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大变活人惊呆了。

其实在前几天, 应不解就已经接到了邀请,国家灵管厅那边邀请应不解作为特邀人员去讨论成精的生物,以及鬼怪分类。

或许是因为自从下山之后, 就没有与高誓分开过, 应不解的情绪有点低沉,自己进了屋, 过了一会, 拿出了两片大拇指指甲大小的黑色木片,自己拿了一片,给了高誓一片。

高誓不明所以地接过来,那木片很简单,形状很规整,上面刻出一个白色的“解”字, 还有一个小孔, 可供绳子穿过。

应不解的木片, 与两枚还没木片一半大的金色钟铃,用一根黑线穿起, 被应不解缠了几圈, 套在手腕上。

高誓依稀看见他的木牌上也刻着字。

“这是守铃, 如果你遇到鬼怪妖精,铃铛会响,我会过来。”应不解道。

高誓虽然觉得应该用不到, 但见应不解满脸认真,还是像被触了一下心脏, 他解下颈间挂饰, 将木牌一并穿到了上面。

原本他颈间挂着的, 是高顾笙学木雕时给他刻的平安牌, 现在平安牌旁又多了一个小小的木牌。

高誓看着手上靠在一起的两个木牌,总觉得有些可爱,他笑道,“我出任务总会遇到鬼怪的,每次都来,太消耗你的法力了。”

“如果我撑不住的话,会给你打电话。”

应不解道,“那就,如果遇到很强的妖气鬼气,我再来。”

“好。”

……

刚才狐狸出现的时候,应不解没过来,现在飞羽出现,应不解反倒是过来了。

高誓看看被银羚慌慌张张抬起来的飞羽,又看看好像什么都没做到应不解,满腔怒火都化作了无奈,他苦笑道,“道长,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应不解道,“我什么都没做。”

分明是淡淡的语气,高誓却听出了点委屈。

“我只是看了他一眼。”

银羚蹲下身检查了一下,满脸写着“丢死人了”,“应道长……说的没、没错。”

银羚捂着脸,“飞羽他应该是闭关刚出来的原因,有点虚,道长身上灵气太强了,飞羽被、被撞晕了。”

一言既出,八方皆静。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见过虚的,没见过虚成这样的。

虚就算了,还差点碰瓷碰到外人身上。

灵管所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一群人打着哈哈,这场捉拿任务轰轰烈烈地开始,尴尬无比地结束。

现场的无关人员会进行记忆清除,但这群人依旧会被带走直接移交刑警大队,因为他们涉嫌聚众淫乱和强迫卖|淫,从狐妖的口中得知,这似乎不是舍亭榭或者说是万星娱乐,第一次这么干了。

灵管所的人走净,黄杉才收回了目光,像有心事。

常阳搭上黄杉的肩膀,“黄哥,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黄杉笑的有些勉强,他对高誓道歉,“抱歉队长,我……”

高誓整理着衣服,随意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黄哥不关你的事,是飞羽长了一张好嘴,我每次见他都想和他过几招。”

常阳好奇道,“黄哥,刚刚听你叫他冬雪,你们之前认识吗?”

黄杉摇摇头,“应该……是我认错了。”

见他不欲多说,常阳也不再追问。

异管局所有的异警,都有自己的故事。

……

坐上车,高誓才突然想起,“道长,你走了,那会议怎么办?”

应不解低着头道,“会议已经开完了,他们本想带我去吃东西。”

高誓大概能想象到应不解大变活人给他们带来的惊喜。

他哭笑不得,一抬手,果然看见了上边发来的询问消息,他对应不解道,“道长与他们说一声吧,那边很关心你。”

应不解乖乖点头,回复。

似乎与平常并无不同。

高誓却觉得他有些怏怏的,没什么精神。

高誓略一思索,歉意道,“抱歉应道长,是我不对,我不该没有问你,直接断定是你弄晕了飞羽。”

应道长摇摇头,突然没头没尾地道,“对不起。”

高誓一愣。

应不解低声道,“其实我骗了你,飞羽是我看晕的。”

什么叫“看”晕?

“飞羽有鲲鹏血脉,记忆残缺,魂魄不稳,我可以……”

应不解张了张嘴,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阻止他说下去。

高誓心中一惊,连忙阻止,“不用再说了道长!”

应不解眉头微皱,换了个说法,“他现在很虚弱,他对上我的眼睛会晕倒。”

高誓看应不解的脸色终于变得正常起来,才松了口气,“这也不算是道长的问题,之前银羚已经警告过飞羽很多次了,让他闭关后不要立刻出来,再多闭关十五天稳固魂魄,他一直不听劝,让他吃吃苦头也好。”

应不解见高誓没有生气,也小小地松了口气。

高誓看着应不解的微表情,感觉就像是在看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被可爱到了。

这时,他才突然想起,“飞羽有鲲鹏血脉?”

应不解点点头,“狐妖的妖气不重,鲲鹏重。”

高誓愕然,“鲲鹏?是山海经里的鲲鹏?”

那不是神话故事里的吗?

应不解点点头。

高誓按按额角,既然古代话本里的神仙妖精都能是真的,山海经里的东西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

说真的,其实他们之前一直以为飞羽异样的外貌是灵气的异常表现。

就像银羚,他的体内封印了一只超一级的鬼怪,他头上的那一根角,就是灵气变异产生的。

“那你说他魂魄不稳,记忆不全?”

应不解仔细想了想,目露茫然,“我只是能看出来,原因想不起来了。”

高誓安抚道,“不用着急,这几天你师父也快出关了,等老头子出关再看看你的记忆能不能回来。”

“道长既然你没能吃成那边请的宴席,我带你去吃。”

“嗯。”

***

贾琦晕倒之后,过了足足半天,才悠悠转醒。

这好像是个病房。

他感觉自己浑身酸痛无比,身上很是疲惫,没精打采的,就像是最初与周达林昆三个人大战到天亮的感觉一样。

不过后来系统说,赠送给他“回血服务”后,这种感觉就再没有了。

他只需要享受,至于后续那些疲惫疼痛甚至伤口,都会被系统一键清除,如同将错误的程序抹去。

这是怎么了?

【系统,我的回血服务呢?】

没有回答。

【系统?系统!】

依旧没有回答。

贾琦心里一慌,一股不妙的预感笼罩了他。

他一边拼命呼叫着系统,一边跑向卫生间,期间因为双腿发软,还险些摔一跤。

卫生间有一面大镜子,他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微微下垂的眼尾,被金钱堆起来的白皙细嫩的皮肤,红润的唇。

这是一张很清秀的脸。

但不是他用天赋值兑换的,那张堪称祸国殃民的妖孽脸。

这是他自己的脸。

绝对说不上难看,甚至很是清秀可人,但比起那张妖孽脸,简直被秒的渣都不剩。

习惯了大鱼大肉的贾琦,完全没法适应之前的清粥小菜,他失控地捂住脸喊出了声,“系统!啊!!你在哪里!快滚出来!!”

他尖叫着,没有人回应。

渐渐地,他意识到不对。

他这样吵闹,应该会引来护士,可过了这么久,却一个人都没有。

贾琦心里一惊,去扭转门把手,却发现门把手根本无法转动。

他被囚禁了!

难道是他被发现了系统的异样?

还是说之前被他抛弃的某个男人的报复?!

贾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回想着失去记忆之前的事情,他当时在几百人面前拍卖画作,不可能有人这么明目张胆才对。

记忆的最后一幕,是一个向他袭来的银发少年,分明是少年模样,他却觉得那是一头可怖的怪物。

……

监视器前,玄玉看着在屋内的贾琦,别过头问,“队长,鬼眼完成了吗?”

银羚一边看着锁灵瓶中小小的狐狸,一边回答道,“马上就好了,一会就能把贾琦放出去了。”

银羚将狐狸放回笼子里,叹气道,“没办法,这次鬼眼要辛苦了,和这小子有肌肤之亲的就有近两百个,要挨个消除记忆,返还狐妖吸取的阳气也不容易。”

玄玉道,“阳气也没办法完全还回去吧?”

银羚随手拿过一个苹果上下抛了抛,然后一口咬下,被酸得龇牙咧嘴,“能还回去十分之一都算多的,尤其是几个和贾琦纠缠太久的,阳气的亏损几乎是不可逆的,除非以后有大造化,否则这辈子都麻烦了,轻则体弱易病、整日无精打采,重则重病缠身,短寿。”

说着,鬼眼的身影显现在虚空中,“好了。”

银羚拍拍手,“好,贾琦可以放出去了。”

……

贾琦莫名其妙地睡了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依旧躺在病房里,但个病房很正常,按按床头的铃,就有护士进门问他需要什么帮助。

这是孙家的私人医院。

那个奇怪的病房,好像只是他的一场梦。

据说,他在晕倒后被送到了医院去,没人发现他的失踪,所有人都对他脸的变化视若不见,他更是找不到在容貌改变期间的任何一张照片。

虽然系统不见了,但他之前的男人们是真实存在的,不少男人专程来看他。

但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比如眼前的男人,就是隔壁美术学院的知名海王,虽然画技一般,但长得好看人也会装,交的男女朋友不计其数,曾有被他渣过的男生割腕挽留。

海王留着一头半长的头发,带着令人着迷的忧郁气质,是个系统提示过的高质量攻略对象。

贾琦在晕倒前,与他正处于干柴勾动烈火的阶段,俩人见了面,凭眼神撞出的火花,都能养活一个大型焚化厂。

海王为了贾琦把鱼塘全部放生了,甚至愿意与别的男人“共事一夫”。

他为了贾琦浪子回头,贾琦也十分喜欢这种征服感,前段时间“宠幸”他的时间最长,几乎与近水楼台的林昆周达持平,这也导致这位海王现在已经瘦脱了相,之前是忧郁的帅哥,现在是忧郁的骨头架子,并且可能余生会从一具忧郁的骨头架子变成一具腐烂的骨头架子。

想必之前被这位海王渣过的男男女女看到之后,会非常解气。

但现在,他见到贾琦后就愣了愣,后面的态度明显比之前冷淡了不少,两人之前轻易勾出的火花现在怎么也勾不起,就像两人之间放了一摞《博x传》。

贾琦等海王走后,心里发沉。

这个海王之前的狩猎对象,似乎都是长相极为优越的男女。

简而言之,海王是条颜狗。

现在贾琦的长相虽然还不错,但比起海王的鱼塘,就差多了。

此时那位海王也心里发沉,他这次见贾琦,没了之前为他死为他活的心动,反而对自己陷入了怀疑。

这么普通的长相,我为什么会看上他?

甚至为了他,还把我的鱼塘都放生了?

海王不明所以,但现在还不是与他撕破脸的时候,因为贾琦当初吸引他的点,除了他绝美的脸,还有他的艺术天赋。

两人都是学美术的,贾琦的天赋超绝,他的天赋去教小学生都勉强,当初不过是学习成绩不好,才钻空子花了两个月速成练习,走了美术生的路,他和那些真正有艺术天分、热爱美术的美术生截然不同。

所以,他想抓住贾琦这棵大树,让贾琦多为他介绍些资源,提携一下他,这样他未来才能靠美术吃饭。

话虽如此,面对着贾琦那张脸,实在是难以下咽。

他掏出手机,熟练地点开朋友圈,找到了一条自己放生的鱼儿。

这条鱼儿好像更漂亮了。

海王双手如飞,文字跳进对话框,“今天看到有片树叶变黄了,我的意思是,我有点想你了。”

他自信满满地按下“发送”。

画面上弹出一个红色感叹号对方还不是您的朋友。

……

这边海王正疯狂地加着一条条曾经的鱼儿,又收获了一大堆红色感叹号,而那边贾琦送走了一批批来看他的男人们。

他的男人们实在太多了,不论是只有露水姻缘的,还是多次共赴云雨的,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对他食髓知味,为此愿意抽出时间来看望他。

然而,有几个颜狗看见贾琦后接着就变了脸色,后续的对话在自我怀疑中恍惚度过。

还有不少贾琦的“真爱”,与贾琦在病房胡闹了一次又一次,后续来的男人有的加入战场,有的怀疑人生地离开,他们想不通当初为什么竟然会愿意与别的男人共享爱人,没有当场提出分手,就是保持了人道主义精神。

所有男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头顶都有点绿油油的。

今天尽情的干柴烈火让贾琦找回了点真实感,和从前被捧着的高高在上的惬意,但没了系统的回血,毫不克制的胡闹让贾琦终于吃了一次苦头。

他双腿打颤发软,之前仗着有系统对男人们的动作也从未有过要求,更未曾让他们克制,只图爽快,如今下体几乎要感受不到知觉,尤其那细嫩之处,连碰都不敢碰。

他身上痕迹叠着痕迹,满身狼藉未曾打理,简直像个脏兮兮的洋娃娃,可他身边没人帮忙照顾,更没办法自己收拾。

难道要这么过一晚上??

贾琦的脾气本就不算好,如今身上不舒服,更是难受,不禁开始埋怨起最后走的男人,可他仔细想想,最后的男人是谁都有些记不清了。

恰好,这时房门被推开,孙琅进了门。

他看着弟弟身上的狼藉一怔,然后默默关上门,走了过来。

贾琦看着眼前曾经的大哥。

贾琦曾将孙琅当做自己的退路,后来有了系统,他攻略了许多比孙琅更有活力的年龄相当的男生,攻略了很多家境比孙家要好得多的公子哥,还攀上了地位比孙家更高的大师。

那些男人们,有的风趣幽默,有的年轻爽朗,有的忧郁迷人,他渐渐忘记了最初的孙琅。

那个曾为了他与父母弟弟决裂的大哥。

他对孙琅的语气从最初的讨好勾引,逐渐变成了恃宠而骄的颐指气使,而孙琅看着他,从最初的的偏爱心疼,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偶尔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

贾琦警惕地看着孙琅,“我现在不舒服,不做了。”

孙琅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俯身抱起他,“我带你去洗漱,小琦。”

孙琅的动作很温柔,水温也适度,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为贾琦清洗着满是痕迹的身体,然后为他抹上药膏。

贾琦被他触碰地很舒服,不是那种带着情欲的舒适,而是那种让疲惫了很久的人昏昏欲睡的舒适。

他带着困意打了个哈欠。

迷迷糊糊地想,孙琅一点都不懂情趣,像个闷葫芦似的,半天不说话。

明天,要找谁来陪陪他呢?

……

贾琦出院了。

其实贾琦本就只是被狐妖在逃跑前狠狠吸了一口阳气,连他本身的阳气都被吸了一部分,所以有些昏昏欲睡,如果没有那天疯狂的医院玩闹,估计出院会更早。

贾琦的身体还是很酸痛,没了系统的回血,他身体的情况,至少要让他再修养半个月。

然而,他没有时间继续休息了。

因为全国画展就要开始了。

这次的画展采取全场直播的形式开展,全国各地对美术感兴趣的观众,都将会涌入这间小小的直播间,观看许多颇负盛名的大师作画。

其中有许多大师极为著名,著名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当大赛名单公布的时候,有不少网友留言

【某某?!某大师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在课本上老看到先生的画的原因,我总觉得先生已经仙去了。】

【前面的别搞啊,某大师还有自己的围脖账号呢,你们这些假粉还不快点去关注!】

随着社会节奏越来越快,越是高雅的作品反而越难被大众慢慢欣赏,人们总觉得高雅的艺术离自己很远。信息茧房的形成也让大众的信息来源变得逼仄,似乎形成了越来越多的“圈子”,圈子里面的人交流无障碍,圈子外的人却难以触碰到真正的含义。

为了打破“圈子”,艺术协会决定将这次画展直播。

这次画展实际上是老前辈们来炫耀比拼自己徒弟的,一半放着老先生们的大作,另一半则是年轻弟子们的比拼。

这场大赛不算多正式,彩头也就是老先生们自掏腰包拿出的笔,和绘画协会出的资金买的墨纸砚。

这场大赛真正的价值,是前辈带着小辈入圈认人,如果画作能让其他老先生们认可,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会方便很多。

因此,贾琦对这次的大会非常重视,这也是他之前以量换质,攻略多个男人,也要凑够足够天赋点的原因。

他不知道,那些所谓的让自己绘画天赋提升的“卡卷”,不过是狐妖在他的画上加了幻象,每个人看到他画的画,都会从中体会到最让自己感到愉悦的情绪。

简而言之,就算贾琦画了一坨屎,被狐妖加上幻象,收藏家们也觉得这是一坨不平凡的屎,这坨屎表达了贾琦对全球变暖的悲伤,表达了对肉食主义者的愤怒,表达了对神佛的敬畏。

贾琦仗着有系统的“天赋提升卡”“灵感提升卡”,只顾着收集天赋点,这段时间完全没有动过笔,甚至连最基础的运笔和色彩都没有过练习,当他再拿起笔后,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画技退步很大,还不如几周之前参加画展的那一张。

绘画这东西和功夫一样,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同行知道,三天不练观众知道。

贾琦脸色惨白,现在练习已经来不及了。

他想到的是,孙。

他可以输给任何人,唯独不能输给孙。

他手指颤抖着点开手机,看到了孙一周前的练习画。

画中寥寥几笔勾出一只郁金香,几乎能隔着屏幕闻到郁金香的香气。

只一眼,贾琦就知道,自己面对孙将会是毫无疑问的惨败。

不行!不能让孙出风头。

贾琦神经质地咬着自己的指甲。

换了他的画笔?

换了他的颜料?

让他拉肚子当场出丑?

还是打断他的手,让他再也没法拿起画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