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多光鲜亮丽的一个人啊,浪迹天涯快活自在,却被你生生囚在这后院,做了一只没有自由的金丝雀!”
惠扇公主一边说一边哭,到最后只剩下了抽泣声。
傅麒有一瞬间的愣神,十几年前第一次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他承认他被惊艳到了。
那个女人虽然只穿了一身粗布衣裳,身上却总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笑起来是那么温柔。
她说,她叫沧江月,就是个混迹江湖的无名医女,平日里也就是采摘草药。
他渐渐迷上这个女人,甚至爱上了她。
那时候的傅镇还没有现在的杀伐果断,存留着一丝少年心思,红着脸,支支吾吾的对她说:“可否嫁与我?”
记得那年,沧江月先前说什么他一字没有听进去,只听见那声带着笑的回复:
“好啊!”
后来两个人进京成了婚,后来两个人有了孩子,仿佛一切都是那么幸福美满。
沧江月是耐不住性子的,可又偏那时候身子骨较弱,还要天天往外跑,久而久之,傅麒就不再让她出府了。
再后来边关战事打响,他作为亲王奉旨出征,结果却是受了重伤回来。
那年眼前迷迷糊糊,什么都看不见,只听一阵刀锋刺入血肉的声音,他醒了。
但沧江月的身子却越来越虚弱,直到他有一次外出再回来,便是挂满了整个王府的白布。
一直到现在,这都是他心中的一道坎,他总认为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可现在听惠扇公主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所谓的保护,不过是折断她的羽翼,断了她的梦想罢了。
他好像做错了,又好像没错,和儿子后来与他反目,妻子离去又好似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对不起她。”
“有用吗?!”
“现在说这话还有什么意思?”
两道声音几乎是在同一刻传出。
第一句是傅天林说的,这位年少上战场厮杀的世子,却也是红了眼眶。
他讨厌父亲,一方面是因为他没有在母亲病危是赶回来。
再者就是他讨厌傅麒这马后炮一般的关心。
人都死了几年了,活着的时候你不珍惜,死了之后将陵墓那么好,有用吗?!
然而那一道声音却是从上面传来的,听不出他有些什么情绪,只是心情总归不好罢。
“庭言。”
惠扇公主看见上方那人,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只是嗓音已经因为哭泣,有些沙哑。
“什么人!”
傅天林将剑横在面前。
上面那位叫“庭言”的少年,坐在房梁上,同先前那些刺客如出一辙,黑色的衣服,脸上有黑布遮面。
听见下面的傅天林叫他,少年坐起身来,打量着傅天林,过了一会儿,起身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笑道:
“见过世子了,顺便也向皇上和王爷道个歉,擅自前来。”
随后少年扫到了于风巽,颇有些赞赏:“于小公子当真是睿智,竟能探出这香味的不同。”
于风巽心道你没事找我干嘛,是不是闲的?
但表面上还是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过誉了,不知,公子可是竺幽人?”
上面那少年微微一愣神,紧接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差点忘了自我介绍。不错,我是竺幽的人。”
“白月泯氏第七十一代家主,泯然廷言。”
“泯然寄月,也就是沧江月之弟。”
于风巽好不容易蒸发的冷汗,一瞬间又上来了。
好家伙,王爷,小舅子都打上家门了,您难道不慌吗?
还有世子,这是你哪位叔叔找上门来了?
真的是,无缘无故点我的名。
“母妃的弟弟?”傅天林这一次倒是没有太过惊讶,许是被先前刺激惯了,这次语气十分平和。
“对啊,小侄儿。”
上面那人倒是丝毫不避讳,开口就叫了声“侄儿”。
傅天林:“……”
傅麒:“?”
于意/文沈帝:“……”
于风巽:“!!”憋笑中……
这一声喊的下面几人都有些尴尬,泯然庭言到是依旧悠然自得地坐在房梁上,丝毫没有受影响。
“所以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尴尬归尴尬,底细还是要问清楚的。
“侄儿,你想不想知道?我阿姊当年是怎么死的?”
这是所有人十几年来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没有人知道王妃是怎么死的,哪怕是傅天林也不知道王妃是为何病重的。
“你……说……”
勉王父子二人十分想知道,却不太敢面对。
那个女人的黯然消逝,实在对他们打击太大。
泯然廷言站起身来,背对着他们,显然不想在这里将一切秘密全部抖出来。
“毕竟家丑不外扬,侄儿,你且跟上来……”
然后这傻逼(在于风巽眼里的)回过头朝他笑了一下“于小公子也请跟上来吧!”
说完转身就走。
“哎……我……”
可怜于风巽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边上急不可迫的傅天林一把揪住后领,带着他整个人越了起来。
妈的,绝了。
看着下面的人越来越渺小,傅天林拉着他一上一下,一颠一颠的,跟他妈坐过山车一样,一点都不稳当。
都快给他晃吐了。
然而于风巽左思右想,还是没有搞明白到底为什么要带上他?
看戏?
神他妈真是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只有我。
泯然廷言在前面走的很快,傅天林也不差,紧跟着他的脚步。最多的也没有落下过五米。
终于到了一处花园,夜深人静,正好隐在大树下面,从上面是看不到下面有人影的。
傅天林落地将于风巽放下来,顺带扶了一把,因为晕……人而没站稳的于风巽。
“现在可以说了。”
傅天林早已有些不耐烦了,按照他从前的性格,此人早就被他揍了一顿了,但无奈现在是他母亲的弟弟,况且也只有他知道母亲当年的事。
泯然廷言仍然是背对着他,伸手折了一束花,拿在手里细细观赏:
“我且先问你,当年你看我阿姊在病榻上的状态是怎么样的?”
“母妃当年衣衫凌乱,头发都来不及细细梳理,眼眶似乎还布了血丝。”
毕竟当时傅天林才只有五岁,很多细节也记不不清了,但母亲死的那一幕就偏偏是历历在目。
泯然廷言微微叹了口气:“果真是如此,心力憔悴,早便已经时日不多了。”
傅天林却有些惊讶于他这话“什么叫心力憔悴?什么叫时日不多?”
“还没搞清楚吗?也是,你同那勉亲王都是武夫,自然也是不懂得这些东西了。当年我阿姊为救你父亲送了一碗心头血。不,还不止这些。”
他终于转过身来,盯着傅天林:“听闻世子在两三岁时曾掉下过冰湖,冻伤过经脉,但为何后来又能习武了?世子没想过吗?”
傅天林的瞳孔猛然睁大“所以你是说……”
“对啊,我白月泯氏的族人,世代学习医术,但最重要的还是我族人的一身传承的血脉,那就是天生最好的草药。”
“当年也是如此,阿姊用她自己的血救了你们两命,但一个人有多少血可供流放呢?”
“泯氏族人,血脉是最为重要的,阿姊失了半身的血脉,早就是活不久的了。”
于风巽在边上找了个假山,默默的把整个人都藏了进去,一边听戏一边嗑着从殿内顺来的瓜子,听得津津有味。
他也不明白这其中的爱恨情仇,只是他作为一个医师,对着一身传奇的血脉,自是十分感兴趣的。
血脉传承,怪不得是白月泯氏世代学医,天生这样好的一身血脉那不浪费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血脉,泯氏之人怕是被不少人掳去当做炉鼎,放他们的血来修养自己的生息。
也怪不得,竺幽王室如此,看重保护泯氏。
“放肆!”
“怎么,侄儿,我说错了?你敢说我阿姊不是因为救你们而死的吗?”
一时愣神,没注意到他们的进度到哪里?这怎么又吵上了?
眼看傅天林又要拔剑,于风巽又是一次生死狙击,把剑给夺了下来。
哎呦,我的金主爸爸,您怎么一言不合?又拔剑了。
好家伙,原来我的作用是来劝架的。
“世子,莫要再意气用事了!”
于风巽也不知道哪儿的胆子,小声说了一句。
傅天林也明白,今天晚上自己失态太多了,然而没办法,事关母妃的事,他一向都无法平静对待。
“果真于小公子还是同这一群武夫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泯氏的这群人似乎一直对于风巽有好感,恐怕是因为同为医师,都怀着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吧。
“剩下的我也不多说,阿姊也只嘱咐我告诉你们这么多,剩下的还是让你们自己去探索。”
一阵风吹过,泯然廷言赫然没了影,只留下一道声音,在空中徘徊。
还有挂在树枝上的一个红木盒子。
就是很普通的一个盒子,什么装饰都没有,仅仅是用一条带子绑住了盒子,以防里面的东西掉出来,却莫名的,给这个东西增添了一份神秘感。
“咚!”
那红木盒子被风吹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被摔了出来。
掉出来一封信,两个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上面的四个字。
“吾儿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