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越来越冷,雪也越下越大, 百姓们都相信来年是个丰年, 邺沛茗才登基的第一年, 便为百姓带来了如此希冀, 百姓们也相信邺沛茗或许真的是上天派来拯救老百姓的。

  眼瞧着快到冬至了, 朝廷也开始准备冬至的朝会了。如同正当的大朝会一般,时人也颇为看重冬至, 故而各国的使臣都会来朝见皇帝。

  邺南的老丈人、鸿胪寺卿许瀚飞将各国的使臣都安置妥当后,才来向邺沛茗汇报各项事务。正汇报着, 便听人来报说突厥的使臣和高句丽的使臣打起来了。

  许瀚飞忙问是何缘故, 却听来人道是因为突厥和高句丽之间也有战事,而且突厥使臣认为当年邺沛茗贿赂突厥没有出兵援助朱梁, 他们的地位自然要高许多。

  怎料鸿胪寺给他们安排的馆驿居然是在同一块儿,这两位使臣见了面便吵了起来,然后一言不合又打了起来, 旁人拉开时,高句丽使臣的身上都挂了彩。

  突厥使臣来朝, 自然不仅仅是为了贺冬至, 还因为又到了冬天,他们需要钱财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许瀚飞和邺沛茗听见他们打架的缘由后,许瀚飞的脸上一阵尴尬,这安排使臣居住的事宜是由鸿胪寺负责的,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是难辞其咎。

  好在邺沛茗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而是问:“城中馆驿有好几处,为何不分开?”

  许瀚飞道:“城中有同文馆、都亭驿、来远驿、怀远驿、礼宾院等,本可供各国使臣居住,但是许多馆驿都因年久失修,不能安排使臣入住。如今只有同文馆、都亭驿和礼宾院还勉强能住人,而都亭驿又是最大的馆驿,故而将突厥和高句丽都安排了进去。”

  邺沛茗表示知道了,命人去处理突厥使臣和高句丽使臣的事情,其后又找马良才来,让他拨出一些钱来修葺馆驿,免得传到他国的耳中,会笑话他们容国贫穷落后。

  至于突厥使臣的打算,即使他还未开口,邺沛茗也是知道的。可要让她答应可不行,她之前给钱是为了别让突厥掺和进来,如今没他们什么事儿了,他们反倒还欠她一大片土地还未还回来,她怎会妥协!

  邺沛茗与江勋、孙良朋商议,孙良朋道:“昭义节度使朱长庆虽弃梁投容,可他们父子一直狼子野心,虽镇守上党,却一直在暗中召募亡命之徒,多行不法之事,上党百姓苦不堪言。他知道官家要削夺他的兵权,故而他早晚有一日会造反。若是我们在此时与突厥开战,恐怕不利。”

  “可若是让我对突厥妥协,我也办不到。突厥年年扰边,说过的话就跟放屁一样,这头拿了好处,明年便会得寸进尺。”

  江勋因为邺沛茗的粗鄙之言而噎了一下,道:“不若将朱长庆父子调离上党,一来可防止他与突厥勾结,使容国北境没有天然的屏障;二来突厥内部也多矛盾,我们不妨利用他们的矛盾,分化他们,我们再集中兵力对付朱长庆。”

  邺沛茗觉得此计可行,便与他们制定计划,首先不能让朱长庆父子察觉到他们的用意,其次还得和突厥使臣斡旋。

  好在容朝人才辈出,这些事情也无需邺沛茗亲自去办,御史中丞邢文成再度毛遂自荐要去当容国的使臣,去劝服突厥其他部族来“谋反”。

  邢文成当年便是凭借着不畏死亡的胆色,冒万箭之簇,独立于城下,见了徐廷翰的。正因如此,他回来后便受到了重用,如今他身居高位,依旧不畏生死,不贪恋职权请求出使,邺沛茗也答应了他。

  眨眼便到了冬至,紫微宫中举行了容国立国后的第一个大朝会。一切仪礼都已经完备,倒也没有人闹出什么笑话来。

  邺沛茗携陈沅岚、邺硕和邺无双一起参与大朝会,除了朝臣们外,还有邺氏的子弟。

  邺沛茗颁布了《大赦诏》,又大赦天下一次。不过虽然大赦,但是谋反、妖言惑众、杀亲人长辈的人以及贪官污吏依旧不在大赦的范围内。

  如今刑律的研究已经到了尾声,前朝好的刑律她也采用了,刑罚太重的则改轻了一点。其余的主要是在探讨如何更加公正、公平,不至于给贪赃枉法之人留下可操作的空间。

  容国的司法系统有大理寺与刑部,大理寺是最高的审判机构,而刑部主要是复核大理寺审判的死刑案件以及官员的昭雪等事务。

  但是前朝的刑法留下了不少漏洞,邺沛茗借鉴了现代的司法系统,要求在制定刑律时需得考虑时限,不允许官吏借着审理案子时拖延来达到目的;而且民事上的官司得准许百姓诉讼。

  同时为了防止地方官权力过大,集审案与判案的权力于一身,她还设置了刑狱司分化地方官的司法权。

  刑狱司必须由京官充任,以监察本州府的刑狱,具有审核与批复的权力。而往往地方上有较为严重的案子时,需得先呈报刑狱司,刑狱司再呈报上京。

  而刑狱司中又将审理、判决以及复核的权力分开。官员审理案子时,需得有人在旁观看,以杜绝官员滥用刑罚来严刑逼供;而审理后,判决也是交由专门的官员来判,其后再由另一部门的人来复核,看其中是否有隐情。

  其中这三者也是相互协助又相互监督的存在,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案子审理时的公正,避免冤假错案。

  朝会过后,陈沅岚回去接见内外命妇们,一起进宫的还有各家的孩子们。

  曾经穷得连饭都吃不起的马锋等人如今跟不差钱似的猛生孩子,他有妻一人,妾两个,前后便生了六个孩子,最小的是妾周氏生的,也才两岁。

  马良才虽然没有妾,不过他和妻子徐氏的感情和睦,也生了三个孩子,如今肚子里还揣着一个。

  余阳、余月等也生了两三个。

  不过这些孩子中要说最惹人疼爱的便是邺南的幼女邺诗绮了,刚好在邺沛茗登基那会儿出生,人人都说她是带着福气来的,邺南对她的疼爱是超过了另外三个孩子的。

  不过邺南也就只有她一个女儿,自然是当成了掌上明珠般来疼。

  陈沅岚和邺沛茗也见过这孩子,见她长得白白胖胖,一双乌黑大眼看起来要多惹人怜爱便有多惹人怜爱。

  陈沅岚想起邺瑶出生那会儿,也是这般,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怜爱。若非她还年幼,陈沅岚怕是忍不住要抱进宫来养了。

  陈沅岚见许氏没有带邺诗绮进宫,不由得有些遗憾,许氏道:“昨儿二郎抱着她看雪不慎着凉了,妾担心她会将病气带进宫来,便留她在家了。”

  陈沅岚忙问:“着凉了?可要紧,是否要找御医去看看?”她又道,“我就是大夫,怕甚病气。”

  许氏顶着众多命妇的视线,笑了笑:“她并不大碍,医官说睡一觉就好了。”

  陈沅岚也注意到众人的视线了,便颔首,不再追问。

  其实陈沅岚也知道,因为她对邺诗绮的疼爱而引起了一些人的揣测,道是否是她和邺沛茗又想过继一个孩子。

  邺南和许氏知道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当年若非关于邺沛茗和兰怡身上的流言动摇了军心,邺沛茗和陈沅岚也不会过继邺硕。邺诗绮是女郎,她对邺沛茗和陈沅岚并没有价值,故而她们都是以长辈的心情来疼爱这个孩子的。

  可是嫉妒心往往是引起诸多麻烦的根源,因为邺诗绮出生的时间很是凑巧,人人都说她是福星,陈沅岚也喜爱她。可正因为陈沅岚、邺沛茗对这个孩子的过多关注,引得一些人开始嫉妒这个孩子来。

  邺南也并没有因为是邺北的弟弟,便也成为像邺沛茗那样有威望的存在,嫉妒他的人也有,认为他不过是凭借皇弟的身份而获得的高官厚禄。

  别人对他的敌视自然也会转移到邺诗绮的身上。以至于在陈沅岚与许氏谈及邺诗绮时,一些人便在底下嘀咕:“圣人这么喜欢那孩子,为何不干脆过继了呢?”

  当然,同样遭受到敌视的其实也有陈沅岚的一份。无它,因为邺沛茗表现出来的专一、忠贞,让许多本该有望进入后宫的人绝了进宫之路,她们不会认为这是邺沛茗的缘故,而只会认为是陈沅岚“善妒”。

  其实邺沛茗的专一也触及了一些贵族的利益,毕竟他们在后宫中没有任何资源,升官的途径便又少了一条。

  不过没有人会明着说出来,即使有隐晦地请邺沛茗广纳后妃的奏折,也被邺沛茗打回去,还告诉中书门下:“日后这样的折子就不要递上来了。”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邺沛茗又给陈沅岚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非得要肉麻死那些存了心要来恶心她的人。

  非但如此,她又整天在朝臣们面前称赞陈沅岚,朝臣们听得耳朵都生茧了:知道你们伉俪情深了,能不能不要再秀了?

  恶心完这些劝她扩充后宫的人后,她浑身心都舒坦了。倒是陈沅岚得知她的行径后,私底下忍不住批评了她一顿。她理直气壮:“我要为天下臣民做表率!”

  “……”

  她并不知道朝臣们也没那么好打发,既然没法从邺沛茗身上下手,那邺瑶总能行吧?

  于是他们便以邺瑶快二十岁为由,劝邺沛茗给邺瑶找个驸马。他们也理直气壮:既然要为天下臣民做表率,你的女儿拖那么晚才成婚,百姓也学了去怎么办?人口怎么办?

  邺沛茗还真不好擅自决定邺瑶的终身大事,作为一个思想开明的母亲,她决定将问题抛给邺瑶。

  刚刚打了胜仗,准备庆贺一番的邺瑶得到邺沛茗的家书,连庆贺的心情都没了:“什么叫‘你是个大孩子了,该学会自己挑夫婿了’?”

  她这些年可没相中什么人,而且她常年在军营中,难不成让她从这里面找?

  于是她给邺沛茗回了一封信:“我的夫婿也长大了,该让他自己出来了。”

  陈沅岚看了信,乐不可支:“这就是你所说的‘叛逆期’吧?行了,这事还是我替她操心吧!”

  邺沛茗摇头:“人人都巴不得婚姻自主,瑶儿倒好,喜欢盲婚哑嫁?”

  陈沅岚斜睨了她一眼:“若不是你将她教出了野心来,她也不会不在乎这些。”

  邺瑶的态度说明了她在继承帝国大业上的决心,她不能挑自己喜欢的人,但是也不能挑不符合她的身份的人。而这些事情太麻烦了,她不想费这个心思,所以才又抛回给邺沛茗和陈沅岚。

  邺沛茗撇撇嘴,抱起邺无双,问道:“安安将来是要自己找夫婿,还是让爹娘帮你找?”

  邺无双道:“找夫婿麻烦吗?”

  “不算麻烦。”

  “那我要自己找!”

  邺沛茗很是欣慰,然后道:“既然不麻烦,还是让我们帮你找吧!万一你遇到一个不好的,欺负你怎么办?”

  “……”邺无双觉得邺沛茗是在拿她开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