮厚、肤色又黑,根本看不出脸红。
江辞松了口气,她刚才真的紧张死了……
但是吧,又好尼玛刺激!
黑莲花刚才好撩啊!能不能再靠近一点?她喜欢!
江辞捂着脸,一个人在原地暗自窃喜,激动地直跺脚。她畅想着和奚翎雪那不可言说的后续发展,冷不丁的一扭头,突然发现了杵在一旁的金玉。
“咳咳……”
吓死个人啊!
金玉的表情依然维持着刚才的样子,面部僵硬,嘴角扯开一道缝,仿佛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一样,一脸难以言说。
“那什么……”江辞的双手无处安放,只能尴尬地在衣服上蹭了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你怎么还在这?你家殿下都走了。”
金玉上下打量了她一个来回,摇头叹了口气,倒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最后追着奚翎雪跑了。
江辞:……什么意思?
她摸摸脸,难不成是嫌我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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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辞本打算今日一醒来就去找黄芙,她要问个清楚,结果却被黑莲花按在府里“科普”。
明日就要上朝了,可高奕却突然得了癔症,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奚翎雪怕她出什么纰漏,因此给她大概讲了讲朝堂上的规矩、礼仪,还有一些重点人物。
江辞认真听了一天,她发现崩剧情的似乎只有女主及她身边的人,其他人似乎都和原书没有出入。
晚上又是同房,江辞依旧打地铺,这次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脑子里一会在想明日上朝的事,马上就要见皇帝老儿了,有点子激动。一会又想到奚翎雪,她现在对自己是什么看法?有没有一丢丢好感?
应该……是有的吧?
江辞心里分出了两个小人,一个说有,她的态度可比之前好多了。一个说没有,她只当你是个疯子,又看你在帮过她的份上,对你稍微好点罢了。
江辞要纠结死了,正在人神交战时忽听奚翎雪道:“睡不着?”
“额……”她找了个借口道:“地上太硬了。”
奚翎雪沉默,她想起张成济说过,腺体被废后,乾君的体质会越来越差,到最后便会如中君一样。
所以,这是已经开始衰变了吗……
默了半晌,奚翎雪道:“高奕,你来床上睡吧,我睡地上。”
“啊?”
江辞眨了眨眼,有点意外,她对神经病也太照顾了吧!
“这怎么行?你是坤君体质弱,会着凉的!我是乾君,不怕。”
奚翎雪抿唇,“你来吧,我再去拿些厚被子铺上。”
见她要起身,江辞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抱着被子往床上一翻,躺了上去。
奚翎雪被她堵在里面,两人四目相对。
江辞:“大晚上的别折腾了,我们俩都睡床上不就行了?”
奚翎雪:“……”
床很宽敞,两人平躺在上面还留了很大的空隙。
江辞:“我睡相特别好,前两天你应该也看到了,很老实对吧?”
奚翎雪回忆了一下,这倒是真的,这人每次入睡的都很快,只抱着枕头,连翻身都很少。
但要她与别人同睡一张床实在是……
“唉,”见她这般犹豫,江辞叹了口气,抱着被子缓缓坐了起来,“原来你还是这么讨厌我。”
她本来是故意说给奚翎雪听的,这叫做欲擒故纵~
说到一半的时候,江辞忽然觉得真的很委屈。
她明明没做错什么,凭什么一穿来就要背锅呢,而且还要遭受奚翎雪的厌恶……
她真的很努力去证明自己了,她尽力去给奚翎雪提供帮助,解了禁令,交出私库钥匙,关姚琴禁闭,教训王世昌,还要来了吴味……
可做了这么多,到头来没得到信任,反被当成了神经病。
江辞眼眶有些热,她咬了咬唇,闷声道:“……算了,在你眼里不我过是个疯子,说的话也从来没人信。”
她抱着被子正要下去,手臂忽然被人拉住。
“你……算了,一起睡吧。”
嗯???
虽然只有蚊子声那么大,但江辞还是听清楚了。
黑莲花叫她一起睡?
江辞挑了下眉,悲伤什么的瞬间抛在了脑后。
她回头看向奚翎雪,那人已经把手缩了回去,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面朝里背对她,像个蚕宝宝是的,怪可爱的。
江辞心满意足,又抱着被子躺下了。她美滋滋的想都同床共枕了,亲亲还会远吗……?
哈哈哈哈近水楼台先得月,黑莲花的心里还是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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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五更天不到,窗外天色将明,曙光未至,江辞就已经被迫爬起来了。整个人入行尸走肉一样,她半磕着眼,任由奚翎雪摆弄着梳了头发,换上朝服。
江辞最后照了照镜子,别说,高奕的脸虽然沧桑了些,但她毕竟是武将,身材还是不错的,高挑挺拔。
头戴乌纱帽,一身绛紫色的朝服,脚上一双玄色长靴,俨然一个背影杀手。
就是这张脸,江辞怎么看都不习惯,总有一种陌生感。
奚翎雪为她整理了一下衣襟,不放心的嘱咐道:“你是武将,父皇很少在朝堂上问你什么,听听就好……记住了,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出言顶撞。”
“知道啦。”
江辞心中暗喜,现在的黑莲花对她好照顾啊,像这种穿衣服的小事,张嬷嬷来就可以的,没必要她亲力亲为。
江辞心里暖暖的。
“还有,”奚翎雪正色道:“癔症的事一定要隐瞒,实在不行可借口说头疼、失忆都可。若是被太子发现你得了病,她一定会想办法夺走你手上的军权。”
江辞点头,她也明白皇帝是绝不可能让一个神经病领兵的。
其实疯言疯语的倒还好糊弄,只要不跳街舞就行……
唉,她当初只是想在奚翎雪面前证明自己不是高奕,没想到闹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张成济的认知真的不太行,有待提高。
临出门前,江辞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下朝回来带给你。”
以前江辞的父母还在世时就是这样,他们家通常都是爸爸做饭,所以经常在群里问她和妈妈,“晚上想吃什么,我下班买点。”
因此,江辞也就很自然的问了奚翎雪。
可就是这么一句简单、又看似寻常的问话,着实让奚翎雪心头一颤。
年幼时她也曾幻想过,她未来会与什么样的人成婚,又会一起过什么样的生活。
那时奚翎雪觉得,与普通百姓一样就很好。不需要对方有多大的权势,只要两人真心相爱,三餐四季,柴米油盐,这便是她最向往的生活。
然而长大后她才发现,那时的想法有多么天真、可笑。
刚才高奕随口一问,奚翎雪竟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她们不是侯爷与公主,只是一对寻常妻妻。
没有金山银山、奇珍异宝,只是带一样她喜欢的小吃。
江辞见她忽然怔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没怎么。”奚翎雪回过神,面上有些不自然,她小声道了一句,“凤梨酥……可以吗?”
凤梨酥?原来黑莲花喜欢吃这个?
这倒是原书里没提到过的。
“当然可以啊。”
出了侯府,江辞直接打马去皇宫。得亏这具身体还保存着肌肉记忆,她的武功、马术都没有落下。
虽然早起很痛苦,但上朝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了解一下各方动向。
昱国的皇宫很气派,金黄的琉璃瓦显得格外辉煌,大殿内有数根巨大的红柱支撑,每根柱子上都盘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
大臣们陆续进殿,彼时皇帝还未到。
上百多人江辞根本对不上号,谁也不认识。有的会与她打招呼,江辞便也寒暄两句对付着,顺便再问一嘴,“你知道哪家的凤梨酥最好吃吗?”
大臣的反应都是一愣,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有了解的也会告知一二。
如此打听了一圈,江辞大概有了数。
不多时皇帝老儿终于出现了,众人停止交谈赶忙站好。文官居左,武官居右,最前排站的自然是皇子、太师等重量级人物。
江辞这回可算是见到一些认识的人了,基本与原书中描写的没有什么差异。
皇帝就是个糟老头,不到六十的年纪,身体却虚的很。见到他的时候江辞便觉得,奚翎雪的美貌多半是遗传自安妃了。
糟老头的子嗣不多,一共只有四个孩子,都是女子,不过目前只有奚翎雪一个坤君。最小的那位还不到年纪,没分化,因此上朝的只有太子和端王。
太子奚辰风乃是皇后嫡出,天生自带三分傲气。她身量与高奕齐平,一袭金黄的朝服,舒眉朗目,往朝堂上一站威严有度,显然从小就经过严格的教导。
此人也算有些城府,高奕与她并非一派,甫一见面,她还能笑着问候两句伤势如何。
江辞自然也是回以假笑。
至于高奕支持的这位端王,她是姚贵妃所出,太子分庭抗礼,争锋相对。
江辞今日倒是没见着,奚翎雪和她说过,端王目前不在京都,正与大将军在西边平叛呢。
估摸着时间线,若这段剧情没有变动,端王过不了多久便会大获全胜,班师回京。
江辞谨记奚翎雪的嘱咐,上朝时便一声不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君臣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平叛的事争论起来,文臣武将意见不合,双方吵的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江辞站的腿发麻,打了好几个哈欠,就在她以为快结束的时候,皇帝突然想起了她。
“高奕,你身体恢复的如何,朕看你很是乏累。”
江辞赶紧站好,低头行礼,一本正经的道:“回陛下,只是一点小伤,已无大碍,多谢陛下关心。”
皇帝点点头,道:“翎雪的性子不太好,也不爱说话,闷葫芦似的,你多担待些。”
江辞抿了下唇,听在耳朵里微微有些恼火。
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好意思这样说女儿?安妃怎么死的你心里没点数吗?
江辞抬起头,挺直了腰板朗声道了一句,“臣觉得公主很好。”
皇帝有些意外,他这个女儿,除了母妃对谁都是一副冷淡的样子,连他也不例外。听说与高奕成婚后,二人也是不合居多,甚至还伤了高奕的腺体。
没想到今日在殿上,高奕竟然为她说话?
“她是什么脾气朕还是了解的。”皇帝往龙椅上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颇为大气道:“你不必忌惮,即便是公主,若她犯了错朕也绝不偏袒。”
江辞:呵呵?
她快气笑了,您可真伟大啊,在朝堂上这么说是想让人称赞你吗?
谁知她刚吐槽完,还真有几个臣子附和道:“陛下英明!”
江辞:“……”
你们还真是很上道啊!
江辞撇撇嘴,直言道:“臣以为,陛下并不了解公主。”
皇帝正沉醉在一片赞声中,突然听到这话,神色微变,明显有些不悦,“你说什么?”
大臣们都噤了声,就连旁边站着的内侍都捏了把汗,暗道这个高奕不识好歹。
陛下不也是向着你吗,你还忤逆他!
内侍给江辞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多言。
太子倒是来了兴致,总觉得今日的高奕有些不同,前几日发生的趣事她也都有所耳闻。
据说姚家那个坤君突然失宠,被奚翎雪踩了下去?
威严的大殿上,江辞成了所有人注意的焦点。皇帝居高临下地审视,大臣们都低着头,实则不知正在心里怎么揣测她。
耳边静悄悄的,气氛像凝住了一样。
江辞坦然与皇帝对视,不见丝毫慌乱。
【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出言顶撞。】
奚翎雪的叮嘱还在耳边回荡,江辞都记着,只是这件事上她不想忍。
系统突然冒出来,友情提示:【宿主,这可是皇帝……】
它也没想到这位宿主战斗力如此强悍,什么人都敢怼。
江辞心中冷哼,皇帝?可他不也是奚翎雪的父亲么?要不是他这个态度,奚翎雪也不至于受那么多欺辱。
这么想着,江辞深吸了口气。
“回陛下,臣与公主结发成婚,朝夕相对,臣比任何人都清楚,公主秉性纯良。陛下觉得她性子闷,其实她只是把话都咽在了肚子里,不想在人前暴露脆弱,不愿以弱者的方式搏取同情。”
“公主的性子很好,臣很喜欢。”
这一番话说的字正腔圆,每个字掷地有声,清清楚楚的落尽了群臣的耳朵里,惊的众人表情各异。
江辞一身锐气,面无惧色。若不是这话里都是表白奚翎雪的,乍一看之,还以为她要以死劝谏呢。
皇帝脸色阴沉,捏紧了扶手上雕刻的龙头。
此举不就是当着百官的面打他的脸吗?这高奕才成婚几日,竟如此大言不惭,声称比她这个父亲还了解自己女儿?!
可他能说什么?那话里又分明句句都是夸赞。
皇帝简直憋屈死了,这个高奕,今日也不知又吃了什么枪药!
无人吭声,皇帝也下不来台。就在这时,百官中忽然站出来一人。
“定远侯对公主当真是一往情深啊。不过臣听闻,侯爷前日在府中突然晕倒,这会怕是头脑还不太清醒吧?”那人道:“陛下,臣的妹妹因此事忧心不已,臣便想着请薛太医为定远侯诊治一番,望陛下恩准。”
茶里茶气的,江辞一听就皱了眉。
……又看病,你谁啊?你妹又是谁啊?
江辞刚想说不用麻烦,就见皇帝一甩袖子没好气道:“给她治!好好看看这个脑袋!退朝!”
说罢甩袖离去,根本不留回转的余地。
江辞:靠……你个糟老头子,你脑子才有病!
系统汗颜:【宿主你真的很行,连皇帝都怼。】
江辞:【怕什么,他不敢杀我。】
江辞并不是鲁莽,而是她知道,只要不是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罪,皇帝都会容忍高奕,绝不会伤她性命。
顶多就是招人嫌呗,惩治一番,又能咋地?
系统被说服了。
一散朝,百官匆匆离去,倒是有几个上来奉承的。
“侯爷真是英勇,下官佩服!”
“是啊,得侯爷真心相待,公主殿下有福气了!”
“您与公主必会成为昱国一段佳话!”
……
江辞扯着嘴角一一应付过去,也不知这几位都是什么官。
太子多看了江辞几眼,最后还是欲言又止,哼笑了一声离开了。
只剩刚才在大殿上说话的那人,似乎特意在等她。
江辞侧头看去,那人与姚琴有七分的相似,只不过是个乾君,因为江辞闻到了一丝带有侵略性的、类似烟草的信息素气味。不像姚琴似的娃娃脸,他的五官更立体些,身量也高一些,气质华贵,一派风流。
江辞的脑海立刻蹦出了一个名字——姚炙。
姚炙微笑与她对视,心中却暗暗诧异。他都释放信息素去挑衅了,对方竟还如此冷静,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高奕吗?!
……可真是长进了不少!
姚炙心中来气,王世昌要杂货铺的方子本是献给他的,那些稀奇的东西若是拿到凝香阁定然大卖,到时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谁知竟被高奕这厮给搅黄了!
姚炙一直看不上高奕,与高奕只是表面交好。在姚炙眼里,高奕粗鄙浅薄,喜怒无常,只是仗着高家祖业,蒙承得皇恩罢了。若不是贵妃娘娘看中她的权利地位,而且又同为端王一派,他才懒得搭理此人。
最近也不知这厮又抽了什么疯,竟还趁他不在挖走了吴味,这对凝香阁来说是多大的损失!
昨日王世昌在姚炙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痛斥高奕多么恶劣,说她一心都扑坤君上,都不顾端王的大业了!
姚炙正气呢,恰好又收到了妹妹的书信。
信中很肯定的指出,高奕被奚翎雪下了迷魂药……
姚炙心下震惊,但一琢磨,这可不就是么!
这样一来全都说的通了!
从杂货铺到凝香阁,公主都在场。
若不是中了迷魂药,高奕怎会突然变心?怎会把姚琴关了禁闭?公主又为何要阻拦府医诊治?
甚至在刚才,高奕竟然为了公主顶撞皇上!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高奕被迷了心窍。
于是,姚炙便趁机向皇帝请了薛太医,如此高奕就没法推拒了。
想起那清冷出尘的女子,姚炙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下了朝,姚炙寻到高奕,一副很熟的样子道:“阿奕,一道去你府上啊,正好探望探望我妹妹。”
江辞目不斜视往宫外走,面无表情的回道:“我要先去买东西。”
姚炙:“买什么东西?你让小厮去不就完了?”
江辞:“你管我呢?”
姚炙一听瞬间来了气,好啊,这个高奕现在对他也是这般恶劣了?以前不都是叫大舅哥吗?
但姚炙也不好在宫里吵,只能勉强冷笑了一声,“行,那你去。我就先到侯府等着,薛太医也很快就到。”
江辞斜他一眼,“我都不在侯府,你就随便带人去我家?”
“有不可?”姚炙歪着嘴笑道:“我妹妹不是在么。”
江辞眉头跳了跳,她想起来了,在原书中姚炙其实一直都觊觎着奚翎雪,甚至有好几次趁高奕不在,他便以探望妹妹为由进到侯府骚扰奚翎雪。
想起来这些,江辞的脸色登时就冷了下去。
也就是目前这些事还没发生,不然她真想一脚踹死姚炙!
江辞紧抿着唇,快步出了宫门。小厮就在门口候着,江辞从他手中接过马缰,沉声道:“你立刻回府传话,以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姚炙进去。”
“高奕!”姚炙一听脸色骤变,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违令者杖责一百,”江辞没搭理他,又对小厮补了一句,“我亲自执行。”
后面那个五个字声音并不大,可小厮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连呼吸都忘了。
若是这位乾君亲自出手,那不得把人活活打死啊!
小厮二话不说,扭头就往侯府狂奔。
江辞的无视让姚炙气的不轻,“你抽什么疯?我好歹也是你大舅哥,怎么就不能进侯府了?我探望妹妹还不行了?!”
本来还想高奕不在,他可以趁机见见公主,可这厮竟然把路堵死了?
江辞翻身上马,冷眼看他,“你可以探望姚琴,但必须是我在的时候。”
姚炙咬牙怒视,虽然心里不甘,可他也确实没办法。
定远侯府可不是他能闯的。
“行,”姚炙气冲冲地翻上了马,抓着缰绳,“你不是去买东西么,我跟着你。”
他要盯着高奕,亲眼盯着她解了迷魂药!然后他就可以像以前一样随便出入侯府了。
江辞翻了个白眼:神经病……
买个凤梨酥还要跟着,真应该让张成济给他来一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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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都卖凤梨酥的有好几家,奚翎雪也没说要吃哪个。不过江辞已经打听好了,最有名的一家在城南的一处巷子里,离侯府也是最远的。
这倒不打紧,最主要的他们家糕点太过出名,一大早就有百姓去排队了,不到半日就会卖完,难抢的很。
江辞也不知道这会去能不能排上,只能快马加鞭地往城南赶。等她到了地才发现,队伍都已经排出巷子了。
江辞赶紧下了马跑去排队。
姚炙一直跟在她后边,一瞧这架势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什么时候爱吃凤梨酥了?人这么多你还排,薛太医这会估计都到侯府了!”
江辞满不在意,“到就到呗,让他等着。”
这可是第一次奚翎雪不跟她见外,她当然要认真对待了。
队伍缓缓向前行进,姚炙见这些买东西的人大多都是坤君,他稍一联想心中就有了猜测。
“哎,这凤梨酥是买给公主的?”
江辞充耳不闻。
……好讨厌,你管我买给谁?
姚炙又被无视了,虽然气的要死,但他也从对方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
就是奚翎雪!
好啊,这说出去谁信?就为了讨公主的欢心,这一向目中无人的定远侯竟然跟平民挤在一起,买什么凤梨酥?!
“别排了!”姚炙拧眉,抓起她的胳膊就道:“你现在就跟我回侯府找薛太医!你中了公主的迷魂药了知道吗!”
“你烦不烦啊!”江辞甩手,忍无可忍,“我就是中她的迷魂药了怎么了?那是我夫人!”
这人简直搞笑,她宠自己夫人还有错了?!
姚炙僵了一瞬,心中大为震惊。
什么,她知道?她竟然还知道!?
这迷魂药也太厉害吧!
等此事一过,他高低也得整两包来!
姚炙:“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江辞:“关你屁事?”
两人在巷子里拉拉扯扯,前后排队的百姓见状都躲开了。好家伙,这定远侯怎么亲自跑到这排队来了!他们可不想惹上麻烦,凤梨酥大不了明天再来买!
江辞余光一撇竟发现前面一下少了好多人。
“行了!你不就是想让我回去看病吗,我又跑不了!但是凤梨酥我今天必须买!”
姚炙拧不过她,一番拉扯下来累的气喘吁吁,“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我说的,”江辞也叉着腰喘气,突然看向他道:“哎,你先过来帮我排着,我歇会去。”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腺体的原因,这么活动一下身子就好疲惫。姚炙是个文臣,高奕是武将,按理说力气不应该比他大很多吗,怎这么费劲……
姚炙挑起一边眉毛,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玩意?我帮你排?凭什么啊!”
江辞反手扣住他,理所当然的威胁:“你不排我就打你。”
姚炙:“???”
这还有天理?
姚炙气极,他指着江辞“你”了半天——算了,这人现在已经迷了心窍,皇帝都敢顶撞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真动起手他可打不过。
“岂有此理……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姚炙咬牙切齿,却还是耷拉着脸去排队了。
江辞找了处荫凉,衣摆一撩坐好,“怪我咯,谁叫你非要跟来。””
别说,高奕这个身份真是爽啊……横行霸道,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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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府,薛太医已经在此等候了许久,茶喝了一盏又一盏,茅厕跑了三四趟。
说是来让他给高奕诊脉,他急匆匆地来了,结果高奕不在,姚炙也不在。这偌大的侯府,主子就只剩一位冰山公主——侧夫人还被关了禁闭。
这叫什么事呐。
奚翎雪问明了来意后便不再与他交谈,薛太医也只能独自尴尬。
其实奚翎雪并没面上表现的那么淡定,相反,她心里很是不安。
昨日才挡回去府医,今日就又来个太医,而且这回是父皇的旨意,容不得推脱。她不明白是不是走漏什么风声,这姚家的兄妹怎么如此执着,一定要给高奕诊治?
奚翎雪如坐针毡,也不知高奕去哪了,下朝后这么久还没回来。
……真去买凤梨酥了?
她倒是知道城南有一家铺子需要排很久的队,可高奕真的会因她一句话就如此折腾?况且姚炙还一道跟着,以他那急躁的性子,怎么可能一直在那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