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停的哨声刺破空气,尖锐地叫停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同学们不明所以地停顿几秒,哨声消下时纷纷探头查看场内情况。

  路右旗反应很快,第一个跑到江逾白面前把他上半身扶起:“白哥,你没事吧。”

  陈盛随后赶到,江逾白借着他们的力道起身:“没事,扶我站起来。”

  他脚腕处疼得不能走路,整个人只能靠着路右旗和陈盛的搀扶勉强站立。

  忍着疼痛,他望着对面已经可以随意活动,毫发无损的人,冷声道:“希望你下次可以正面刚。”

  周野笑了笑:“这还不够正面吗?”

  围观的人从对话中大概猜出了些什么,一班的人正要上前替江逾白理论几句,被他伸手拦住了:“不用去,不值得。”

  他看着周野,目光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有如实质一般,看得人头皮发麻。

  周野静默回视,双手紧握成拳头,像是想通过这样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和害怕。

  江逾白察觉到了他微妙的情绪变化,更加确定内心的想法。

  周野是故意的。

  他忍痛活动着脚腕,拽着陈盛的五指不自觉蜷缩,手掌触到的皮肤烫得吓人。

  他想起什么,把手从陈盛胳膊里收了回来:“你是不是烧得比刚才还严重了?”

  路右旗一听,立马把手往陈盛额头上摸去:“靠,陈盛,你这温度都能直接用来煎鸡蛋了。”

  陈盛的脑袋已经有点晕晕乎乎,但还是趁着仅剩的意识怼了回去:“我看你上辈子是饿死的吧。”

  江逾白打断了路右旗还欲再说的趋势,瞧着陈盛:“你待会不要上场了,跟我去医务室。”

  场外的喧嚣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冒泡,关切的、紧张的、焦急的和看热闹的,全都汇聚在一方土地,吵得江逾白心下烦躁。

  陈盛没说什么,点了点头,江逾白重新把视线转向了周野。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像是要把人看出一个窟窿才肯罢休。

  僵持片刻,程文清从旁边走近,他拉着周野退后,站在两人中间,低头看江逾白的脚腕:“白哥,你的脚还行吗,快别耽搁了,赶紧去医务室看看吧。”

  江逾白却道:“等会,把上场的人安排好再走。”

  他环顾四周,一班打球较为厉害的人都已经上场,剩下的不是体能不好就是技术欠佳,况且下半场三班一定会拼尽全力,周野或许还会使一些别的手段,让他们去顶江逾白和陈盛的位置,原本必赢的局势也可能会局势反转,输得一败涂地。

  他在观察周围时,同学们纷纷聚拢,把他围得水泄不通,各种紧张关切的声音快要将他淹没。

  他现在不仅脚踝疼,脑仁也疼得厉害。

  那些熟悉的面孔一张张在他眼前掠过,明明有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是他此刻需要的。

  突然,一个与别人格格不入的身影出现在了他是视线里。

  “和你比的话,还行。”

  沈南晏那语调轻佻十分欠揍的语气,几乎是瞬间就从江逾白的脑海里蹦了出来。

  虽然是张狂了点,但也不像是胡吹神侃。

  最重要的是,如今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拿他赌一把。

  于是江逾白叫了一声:“沈南晏。”

  乍一听见这个名字,大家脸上皆是一懵,随后集体回头,寻找这个名字的主人。

  沈南晏被这阵仗看得想走都走不了,只能认命回道:“干嘛?”

  “你不是说你打得比我厉害?”江逾白挑眉,“现在机会来了,不打算证明一下?”

  沈南晏没有上前,两人之间隔了不小的一段距离:“为什么要证明,有什么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空口无凭啊。”江逾白瘸着腿艰难地上前,与他的距离拉近了些,“再说了,你既然转来的一班就是一班的一份子,这种关乎集体荣誉的事情你明明有能力却不上,这说得过去吗?”

  他当着两个班的面搬出班级的集体荣誉来,让沈南晏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刚才那句“为了这种幼稚的事情比赛,还指望我上场替你们比”。

  眼看着时间流逝,两个班的人都等得有些着急,三班甚至已经有人在不耐烦地开口催促了。

  “你们班行不行啊,要实在不行,可以趁早认输道歉,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对啊,还比不比了,不比就直接认输,三班的爸爸们很好说话!”

  他们的用词很不好听,一班自然不会躺平任嘲,当即就反驳回击,一场激烈的口舌之战很快在篮球场上打愈演愈烈、你死我活。

  江逾白的脑袋又开始疼了,他勉强耐着性子,问沈南晏:“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班上的同学一边忙着跟三班对骂,一边苦口婆心地劝着冷面大佬:“晏哥,别犹豫了,一班需要你,你现在就是救赎一班的璀璨圣光!”

  “晏哥上吧,就三班那嘴脸我是一秒钟也看不下去了,你上场一定能完爆他们,狠狠地给咱一班争一口气!”

  劝他的声音源源不断,原本围在江逾白身边的人全部转移到了他的身旁,事情到了这个程度,他就是想拒绝也无济于事。

  “行吧,我上。”

  话音落下,大家一阵欢呼。

  江逾白狡黠地看了他一眼,一副好计得逞的样子。

  他面无表情地回视,一副自己被坑了的样子。

  确认好人选,路右旗立马去堵三班还在叭叭的嘴:“我们人选确定了,马上就可以开始。”

  “谁啊?”那边的人问。

  “我们晏哥上场,你们就等着跪下道歉吧。”路右旗其实也不知道沈南晏实力如何,但气势必然要足够震慑对方。

  沈南晏上前,和球员们商讨站位和策略。

  他进入状态很快,面对现在的局势从容不迫,周身散发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必胜气场。

  受他的影响,原本因为江逾白和陈盛退场而有些担心的一班同学,也跟着他冷静下来,有了必胜的决心。

  一切似乎都进行得有条不紊,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是,在他们准备开始的时候,周野突然出声了。

  他说:“这人是你们班的吗,以前怎么没见过。”

  “怎么不是我们班的,这学期刚转来的,就你之前连及格都困难那张物理周考卷,人家考了满分呢。”周野因为那次考试没及格,还被叫了家长,在办公室里挨了一顿关上门都挡不住骂声的叱责。

  当然,骂声全是他爸的。

  这件事传播的范围不小,几乎整个一楼的班级都知道。

  这句话明显戳到了他的痛处,脸当下就黑了。他怒容满面地扫了扫沈南晏,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一看就没想说什么正常的话。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说:“你没有球服,按照约定不能参加比赛。”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句无理取闹气笑了,原先还算平静的球场顿时炸开了锅。

  “周野你存心找事是吧,这理由也太扯淡了。”路右旗道。

  周野:“战书上白纸黑字写着双方各着球服,以正式比赛的态度对待。”

  这种明显就是故意为难的要求,任何人听了都只会觉得无耻,更何况涉及到自身利益的一班同学。

  他们个个义愤填膺,你一句我一句地大声指责,就连三班的同学都觉得这个要求有点过了,可周野就是死咬着不放。

  两边吵得没完没了,沈南晏跟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记分牌上的分数,好似这场争吵与自己毫不相干。

  看了好一会,他才开口说话:“这样吧……”

  “行,我们给他安排球服。”江逾白打断了他准备说的话,满是煞气地道。

  刚才那一摔后劲挺大,随着时间越久,痛感也一点点开始蔓延,江逾白怀疑他的脑袋也磕到了,不然怎么会听他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周野不要脸的行为他不是第一次见,他现在只想快点解决这件事,安排好上场的人,然后赶快离开,安心去医务室让医生给他开点缓解头疼的药。

  可是他这话一出口,一班的同学瞬间就不淡定了。

  他们当初定球服时候就是球员一人一套,哪有多的衣服?

  就是拿出半件现在也没有啊。

  江逾白任由他们懵逼,也不解释,而是随便叫了个人:“同学,麻烦你去那边的树下把我的白色T恤拿来一下可以吗,就在那儿,很好找。”

  他瞅了眼自己的脚踝:“我现在不太方便,谢谢你。”

  那个同学连忙答应着去了。

  江逾白又转头看向另一个人:“沈南晏,你过来一下。”

  沈南晏:?

  “让你过来就过来,娘们唧唧的,我又不会对你干嘛。”

  沈南晏:……

  听这话的意思,怎么感觉你就是要对我干点什么呢。

  尽管很不情愿,他还是过去了。

  与此同时,给江逾白拿衣服的同学也回来了。

  他接过衣服,又说了一句:“谢谢。”

  陈盛见他手里的衣服,说道:“白哥你是要拿这件衣服糊弄那个傻子吗,聪明啊!我支持你,本来就不该惯着他让他得寸进尺。”

  他满心想着江逾白的机智,没成想江逾白说:“我是他那种只会玩阴的的人吗?”

  江逾白把T恤塞进路右旗手里:“拿着。”然后看着沈南晏,问,“你介意穿别人的衣服吗?”

  沈南晏没明白他想干嘛,只是遵从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回答道:“介意。”

  “介意也没用。”江逾白说着就把身上的球服脱了下来,又很快抓住刚才拿过来的T恤套在身上。

  这两个动作进行得非常快,快到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但是,如此劲爆的一幕,饶是他速度再快,也阻断不了响彻整个操场的尖叫声。

  他脱掉衣服那一瞬间露出的结实胸膛和近乎完美的腹肌,在短短数秒之间就捕获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他的皮肤很白,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白得耀眼。

  沈南晏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作为站在他对面离他最近的人,他毫无防备地,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场外的叫声几乎要将这里淹没,连一直冰块脸的沈南晏神色都有些僵了。

  他看着面前的人:“你干嘛?”

  造成这个沸腾场面的本尊倒是毫无别扭,对这件事情满不在意,仿佛周围愈发强烈的尖叫声与他完全无关。

  他把脱下的球服递给沈南晏:“穿上,上场。”

  沈南晏微微垂眸,江逾白黑发下红透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

  眸光下移,他低头看了球服一眼,没接。

  江逾白又把衣服往前递了递,催促道:“都是男的,磨叽什么,我又不嫌弃你。”

  沈南晏:……

  我嫌弃你。

  为了让他上场,江逾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如果他事到临头好推脱不上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

  更何况一班的人都在等着他。

  于是他接过球服,直接套在身上,说:“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