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被屏奴嚣张无礼的行径惊到, 周君的娘亲抬手指着屏奴,眉眼间积压着恨不得将屏奴剥皮抽筋的戾气,怒声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周母心高气傲, 自是不容任何人轻视宁家。

  为了维护宁家的尊严,她在宁境主还未开口的时候擅自做主,抢先对屏奴下了手。

  只见她长袖一甩,一把细剑从她的袖中出现, 带着铮铮水色,笔直地向屏奴袭去。

  面对如此凶恶的一招,屏奴那被长睫半掩住的眼睛根本就没动。

  众人还没看清周母的剑招,先见那把朝着屏奴而去的剑慢慢地变成了粉末,然后消散在众人的面前。

  “怎会如此?!”

  “这可是宁氏四宝之一的藏水剑啊!听说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连那黑岩绝壁都能击碎,怎会断在这人手里?!”

  在剑碎之后, 诸如此类的话不在少数。

  在场的人似乎都绷不住冷静的面容,开始七嘴八舌地吵闹起来。

  原本气定神闲的周母表情变了,场上的众人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望着站在中间气定神闲的屏奴, 有些叫不准这人的来头, 心里也怕了起来。

  宁境主瞧见这一幕, 握着剑的手紧了紧,面上却不露分毫,面不改色地问道:“敢问尊驾来自何处?”

  屏奴眉眼上抬, 望着宁境主的目光不掩轻视嘲讽。

  他一边慢步向何以致走去,一边傲慢地说:“你算什么东西?就你, 也配问我姓名?”话音落下, 他抬起左手, 手指往上一扬, 就将打量他的周君推开,让对方狼狈地撞在房中的门柱上。

  等着打开周君后,他当着众人的面弯下腰,凝视着何以致失神的双眸,那双眼中怒气挤压的眸色更深,就像是泛着寒意的冰山深潭。

  随后,他一只手掐住何以致的下半张脸,一边对着宁境主说:“看着云海的死人不在,就想趁机生点乱子,你的心够野的。不过说句实话,如果不是你把主意打到了何以致的身上,我许是会赞赏你的这点小心机,可如今……”

  他说着说着,手上青筋暴起,虽是表情不变,但他握着何以致的手却像是在与自己较劲一样,露出了既想死命掐住何以致,又要克制不去掐痛对方的癫狂,只将不愉快的情绪留给宁境主。

  一旁的下人看到这一幕,已经有了逃跑的心思。

  不清楚是不是错觉,来到这里的下人总觉得外面的天似乎从晴转阴。

  别的不说,就是内室的光线似乎都暗了不少。

  期间有人对视一眼,有心逃跑的人眼眸紧紧锁定那个背对着他们的黑色身影,见那黑发如墨,身形俊逸的人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只觉得对方那面朝何以致的身影像是一片藏着雷电的乌云,也像是一座越不过、碰不得的冰山,散发出无尽寒意。

  而后,在谁都没有防备的时候,下蓝上黑的火忽然从这人身上爆开,将靠近的人全部烧成了灰,将离自己远的人全部都震飞了。

  一声巨响在夏日的午后突然出现,搅乱了邑珲境内的太平。

  远处的山林不管外间动荡与否,依旧带着生机勃勃的翠色,立在天玄府不近不远的位置。

  彼时一阵微风吹来,麦苗向西滚动阵阵绿浪,山中的农户正在田间观察麦苗生长情况还未直起腰,就见一道阴影出现,紧接着地面开始剧烈地震动。

  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滴汗顺着农户麦色的粗糙皮肤滑落,伴随着吞咽口水而上下移动的喉结,无端渲染出几分紧张的氛围。

  背对着那阴影,农户催动着僵硬的身体,逼迫自己回头看向身后的异常,而后,农户看到了远处的天玄府出现了异常。

  白色的骨刺在一日午后突兀的出现在天玄府中,临近的百姓本都在做着各自的事,从未想过在这与往日没什么差别的午后会有什么巨大的变化等着他们。

  当他们听到那一声巨响,转而望向天玄府所在的方向时,他们瞧见一根直耸入云的白色骨刺将天玄府毁了一半,紧接着天玄府所在的地方地面开始上升、断裂,黑土或抱团或松散,不断地落下,将那奢华的住处搅得一团乱。

  邻近的人不清楚天玄府中发生了什么,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开始对着天玄府所在的方向指指点点,脸上带着相差不多的惧怕。

  不管天玄府于宗门而言算是什么存在,对于邑珲的百姓来说,天玄府都是在妖魔来袭时保护他们的最强屏障。是以当他们看到天玄府出现千年以来从未有过的乱状时,纷纷担心起邑珲中是不是多出了什么难以控制的妖魔。

  而不管府内乱成什么样子,秦华争和伤他的那人所在的地方都是十分安全。

  只是这安全只属于伤了秦华争的那人。也只有那人能够享受到。

  滴答滴答……

  血顺着青瓦不断地往下滴落,经由青瓦上交错的旧痕来到房檐边,最后缓缓地落在下方前窗的石阶上。

  如果此时房内有人正巧坐在窗前往外看去,八成会被血色惊到。

  就像是下起了一场十分罕见的红雨一般。

  窗外血滴不断滴落,带来的血腥味难言掩饰。

  但如今天玄府乱了起来,根本就没有人会关心这里都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有血腥味。

  此刻,失血过多的秦华争已经无力保持清醒的头脑了。

  坐在他身边的人依旧以悠闲的姿态遥看着远处,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我当年成亲时,他也是那么闹的,只是与何府主不同,我家人没有那么好运,一杯酒过后,什么也不剩了。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他的性子多多少少会改一些,没想到他还是一成不变。而这样也好,他不变,会让我省下很多力气。”

  而什么力气,什么成亲,秦华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被来人又捅了两刀,秦华争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

  那双疲惫的眼眸死气沉沉,倦意难掩,很快就当着伤了他那人的面合上了。

  在合眼的那一刻,秦华争脸侧的一缕黑发滑向一侧,掩盖住了眼下疲惫的青紫痕迹,宛如一朵失去了水分即将干枯的花朵。

  眼看着秦华争失去意识,这人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离开了房顶。

  与此同时,正在远处往回走的郅玙突然低下头,看向自己腰侧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伤口,眼睛一转,立刻知道了府中有异常情况。

  可秦华争伤的太重了,伤势影响到了郅玙,让郅玙头昏眼花,险些没有站稳。

  在之前,郅玙为了保命选择与秦华争魂魄相连,如今虽是已经斩断了两人灵魂的七八分联系,但因曾经融合过,所以或多或少郅玙都会受秦华争的影响。

  因此,在没有斩断两人的关联前,如果秦华争受伤,郅玙无法幸免。

  故而当郅玙抬脚往左侧走去时,他忽然跌跌撞撞地靠在了一旁的树上,脸上血色全无,虽不如远在府中的秦华争伤势严重,但也没有比对方好到哪里去……

  ——

  巨大的骨刺围在一起,组成了一条长长的盘蛇。

  那些骨刺单看时看不出是什么,等着变大数倍突兀地半立在空中时才露出了自身的不凡。

  灰头土脸的何欢扫过那些巨大的白刺骨刺,能从那些没有相连的骨刺上看到不时游动的黑影,以及一双猩红的、总是在骨刺缝隙之中窥视外间的竖瞳。

  那一瞬间,何欢想到了一件事。

  “魇、魇蛇骨。”披头散发的何欢面上血色全无,苍白的唇轻颤几下,虽是心里惧怕,却还能稳住自己不露出惊慌的神色。

  他难言惊讶:“你是千阳境主?”

  细小的沙粒不断滚落。

  在尘土飞扬的废墟中,除了何欢夫妇与周君外,其他人都被钉在十米高的骨刺上。

  曾经辉煌宏伟的建筑随着天玄府的匾额一同被毁。

  眨眼之间,那高高在上的梦若来客变成了一具具不会说话的尸骨。

  那些白色的骨刺毫不留情地穿过这些人的身体,将他们留在了顶端的位置,一点点吞掉他们的血。

  其中包括准备害何家分权夺位的宁境主,以及那嚣张的周母。

  而在骨刺下方,何欢夫妇跌坐在一侧,一双眼睛愣愣地看向对面,既想上前又不能上前。

  视线转动,不远处的周君被几根骨刺抵住,按在刺死了宁境主的那根白刺上,头上因为撞击出现了一道狰狞的伤口,血色盖住了那张俊秀的面容,只留下一片刺目的红,以及那双死死盯住对面人影的眼睛。

  那双眼里有恨,有怒,唯独没有怕。因为性情使然,即便是恨到了极点,周君也没有大吵大闹。

  与狼狈的周君不同,何以致连根头发都没掉,如今正坐在府内唯一完整的椅子上,一旁守着毁了天玄府的屏奴。

  “少府主?”

  “以致?”

  屏奴伸出手,换着称呼叫了何以致几次,见何以致一直无精打采,便扶住何以致的头。

  何以致不理他,一直看着远处的周君,对他的声音毫无反应。

  屏奴看到这里,伸出手碰向周君留在何以致手上的手镯,刚想勾住毁去,又瞧见上面花纹复杂,停下了手。

  没过多久,一只黑鹰出现在屏奴头顶上方,等来到屏奴身侧时落在地面,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衣的人。

  “君上。云海依旧没有动静。”他跪在地上,向屏奴汇报。

  “知道了。”屏奴敷衍地应了一声,之后摸了摸何以致的脸,对着何以致那张呆愣到不正常的面容思索了片刻,而后将人抱起,带着对方回到了千阳。

  他们走前,黑鹰把何欢夫妇以及周君都带上了。

  而别说是何欢夫妇,就是周君都没有去过千阳。

  与下三界之首的邑珲不同,梦若虽处于上三界中,但一直都立在一个尴尬的位置。

  谁都知道,上三界中云海是六界之主,云海境主是天道所选,也是上任云海境主的弟子,而千阳的境主行踪不定,从不与梦若有什么来往,因此梦若之上的两界对于下面的四界来说都是陌生且神秘的。

  除了知道云海的境主使用天玄剑,千阳境主使用魇蛇骨之外,外人对他们的事情并不了解。直到如今被千阳境主屏奴带回千阳,何欢夫妇坐在黑鹰的身上,这才看出了千阳这个世界与下界都不同。

  千阳里没有太阳,没有活人,只有不少的死者怨气,所到之处处处都是荒地乱坟,而且有不少的红色岩浆在下方翻涌,活似一幅炼狱景象。

  何欢不知千阳是本就是这样,还是在这位境主的手里变成了这个样子,心里只对千阳的现状感到惊讶,而他打量完下方之后又看向前方,心里不安的疑惑半分未减。

  奇怪,太奇怪了。

  今日之前,谁能想得到府中最不起眼的下人竟是千阳的境主,而千阳境主这般尊贵的身份,为何会愿意来到何府,还给何以致当下仆?

  何欢思索片刻,记得何以致说过他是在苦海旁遇到屏奴的。何欢纵然不想贬低自己的儿子,但不得不承认,即便何以致相貌出众,也没有出众到会让千阳的境主一见钟情,为了他情愿常年留在府中的地步。

  而且就以身份而言,如果千阳境主想要何以致,何家根本就无力抵挡。

  为此,何欢料想其中必然还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内情。

  而且之前千阳的境主还说过——“这是第二次”。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何以致曾经定过一次亲,也曾由他毁过。

  可这怎么可能!

  不止是何欢,就是秦华夫人同样是想不清楚。

  但很显然,前方那脾气不好的人根本就没有给他们解释的心思。

  等来到了一座山上,屏奴抱着何以致手一抬,让一束光撕开了头顶的黑幕落了下来。

  可惜的是,偌大的千阳中只有这个地方是有光的。

  等着亮光出现,与天玄府一模一样的宅邸随之而来。

  那宅邸似乎是经由风送来的,歪斜的幻影缓缓自左侧出现,等来到右侧的时候慢慢地立住,然后变成了与天玄府一模一样的地方。

  紧接着,何欢夫妇的面前多出了无数的下仆、弟子。

  那些不过是幻影打造出的人拥有着与邑珲天玄府里的人相同的面容。

  明明是屏奴幻化出来的,却拥有着与真实的活人无异的表现,以及相同的态度。

  秦华夫人看到这一幕心下一沉,再看屏奴,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她心知幻化出相同的景物,明显是对方想要哄骗何以致,也是没打算让何以致离开这里的意思。

  变出这座府邸之后,屏奴就抱着何以致往前走去,头也不回道:“你们的下府毁了,我便还你们一个,而入了府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们应该也清楚,别想那些犯蠢的事,不然大家都不好过。”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消失在何欢夫妇的面前,笔直地朝着何以致的房间走去。

  期间,黑鹰跟了上来,先是看了看屏奴的脸,然后又看了看何以致的面容,心里隐隐明白什么。

  可他不敢多问,就说:“可要属下准备什么?”

  屏奴将人放在床上,先是观察着何以致始终没有闭上的眼睛,接着伸出大手盖住何以致的脸,本想要让对方合上眼休息片刻,但在拿下手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的眼睛还睁着,根本就不受他的控制。

  懂得对方为何如此。屏奴抿了抿唇,手上青筋暴起,虽想克制住心里的怒气以平静的口吻说话,却无法控制自己声音,让语调不带不悦冷意。

  黑鹰听命,行了个礼,刚想退出这间房,又听屏奴说:“瞧我都忘了。”

  黑影侧目,不清楚他要说什么。

  身后,屏奴低下头,整理好何以致身上有些松乱的衣服,一边以熟悉的姿态照顾对方,一边找回了冷静,不慌不忙地说:“今日怎么说也是他们的大喜之日,你把人请来的时候好好梳洗打扮一番,若他身上那身红衣不能穿了,就给他找来一身一模一样的。”

  “还有,我不想听到他说话,把他带来之前,封了他的声音。”

  黑鹰说了一句是,因为屏奴的这段话,黑鹰在走前看了何以致一眼,眼神闪烁,不免含了些杂乱的心绪。

  没过多久,周君便被黑鹰推着走进了这间房。

  一日之内失去了两位亲人,周君的脸色十分难看,就连望向何以致的眼神也变得与之前不同了。

  身上背着仇恨,周君在看向屏奴的那瞬间,纵然知道对方是千阳境主也没有露出惧怕畏惧的表情,反而十分不忿不服。

  这时,房中的何以致已经被屏奴扶着坐了起来。衣着华贵的男人明明穿的比何以致还好,可在对着何以致的时候,却谦卑的保持着下人的姿态,毫不在乎房中两人的目光,亲昵的给何以致整理好散乱的发丝,然后挥手让黑鹰下去。

  等黑鹰离开后,屏奴垂眸抬起何以致的手臂。只是不管抬几次,何以致的手臂都会绵软地落下,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几次过后,屏奴不抬了。他不看被黑鹰按在椅子上的周君,面朝着何以致,凝视着何以致的侧颜,像是在对着何以致说,又像是在告诉周君。

  “你给他用的是分魂镯?”

  周君一动不动。

  其实不需要周君回答屏奴也能看出来何以致手上戴着的是什么。

  何以致是双身,一般的控魂之法对何以致没用。周君若想操控何以致,想把何以致当一个漂亮乖巧的花瓶摆着,分魂镯是周君最好的选择。

  屏奴知道,分魂镯是梦若宁家的法器,可以把一个人的魂魄分散拘禁在手镯里,这样的术法不会伤害到被丨操控的人,也可以压制住何以致的双身,不会在控制住何以致人身的那一刻,给何以致将魂魄转到兽身上无法掌控的情况。

  而分魂镯是宁家独有的法宝,只有宁家骨血才能使用。

  若是不知解开的方式就算毁了手镯,何以致也好不起来。

  周君之前是想先用这个手镯威胁何欢夫妇,再把何以致带回梦若,可如今突生变故,周君两个亲人死在了屏奴手中,他恨屏奴,自然不会全了屏奴的愿解开这个手镯。同时,他也看出了屏奴很在意何以致,也想借着这件事拿捏屏奴,看屏奴为了解开手镯跪在地上求他。

  而他本以为屏奴叫他过来是打算对他用刑,以此逼他解开手镯,不料对方提都没提这件事,而是在之后如闲聊一般,当着他的面玩着何以致的手指,神情自若地与他说:“能用分魂镯,看来你对他也没有几分真心,除了宁家必须娶他外,想来你对他动的心思也只是皮囊上的兴趣。”

  诚如屏奴所说的那般,周君确实很喜欢何以致,不过这份喜欢是出自谷欠望,这点不用屏奴说,周君自己也清楚,所以周君从未对何以致说过什么爱语,只提将何以致关进房间里。

  屏奴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冷意,为此勾起嘴角,不知是在嘲讽谁,只说:“他如今落魄了,没有苦海撑腰,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打他的主意,而你跟他才认识多久,也配动那些皮肉上的心思?”

  屏奴这句话让周君听得不是很明白。

  其实不止是这句,周君发现屏奴会有时候经常会说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而屏奴也不需要周君懂,眼下他叫周君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片刻后,他当着周君的面来到何以致的身前,眯起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阴晴不定地说:“动就动了,娶就娶了,你若是强一些,我许是会因有强者喜爱他而高兴,不至于像如今这般不快。不过我也是讲理的人,既然你这么想娶他,那我便认了这门亲事,许你两人在一起好了。”

  他说:“说来是我失礼在前。”

  他张开嘴,像是一条外表漂亮的毒蛇。

  他围着何以致绕啊绕,做出了攻击的姿势,又不肯咬上去,好似在戏弄何以致,蔑视周君。

  而他喜怒不定,方才还一副恨不得咬死周君的样子,如今又一改之前的态度,开始语带笑意地说:“今儿是你的好日子,怎么说我也应该识趣一点,乖乖让位才是。可看你如今这副有气无力的窝囊相,怕是没有力气站起来,更没有力气成些好事。”

  “不如这样。”他勾起嘴角,放轻了声音,一字一顿道,“我帮你同房,替你受累好了。”

  说罢,屏奴瞥了周君一眼,手指一抬,将他闯入何府前何府内热闹的喜宴场景变化出来,让那些喜宴上该有的热闹幻想取代了较为冷清的房间。

  至于那些已经死了的人,包括周母以及宁境主的幻影屏奴也没有放过,一一全都变化了出来。

  周君没想到屏奴会做出这件事,望着母亲的面容,周君忽然红了眼睛。

  屏奴说到这时有力的手臂环抱着何以致的细腰,将何以致托起,来到宁境主坐着的位置,正对着周君,身侧就是周君那心高气傲看重规矩的母亲。

  而后屏奴把何以致放在腿上,一只手托着何以致的身体,一只手放在一旁的酒杯上,当着周君的面吞了一口酒,对着何以致的脸压了过去。

  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当屏奴沾着水光的唇即将碰到何以致的时候,屏奴顿了一下,长睫低垂,对着何以致那张不喜不悲的脸,默默将酒水咽了下去。

  期间周君一直在看着屏奴。

  屏奴不在乎有没有被人看着,咽下嘴里的酒之后,屏奴漫不经心地说:“喜酒我帮你喝了,酒味我替你尝了,也会告诉你酒香与否。”

  “不只是酒。”

  屏奴蹭了蹭何以致的发顶。

  “我还会告诉你,你道侣的衣裳怎么脱才有趣。”

  屏奴将手放在何以致的领口上,顺着缝隙滑了进去。

  “他的身体很热,你应该也喜欢这样的。”

  屏奴贴着何以致的耳朵低笑一声,眼睛一直盯着周君,无时无刻不在挑衅。而后,像是在提醒周君什么一样,屏奴对着一屋子周君熟悉的幻影,刻意环视四周,然后又笑了一声。

  “不晓得你知不知道,你道侣的嘴不大,张不太开,经常骂人,嘴里的虎牙有时会弄得人有点痛,做事也做不明白,但不管是痛还是喜悦,只要是你道侣给我的,我就很喜欢。但我不知你喜不喜欢这样?或者我应该问问之前参加你喜宴的来客,你都喜欢什么,我们的喜好一不一样。”

  提起这件事,屏奴忽然停顿了片刻,然后皱着眉,有些可惜道:“老实说,想到这件事,我又后悔把人都杀了。”

  “不过你看。”片刻后,屏奴掐住何以致的下巴,掰开了何以致的嘴,让何以致以茫然呆愣的表情对着周君,露出红艳的舌尖和小小的虎牙,“是不是与我说的一样?”

  他要周君看,可周君看什么,还能看什么?

  说不出的恼恨在这一刻包围了周君。

  此时,屋外阳光正好,此地内室的光线似乎比起天玄府还要强,而光影自窗口落下,正好停在周君座椅的后方,却是够不到周君身影的模样。

  周君背着光,凝视着对面的人影,一张脸已经冷得不能再看。

  此刻,他穿着与何以致一样的喜服,却被屏奴按在这个椅子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面那个与自己穿着相同的人落在他人的怀中,以呆愣的表情由着对方戏弄……

  不得不承认,周君心里的火压着自尊开始发出悲鸣。

  何以致身上还穿着那身嫁衣。

  他的身上也穿着那身和何以致相同的喜服。

  正因为屏奴没有把他们两个人的衣服换掉,他才会倍感不适,才会觉得身上那身衣服的重量开始因为羞辱加重。特别是周围的幻影还在受屏奴的控制同时看向他,让他有种道侣在亲友面前被人戏耍的耻辱感。

  而这种感情混合着被屏奴刻意羞辱的愤恨,以及亲人死去的恨意冲毁了他的理智,压倒了他的自尊。

  说句实话,周君宁可死去也不愿意受此羞辱。他的矜持骄傲也不允许他接受这份羞辱。

  而这正是屏奴要的。

  屏奴素来不是好惹的。

  他不会杀周君,只会一点点告诉周君,这门亲事是周君自己求来的苦果。

  他想,他是个慷慨的人。

  他会许周君以何以致夫君为自称,甚至愿意让这门并未成了的亲事在他这里敲定。

  但他也是个小气的人。

  所以他会在接下来的数日里,让周君如狗一般匍匐在他和何以致的脚下,明明占着何以致道侣的名头,却做着卑贱的行为,只能用着道侣的称呼,看着他与何以致相处,再受他的羞辱。

  等周君被磨没了骨气,没了自我,到时周君自会跪在地上求他,要他接受自己解开何以致的分魂镯。

  他也会通过此事告诉周君,折磨肉身从来都是他看不上的手段。

  他更会告诉周君,他从不会求任何人。

  周君一开始就打错了算盘。

  想跟他斗,周君真是太高看自己了。

  像周君这样自命不凡胆敢看向何以致的人,他处理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折磨人早已成了他最擅长做的事。

  ——

  不管房中传出什么动静,守在门外的黑鹰都是目不斜视,宛如石像一样一动不动地立在门前。

  而在另一边,何欢安置好秦华夫人,因为放不下何以致,故而壮着胆子找了过来。

  黑鹰远远瞧见何欢向这里走来,心知对方爱子心切,怕是无法听从屏奴的吩咐,老实遵守屏奴口中的那句安分。

  而屏奴性子不好。如果今日不听劝告的是别人,黑鹰许是不会理会,可考虑到屋内的人……

  不可避免的,黑鹰脑海里出现了屏奴阴沉的脸以及何以致失神的表现,握着剑的手松了又紧,终是迎上前去拦住了对方。

  “回去吧。”高抬着拿着剑的那只手,黑鹰板着一张看似不近人情的脸,警告何欢,“你忘了方才君上都与你说了什么吗?”

  何欢眼神闪烁,显然是知道那些话的分量。

  为此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你都应该安分一些。”

  何欢明白屏奴有多危险,也懂黑鹰说得有道理,只是何欢和秦华夫人放心不下何以致,出于想要确定何以致安危的心思,不死心地说:“我只是想问问,他要怎么对以致,那分魂镯……”

  “不该问的话就别问了。”黑鹰冷漠地说,“回去。”

  何欢咬着牙,“可我……”

  该说的都说了,觉得自己仁至义尽的黑鹰不愿去听何欢的废话,不耐道:“不要在这里纠缠不休,我的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还有,就连云海境主都斗不过我家君上,你这种小人物又怎么可能改变什么?”

  何欢张开嘴,起初迟钝地没品出来黑鹰都说了什么,后来反应过来黑鹰话里的意思,这才慢慢变了脸色,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

  接着,何欢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屏奴给自己和秦华夫人安排的房间,在秦华夫人担忧地迎上来问他如何的时候,愣愣地看着桌子上摆放的茶盏,像是三魂七魄丢了一半。

  秦华夫人见何欢神色惊慌,以为他没遇到好事,心里担心他被屏奴打伤,连忙上下检查了一番。也是因为这次的检查,秦华夫人的手碰到他衣服这才发现他后背汗湿,身子发冷,显然是被吓到了,当即有些心悸,连忙问道:“你怎么了?以致出什么事了?你见到以致了吗?有没有委婉的打听一下屏奴能不能解开以致身上的魂锁?”

  她一连问了许多问题,可何欢始终没回答。

  就在她急到开始骂人的时候,魂不附体的何欢终于回过神来,对着她说了一句:“以致怕是要不回来也见不着了。”

  秦华夫人听到这句愣了片刻,虽是早已做好了不易脱身的准备,却还是被何欢的这句话吓到,嘴里又恨又气地骂着:“怎么就要不回来了?!他千阳境主是厉害,但再厉害也厉害不过云海境的人!只要你我修养好了,我们就去梦若找我姐姐,要姐姐前往上界,请一些云海高人回来!到时我看他如何嚣张!”

  何欢听到这里,苦笑一声,“厉害?”他扶住秦华夫人的手,难掩苦涩地问了一句:“云海的那些人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他们是能杀了与云海境主师出同门的宿越凭,还是我们能找到那闭门不出的云海境主出门做主?”

  作者有话说:

  屏奴,一个喜欢在寒冬送绿帽给别人提升体温的小可爱【不是  顺便剧透——

  没什么复杂虐心的前世,就是想撬墙角却撬不动的屏奴爱而不得变态了。

  晚安好梦!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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