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新衣, 两人来到阁中换衣房更换。黎伶是火凤,天生喜爱热火一般的赤色, 霜盏月不愿太引人注目,因而时常一身素白。刚好一红一白,各自穿上喜欢的颜色后,无论是气质还是氛围都格外相衬。

  “好看吗?”黎伶捏住裙角,身子微躬,像是破蛹而出的蝴蝶,将张扬的美丽洒落天地。虽然在问,却神采奕奕,显然对自己的美貌充满自信与骄傲。

  “客官天资卓绝, 仙风道骨,哪怕是昔日妖皇都难有这份惊心动魄的艳美。今日浣仙裙能卖给两位,仿佛画龙点睛,反倒是它三生有幸。”这些年当侍女习惯,早养成见人说人话, 见鬼说鬼话的性子, 此刻难得见到真心绝配的相貌, 只恨不得将她吹到天上。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妖皇”都被用来当作陪衬, 换成别人必然会欣喜,只可惜她今日遇到的刚好是妖皇本人。

  黎伶脸上笑意飞速消散,冷笑一声, 倏然拔出血刃, 不偏不倚地刺在侍女宽大的衣袖下:“你可真心聒噪,未曾问你就老实闭嘴, 再多说一句, 我亲自割下你的舌头喂你吃掉。”

  说话时表情阴寒, 煞气逼人,没谁会怀疑她的狠辣。

  侍女被吓破胆,身子骤然脱力,想叫但害怕被割舌,死死捂着嘴,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地点头。

  霜盏月自然知道哪句话触怒殿下,心说这侍女真会踩雷,拔出碧血迎上去,笑道:“殿……娘亲果真适合红衣,穿起来远比我要出彩。这碧血赤光流转,挂在腰间甚是好看,随意丢下反而有损韵味。”

  分明措辞远不如侍女华美,却因出自她的口中而效果拔群。方才还心存火气的黎伶闻言,仿佛被捋顺毛一般,幽寒煞气渐渐消散。

  “什么比你出彩?娘亲不及当年,而你风华正茂,至多比你好看一点罢了。”

  霜盏月嘴角一抽,没想到这人演戏还上瘾了,敷衍地嗯一声。

  她们两人说笑时,店内忽然有一道异样目光传来。

  “喂,是她们吗?”

  “错不了。”

  “好,立刻通知老三集合。”

  两位神秘的家伙在暗中交谈,随后飞速撤离,自以为没留下任何踪迹,殊不知早就惊动黎伶。

  黎伶眯起眼睛,等他们离开,才贴到霜盏月耳边低语:“鱼上钩了。”

  霜盏月跟她狡黠的双眸对上,一瞬了然。

  该买的东西已经买完,目的也达成,两人都不再耽搁,带上东西离开门店。

  霜盏月心软,临走时还塞给双腿发软的侍女些许灵石,就当作赔礼。

  黎伶见此意味不明地瞥她一眼:“你倒是善良。”

  霜盏月笑了笑:“什么善不善良,只是觉得她有点可怜。娘亲下一次无需跟他们较真,毕竟谁也猜不到妖皇背后的真相。”

  一开始分明还有些抵触“娘亲”的称呼,现在竟已经不为所动。果然脸皮这种东西总会自顾自地变厚,一点道理都不讲。

  黎伶虚虚嗯一声,也不知听没听去,刚出门就察觉到有人紧跟其后,笑说:“我们走偏一些,不然那群家伙说不准还不敢现身。”

  言罢,兴致勃勃地拉着霜盏月往偏僻小巷走去。脚步悠闲,深邃眸中充满期待,也不知道究竟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

  霜盏月莫名想起先前在离泽的事情,刚刚斩杀陈王时,黎伶也这样一点点引诱猎物现身。只不过跟那时不同,自己从等待捕杀的对象,一跃成为诱敌深入的帮凶和侩子手,忍不住感叹时光荏苒。

  “殿下可真会招蜂引蝶,走到哪都有人跟着。”

  黎伶:?

  “刺杀也算?”

  霜盏月理所应当的点头,表情太过认真,仿佛反而是黎伶的不是。

  黎伶有些无语,这种孽缘她宁愿不要。

  小道很窄,两侧都是高耸的楼房,越往深处走,四周光线越发稀少,景色昏暗又远离街道,正是杀人放火的最佳地方。

  大概是没想到她们会这般不要命,竟然来到如此隐蔽的暗道,跟踪的人也越发大胆,不再躲躲藏藏,很快就出现在两人的跟前。

  “站住。”

  为首的人一开口,就有七八个人将她们包围起来。

  黎伶见此,非但不怕反而戏谑调笑:“终于舍得出来,再不现身,我可要失去耐心。”

  领头有些意外,摇晃着手中的大刀哈哈大笑:“你故意引我们到这里?愚不可及。看来是先前突破时教训不够,得到一把破剑就开始认不清自己的地位。”

  黎伶凝眉,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冰鸟……我冲击练虚时,是你们做得手脚。”

  领头讥笑:“是又如何?没有天分,竟敢觊觎练虚,哪怕没有谢王的命令,我也不会放任你自讨苦吃,总归都是失败,又为何不能败在我手中,也好早点舍弃不切实际的幻想。”

  为了吻合冰鸟的实力,黎伶此刻特意压制气息,旁人虽不知准确的修为,却也能根据力量强弱大概判断。领头是化神中期,自然可以看出这人跟自己实力相差不大。

  大约是不想跟她废话,再开口时,表情已经严肃下去:“少主有请,识相的随我前去,这城中如今是谢王和桐城主的天下,其中兵力非你能想,别以为杀几条城门杂鱼就能为非作歹,劝你老实一点,说不准还能谋求一条生路。”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周围的属下提刀上前。

  有一个修为较低,不敢对黎伶动手,就张牙舞爪地朝着霜盏月掠去。本以为能轻松一些,却刚好撞到死路,还没碰到霜盏月的胳膊,就被一滴血液穿破心脏。

  身形微滞,随后不可置信地倒下,连怎么死的不知道。

  领头一怔,显然没想到她还敢动手,脸色铁青:“给脸不要脸,兄弟们,将她拿下!”

  不同外头的官兵,领头的人手虽然少,却互相知根知底,常年刺杀,配合十分默契。接到命令,一个个身形宛如鬼魅,各自寻找命门,四面八方攻去。手中留一丝情,只因主子下令,要活捉回去。殊不知完全没有必要,今天的他们一个别想活命,

  黎伶的表情清寒,手中血剑微动,剑身忽然破碎,化作数不胜数的纤细血丝,快之又快地朝着四周掠去。这一击并未致命,而是朝着几人的手臂攻去。血液无形,千变万化,跟锋利的武器无法正面对抗,却可以以柔化刚,用四两拨千斤的力量巧妙化解。

  一瞬攻势破除,这些人来不及变招,就被黎伶的血丝刺穿手掌,沿着伤口进入体内,将经脉飞速斩断。

  领头大惊失色,没想到低估了神剑的力量,立马抄起大刀,以勇猛无双的气势攻去,想要以攻为守,替属下解除危机。不愧是多年的头领,专挑黎伶神剑溃散时进攻,果断利落,只可惜忘记还有一人。

  还没碰到黎伶,就有淬毒的冰羽接连射来。领头眉头微皱,一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硬是没让密集的冰羽碰到自己。霜盏月看准时机,知他抽不出空回防,立马动用冰尘诀,一个移形换影,来到领头背后,凝出带着幽寒毒素的冰刃朝着命门打去。

  偌大的危机感袭来,领头脸色几经变化,一面是数不胜数的冰羽,一面是大开的命门。想要两相周全,却有心无力。一咬牙,引爆藏在背后的火符,以自损的方法强行规避死亡。

  霜盏月没想到他还留有这样的后手,匆匆旋身躲避,手中冰刃偏离,没能取他性命,只划出一道将近一尺长的狰狞伤口。

  火符将后背烧得血肉模糊,再被淬毒利刃割伤,尽管保住性命,却也受到痛苦的折磨。寒毒入体,彻骨冷意浸染全身,经脉滞涩,连带着丹田内的浑厚灵力都有溃散四溢的征兆。

  在两人搏斗的时候,黎伶也痛下杀手,将八名敌人尽数斩杀。暗芒汹涌的巷道中被狰狞血液浸染,尸体散落一地。好在她早有预料,提前将新买的衣裙保护起来,这才没被脏血污浊。

  领头没想到自己只耽搁一瞬,几名手下就纷纷毙命,目光落到遍地的尸骨上,心底惊骇不已。

  “怎么会!”

  先前他不是没跟冰鸟交过手,却绝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实力。

  为何?!为何!

  领头颤抖不止,再次不死心地将长刀掷出,想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下一瞬,锋利的刀刃就被击打回来,嗤得一声没入大腿之中。

  “啊!!!”

  领头惨叫。

  “你、你不是冰鸟!你是何人!”

  此话一出,霜盏月和黎伶都有些惊讶。

  “你怎知道?”黎伶徐徐靠近,双眸之中充满危险。

  “我跟她交过手,纵然得到神剑,她也绝不会如此心狠手辣!你不可能是她!”说着,忽然懂了什么,大笑,“原来如此,她已经死了!你只不过是夺舍之人!错不了,是夺舍!”

  虽然跟事实稍有出入,但也大差不差,总之都是占据了冰鸟的肉身。

  黎伶弯唇,将手放在他的头颅上:“很聪慧,按理我该杀你,但你还有用,这些不该有的记忆就让我来消除。”

  一阵妖异灵光闪过,领头双眸逐渐失去光彩,过了很久才恢复过来。

  再睁眼时,面前空无一人,只有遍地的尸体,他面色惊恐,忽然想起什么,屁滚尿流地返回汇报。

  冰鸟神剑太过强大,绝不可为敌!

  一路只顾逃窜,都未发现一直有两个人跟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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