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致做了一场梦, 梦到了有关过去的事情。

  梦里的郅玙坐在窗旁,面前的矮桌上摆放着何以致交给他的千机塔。

  与饱含深意的名字不同,千机塔内里并没有什么玄机, 只是个由无数根粗细相同的圆木棍组成的搭桥盖塔的玩具。

  东西的原主人是秦华夫人。

  有一年何以致闲不住,经常出去闯祸,秦华夫人要稳一稳他的性子,于是把这些木棍送来, 要何以致搭桥造塔,之后她开看成品。

  以何以致的性子来说,他根本就不可能去玩这种又废心力,又很无趣的东西。于是在郅玙来到他门前时,他便伸出手拉着对方的衣袖,故意装作一副高兴雀跃的样子, 一路牵着郅玙小跑到内室,然后将郅玙按在自己经常靠坐的矮桌旁,将千机塔交了过去。

  “怎么样?”他细弱的手腕从宽袖中滑出, 左右手两根食指抵住一根细棍, 眼睛亮晶晶的, 充满期待地问郅玙, “是不是很有趣?”

  郅玙盯着他那张神采飞扬的脸,轻轻地嗯了一声。

  何以致得到郅玙的回答,立刻把那些木棍推了过去, 美滋滋地告诉郅玙:“那你先玩,我去睡一会儿, 等一下你弄好了, 你再来叫我!”

  那年的郅玙与何以致关系不错, 素来不会拒绝何以致的要求, 很快说了一声好。

  然后何以致便趴在桌子旁睡了一觉。

  午后的阳光自半开的窗浮在他的衣角上,就像是落在牡丹上的蝴蝶。

  郅玙凝视着那道光,而后将那些木条整理整齐,一点点挪动摆放。

  不知不觉间两个时辰过去了。

  何以致睡的很香,衣摆经过阳光的炙烤,留有温暖的味道。落在身上的光色单一,却柔和了他衣襟上的冷意,只留下慵懒与迷离。

  彼时天色渐晚,睡够了的他终于翻了个身,然后一脚踹在了身旁的桌子上,将那矮桌踹开了一些。

  而后。半梦半醒的他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宛如晴日惊雷,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如果他没有看错,郅玙只需把这根落上去,这个所谓的千机塔就搭建完成了。

  如今,因为他突然一脚伸了过去,那些木棍有的落在了他乳白色的衣衫上,有的落在亮如镜面的地板上,有的散落在桌角,随着他那不轻的一脚歪过身去。

  不用多说,郅玙两个时辰的努力都毁在了这里。

  见状,何以致缩了缩脖子,因为心虚,就想着抢先一步呛声,以没理说有理的话,让郅玙没法张开嘴指责他。

  他厚着脸皮,装作还没睡醒却被吵醒的迷糊样子,抱怨着:“你怎么回事啊!我都没睡好,你是故意不扶住想要吵醒我的吗?”

  闻言,郅玙默不作声地将手里那仅剩的木棍放在了桌子上,面上情绪不显,叫人看不出来他有没有生气。

  心虚的何以致听着木棍落桌的细微声响,本想就此装睡,却又被对方一言不发的样子弄得心里七上八下不是滋味,开始担心对方会生气……

  没过多久,受不住这些折磨人心的猜想,何以致猛地起身,背对着郅玙,小声地说了一句:“那个、方才的事……是我不对……你别……”他说到这里,鼓起勇气回头对上郅玙的眼睛,刚想给对方赔个不是,却见郅玙歪着头,一只手拿着一根木棍,一直手扶着要倒的塔楼,正静静地看着他。

  ……如果他没看错,他方才起身翻身来回移动的动作,再一次把郅玙重新搭好的塔楼弄倒了……

  看到这一幕,何以致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当着郅玙的面扑在之前睡觉的位置,抓起袖子盖住了脑袋,开始装死。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等了又等,因为没等到郅玙指责他的声音,便好奇地将脑袋伸了出去,这才发现郅玙又在搭塔楼。

  瞧见这一幕,何以致顿时安心了。他以为郅玙是喜欢玩这个东西,有一瞬间还在心里暗暗叹息,笑道因为对方是个木头脑袋,所以对方很喜欢这种又无聊又枯燥的东西。

  之后以为对方真的喜欢千机塔的何以致不在关注郅玙,开始倒在一边一会儿玩玩这个,一会儿看看哪个。等着郅玙把千机塔搭建好了,他才叼着糕点,惊奇地凑了过去。

  “弄得真漂亮!”

  郅玙嘴角微微往上,与他说:“小心些,别再弄倒了,我今日还要回清居,夜里就不与你出去了。”

  清居是谢道安的住处。

  郅玙去清居就是去学习。

  何以致不喜欢刻苦的学习,不喜欢玩伴被抢走的滋味,就跟在郅玙身后小声抱怨:“你既然这般忙碌,又不打算陪我玩,怎么不早说?”

  “那清居再好,比得过过天玄府?”

  “不如我跟我爹说说,让他帮着你与谢道安说一声,今日不去了如何?”

  “你要如何去说?”一直走在他身上听他唠叨的郅玙这时说了一句,“秦华夫人不会允许你外出,即便你把我留下来,我也不会在夜里带你出去胡闹。”

  何以致张开嘴,有些意外,就装糊涂。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郅玙头也不回地说:“千机塔枯燥无趣,不是你喜欢的东西,你玩是玩不起来,多半也就是用这个东西磨磨性子。而何府主事务繁忙,不会在意这些琐事,所以这个东西多半是秦华夫人让你做的。”

  事实确实如此。

  何以致看郅玙知道内情,一张脸逐渐红了起来,因为底气不足,故而小声说道:“你既然知道怎么不说?”

  郅玙眼睛抬都不抬一下,“你猜。”

  何以致猜不出来,以为对方不高兴,良心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就围着对方转来转去,不安且羞愧地说:“我猜不出来。”

  他磕磕巴巴地说:“这事是我做错了,我给你陪个不是,你能不能不恼我?”

  接着对方回了他什么,他记不得了。

  梦中的郅玙带着这段回忆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而梦到这段往事的何以致很快被谢道安吵醒了。

  在眼睛被扒开,身子被拉起的那一刻,何以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所见所及的只有披着黑袍的谢道安。

  也因对方披着一身与郅玙差不了多少的黑袍,神志不清的何以致起初以为对方就是郅玙,也把对方拨开他眼睛的动作当做是郅玙看他不顺眼。

  而他不敢与郅玙叫嚣,便吃力地抬起头,红着一双眼睛,特别可怜地说了一句:“我生病了。”

  这时的他头脑不清,没有从方才的梦境中离去,满心都是错了要道歉,就哑着声音说:“之前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如此对你的……”然后对不起的话还没说完就断在了嘴里。

  何以致又一次昏了过去。

  对面的谢道安听到他的话,有些意外地眨了一下眼,对着那张烧得通红的脸想了片刻,到底是把他放了下去。

  而何以致病的严重,如果不及时医治,没准那不聪明的脑子会更加不清醒。

  考虑到这一点,谢道安又把何以致从这张床上拉起,背着他去了另一个地方。

  当何以致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瞧见眼前飘着一片红色。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便伸出手去抓了一下。这一抓不要紧,却见光裸的手臂横在眼前,自己竟然未着寸缕!

  作者有话说:

  今天灵感不好,明天努力多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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