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三七来无影去无踪, 她的出现并没有带来什么变化。
那几个被打晕的侍卫,江辞只能硬着头皮顶下。反正以前尝试出逃的时候,也没少干过这事。
墙洞她慢慢挖了好几天, 藏的很隐秘, 反正她瘦, 勉强能钻过去。
不过, 也只是能出这个院子而已, 整个府里是什么状况,有多少侍卫她并不清楚。在她的计划中,可能要摸索好些时日,才能探出一条避开众人耳目的逃跑路线,费时费力。
江辞一直很头疼, 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直到那天,黄芙的出现让她看到了新的希望。
她被软禁一个月了,这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见到外面来的人。
“江姑娘……”黄芙一开口也觉得有点尴尬, “近来可好?”
她是和奚翎雪一道从外面回来的。奚翎雪去沐浴更衣了,女人倒是松了口, 同意她来看看江辞, 估计也是怕江辞关在府里太闷。
江辞这会正在院子里散步, 琢磨着出逃路线。乍一见到黄芙, 她是有些诧异的,但也就两秒,她又恢复了冷漠, 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你觉得呢?芙姐。”
“芙姐”这个称呼是江辞故意叫的, 原来她穿成高奕的时候,就和黄芙互相称姐。
江辞猜测, 黄芙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果然,黄芙听到后并不惊讶,只是叹了口气,无奈中带着几分苦涩,欲言又止。
同一处府邸,十年前,高奕软禁了奚翎雪。十年后,奚翎雪又在这软禁了江辞。
都是爱而不得。
黄芙当然也不赞同奚翎雪的作法,还曾试图劝过几句,结果都无济于事,反倒惹的奚翎雪震怒。
“江姑娘,殿下很爱你。”黄芙只能劝道:“你也不要想不开,再坚持几天,等凉国使团一走,殿下就会放了你。”
“那是几天呢?”江辞冷笑,“赫连屏要是一年不走,我就一年都出不了府,是么?”
黄芙一时语塞,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半晌,她又道:“江姑娘,殿下这么做也是为你好。总不能让赫连屏真的把你带去凉国,凉国内部势力溃散,她这个公主可能都自顾不暇。”
“所以呢?你们就有权左右我的选择,干预我的人生吗?”
江辞最讨厌的说法,“这么做是为你好”。
好像一套上这句话,不论什么过分的行为都有了幌子。
“殿下她不是这个意思……”
“芙姐,”江辞打断她,面上一片淡漠,“如果你只是过来当一个说客,那就别再找我了,我不想听。”
说罢,转身就要回房。
“不是的,江姑娘!”黄芙急忙叫住她,低声道:“我……我不能背叛长公主。在这个前提下,若你有任何需求,我都会尽力帮你。这是我欠你的……”
她能有今天,少不了江辞的帮助。黄芙一直不敢忘。
江辞站住了脚,她琢磨了片刻,忽又转过来,“此话当真?”
“当真。”
江辞于是也不客气,“我想知道奚翎雪的行程安排。不用太细,你只需告诉我她离府去干什么,大概多久就行。”
黄芙闻言,面色有些为难。
“这可不算背叛,老百姓话家常不都这么问吗?谁吃了什么,明天出门要去哪,这很正常的吧?”
黄芙还真没找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她自知理亏,又对十年前欺骗江辞的事一直过意不去,因此勉强应了下来。
奚翎雪一沐浴完就急着来见江辞,女人发丝还沾着水汽,如玉的肌肤莹润光泽,清雅卓绝。
也不知那两人在说什么,她远远的看见江辞笑了一下。
是轻松、愉悦的。
奚翎雪已经很久没见到江辞这般笑了。
女人踏进院子,神色温婉,“阿辞,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江辞听见了也没回头,只敛起笑容,不冷不热地道了句,“没什么。”
黄芙瞧着两人,尴尬的笑笑。
长公主一来,她自然不好再留下打扰,便就告退了。
江辞不想回房,兀自在院子里溜达。
奚翎雪跟在她身边,试着去挽她的手,却被江辞无声地避开。
女人抿了下唇,垂眸隐去了眼底的哀色。
明明人就在身边,可江辞却好像离她更远了。
“阿辞,我知你一直在生气……再等等好吗,过了这阵我们就成亲,你做我的驸马,我做你的妻。”
江辞微微皱起眉,心下一片复杂。
十年前,她多希望和奚翎雪做一对真正的妻妻,不扯什么契约。现在终于等到了,她却不想了。
至少,不是眼下这副样子。
重点是婚姻吗?
不是。
“奚翎雪,你真的懂爱吗?”
秋日的阳光温暖柔和,满树金黄,熠熠生辉。
江辞站在树下,伸手接住了一片落叶。
“阿辞,”女人凝视着她,心头陡然生起许多寂寥,“当初是我错了,是我一直不愿承认……我爱的是你,只爱你。”
用这样的方式爱我吗?
已经争执过多少回了?
江辞不再同她多说,只翻过手,让叶子从掌心悄然滑落。
…
自那日后,黄芙每天都会来同她说说话。奚翎雪大部分时间都在府里,即便出门也很快会回来,江辞实在不好脱身。
直到后来,临近重阳节,宫里又要办晚宴了。
赫连屏依旧带着凉国使团在这死磕,奚亭月还得宴请她。
江辞有时候也挺佩服的,赫连屏竟然赖了一个秋季。
托她的福,奚翎雪一直办不了婚事。
女人面上不显,容色清冷,实际见到赫连屏时,眼神恨不能把人活活刀死。
赫连屏当然也不甘示弱,逮着机会就阴阳两句。
因为一次友好的联姻,两国关系都快恶化了。
其实江辞的失踪,几个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无权也不敢去搜长公主府。
凉国使者倒是会武功,能来个夜袭,探一探虚实。但赫连屏根本使唤不了他们。这些人都听命于太后,只负责监视她。
一来二去就只能这般耗着。
江辞根本没指望别人,她有了自救的计划。
据黄芙透露,奚翎雪也要入宫参加宫宴,而且时间不会短。
那时夜黑风高,正是搞事情的好时机。
江辞把自己平日常穿的一套衣服包好,托黄芙带出去交给曹崖。
黄芙没拆开检查,只大概按了按,似乎没夹带什么物件。
当然,夹带了无妨。
曹崖知道江辞被困在长公主府,但却无力救她。
没有人能救江辞。
当天晚上,奚翎雪换上了一身绛红色的宫装,冰肌玉骨,风华绝代。
临走前,她又来到书房,想再看一眼江辞,心里总是莫名的不安。
这些日子江辞总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人钻研医书,话也很少。
“阿辞。”女人目光满含眷恋,声音很轻,似乎是怕吵到她,“我去赴宴了,很快就回来陪你。”
江辞捧着书,神色如常,“嗯”了一声。
奚翎雪又定定地看了她一会,这才离开。
江辞估摸着时间,不多时,她撂下书,出了书房。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突然动手打伤侍卫,冲出院子。
此举顿时惊动了附近的人,立刻就来捉拿江辞。
江辞迅速撂倒几个,趁着天黑好隐蔽,在更多的人还没追来前,她又通过墙洞回到了院内。
侍卫都当她出了院子,一股脑的奔向外面追。
江辞避开他们,悄悄回到书房,藏进了密室。
密室里有她提前准备好的水袋、干粮,够藏上一阵了。
就这样,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侍卫根本找不到江辞。
等奚翎雪回来的时候,府上彻底乱了。
女人匆匆推开书房的门,烛火还在燃烧,书还放在桌上,一切都跟临走前没什么两样,唯独少了那个人。
有那么一瞬,好似与十年前重合。
奚翎雪眼眶一红,差点没站稳,还是身旁的金玉扶住了她。
“阿辞呢?”女人声音颤抖。
值守院内的侍卫跪了一地,胆战心惊,“回、回长公主,小江大人出了院子就不见了……我等都把府上搜遍了,也没找到人……”
奚翎雪指尖攥的发白,“你们这多么人,都看不住她一个?!”
“继续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然而一夜过去了,连江辞半个影子也没搜到。
黄芙也被叫来问话,得知发生了什么,她心下大惊。
江辞怎么躲过这么多人的?
她怎么可能办到?!
可黄芙又隐约觉得,如果是江辞,也许真的可以吧……
就像她当初创立黄润发,一天的盈利赚的比杂货铺一个月还多。那时,谁又能想到呢?
江辞,她总是能出人意料。
好像在她身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奚翎雪彻夜未眠,府内找不到人,她不得不将搜索范围扩大到整个京都,把人都派出去找,甚至还动用黄润发的探子。
直到午时,忽有探子来报,疑似在城外发现江辞,服饰和体貌特征基本都吻合。
众人纷纷惊叹,原来小江大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京都!
只有黄芙,想起江辞之前托她带出去的衣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是奚翎雪已经等不急确认了,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疑似的人,就像这十年来的找寻一样。
“传本宫的命令,拦下她!”
女人红着一双眼,穿的还是昨晚的宫装,当即就跨上马,亲自带人去追了。
殊不知,等府上的人都走了,江辞才从密室里出来。
现在出逃,易如反掌。
江辞收拾了要带的东西,乔装打扮了一番。
临走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她知道这一晚,奚翎雪一定急疯了,她在密室里听到了动静,她同样一夜未眠……
只是,留下对谁都没有好处。
在爱还没有生恨之前,她们需要分开,彼此都该冷静冷静,仔细想一想这段关系了。
江辞很清楚,她揪着心口,狠狠逼了自己一把。
走吧,她已经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