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事本是女子极为私密之事,有些人甚至认为女子的月事是一种污秽之物, 故而特为避忌。陈沅岚对这些事也十分难以启齿, 可凡事开了头, 她就胆大了起来。

  邺沛茗没有因她这话而有任何的神情变化, 她眨了眨眼, 又似自嘲般说道:“当我来到这个世界时,我这身体可以说是我的, 也可以说不是我的。托这系统的福,我没生过病, 没受过伤, 除了没了月事,连该发育的地方也不发育了。”

  她的月事在现代的时候就来得不规律, 初来这个世界的头一个月她没发现有不对劲之处,可时间一久,她便发现自己的月事已经有一个半月没来了。

  她去找大夫, 大夫对她如此厚颜无耻地说出这个问题,颇为不喜, 直接将她赶走。她后来琢磨了许久的系统, 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一件事——这都是系统惹的祸!

  这个世界虽说一切看起来都是真实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思维和行为方式, 可它却与她玩的那款手游的背景设定极为相似,可见两者之间是有密切的关系的。由此她甚至可以理解为,她如今的身体其实便是她在手游当中的游戏角色的本体,既是如此, 这身体又怎么会来月事呢?

  当然,也有另一种解释,便是她通过很诡异的方式来到这个至今令她不能完全摸透的世界,其间许是发生了什么变异,导致她失去了来月事的能力。

  而事实看来,她更偏向于第二种可能性。

  虽说没了月事,基本等同于没了生育能力,但是邺沛茗一点也不难过,反而还有些高兴,毕竟系统包裹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卫生巾。若她真的来了月事,那必定是血流成河的一幅景象。

  “……”陈沅岚又是听得一头雾水,但是她大概地理解了,“沛茗是说,你的身子——出问题了?所以才要看医书?”

  “我看医书不是因为……罢了,你可以这么理解。”邺沛茗又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差点忘了我被弄到这里来之前已经成年,本来就不会再继续发育的。”

  陈沅岚张了张嘴,邺沛茗却天马行空似的,思维一下子跳到了远处去了:“对了,今日我跟瑶儿说了,我决定认她为我的干女儿。”

  “啊?”陈沅岚的思绪成功地被她带着走了。

  “不过也得你这个阿娘答应才行。”

  陈沅岚今日便纳闷宋瑶怎么回来后又开怀了许多,她也没问邺沛茗跟她说了什么,如今看来竟是说了这样的话吗?邺沛茗到底是如何想的?

  “沛茗你是当真的?”她还以为邺沛茗会让宋瑶改姓,毕竟她们寄人篱下,许多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自然,而且……若是瑶儿的娘随了我,就算我不认瑶儿,她都是我的女儿不是?”邺沛茗笑吟吟地看着陈沅岚。后者理解了她的话后,刚消下去的火热又浮了上来,浑身跟发了烧似的。

  “你、你胡说什么,两个女子……”陈沅岚越说越小声,到后面时声音已经细如蚊吟。

  “两个女子怎么了?”邺沛茗撑起上身,俯身看着陈沅岚。

  陈沅岚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有些话她也不知对错,如同她也不知两个女子之间是否真的有似男女之间的情爱存在。她轻轻地扯着被子蒙住了脸,良久又稍微拉下露出一双眼睛。忽然,她便对上了邺沛茗明亮的眼睛,心又怦怦乱跳。

  “沛茗。”陈沅岚嚅嚅嘴唇。

  “嗯?”邺沛茗又凑近了些。

  “我、我会认真学习医术,然后让你也来月事的。”陈沅岚认真道。

  “……好。”邺沛茗隐隐想笑,这认真得有些可爱的陈沅岚让她想咬上一口。须臾,她指头捻起一根木刺一弹,烛光在瞬间便熄灭了,周围登时便陷入了黑暗当中去。

  陈沅岚听见了邺沛茗躺下来的动静,刚想靠过去一些,又想起自己来了月事,离她太近怕会弄脏了她的衣衫,于是便挪开了一些。忽然,只觉身侧一阵异动,一只手穿过被褥搭在了她的腰上,耳边传来邺沛茗的柔柔低语:“借我抱一下。”

  陈沅岚的脑子“轰”的一下乱了,她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邺沛茗的呼吸颇有节奏地吐纳,她才渐渐地放松下来,阖眼睡去。

  定安七年的二月,寄予了安定的厚望的孚帝的年号似乎并未为天下带来安定,起义和造反之势如燎原之火,越烧越旺。

  挫败了王矩义军一回的河阳大都督李裕因惧怕剿灭了义军后,昏庸的孚帝会卸磨杀驴,于是他暗中下令放缓行军速度,以致王矩义军西进之路上毫无抵抗的兵将。

  朝廷慌忙之下将从各地征集了的数万兵士纷纷拨往东都所在的都畿道,而另派任山南大都督的豫王周德统领步骑五千于汝州、郑州和卫州布防以阻挠义军西进。

  与此同时,东阳义军于义乌、婺州大败孚军,投奔者达万人。

  而攻下永州后的庞起义军一鼓作气攻下了衡州和昭州,管治这儿的大都督思王听到消息时正和后院的妃嫔们嬉闹,军报传来,他吓得从床上滚了下去,忙道:“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派兵去打?”

  他底下的幕僚道:“军中兵士已许久没有粮饷了,都失去了斗志,此时出兵怕是只有去无回。”

  “那就命各州县去征税!对了,如今不是入了春嘛,让他们去收缴春粮以作军饷!”

  “去年各地天灾频发,多少良田被毁,百姓都尚且吃不饱,又何来的粮食可交?且冬月才征收了秋税,又收缴春粮,怕会引起动乱。”

  思王大怒,想了想,又道:“那你赶紧派人给南海王皇叔请他出兵相助!”

  思王乃孚帝之子,而南海王却只是先帝并不受宠的皇子,从封他为二等的郡王、在素有“瘴疠之乡”的岭南任大都督便可知。孚帝登基后,更是不将他这个弟弟放在眼中,还另派宠臣到桂容等地任都督,分割他的权力。

  思王派人让南海王出兵相助,南海王便不好袖手旁观,派了驻守在韶州的四个营,共两千的兵士前往衡州。从韶州至衡州需经过瑶山、骑田岭等险狭处,而那儿有一条前朝开凿的河道可通过瑶山,但该河道蜿蜒曲折、水流湍急,行船十分惊险。

  故而南海王又四处征集可用的船,将这些兵士安全送达。石大明拥有船只五艘,一艘可载人三五十,于是也被南海王雇了去。

  这是官府的命令,石大明违抗不得,且只需将兵士送至平缓地带便可以了,离战区远着,不必担心安危。

  尽管如此,他仍然带头写了一封家书交给邺沛茗,道:“若我回不来了,烦请村长帮我想办法将这封家书送到我妻儿的手中,还有这些钱,是我攒了这么久攒下的,应该够他们娘儿俩花上大半年的了。”

  “当家的,你已经成亲了?!”众人这时才知道原来石大明还是个有家室的人。

  “犬子都八岁了!”石大明说到这个,脸上便堆满了笑容。随后又想到了什么,笑容转为了苦涩。他已经好些年没见过他们了,只因自己成了山匪后,怕回去会连累妻儿,便一直只以书信联系。他好不容易等日子安稳了些想将妻儿接过来了,却又发生了这种事。

  邺沛茗郑重地点头:“你会安全回来的,若真有个万一,派人传书回来,我会想办法的。至于这些钱你留着在路上备用,你的妻儿那儿,我会派人将他们照顾好的。”

  余下的人还有家人的纷纷写好家书,已经无家人的便厚着脸皮让邺沛茗给他烧个纸媳妇儿,以免他到了泉下仍是孤零零的一人。邺沛茗道:“纸媳妇儿我是不会给你烧的了,你好好地回来,我给你娶个真娘子。”

  “那我得活着回来!”

  此言惹得众人哄然大笑,缓解了一下此行的紧张感。

  石大明此行只带走了三十人,仍有二十余人留在南岭村听从邺沛茗的吩咐。邺沛茗让他们暂停走船,只做渡人过河的买卖,余下的时间便可到南岭村来帮忙,届时收成也不会少了他们的。

  而石大明等人出发一个月后,才差人送了信回来,称他们将人送到了郴州,但因南海王认为很快便可以结束这场战事,便强制将他们的船只扣下。如今他们在郴州城内,倒是无性命之虞。

  邺沛茗接到此信时,脸上仍然皱着眉头。马锋道:“他们安然无恙,公子为何还愁眉苦脸的?”

  “这封信至少是十天前传出来的,而这些天你可还记得传来的消息?”

  马锋想了想,道:“庞起的义军已经攻打潭州,而潭州是思王的治地,他早在听说庞起朝北打上去的时候便已经吓得躲到了岳州去了,连同在潭州防守的兵士也被他带走。”

  “正是,义军不会在衡州等着朝廷去打他们,他们定然会避实就虚,趁着南海王的兵士还未到便先拿下潭州,若能捉拿思王,还能以此要挟南海王退兵。而思王躲到了岳州去,潭州无守卫,义军攻下自然轻而易举。南海王的兵士势必也得继续北上潭州,届时便少不得用船。而到了那边,是何种情景,便不得而知了。”

  马锋拧眉沉思,忽然捶了一下桌子,道:“公子,我们去郴州,将他们带回来!”

  邺沛茗挑了挑眉:“你不是不喜石大明的吗?”

  “我、我也不是不喜他,况且公子待他们都是真心实意的,那石大明也待公子真诚,既然如此,我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出事,令公子遗憾。”

  邺沛茗笑了笑:“不必过去了,我们这儿能扛刀枪的统共也就七八十个人,这七八十人虽说也时常练武,可最多也只能应付一两百个人。你认为我们跋山涉水到那里去,能做得了什么?”

  “那我们就这么等着吗?”

  “不必过于担忧,虽说那边是战乱区,可义军揭竿而起为的是推翻这个腐朽的朝廷,他们是不会对普通的百姓动手的。”

  马锋等人稍微松了一口气,邺沛茗又道:“不过义军若是知道那些兵士是石大明的船运过去的,说不准会迁怒于他们。”

  马锋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公子,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别让我们的心起起落落的,我们受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