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使夫人可真厉害,竟然能做到不为所动!”有人嘀咕起来, 毕竟兰怡怀的是邺沛茗的孩子, 若生下了男儿, 岂非要动摇了她这个夫人的位置了?而且世间有哪个女子能对夫君出去偷吃却毫不在意的?

  “都使夫人的胸襟十分广阔呀!”有人叹气, 却见是南海王妃在无意中透露出来的, 只有她身边的丫鬟听见了。

  她们却是不知陈沅岚听见这消息时,先是在心里想邺沛茗何时有的能令女子怀孕的能力, 其次意识到女子之间是无法生出孩子的,而这个兰姑娘肚子里的孩子, 自然也不是邺沛茗的。如此一来, 邺沛茗的红颜,也就不存在了。

  对于不存在的人, 她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敌对意识。

  可是南海王后院的这把火都烧到了邺沛茗的头上来了,她自然不能不管,于是微笑道:“原来如此。”

  南海王的第一位侧妃, 胡侧妃忍不住失声道:“你不在意?”

  “我不是不在意,而是此事我未曾听我家郎君以及她的那位红颜提及, 既然双方都没有承认的事情, 为何众位言之凿凿,似乎像是亲眼所见一般?有些事眼见也未必为实, 所以众位又凭何认为那便是真实的呢?如众位拿不出证据来,岂非是污蔑我夫君和那位红颜了?”

  胡侧妃被她的话反驳得哑口无言,兰侧妃都忍不住要为陈沅岚称好,只是她碍于身份的场合未能这么做。倒是有人认同陈沅岚的话:“是呀, 大家都没见过,怎么就确定这事就是真的呢?”

  “把那个小浪蹄子抓出来让邺夫人见一见!”胡侧妃急冲冲地说。

  “妾的院子,岂容你说进便进?!”兰侧妃目露寒光。

  “那个小浪蹄子便藏在你的院中!”胡侧妃不依不挠。

  陈沅岚歪过脑袋看着那显然是没有在这个场合发挥过作用的南海王妃,心里头有些明白为什么邺沛茗要让她注意别卷入这场纷争里头去。正因南海王妃在这王府中毫无架子,像个包子般任人揉捏,所以南海王才会亲自动手,让两位侧妃都无所出,并以此来巩固南海王妃和南海王世子的地位。

  她含笑道:“此乃王爷的后院之事,奴不便插手,且奴有些不适,还请王妃允奴先行告退。”

  南海王妃这才开口呵斥了那两位侧妃,然后准许陈沅岚先行离席。

  陈沅岚离席后没多久,后院之事也就传到了南海王的耳中。他一个头两个大,又瞥了邺沛茗一眼,随后将她唤到偏僻处,问道:“邺卿,寡人听说你与兰七娘……”

  “臣怎么不知有这事?”邺沛茗笑得坦荡。

  南海王琢磨着邺沛茗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动,还真不似那等会色令智昏之人。而且当时兰怡也承认她肚子里的骨肉并非邺沛茗的,不管这是真的还是为了帮邺沛茗将此事掩盖下去,他都认为此事该有个了断了。

  若兰怡长期以往住在王府,指不定那个孩子迟早会被人说是他的,届时他便是跳进浈江也都洗不清了!

  于是他去跟兰侧妃说给兰怡另寻一处宅子安置,一来可以避人耳目,二来也能让胡侧妃没有了针对她的地方。兰侧妃无奈只得应下。

  而话又说回邺沛茗从南海王府吃宴后,又策马到各行营中敬酬众兵士一番,赶在了城门关闭之前回到了宅中。

  她在房中寻不到陈沅岚,便走到了书房中。宋瑶的读书声远远地在她的耳边响起,近了才看见陈沅岚坐在边上看医术。

  看见邺沛茗进来,宋瑶放下手中的书,走过去给邺沛茗行礼。邺沛茗笑道:“在家中并无外人,何必行礼?”

  宋瑶道:“以前阿耶说不必拘于礼节,我倒是羡慕阿耶的自在。可是我渐渐发现,若是无礼则无以立德、无以立规矩、无以立朝纲。况且阿耶如今身为都使,位高权重,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了。而且,阿耶的不拘礼节也只是对于阿娘而言的,我是小辈,自然不能逾越。”

  邺沛茗和陈沅岚都愣住了,倒不是被她的这一套一套的繁文缛节的话给弄愣了,而是被她的称呼给弄愣了。

  邺沛茗先回过神来,有些哭笑不得:“你唤我什么?”

  宋瑶想了想:“阿耶。”

  邺沛茗只是哈哈一笑,没有动怒但也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只是摸了摸她的脑门,道:“你说的对,人是需要礼的,但是我希望这礼与情之间的度你能把握好。”

  邺沛茗自然不希望宋瑶成为一个日后只会讲礼,而令她们之间的感情划出难以逾越的鸿沟罢了。

  宋瑶应下,又才恢复她活泼的模样,眼骨碌碌地在陈沅岚与邺沛茗之间转,悄声对邺沛茗说:“阿耶,阿娘不知怎么啦,在吃完宴回来后便过来督导我读书了。往日她都是在房中或堂前看医书,或到后院去捣鼓药草的。”

  邺沛茗只需联系今日南海王的举动,便能猜测到那件事终于还是传到了陈沅岚的耳中,她不以为意地笑了下,道:“书房清静,你阿娘只是想清静一下罢了。”

  “那阿耶阿娘清静吧,我先回房了。”宋瑶说完,便像个脱缰的野马般跑了出去。尽管她读书多时,也学了不少礼,可到底读了一日的书还是有些倦了。

  邺沛茗看着外头渐渐被夜色所笼罩的天空,过去将蜡烛和油灯点亮,然后送了一盏到陈沅岚的身边,紧接着再在她身边坐下。

  陈沅岚虽然颇有节奏地翻着医书,可眼睛却偶尔往边上转,看见邺沛茗若无其事地在边上饮酒,柳眉微蹙。

  “奴今日在王爷府上的宴席中听闻郎君有一红颜知己,怀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奴却是不知,郎君还有这等嗜好。”

  邺沛茗面不改色:“竟有这等事?说来听听。”

  陈沅岚斜睨她,又道:“那些人言之凿凿,想来也不会是空穴来风,定然是你与她曾独处,否则别人怎么不认为是王爷的红颜,反倒是你邺都使的呢?”

  邺沛茗笑呵呵地看着她:“这飞醋吃得我实在是开心呀!”

  陈沅岚横了她一眼,也不跟她计较了,她不过是想讹诈一下邺沛茗看她是否会心虚罢了。不过邺沛茗这样的人,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让她心虚实在是难,再者她也相信邺沛茗不是那样的人。

  “那女子是怎么一回事呢?”

  邺沛茗将兰怡的来历说了,陈沅岚琢磨着兰怡既然闭口不谈那孩儿的生父,想必是那生父的名讳不能提;又许是那生父与兰怡私奔,而后弃了兰怡,可兰怡心中对他仍旧有情,失望之下就选择仍然将那孩子生下;最坏的结果是那生父在他们私奔的路上已经遭遇不测……

  若是以前的陈沅岚定要说兰怡不守礼教,可如今她只觉得兰怡一介女子,要在这个世道带着一个孩子活下去实在是艰难。

  “若这个世道,无需依靠男子,女子也能活下去便好了!”陈沅岚感触颇深地说。

  “只要女子跨出那一步了,这又有何难的呢?”邺沛茗说。

  陈沅岚回过神,看着邺沛茗——她眼前不就有一个不依靠男子,却依旧能活得自在逍遥的神奇女子么?!

  邺沛茗眨了眨眼,眼中笑意盎然:“夫人,夜深了。”

  “……”陈沅岚低下头去看书,不理会邺沛茗。

  “洞房之夜夫人教我的我已经忘光了。圣人言,温故而知新,夫人何不与我再温故而知新?”

  陈沅岚满脸臊红,唾了她一口放下书走出了书房。邺沛茗手指一弹,蜡烛和油灯的烛光便被掐灭了,她跟着陈沅岚走出了书房往房间去了。

  翌日一早,邺沛茗便到各行营中去看兵士们操练去了。

  由于是在南海王的治州驻扎,所以这儿的兵士多是骑兵,三千兵士配备了一千多匹战马。对于战马充备的北方而言,这儿的战马是少了些,可这也是岭南道拥有最多战马的地方了。

  在戍边的地方一贯都有养战马的“马政”,南海王的战马一半来自于北方,另一半则是从南边各处买来的。这儿不适宜养马,光是养这一千匹马已经十分耗费粮草了。

  战马虽紧缺,可兵器却不缺。邺沛茗已斥巨资打造了几座打造兵器军械的作坊,除了五矢连弩,连守城用的诸葛连弩等都制作了出来。而配备给兵士的刀、枪、弓、箭和甲胄等也不少。

  打造出来的甲胄衣料为黑色的,而关键的防护部位则是用几千余甲片,以铁环编缀连接而成,制作十分精良,穿在身上银光闪闪,在气势上便十分唬人。

  兵士们的操练除了强身健体部分,更多的在于如何令上千的兵士同时听候指挥。除了旌旗和号角外,击鼓和鸣金也是重要的一部分:旌旗用以区别身份和位置,号角则提示警戒,击鼓前进、鸣金收兵。

  训练了几回合后,天也亮的透彻了,便开始去领粥食。尔后便开始日常的训练。骑兵暂且不说,甲步兵背负着长弓配箭三十支、一把横刀和一支长、枪,陌刀兵则还要另外配置一把陌刀。训练要求在背负着这些兵甲在身时也得行动迅速,而且需要箭无虚发……

  先前未曾受过这等高强度的训练的兵士纷纷怨声载道,尔后邺沛茗亲自演示一番,哪怕她身负这些兵刃却仍然能令兵士们无法近身。众兵士看着她,只有叹服:“我总算是明白为何将军能三番四次拯救王爷于危难之间了!”

  于是训练更加认真,而那些身高不达标的,邺沛茗也没有舍弃他们,而是将他们交给罗源,力求训练出一个个身手敏捷又能充分发挥其作用的斥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