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六七年的恢复,如今的洛阳繁荣已经超过了朱梁, 欣欣向荣之景也让老百姓越加放心这不会是一个短命的王朝。

  虽然对外还有战争, 可是境内都十分太平, 曾经兵败逃入山林当了山匪的也被陆陆续续清剿完毕。

  加上朝廷没有抑制工商业的发展, 又重视手工业, 故而纺织、采掘、冶矿、陶瓷、建筑造船等行业都得到了迅速的发展,因没有土地而外出谋生的人也促进了这些行业的发展。

  还有每一年的科考策论题目都有相关的内容, 读书人也不得不去了解和重视相关方面的事情。

  到泰安七年的时候,国库的收入已经足以供朝廷发动对外战争的消耗, 于是邺沛茗又下令收复陇右的大片河山。

  容国的兵士骁勇, 又有先进的火-器在手,加上有足够的粮草, 进攻的势头十分猛,仅花了半年,便收复了肃州、甘州、凉州等地。

  吐蕃和吐谷浑也纷纷派遣使臣来请求和亲。

  邺沛茗曾经拒绝了南诏的和亲, 自然不会答应与吐蕃和吐谷浑和亲,不过也接受了他们的称臣的意愿与朝贡。

  邺瑶问邺沛茗何以不趁机拿下吐蕃和吐谷浑, 后者反问她:“你觉得如今北面威胁大还是西面?”

  邺瑶道:“突厥如今分裂为好几个势力, 若逐一击破则不足为惧。只是突厥人一向勇猛,他们的重骑便是鸟铳军也很难应付。吐谷浑与吐蕃所处地势高峻, 环境又恶劣,我们的兵士若是强攻怕是会难以克服身体的不适。”

  邺沛茗颔首:“正因如此,不管是从攻取的难度还是我们要受到的威胁来说,吐蕃与吐谷浑虽然完整, 但是突厥的威胁更大,也更容易收拾。况且室韦本就是我们的领土,不过是被靺鞨趁乱占了去,迟早该讨要回来。”

  容国与吐蕃之间还隔着吐谷浑,虽然邺沛茗可以轻易拿下吐谷浑,但是作为吐蕃与容国之间的屏障,吐蕃怕是不会那么轻易地让容国发兵,故而与其与他们死磕,还不如先拿回东北的那些领土。

  然而就在与突厥对战的时候,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东北行营都部署齐仲因旧伤复发而病逝,这突发事件扰乱了邺沛茗的计划,也让她失去了一员忠勇的武将。

  齐仲病逝时已经五十有二,这么多年来,他领兵打仗的次数超过五十次,其中他归附邺沛茗后也打了十几场战。

  多年的征战生涯让他的身体也遭受了不少伤害,其中最严重的一次是在讨伐刘励时,为对方的火器所伤,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也留下了顽疾。

  谁也没想到他这次在行军的途中会因为旧伤复发,军医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死了。

  他的死对于邺沛茗和朝廷而言都是一个噩耗,也是他的死让许多老臣和渐渐老去的武将们感慨不已。

  虽然齐仲出师未捷身先死,但是该给他的荣耀,邺沛茗也不会吝啬。她追赠他为太师,又将他的封爵提为巴国公,还定谥号为“忠肃”,配享太庙。

  邺沛茗还参加了齐仲的丧礼,她看着泣不成声的齐延平,又宽慰了他一番。

  齐延平已经成家立业,虽然也是走了武将这一条路,但是却没有被齐仲的死打击到。他知道,齐家的荣耀都是靠齐仲豁出性命挣来的,他将来兴许也会死在战场上,但是只要是能为家族带来繁荣,他也可以不在乎性命。

  邺沛茗又看见了兰夫人。

  相较于齐延平和几个孩子,兰夫人并没有表现得太难过。她当年跟着越忠王时,越忠王死后她的日子便不怎么好过,而如今齐仲死了,齐延平当家,他怕是也会将她赶走吧?

  所以相较于越忠王死的那次,她这次便显得冷静多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兰怡安慰她,齐延平不是周督宁,他不会做出不供养她的事情来的,毕竟她是齐仲的续弦,也为齐仲生了两个孩子。

  更何况,兰夫人也还有她,邺景洪的官虽然没有齐仲的大,但是他好歹是宗亲,而她兰怡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有她在,齐延平也不敢欺负兰夫人。

  兰夫人没想到曾经只能靠自己庇佑的妹妹已经可以反过来庇佑她了,她的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凄苦,说不出的苦涩和落魄。

  邺沛茗来的时候,她便是这般魂不守舍。她抬眼对上邺沛茗的视线,不知怎的又想起当年初见邺沛茗时,她的风华来。

  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二年,她和邺沛茗都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年轻和锐气,她的野心也被现实磨平,而当年看起来毫无野心的邺沛茗却走到了如今的高位。若当年她没有制造邺沛茗和兰怡独处的机会,反而是她……

  她不敢再往下想,因为邺沛茗的目光似乎能看透她的内心,她觉得邺沛茗的目光中带着嘲讽和深意,让她惶恐不安。

  不过邺沛茗很快便转开了视线,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亲自前来参加齐仲的丧礼便已经是极大的尊重了,故而待了半个时辰,她也就回去了。

  齐仲下葬后,石大明等人也聚在了一块儿喝了酒,马锋他们自不必说,才四十出头,可是他本来就比马锋等人大,如今也刚办完五十岁生辰的寿宴。齐仲这一死,也让他有一丝焦虑和忧愁。

  虽说本朝六十五岁才致仕,可又有几人能活到致仕的呢?尤其是像他们这些落下了不少顽疾的武将们,别哪一日又在旧伤复发之时死了。

  可若是让他们放下现在的一切回去享受优渥的生活,他们也不会乐意。

  别看齐仲得到那么多荣耀,可等齐延平丁忧三年时便会发现,曾经齐家门庭若市到后来的门可罗雀,这种滋味会有多难受。

  所以即使对生死还不能看破,他们也不能轻易地放下权势回去过纸醉金迷的生活。

  他们这回喝完酒后,朝中的气氛便发生了些许变化,在邺沛茗看来,便是曾经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也会有意见分歧,并闹得到要对立的地步的时候。

  因海事上面的事情,钟昆山和谭景山也闹翻了。

  曾经邺沛茗便想组建海师,并鼓励海上贸易,钟昆山是支持并积极地向邺沛茗上折子提议如何建设的。

  而谭景山在内的一些人则认为组建海师、训练海师等都需要花费极大的开支,而且如今容国并没有受到来自海上的威胁,何必浪费这个钱?

  故而双方便就此事而争执不休,政见不合,这俩人自然也就闹翻了。

  对于这两个同期担任自己的亲卫的臣僚,邺沛茗也是劝了一下,让他们不至于闹得太难看,至于他们是否会和好,这便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毕竟朝廷需要多种声音,才能有助于众人看清楚未来的路要如何走。

  当朝堂上下都只有一种声音时,要么是做了极为正确的事情,要么是离覆灭不远了。而从古至今,还未有发生过意见统一的时候,所以邺沛茗也不会要求他们的意见都跟自己一样。

  当然,为了防止党争的出现,必要的时候邺沛茗也会敲打一下他们。

  不过这俩人争论到了一定程度,谭景山针对钟昆山提出的“若是不建海师,海上通商的船只则总是被海寇劫掠”一说法,他建议实施海禁,禁止海上贸易,便一了百了了。

  邺沛茗并不喜欢这样的观念,可是她发现持有这样的想法的官员并不少。对于他们而言,眼下的山河已经足够让他们获取足够的利益了,加上有先进的火-器,他们十分自信。对于海洋之外是否有帝国崛起,只要没有威胁到他们,他们也就不会在乎。

  她发现再这样下去,便会有越来越多的保守势力。于是她贬了谭景山的官,又提拔了一些反对海禁的官员。这一次敲打,让实施海禁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不过她一个人只能支撑几十年,若不想百年之后海禁的声音席卷而来,她得从思想上改变下一代。

  首先她让钟昆山带人编撰了一些关于海外的风土人情以及情报的图志,而钟昆山光是寻找拥有相关知识和有乘船到过远方的人才便花了不少时间,等他编撰完图志后,又需要刊印,然后分发到国子监等处让监生们去读。

  随后又传到民间去,让百姓知道海外有多大片土地,有多少外邦人,又有多少利益和风险。

  邺瑶记得邺沛茗曾说过她出过远洋,那些红薯便是她从海的对面带回来的。不过这些都是邺沛茗随口糊弄人的,邺瑶虽然不清楚她的来历,但是对她说过的话却是深信不疑。

  邺沛茗给她说海的另一边有怎样的天地,又有多辽阔时,她也深思了起来。虽说训练海师、造船等都要花费极大的开销,可若是能借此机会崛起,让世界都知道容国的威名,岂不是一大好事?

  而且只知道守着这一亩三分地,为免也太鼠目寸光了,与其放着这大好的机会被外邦得了去,倒不如他们先把握住先机,让本来就强盛的容国更加强盛,让外邦也追不上!

  当然,邺瑶的这般心思也没有对邺沛茗说,毕竟在那之前,她得先解决了南诏和突厥、吐谷浑等。

  而她自从上次小产之后,确实这么多年也未见再有动静,加上她的心思也都放在了政事上,对是否有孩子的心思便淡了,也看开了。

  只是无论她和席夏的感情有多和睦,孩子似乎都是他们的结,不能提及,一旦提及,必然又是闹得不欢而散。

  席家的人自然不会指责邺瑶,但是背后也难免替席夏感到担忧。

  席夏之母卞氏也不大爱往宫里跑了,陈沅岚向邺沛茗提及事,还略遗憾。邺沛茗道:“那有什么,他们席家若真的那么看重血脉,便让他们另找一贤妻生孩子去!”

  陈沅岚没好气道:“夫妻俩的事情便交给他们去处理,你可别去搅和了。”

  “……不是你先跟我埋怨的吗?”邺沛茗郁闷。

  陈沅岚瞪她:“我这是在埋怨吗?你可真的越来越没眼力了。”

  邺沛茗决定闭嘴,虽然她也是这个年纪,可她还是腹诽了一句:更年期的人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