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回宫,前程未卜,”陈昭若轻轻抚上常姝的面颊,柔声道,“万一我回不来了……”

  “什么万一?”常姝忙打断了陈昭若,“你若敢不回来,我便去长安找你,学那些个和富家公子眉来眼去的市井妇人,只管赖上你,你逃不掉的!”

  “我……”

  “你什么你,”常姝急了,“你莫要再说这种傻话了。你若实在担心自己会出事,我便一路跟着你。好歹我如今手上有着于仲的令牌,一路保护你还不成问题。”

  “不可,这太危险了。”陈昭若忙道。

  “你都不怕危险,我怕什么?难不成你真当我是那等柔柔弱弱不能自理的世家贵女?我可是大周大将军府的嫡长女,自小习武不说,十岁出头就管家,我可不是那等一无是处的绣花枕头,只是这些年少有用武之地罢了。我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你。你护了我这些年,难道我就不能护你了吗?”常姝说的理直气壮,由不得陈昭若反驳。

  果然,陈昭若听了,一时语塞,只是悠悠地叹了口气,又专注地凝视着常姝的眼睛,道:“你能如此待我,我这辈子也不算白活。”

  “你……”

  “阿姝,”陈昭若这次倒是没给常姝说话的机会,她的手又轻轻滑到了常姝的腰间,柔声道,“今夜过后,我们极有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见面了,你确定要把这些时间浪费在无谓的口舌争斗之上吗?”

  陈昭若说着,便开始主动伸手扯去了常姝腰间的衣带。常姝见状,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你就是吃准了我最受不得你撩拨。”

  第二日清晨,两人刚刚睡醒,便听赵妈妈在门外道:“柳侯方才派人来了,说柳侯已到金陵,稍做整顿便来接公主回宫。”

  两人听了,俱是沉默。常姝无言,只是握紧了陈昭若的手,舍不得松开。

  陈昭若轻轻叹了口气,反握住常姝的手,道:“总会有这一天的。”

  柳怀远倒还很是积极,约莫着一个时辰后,便来了这清定庵。彼时常姝刚给陈昭若描了眉。

  “你真是天下间最美的公主,传言诚不我欺。”常姝放下了眉笔,又拿手轻轻沾了胭脂,为她上了妆。

  “阿姝,”陈昭若开了口,“长安危险,你……”

  “我懂,”常姝知道陈昭若想说什么,左不过是那些不让她跟着回去的话,她如今不想听那些话了,只是强挤出一个笑容,“你要保重。”

  “你也是。”

  梳妆后,陈昭若带着于仲给的信件被尼姑们引着出了清定庵的门。柳怀远在门口负手而立,见了陈昭若,忙俯身行了一礼:“见过夫人。”

  “柳侯不必多礼。”

  然后,柳怀远便走上前来,就要迎着陈昭若,引她上马车。

  “我今晨已向扬州送了信,禀告陛下关于你的消息。约莫着今晚,信就能送到了。这几日还要委屈你在我柳侯府住着,府里下人已安排好了,没几个从前认识你的,你可以安安心心地做你的陈昭仪。”柳怀远道。

  “多谢你了。”陈昭若淡淡说着,上了马车,柳怀远一声令下,车队便缓缓向着金陵城的方向移动着。

  陈昭若坐在车里,心乱如麻,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帘子掀开,向后望去,只见清定庵门口乌压压一群人,却瞧不见常姝的身影。

  陈昭若愣了一下,放下了帘子,自嘲地笑了:是自己吩咐常姝躲在清定庵,如今又怎好让常姝抛头露面呢?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会再见了。

  更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了。

  陈昭若想着,神情凝重起来。

  第二日一早,柳怀远便收到了周陵宣的派来的使者,使者说天子会亲自来这金陵城接昭仪回宫。

  柳怀远安顿好了使者之后,便去了陈昭若房里,两人一同饮茶说话。柳怀远先开口道:“陛下还是记挂你的,要亲自来这金陵城接你。”

  “不过是做戏罢了,”陈昭若冷笑,“若真那么看重我,哪里会把我丢在船上不管不顾呢?周陵宣最在乎的只有他自己,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柳怀远忙道:“也不能这么说,你不见了之后,全天下都知道他如何费尽心血地找你,张勉将军为此还受了不少的责骂。如今街头巷尾,可谈论的全是天子对你的一片痴情。”

  陈昭若听了这话来气,一抬头却看见柳怀远眼里的笑意,登时明白了:“又打趣我?你可别后悔。”

  柳怀远忙笑着给陈昭若斟了杯茶:“莫要动气。你如今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也不知是和谁学的?来,喝茶,降降火气,过几日你还得做回昭仪呢。”

  陈昭若没有说话,只是接过了茶饮了一口,又听柳怀远叹道:“过几日,你接着过昭仪的舒坦日子,而我怕是要受点苦头了。”

  陈昭若知道柳怀远在担心水匪一时,毕竟当日柳怀远曾对周陵宣上书说水匪已无踪迹,可偏偏在渡江时周陵宣又遇上了水匪……周陵宣必定是心中有气了。

  “水匪的事,”陈昭若开了口,“你且放一放吧。我会同周陵宣说,将你调回长安。”

  “什么叫放一放?”柳怀远十分疑惑。

  陈昭若放下茶杯,微笑道:“因为你下不去手的。”

  柳怀远看着陈昭若的神情,登时明白了:“是陈国旧人?可你如何得知?”

  “我和他们打了个照面,他们也不容易,打家劫舍那些事全是虚张声势,劫的全是长安派来的官员,正经没劫过平头百姓。他们自己还经营着一家庄园,不缺钱,就算放任他们也不会有什么祸事。”陈昭若道。

  柳怀远听她说的这样详细,心中已猜到了几分,又不好说破,便低头笑了笑:“那便依你。我不管这水匪的事了。”又犹豫了一下,问:“这水匪,可有说些什么?”

  “他说他不愿和你正面交手。”陈昭若复述了一遍杨深的话。

  “巧了,巧了。”柳怀远听了,似乎有些落寞,饮了一口茶。

  清定庵里,常姝正在听李齐汇报着:“天子即将亲临金陵城接昭仪回宫。”

  常姝听了,不由得骂了一句:“假惺惺。”又问:“大约什么时候来?”

  李齐算了算时间,道:“约莫着两日后吧。”

  常姝点了点头,又道:“让李布盯紧柳侯府,一有风吹草动即刻来报。”又问:“你可知长安近期如何了?”

  李齐道:“大半朝臣都在南巡之列,长安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公侯老人,倒没生什么事端。”

  “你们还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