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柔皱着眉头,用手背狠狠地将自己红肿的嘴唇上牵扯出来的银丝抹去。

  她一眼都没有看孟驰,只是一瘸一拐走出楼道,去找被她孤零零留在走廊的轮椅。

  从一楼走上的两个正在交头接耳的护士,突然看到二楼的平台上站着一个凛冽矜贵的高大男人都纷纷一惊。

  然后带着几分扭捏的更加大声的窃窃私语起来。

  也早在她们到这层楼之前,时柔早就没有影子了。

  孟驰站在原地,手心里还有时柔身上不知道用的什么沐浴乳的味道。

  椰香混着橘香,甜腻夹着清爽。

  脑海里都是时柔刚刚的那句话,听起来像不想他碰她,其实就是对他之前行为的控诉罢了。

  手机震动响起,孟驰接通。

  那头小林道:“孟总,我们去的及时,人已经送上救护车了,身上伴随多处骨折,目前看来都是皮外伤,处于昏迷状态,不过...”

  “不过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报警,只是叫了几个打手保镖,但是警察却来了,说是收到有暴力催收的电话,王赖子那边都被带到警局去了,还好我反应快,叫手下的人都撤了,孟总,我估计是时小姐先报警了。”

  孟驰从嘴里吐出一口烟圈,“我知道了。”

  他望着时柔离开的方向。

  真是人不大个,心眼倒是不少。

  时柔坐在轮椅上,看着被医护人员送到急症室病床上的时国豪。

  她早在去找孟驰之前就报警了,她并不想放过那群穷凶极恶的催债公司的人,又不想时国豪真的被打死。

  自己腿受了伤,又孤军力薄,去了就是白送人头。

  能比她更快,且能找得到人去现场的以恶制恶的。

  只有孟驰。

  小小利用一下应该无伤大雅,反正他在楼梯间亲都亲了...

  旁边有警察在做案件的调查笔录。

  时柔便将手机里这些年来她拍下来的催债公司怎么将她们家里砸得稀巴烂,还有手机里污言秽语奇多的催债短信,以及几段电话暴力催债的电话录音给了警察。

  一旁做笔录的警察推了推眼镜,“行啊小姑娘,看不出来,这些证据都保留得很好,加上你父亲的伤情报告,够他们蹲几年牢饭了。”

  时柔轻应,垂下了眼。

  其实手里的这些证据,她曾好几次想要将她交到警察局,但是都被时国豪阻止了。

  时国豪怕事,怕证据不充分,宁可被打的鼻青脸肿也不要时柔把事情搞大了。

  万一王赖子没进去,又想方设法找人来报复他怎么办?

  再加上他要赌博,王赖子那边有关系可以进地下赌场,所以死都不愿意跟时柔去警局作证。

  时柔看着时国豪躺在病床上,人还在昏迷着,一张脸被打得肿得像是猪头,身上好几处也被缠上了固定的钢板和绷带。

  就这几个月,估计都下不了床了。

  时勋闻讯赶来,他压着眉头先是看了一眼时柔腿上打得绷带,立刻蹲下身子,“姐,你的腿怎么了?”

  时柔伸手揉了揉时勋的头顶,像是将这些一件接一件糟心的事情都抛掷脑后。

  嘴角勉强扯了一丝笑容,“就是不小心被划伤了,能有什么事情,你先看看时国豪吧。”

  接着她的笑容稍微露得真心了一些,一本正经对着时勋说,“小勋,以后我们家里都不会有人来乱砸东西了,也没有催债的人会天天给我打电话,往家里泼油漆了。”

  时勋听到这话,不由得心头一涩。

  他看着时柔,他的姐姐肩背单薄,站起来的个子还没有他高,小腿缠着绷带。

  瘦弱易催的身子坐在轮椅上,明明自己都还没有完全成长为一个无坚不摧的大人。

  脸上却早早就有了一股韧劲。

  这个常年来,他宁可寄宿也不愿意回到的家里,厌恶交往接触的混账父亲,根本没什么话题可以聊的年迈的奶奶。

  都是时柔一个人在对抗,在赡养。

  也只有她一个人,总是在糟糕的事情发生的时候,给他带来一个又一个的好消息。

  “姐,有你真好。”

  时勋敛了他身上所有这个年龄叛逆的戾气,蹲在时柔的轮椅边上,像是小时候跟在时柔屁股后面追着要糖吃一样的神情。

  小狼狗一下变成小奶狗。

  时柔有些不适应,伸手轻推了时勋一把,“你干嘛~说得这么肉麻,要是真的觉得我好,那就考到你理想的大学去,然后买最大的房子给我住,给奶奶住。”

  “好,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在京都的市中心给姐买一套大房子!”

  还不等时勋说完,突兀的冷锐男声就这么横空插入了进来。

  “姐弟之间也说这种亲热的话?一旁昏迷的父亲不管了?”

  这种语气和音调,除了孟驰,少有人能说得这么刻薄。

  时勋闻言站起身子来,他是第一次见到孟驰。br>
  孟驰盯着时勋,他的五官跟时柔很像,但是更加刚毅也更加锋利,还混杂着少年的阳刚气。

  现在很有敌意和戒备地看着孟驰。

  在这短兵相接之间。

  孟驰的黑眸勾勒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弧度,他到底长了时勋几岁,人也高于时勋半个脑袋,肩背更加宽厚和伟岸。

  早没有了少年的薄利,而是成熟男人的内敛。

  时勋不由得挑眉问道:“你是谁?我们家的事,不需要你来插嘴。”

  孟驰轻抬下巴点了一下在时勋身后的时柔,“你问问你姐,你们家的事真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他顿了顿,对着时柔道:“这警报得好,要不是小林的人跑得快,指不定一会儿电话就要打到我的手机里,要我去警察局提人了。”

  时勋没弄懂情况,视线落在了自己姐姐的身上。

  但是时柔是心知肚明。

  她这招过河拆桥确实有些不太厚道。

  她从时勋的身后探出头来,神情躲闪,“我...我想的是,不能放过他们,再说...你不是已经...”

  在楼道里,对她又啃又摸了吗?

  孟驰眼眸眯了眯,想听听时柔嘴里又会说出什么话,“已经什么?”

  时柔屏息了一口气,“这事是我做得不对,但是孟先生,我觉得你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