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软禁之后, 江辞对奚翎雪的态度都是冷冷的,即便是晚上同床共枕,她也要背对着她。
奚翎雪倒也不生气, 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 在生活方面她绝对不会亏待江辞。
江辞气归气, 但从来不绝食。
因为吃饱了才有力气跑。
她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 所以这些天尝试了各种办法出逃, 比如什么装病、借口上茅厕然后开溜,或者直接暴力突破等等,屋子门窗都修补了三遍,结果无一例外,她都会被侍卫抓住。
江辞是白嫖了高奕的武功, 却也不能凭一己之力对付那么多人,何况这些都是长公主的亲卫,是奚翎雪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
侍卫当然不会对江辞下狠手,但可以一直消耗她。最多二十几人, 江辞就招架不住了。
群殴,谁打的过?
许是各种方法都试过了, 奚翎雪也发现她根本跑不了, 反倒不再锁着她。
江辞终于可以自由进出屋子, 但她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这处院落。
这日趁着奚翎雪外出, 江辞摸进了书房。
长公主府便是曾经的定远侯府,书房还是她当年用的那间。江辞也是才发现,这里竟然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她的书桌依旧那么凌乱, 上面堆放着各种信件、图纸。江辞摸了一下桌面,没有任何灰尘, 说明每日都有人来打扫。她又翻了翻桌上的东西,那些难以辨认的丑字一看就是她写的,还有她留给奚翎雪的“攻略”,厚厚一沓,一页不少全都在。
江辞的字早就练的很好了,现在一看,真是恍若隔世。
坐在桌案前,她会生出一种错觉,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她还是高奕,奚翎雪也还是那个青涩又倔强的少女。
江辞叹了口气,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她记着书房里还有间密室,放的都是高奕珍藏的兵器,算是武将的爱好吧。江辞当年也只进去看过一眼,现在倒是有点好奇,密室里奚翎雪也会每天让人打扫吗?
墙上的烛台就是机关,江辞试着转动,不知是不是年头久远,机关都老旧了,江辞费了很多大的力气才挪动。片刻后,旁边的书柜连带着背靠的那块墙一起翻转,整个侧了过来。
黑黝黝的一条道,江辞拿着蜡烛往里面一照,地上厚厚的一层土,连个脚印都没有。
估计有十年没人来过了,江辞甚至都怀疑,奚翎雪是不是还没发现这个密室。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道清冷的女音,“阿辞在里面?”
是奚翎雪来了。
江辞立刻退了出来,转动机关把密室的门关上。
下一秒房门被推开,女人进到书房,入眼便是江辞坐在桌案前,翻看着图纸。
奚翎雪微微一怔。
十年前,所有人都告诉她不可能,那个魂魄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一直不肯相信。
现在你看,她的阿辞不是就坐在这吗?
她们又可以像从前那样腻在一起了,她有大把的时间,她可以用尽余生去补偿,去填满她们之间的种种遗憾。
女人缓缓走到桌案前,皎如霜月的脸上挂着一抹浅笑,满眼温柔,“阿辞。”
江辞的目光一直落在图纸上,没有抬眼,可听到这一声轻唤,她还是不可避免的鼻头一酸。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看到这间书房,江辞承认她有被触动到。
怎么会有人这么执着,竟然一直活在过去,画地为牢。
“小雪,”江辞放下图纸,沉声道:“爱一个人,起码要给她应有的自由。”
“你想要什么,我都陪你,任你索求。”
“那你现在就放我走,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奚翎雪目光陡然转冷,“你还想去找赫连屏吗?”
“这跟赫连屏有什么关系?”江辞拧眉,仰头与她对视,“我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谁的附属品。你这样关着我,和养宠物有什么区别?
女人咬着唇,素白的手指微微攥紧。她当然明白这些道理,她也知道江辞一直在不满,甚至这些天,江辞都没给她一个好脸色。
“我只问你,你还会去找赫连屏吗?”
在昱国,奚翎雪不怕任何人。因为没有人能从她的手里抢走阿辞。
可赫连屏不一样。
她是凉国公主,若她选江辞作为驸马,旁人无权阻拦。
即便奚翎雪想抢,也要掂量掂量实力。
她把控不了这样的风险,所以惶恐。她生怕这一撒手,江辞就不再属于她了。
“会。”
江辞没打算说谎,就算说“不会”,奚翎雪就信了吗?
她是接待副使,少不了要与凉国使团接触。再者,那些误会她都已经和奚翎雪解释过了,想见谁是她的自由。
如果她和奚翎雪重新开始,这点自由和信任是最基本的。
“我不能答应你。”
“奚翎雪!”
江辞气地拍桌而起,女人正好上前一步,倾身送上。江辞后退了两步,背直接撞到了墙上。
唇瓣相贴,奚翎雪呼吸急促,强势的迫使江辞与她十指相扣。
她想,就算恨,她也要把人留下。
“嘶——”
下唇一疼,奚翎雪尝到了一丝腥甜。
是江辞咬了她。
…
上次沟通失败,江辞又被关了半个月,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这期间没有任何人来找她,当然,估计都没人知道她在这,或者即便知道了,又有谁敢闯长公主府?
她与奚翎雪的关系也单方面的降到了冰点,无论对方说什么,她都冷冷淡淡。
天气好的时候,奚翎雪会带她到后花园散步。
当初她让人种下的小树苗,如今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奚翎雪说:“阿辞你看,这个冬末,我们就可以一起赏梅了。”
江辞:“是么,我其实并不喜欢赏花。”
“那阿辞想跳舞吗?华尔兹?”
“忘了,不会跳了。”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把手给我。”
“我累了,改天吧。”
江辞用拒绝表达她的不满,好像这是一场战役,看谁先受不了。
只是,女人比她想象的还要有耐心。
江辞意识到,奚翎雪可能真的会一直关着她。
这真的是爱吗?还是一种畸形的占有欲?
江辞现在一想都有些窒息。
这天,趁着奚翎雪不在,江辞又去了书房。
上次没进到密室,这次终于有机会好好翻一翻,看看有什么趁手的兵器,能助她逃离长公主府。
可惜,里面都是些刀剑之类的利器。一是不方便藏在身上,二是她也不能把奚翎雪的亲卫都砍死。
挑来挑去,江辞只好捡了把匕首。这东西削铁如泥,小巧精悍,她还可以藏在靴子里。
江辞从密室出来,特意擦了擦鞋底的灰,尽量不留下踪迹。
这处院子各个方位都有侍卫巡视,在这之内,江辞是可以随意走动的。前几日她出来闲逛,其实都有留意哪里能躲藏,哪里能挖洞,甚至连侍卫巡视的路线,她也记住了。
这会趁着一队人刚过去,她赶紧到墙根底下,掏出匕首开挖土。
当然,她不能停留太久,巡视的人还会再转回来。江辞只能一点点积少成多,争取早日挖个坑,够她钻出去就行。
她一边刨土,一边抬头注意着周围,心里那叫一个紧张。
尼玛就跟越狱似的!
出这个院子只是第一步,如果想避开视线逃出长公主,后面可能还要挖好多坑。
江辞挖了会,计算着时间,忽然发现原本该转回来的侍卫却没有回来。
她觉得奇怪,于是停下动作,起身前去查看。这一瞧才发现,那些侍卫竟都被人放倒了。江辞探了下他们的鼻息,都活着,只是晕过去了。
她心下惊奇,不知是什么人功夫如此了得,竟然悄无声息地潜入这里,下手又快有准!
正琢磨着,肩头忽然被轻轻拍了一下。
江辞攥紧了匕首,立刻后退、转身,做好了防御的姿态,然而入眼的却是一张久违的脸。
“嗨,徒弟,别来无恙?”
江辞眨了眨,怔愣的看着这个不修边幅、头发有些凌乱的女人,半晌才喜道:“师傅!!!”
“哎哎,”莫三七摆手,“你再大点声,外边的人都被你引来了。”
“哦哦,我这不是激动么!”江辞收起匕首,兴奋道:“你到底去哪了?你是来救我的吗?那咱们快点走,一会小雪该回来了!”
莫三七站着没动,按住了她。
“为师不是来捞你的,只是过来看看。”
江辞愣住,“什、什么意思?”
莫三七叹口气,“你呀,还是老实待在这吧,外边才危险。”
“师傅,你在开玩笑吗?”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边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
莫三七一噎,抿了抿唇道:“估计那丫头什么都没说。”
江辞在心里猜测,“那丫头”指的是奚翎雪吗?她确实没有告诉她任何消息,待在府里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
莫三七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赫连屏指定了你作驸马,一日不找到人,一日不回凉国。”
江辞突然失踪,本就引起了一小波轰动。再被赫连屏一闹,满城风雨。
女皇下令,全国搜寻。
但其实,一看自家皇姐那副淡定的样子,她也猜到了几分。
奚亭月当初封江辞为接待副使,是看上了她的胆识,有意栽培。现在她想,这人真是个红颜祸水!
莫三七头一次这么严肃的劝道:“你可别以为凉国驸马是个什么好东西!过去也是挨欺负,还不如这。”
在鸿胪寺的时候,江辞也查过许多文献,多少了解些情况。
凉国说好听的点是民风彪悍,难听点就是野蛮!
而且,凉国内部也是一片混乱,不像昱国,这么统一对外。
赫连屏一个公主,都摆脱不了使者的监视,更别说她一个入赘的驸马了。
在凉国,赘婿的地位极低。
江辞当然心里有准备,这些天她也想了很多,比起被困在这,她宁愿出去闯一闯。
去凉国又怎样?
赫连屏有句话很触动她,她需要机会。
也许骨子里,江辞就是个爱折腾、爱冒险的人。
江辞能看出来,赫连屏其实并没有多心仪她,她是需要她。
她们都需要借助彼此,摆脱眼前的困境。
不然,赫连屏也不至于借位接吻,她完全可以假戏真做,这样鱼饵才更好上钩。
可赫连屏的蓄意接近,反而是卸下了她的伪装。
这个“驸马”,不过是一场合作,一个机会。
“师傅,你带我出去吧。”江辞定定地看着莫三七,“我知道凉国凶险,但我已经做好了决定。”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莫三七只是摇了摇头。
“你决定了可以,为师不阻拦。但是,你要凭自己的本事从这出去。”莫三七道:“如果连这点小事都摆平不了,你也就别去凉国了,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吧。”
说罢,莫三七一跃,跳到了房檐上,转眼就消失了。
“靠……”
江辞震惊,这啥师傅啊,就这么拍怕屁股走了?好歹教一手武功啊!
算了,她想,本身也没指望莫三七。
不过,江辞在想,这凉国到底是有多凶险,竟然让莫三七特意来找她。
而且,莫三七似乎对凉国很了解啊!
江辞没放弃她的逃跑大计,许是这次,老天终于帮了她一回。
她被困在府里,一直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一天会在这里遇到黄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