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海叛乱一事虽然最后也平定了,可南海王深深地意识到, 若是不集中他的权力和兵权, 这样的事情也还是会发生的。可是他无法判断哪些人对他是忠心的, 也不能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于是在众幕僚的献策下, 他决定赋予“都虞侯”实权。

  “都虞侯”本是军中一名警备巡查或监察将领的虚职, 并无多少实权,故而封为“都虞侯”向来被认为是贬官的表现。

  基本上都虞侯在一行营中安置一位, 所以分派在岭南军各支州的行营中都有一到两位。可是此次程海叛乱,那都虞侯却没有及时将此事上报!一则是因为该都虞侯与程海关系密切, 二则是都虞侯身无实权, 无心留意军中动向。

  南海王下令撤掉所有的都虞侯,而从他的亲信中挑选。

  而程海被处死后, 除却战死的岭南军,还有将近三千的兵士。南海王认为此次邺沛茗和亲卫的功劳甚大,于是将这部分岭南军规划到邺沛茗统领的靖海军帐下。虽归属改了, 可它却仍然需要肩负起广州的守卫工作。

  邺沛茗则为靖海军都指挥使,她将程海帐下的兵士重新编制了一番后, 将这三千兵士分为三个营, 每营一千人,设一位指挥使和一位都虞侯。

  按照在“保卫广州城战”中的功劳和表现, 西城使余阳在拖延淳于西的兵马中起了重要的作用,故而为北营指挥使;东营指挥使为马锋;西营指挥使为石大明。

  邺沛茗虽然还身兼城内使的职务,可南海王王府的守卫工作却交给了余月,余月也成为六院兵马使, 统领南海王府内外的一百余名亲卫。

  邺沛茗将马兴业、黄土六和周家和等人从做杂事的地方提拔了上来,分别顶替了先前马锋等人的职务。而马良才和陈永茂等则在任屯田兵马使的同时兼任后勤工作。

  待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已经是寒风阵阵的十一月。

  马锋升为统领一千兵马的指挥使,一直都想庆贺一番。想起他还未见过儿子一面,儿子的满月酒也还未办,便将妻儿和爹娘接了过来。

  陈氏抱着儿子走下船,后面是马锋的爹以及几个弟弟妹妹,马锋的娘因为家里的田地还需打理,便没有过来。

  一行人被马锋派来的马车接了进城,陈氏看着这繁花似锦的广州城,心中一阵激荡和害怕。她这辈子也就只到了始兴县的县城,还未到过这州城呢!

  广州城比韶州城还要大上许多,只不过刚平定了程海的叛乱,城内还显得有些紧张和严肃,进出城都需要严格的盘查。街道上的亲卫巡查也是十分频繁,这使得街道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在通往民坊的集市区,叫卖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若非马车的目的地很明确,陈氏定然要下马车去逛一逛的。

  到了民坊区,马车在一座宅子前停了下来,而大开的门前站着两个守卫。马锋的爹也都有些被唬住了,直问边上的亲卫:“这是我儿的宅子?”

  “这的确是马指挥使的宅子。”亲卫回答。

  虽然是租住的,可租金并不贵,石大明等人也都在边上租了一座宅子,他们便能时常聚在一块儿议事或是喝酒。而身为指挥使,自然得安置两名亲卫在宅中护卫,这也是身份的象征。

  进了马宅,绕过门口的影壁,众人便被那宽阔和修葺得十分气派的前堂和廊道震惊了,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

  忽然,后边传来脚步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就像那铃铛,叮当作响。却见是马锋甲胄还未脱便急匆匆地跑了回来,见到了家人,便激动地开口:“阿耶、翠娘……”

  “锋哥儿!”马锋的爹开了口。

  马锋见他的爹、娘子和儿子以及第二三个弟弟妹妹都来了,他娘和剩下的三个弟弟妹妹却是没过来,便问道:“阿娘和四哥儿、五个儿和小妹呢?”

  “家中的田还得照看着,我便让他们别过来了。等过完功哥儿的满月酒,我和二哥儿、三姐儿就得回去了。”

  “家中的田尽管交给别人打理便是,我如今跟着公子,日子是越过越好了,还怕养不起你们吗?”

  马锋的爹却是不听,马锋也不和他辩了,听见了一声婴孩的哭声,他才将重心放到他那儿子的身上去。将儿子从陈氏的手中抱过去,他大力地亲了他好几口,直道:“好小子,声音真是洪亮,有我当年的风范!”

  陈氏笑道:“锋哥怎知当年你也是哭的这般大声的?”

  “有其父必有其子嘛!我儿还真是胖!”马锋乐不可支道。

  一家人聚了一会儿,陈沅岚和聂秀清便过来了,与他们一同过来的还有石大明的娘子。

  石大明也是在前不久,将他在家乡的妻儿接了过来。多年不见,他的儿子都认不得他了,钟氏一边哭着一边对他们的儿子石天高道:“那是你的阿耶,快叫阿耶!”

  石天高大抵也是过了许多年没有爹的凄苦生活,此时见了生父也是忍不住嚎啕大哭。石大明对他们甚是愧疚,铮铮男儿也忍不住抱着他们哭了好一会儿。

  陈沅岚深知,如今石大明等已经是邺沛茗的得力干将,而她能做的并不多,只有和他们的娘子多些往来,以此使邺沛茗和石大明等人的关系更加牢固。

  所以她和聂秀清便找到了钟氏,邀请她一起过来。

  虽然都是女子,可是见了马锋和他爹却并不会感到忸怩。陈沅岚自不必说,聂秀清比她更为大胆和不拘礼节,钟氏独自带着儿子过了这么多年,许多时候也已经习惯了不拘礼节。

  倒是马锋感到了不好意思,拉着他爹和二弟先行退了出去。他带着他们在宅子里头闲逛,而陈氏则抱着孩子与陈沅岚等人相聚。

  几人聊着,陈氏却不见宋瑶,便问:“夫人,令嫒呢?”

  “她去上学堂了。”陈沅岚道,如今的宋瑶都不必人相送便约了一群师兄弟一同到“五知斋先生”的私塾去了。

  起初她还颇为担心宋瑶会被欺负,而跟着看了会儿,发现他们哪怕是关系十分好,可也知道男女有别而不会有肢体接触。宋瑶的性子也越发安静,不仅越来越有书生气,还懂事了许多,这使得她相信邺沛茗将她送去读书是正确的。

  “上学堂?!”陈氏惊讶道,“女子也不考状元,为何……”她以为邺沛茗如今的身份地位,请一位夫子在家中教《女诫》、《女则》等便是了,何必要送去私塾?

  “这是沛茗的决定。”陈沅岚并不想解释太多。

  “村长、哦,如今该称为将军了!”陈氏笑道,“将军行事可真是别具一格。”

  聂秀清也道:“将军何止是行事别具一格,那胸襟和气度可也是无人能及的!”

  陈沅岚听到别人夸奖邺沛茗,心中虽然有种像是自己被别人夸奖的羞耻感,可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盛。

  她回到宅中,等回了邺沛茗,便将这些话转述给了她听。末了,她想起在和南海王妃、兰侧妃等人有所往来后,听见的各种传闻,有的旁敲侧击地问她是否允许邺沛茗纳妾,因为有个族中的侄女看中了邺沛茗等等。

  她酸溜溜地说:“你这位置越高,便越来越受女子的青睐了!”

  “如果只是因为我的地位越来越高,便越来越受青睐,说明她们看中的是那个位置,而非我。”邺沛茗说完,又搂着她昵哝,“在我看来,真正看中我的,也只有你了。谢谢你看上我。”

  陈沅岚脸一红,嗔道:“我才没有看中你呢!”

  邺沛茗不听她说,搂着她又亲了起来。她自从统领三个行营的三千兵马和原本的那一千亲卫后,每日都有许多军务等着她去处理。

  而自程海谋反一战后,她也发现了许多的问题,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和未雨绸缪,她必须要全方位地考虑更多的事情,这样一来,她就忙得经常不着家。

  每次回来,她便觉得和陈沅岚是如隔三秋。

  陈沅岚也是如此,自从和邺沛茗的感情越发深厚后,她从一开始的被动已经慢慢地主动了起来。有时候她会担心邺沛茗,有时候会特别挂念邺沛茗,邺沛茗一吻她,她便像浑身着了火似的滚烫得很,也忍不住予以回应。

  邺沛茗将她抱起来放在桌子上,然后吻得越发深入和动情。陈沅岚摸到了她的手,被那冰凉的触感给刺得缓过了神,她推搡开邺沛茗,捂着她的手道:“天冷了许多,你的手脚太冷了,若是得了冻疮,那可不好受,还是先用热水泡一下脚。”

  天的确冷,军中刚下发了棉衣给兵士们,可是这儿的天气并非多穿几件便不冷的。邺沛茗等人还能有热水泡脚,兵士们却没有。

  邺沛茗一边泡着脚,一边思考着如何在不大量耗费军资的前提下又让兵士们的日子能好些。

  之前的军中生活除了操练,便只有操练和巡防,兵士们的生活可谓是无聊至极。邺沛茗为了使得军粮有所保证,命马锋等人除了安排兵士们操练,还得偶尔去军田帮忙干活。

  虽然兵士的军饷比先前提高了,可任务也算是繁重了不少。若是长期以往,产生心理疾病的定然不少。

  于是她制定一条新的军规,除了按原军规,在军中超过五年的老丁一年能有一次回家五日的探亲机会,一到四年的新丁一年有三日的机会外。余下每一个月在每次的训练中表现优异者,可获得一次为期三日的休息机会。

  警备期间便只有二十个名额,寻常时候可放松至六十个名额。

  若想得到这个机会,便只能在每一次训练中表现十分出色。这样一来可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二来又可令他们有机会适当地放松一下。这些兵士多为岭南道人,家属也多在这些地方,故而只需有一日,他们便能与家人团聚了。

  此军规一出,兵士们在训练中都十分认真和努力,比起通过严厉和残酷的军法规定令他们认真操练,在此基础上再给他们一点甜头更能起好效果。除了按日子发放的粮和军衣,还有各种生活上的补贴外还有假期,这让他们十分珍惜此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