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是过了几天之后谢知遥才知道的。

  奶茶店人来人往,她在窗边找了个靠角落的位子坐下来,笑说:“淮安你这算是英雄救美?”

  “不算……”许淮安撑着脸,等店员把点的奶茶端上来之后才说,“只是看见她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不像你,我从来都不是勇敢的人。”她咬着吸管喝了一大口奶茶,摇头否认,“也很怕麻烦。”

  “可你还是帮了她呀。”阳光透过玻璃落进来,谢知遥捧着饮料,弯起眼睛笑,“淮安,能选择直面自己的过去的伤疤,本身就是一种勇敢。”

  “在你做出选择的时候,其实你就已经和小时候的那个你不一样了。淮安,其实你已经走出来了。”

  许淮安垂下眸子,杯中的冰块被她搅得四下翻动。她的眼中有一瞬好似蒙上阴霾,却又在抬眸对上眼前的女孩的那一霎烟消云散。那些过去留下的烙印,它或许永远会埋藏在记忆的深处无法消除,但也仅仅会是过去。

  那些记忆在经年累月的时光里落满烟尘,成为了新的起点。黑暗在后,光芒在前。

  她像是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如释重负般弯唇浅笑起来:“我只是觉得,能阻止一个人成为以前的我,也挺好的。说实话,阿遥,在我跟其他人怎么相处这件事情上,你操心的够多了。”

  “你还说,当初谁总是板着张脸一天憋不出几个字的?愁死我了。”谢知遥没忍住点了下她的额头,气鼓鼓抱怨道,“你当初可是连我都爱搭不理的,搞得我每次碰壁都只能自我安慰说你只是不懂,不是真的讨厌我。”

  “怎么可能讨厌你。”许淮安忍俊不禁,“那个时候帮我的,你是第一个。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所以才……算了,不说这个了。”

  谢知遥也及时止住了话,把话题重新带到了最开始的地方:“不过话说回来,你帮她这一次,后面会好吗?”

  对方是实验的,她们是一中的,虽说两所学校离得近,但跨校帮忙基本上没可能。

  “不知道,能帮一次已经是意外了,我不可能……永远帮她,剩下的看她自己了。”驱散黑暗的光可以是别人,但走出黑暗要靠自己。

  如果说谢知遥可以是太阳,她就更像是被太阳点燃的那一缕焰火,太阳可以给予焰火以温度,但焰火能赠予另一片黑暗的并不会是跟太阳一样的光明与温暖。

  她赠予的是火种。

  火种赠予对方,反抗或顺从,选择权在对方手里。

  那之后好几次,两个人周五放学路过那条路都没再见过那天的情景,或许不再见也在变相证明对方的情况或许有所改观。

  高二开学之后,无形的压力也在与日俱增的作业里逐渐累加。理科班的学生抱怨着弯弯绕绕的题目和繁复的解题思路,文科班的学生拿着荧光笔,恨不得把整本书都画上重点背下来。

  如果说她们刚进高中的时候的大课间是拿来闲聊和冲去小卖部买东西的,那现在的大课间就变成了不少人补作业和补觉的必备时刻。

  黑板上的粉笔痕迹永远是来不及抄完就被擦去,重新写上新的知识点,连同右下角也密密麻麻地写着今日的新作业。

  “如果现实里真的有记忆面包就好了……”李思媛仰面瘫倒在椅子上,一脸痛苦地拿政治书盖在了脸上,“这也太多了呜呜呜……”

  “晚上第一节 晚自习要默写。”许淮安捧着书回头看了她一眼,开口提醒道。

  开学换了次座位,李思媛跟谢知遥同桌的位子没换,许淮安被调到了她们前桌,刚好是最中间的一组。

  这个角度从讲台上看下来,简直称得上是“一览无余”,一点打小抄的空间都没有。

  “思媛你还是赶紧背吧。”谢知遥附和着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不然办公室喝茶等着你。”

  后者哀嚎了一声,可怜兮兮地拿着书继续啃。

  不过像李思媛的这种抱怨的确不在少数,一中的气氛本来就不是特别紧张,搞这么一出也确实是在赶进度。

  原因无他,是因为月底高二年级要去潜西市参加为期一周的综合素质实践活动。

  这个活动不像军训,活脱脱要把人晒脱一层皮,所谓综合素质实践,委婉点按照官方说法是去感受历史氛围,直接点按照往届的说法,就是集体旅游。

  只不过旅游地不是普通风景区,而是特意选出来的红|色旅游地。

  活动结束之后就是十一假期,再往后半个来月还有个校运会,学生是玩的开心了,老师可就要愁怎么赶进度的问题了,是以只能在活动开始前尽量加快速度讲课,省得到时候联考连复习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可惜对李思媛和谢知遥这几个班委来讲,作业要写,通知也要去拿。

  老师办公室一般在德育楼,德育楼和文苑楼一南一北,基本上没什么事儿大家都不愿意往那边跑,一是不想看见老师,二就是距离真的有点远。

  李思媛前一天的历史作业还差篇小论文没写,下节课就是历史课,她还得补作业,只能求着同桌的谢知遥代劳去拿一下通知书。

  于是某人当机立断,一把扒拉住了前桌的椅子。

  “淮小安,陪我去拿通知?”

  “不去。”许淮安回头看她一眼,晃了晃手里的卷子,“赵老师给的卷子没做完。”

  这学期末有场市里的数学竞赛,是为明年的全国竞赛做热身的,本来文数一般没人去,但赵清想着她的数学好,就破例帮她要了个名额。

  就是她这学期要多做点竞赛题了。

  “那你就舍得我一个人走那么远?陪我去呗~”谢知遥整个人趴在她椅背上,自后向前环住她肩膀,“去吧去吧……”

  “嘶……你先放开。”许淮安稳住椅子不让它向后倒,半晌才无奈地丢下笔,“好了,陪你去就是了。”

  旁边围观了整个过程的李思媛默默冲自己的同桌竖了个大拇指。

  绝了,敢这么对许淮安的绝对就她一个。

  德育楼的办公室没老师在,一般都是学生会的人在值班。进门时值班的男生正在整理表格,看见她们进来冲她们点了下头。

  许淮安余光一扫,瞥见了他办工牌上的名字。

  高三7班,楚文彬。

  等等,7班?许淮安眼神一动,眸子里浮现几许了然的神色。上学期那个劳什子投票里的另一位“主角”。

  的确是人如其名。如果说项喻舟是很多人眼里的冷面少年,那眼前这位的的确确就是不折不扣的温柔学长那一挂的。

  谢知遥倒是没想那么多,她面上带着一贯的笑,礼貌道:“学长好,我们是高二11班的,来拿实践活动的通知和表格。”

  “嗯,高二11是吧?”男生冲她温和地笑笑,把一早收拾好的通知书和其他东西放到她手里,细心叮嘱道:“这是你们班的,数量我按照你们报上来的人数大概数了一次,应该没有错。如果后面发现有少的,可以再过来找我。”

  “好的,谢谢学长了。”她点了下头,拉着许淮安正往外走。

  结果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项喻舟。

  少年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目送她们俩出去之后啪的一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许淮安没忍住回头瞄了眼紧闭的办公室门。

  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校篮球队训练的时间,这人这个时候上来是做什么的?总不至于也是来拿通知的?高三可没这种活动。

  “怎么了?”谢知遥看见她回头,疑惑地也看了看身后。

  她想了想,指了指上面关着的门,言简意赅:“那个帖子。”

  “……你什么时候也跟阿昕和思媛一样了?这叫什么来着……”谢知遥明白过来之后哭笑不得地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嗑cp?”

  “才没有……”许淮安嘶了声,抬手揉了下肩膀,“就只是单纯觉得意外而已。”

  她是真没见过有哪两个男生走得这么近的,而且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的确有点说不出的微妙。

  “可能认识久了,相处模式就这样吧。”谢知遥抱着通知歪头思考了一番,“不过你觉不觉得很奇怪,男生之间牵个手大家都会觉得有点奇怪,女生之间好像就没这个问题。”

  “比如?”

  “就像这样。”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扣住了许淮安的手,还不忘晃两下,“然后再往深了讲,拥抱是很平常的事情,甚至有些女孩子喜欢肢体接触的,亲脸都有可能,也不会觉得突兀。再然后么,就是好像大家普遍喜欢把走得近的男孩子凑一起?女生之间好像更喜欢编排撕逼吵架之类的。”

  比如她们刚进一中的时候那个说她们俩关系不好的帖子。

  迎面走过来几个人,看方向应该也是去拿通知的,后面的那个女生看见她们俩牵着手还不忘多看了两眼。

  许淮安没挣开,任由她牵着,侧着脸耐心地听她往下说。

  “怎么说呢,有点刻板印象?”谢知遥最后总结了一句,两个人踩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

  夏末秋初的天气变化无常,前一天或许还是凉风习习,后一天秋老虎又卷土重来。教室里的空调随着气温被来来回回地调高调低,呼呼的冷风直对着人吹。

  这种反差的天气最容易让人觉得困倦。

  “你们要玩儿呢,月底那两个星期有的是你们玩的,现在可打起精神来啊。”历史老师课前刚把前一天练习册上的选择题答案誊抄在黑板上,结果写了一半一回头见到下边东倒西歪的一群孩子,她只能无可奈何地拿书敲了两下讲台,“你们上回的小测可只比隔壁班高了0.5分,好好的实验班,不想要面子啦?”

  “老师,你是不是要说我们是你带过的最差的一届了?”台下有男生一听这话,顿时笑嘻嘻地接了一嘴。

  原本还犯困的人顿时没忍住笑出声。

  “这句话简直可以载入每个老师必说的名言大全。”李思媛把前面的错题裁下来贴在错题本上,压低声音嘟囔了句。

  台上的历史老师笑眯眯地点了刚才说话的男生起来,“我可没说。向阳你这么积极,那上来把你后面题目的答案写上来。”

  “别啊老师,公开处刑啊。”他慌忙摆了摆手。

  “少来,赶紧的。要么你们自己推一个人上来,能做全对你们月底去潜西的时候我少给你们布置两张卷子。”

  前一天的题难,光是对了前一半的答案能把错题控制在两三道的已经很好了,这话一出,讲台底下的声音瞬间分成了两拨。

  “许淮安!”

  “谢知遥!”

  老师噗嗤乐了:“到底谁?”

  台下还是没个定论。这倒是不怪他们,要是这节课是数学,那肯定大家异口同声都喊的是许淮安,要是语文,肯定就是喊谢知遥,但历史课么……她们俩文综三科和英语水平差不多,实在是不好确定到底推谁上去比较好。

  李思媛伸长了脖子看了眼许淮安手边的练习册,又倒回来看看同桌的谢知遥的,无奈道:“她们俩前面都没错,但是最后一道一个B一个C。”

  一群人顿时更难抉择。

  “快点决定哦,不然我就收回前一句话了喔。”

  谢知遥捏着练习册的一角,抬眸也有点纠结地看了眼许淮安。

  那道题她们俩昨晚就讨论过,可惜没结果,B和C都有道理,最后两个人选了自己认为更合适的那一个。文综不像理综,做理综的题过程或许不一样,但结果殊途同归,只会是那一个,文综的不确定性太多了。

  这估计也是文综分数普遍不会太高的原因之一,主观性是真的太强了。

  思及对方的性格,谢知遥思考了几秒,叹了口气正准备举手:“我……”

  可惜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见前桌的人开了口。

  “我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最后想起高中被文综支配的恐惧……我宁可做数学都不想做文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