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当某个渣攻频繁地在他面前出现时, 就说明这些东西要对他的儿子出手了。

根据以往几次的经历,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干涉着这世间的运动,高顾笙似乎每次都必会走一遍被掳走的流程。

为了保护高顾笙, 也为了看那莫名的存在究竟能干涉到什么程度, 高誓这次在高顾笙身上装了追踪器和微型摄像头。

这个追踪器极其微小,只有半个小指甲盖大, 在使用时, 只需要将这小片半透明的追踪器贴在皮肤上面,过十分钟之后,这一小片就会变得与皮肤的颜色别无二致,并且牢牢的抓住皮肤,它的粘性非常强,就连平时搓洗都不会搓掉, 必须要经过主系统的指令, 才会从皮肤上脱落。

这东西本来是高家和国家一起研发的, 追踪间谍以及违法人员的追踪器,没想到第一个试验者竟然是他的儿子。

在往高顾笙身上贴追踪器的时候, 高誓突然愣了一下, 然后迅速地回顾了一遍梦境, 慢慢地松了口气。

幸好。

幸好梦境中出现的渣攻,基本都可以打上“校园”“都市”“灵异”的标签,与高科技生物无关, 如果自家倒霉儿子的魅力连机器都可以俘获,那这个世界未免太危险了。

除了高科技物品, 灵管所那边还提供了一名灵警为高顾笙贴身保护, 这不仅是因为高顾笙本身的重要性, 还是因为上面对高誓所提供资料的重视。

重生?穿越?还是平行世界?

随便一个词就能牵动研究所的心。

就为这件事, 研究所那边还友情提供了两台高达,运用了玄门那边的空间技术和傀儡术,并结合了武装部那边的科技力量,才造出了这两台神似高达的东西。

平时只有手表那么大,但是当主人下达命令时,将会凭空出现两米高的机械人。

理论上来说,这样严密的保护就算是一只蚊子都飞不过来。

可是,高顾笙还是被掳走了。

这是在寒假结束后的第二周。

高顾笙下午没课,他和一群小伙伴们正商量着,要去哪个食堂吃东西

在这几周之内,国家对于白酩月和归焰两人进行了密切监视,并结合高誓收到的证据,证实了两人在从事非法行为。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都见不得这两个人得偿所愿,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一直没有找到匹配的□□,白酩月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他们几乎要被逼急了眼。

他们的情绪很不稳定。

尤其是归焰,就像是一头暴躁的、被锁在笼子里的狮子,被困在狭小的空间踱步。

他后来又去找过高顾笙,试图用“真情”劝说高顾笙心甘情愿地为白酩月捐器官,但都被高顾笙狠狠地揍了回去,高顾笙下手又黑又毒,被打过的地方没有痕迹,只有挨打的人才知道有多疼,归焰有苦难言,见到高顾笙就浑身肉疼。

想必他不明白,上辈子心甘情愿为他捐出器官的高顾笙、上辈子爱他爱到将整颗心都捧给他的阿月,这辈子为什么会这样狠心。

有时候,观察员看到归焰一遍遍看着高顾笙在网上暴露出的照片,一会叹气,一会咬牙,似心中有千万种滋味。

他挨了打,养好了,会再去找高顾笙。

由于归焰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加上证据已经集齐,所以灵管所打算出手抓人。

然而,就在出手的一个小时之前,有人把高顾笙绑走了。

根据高顾笙失踪之前的昆虫摄像头录像显示,原本高顾笙是和自己的朋友们走在一起的,后来有什么人向高顾笙打招呼,高顾笙偏头向那边看去,然后脱离了几个朋友,独自向那边走去。

高顾笙上了那个人的车,车开走了。

没错,全程没有任何的胁迫和绑架行为,高顾笙是自愿的,可是这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高顾笙了,更加诡异的是,那只本应该死死跟随在高顾笙身边的昆虫摄像头,在神秘人出现的一刹那,就停在原地,然后画面开始变得模糊,最后彻底销毁。

贴在高顾笙身上的追踪器也自动脱落,然而,主系统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灵管所无法联系在高顾笙身边贴身保护的灵警,高誓也没有办法联系到在高顾笙身边贴身保护的三名保镖,他们赶到现场之后才发现,这四人正在原地兜圈子,他们面容紧张,额上有汗,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在应不解出手之后,他们才恢复正常,刚才三人遇到了鬼打墙,他们被困在原地,走不出去。

后来经过检查显示,他们周围出现了一只比较强大的鬼怪,这是鬼怪没有自我意识,只会无差别释放幻境,导致这四人中招,而那自动销毁的昆虫监测仪和自动脱落的追踪器,则是因为系统故障。

全是巧合。

然而,当许多巧合叠加在一起之后,就不仅仅是巧合了。

这次出手的,究竟是“剧情”,还是尚未出现的渣攻呢?

“高队,交警大队那边查到了归焰的车!”

高誓刚想让跟上,心中一动,“应道长,试试血亲引。”

在这个世界,没有人的法术比应不解强,如果血亲引受到干扰,那么出手的,就只能是“剧情”。

应不解默不作声地拿过高誓的手,快速刺破取出一滴血,又用灵气帮他愈合。

高誓虽心中焦躁,看见应不解用灵气还是有些无奈地劝道,“道长,不需要灵力。”

“需要的。”

他垂下眸子,看着掌心的血滴渐渐延长,变成一条血线。

看向天空的目光,带着一丝冷意。

高誓的目光追着红线去,看见红线飘摇一瞬,几乎就要消散。

应不解指尖灵力之光突然变得极为强烈,尽数涌入红线中,就在红线将要成型的时候,高誓突然感觉脑袋一阵晕眩,他踉跄几步,感觉有什么在注视着他。

像是有两股力量在他的大脑中争斗,高誓头脑晕眩,头部传来尖锐的疼痛,接着又变成一阵阵的眩晕感,熟悉的眩晕感让他知道,自己即将被拖入梦中。

在朦胧中,他看见应不解猛地转身护住他,动作轻柔地将他护在怀里。

“血……”

“睡吧,你很快就会醒来。”

……

展现在高誓眼前的梦境,是一片纯白。

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这次他竟然不是以高顾笙的视角看梦境的,而是站在白酩月的视角。

不得不说,白酩月被归焰惦记了这么长时间,他本身确实有过人之处。

镜子里的他,干净而清冷,带着一点颓废,就像是被云雾遮住的月亮。

这是在国外,他下定了决心要回国的时候。

家里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了,而他自己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糟糕,没有办法支撑下去。

在这个时候,他想到了回国。

他知道自己究竟有多迷人,有多少人追随的背影,一步步的往前跑。

在曾经,他向来是不屑于把精力放在男欢女爱上面的,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这何尝不是一种优势。

想要挽救家族的话,当然要用尽一切能够用的优势。

白酩月确实是极为聪明的,他回国之后被很多人包围着,这些人对他都有很大的助力,可是还不够,他野心十足,目标明确,从不因为小利而毁坏自己清冷月光的形象,一直等到归焰的到来。

其实白家在他平时交际圈子里,算不得最高,但他一亮相,在同辈里就是众星捧月的那一轮月,这些人都是因为他个人而与他结交的。

他结交的这些人,有些家族地位比白家要高上一个层次,隐晦地表现出对他的看好与喜爱,但他从未接招。

围在他身边的人,就吃他这一身气质,便也不好意思将心中的欲念说出口,让他能在这些男男女女之间游走自如,且被他注视的人,都像是信徒向往神明一样,看待他。

归焰也是其中之一。

不一样的是,归家地位更高,仅次于四大家族,而归焰,也是他们中自身条件最好的一个。

归家是他所能抓住的最大筹码。

归焰在他眼中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所以归焰沦陷地很快或者说,归焰早已沦陷,他只是让归焰更难逃脱。

这团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火焰,为他而疯狂跳动。

他们一起飙车到山顶,并肩看升起的烈日;一起从飞机上跳下,降落伞自他们身后绽放。

其实白酩月的身体早已不适合做极限运动了,但是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他为了归焰,豁得出去。

在归焰心里,白酩月是天上月,合该被捧在天上,不受俗气沾染。

所以当白酩月放手一搏,暗暗让归焰知道了国外白家的境遇时,归焰果断出手了。

他悄悄地给白家注入资金,白家就这么活了过来。

心动,是有的,像一团火焰一样炙热的爱情,谁会不喜欢呢?

况且,眼前的这人与自己如此契合,他们对视时默契一笑,从未与其他人有过如此的心有灵犀。

哪怕他在一开始,就对归焰存了利用的心思,慢慢地,也开始用了心。

况且,除了归焰本人的吸引力,还有他的家族加持。

归家可以给他的家族的助力,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他到底不是一心只有情爱的人,他依旧和那些朋友们保持着联系,他要让人帮他找□□。

外貌对于白酩月来说,只是最不值一提的优势,他更强的优势是赛车,和对商场的把握。他的个人魅力,征服了归焰身边的朋友们,他的朋友们看他的目光,全是歆羡,全然忘了,白酩月的家族其实不足以白酩月和他们平起平坐。

然而,很快,他派出去查探消息的人,没过几天就给了他反馈,他知道,在归焰的家里,还养着一个人。

据说眉眼与他有几分相似。

就在他出国的时候养的。

白酩月不由得皱眉。

他第一反应倒不是难过,而是觉得危险,哪怕他转着弯向归焰的朋友们打探“替身”的存在时,那些朋友们的反应大部分都是不清楚和轻蔑不在意,他依旧觉得危险。

既然是他的替身,那他现在回来了,归焰应该已经将替身处理掉了才对,为什么还留着?

白酩月越想越觉得诧异,便稍作伪装,去见了那个替身。

他来到情报中的小别墅,看见坐在窗台上的那人时,怔住了。

坐在窗台上的少年,脚边有一瓶郁金香,他裸着足,垂着眸子,唇齿微动,一字一句地轻声诵读。

阳光打在他的发端,留下一小圈漂亮的光晕。

恍惚看去,倒像是被留在夏天的雪孩子。

回过神来,他便觉得可笑。

这样的人,当替身?

难道这少年是个空有皮囊的蠢货?败絮其中?

他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促使他挑破了高顾笙面前的那一层窗户纸,让高顾笙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

归焰的脾气火爆,又像个小孩似的,占有欲强的可怕,他知道的。

所以他毫不意外,听到高顾笙要走,被归焰强行留下。

归焰这个人,强势,且自以为是,在他看来,只有自己不要了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高顾笙是他捡回去的,是他养好的,所以就是他的。

即便正主已经回来,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个替身,也死死抓着替身不放。

可笑。

可惜,高顾笙的性子倔,根本不像是外表表现出来那样柔软,所以高顾笙只能让归焰越发生气,甚至伤害高顾笙。

就是这个时候,白酩月故作无意地让归焰一个知道高顾笙存在的朋友,知道了这么一条谣言:

“听说两个长得像的人,很可能是远亲关系,配型很有可能成功呢。”

归焰倒是没当真,但这条消息给他了一个新的,折磨高顾笙的思路。

他要让高顾笙痛苦,要让高顾笙知道,自己带着他去医院,是为了给白酩月配型。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可能是因为怒气,也可能是因为自己突然发现,本应深爱自己的人,突然要把爱意收回了,他便用极端的方式,一遍遍地试探着,企图得到回应。

白酩月也没当真,毕竟这条消息,就是他编出来的。

他太清楚归焰的心思了,也太清楚归焰想要什么了。

归焰和这个小替身相处的时候,动了真感情,占有欲和自己无法直视的感情无法宣泄,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孩子似的归焰,就只能做出“喜欢你就要欺负你”的举动,来表达喜欢与惶恐。

偏偏高顾笙是个经历坎坷的孤儿,他需要的是绝对的温柔与包容,而不是这种近乎折磨的喜爱。

聪明人向来不会插手旁人的争端,只是稍加施展,让两个矛盾自我消融。

他需要归焰的爱。

即便他现在,并没有那么爱他。

果然,归焰让高顾笙配型了。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配型成功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归焰僵住了。

白酩月也愣了。

他手下的资料正巧翻到高顾笙的照片那一页,照片上的少年,阳光而温柔,这是他刚上大学院长妈妈给他拍的,像一株小白杨似的,生机勃勃又充满希望。

他心中情绪复杂,最终,轻轻地合上了资料。

归焰不忍心,他知道。

归焰在外给他找□□,他也知道。

但他等不了了。

他的情况已经越发恶化,所以他算好了时间,望着窗外,瘦削的背影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脆弱,在看见归焰的刹那又收起,归焰还以为是错觉。

“我没事的,不要太着急了。”

“我其实很幸运,能在人生的最后一段路上,遇到你。”

白酩月欲言又止,眼中的情愫被很好地遮住,最终只露出个微笑。

这段时间他们从未互诉衷肠,白酩月也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直到此刻,才像风吹散浓雾似的,露出了一角。

他知道,归焰能感受到。

他猜的没错。

最终,他果然还是成功换了肾。

换肾那天,他与小替身在医院相遇了。

归焰把他看得和眼珠子似的,只有这次,他落了单,遇到了同样孤身一人的小替身。

他只是身边暂时没有陪护,小替身却是一直没有。

白酩月不知道归焰说了什么,能让小替身心甘情愿为他换肾,归焰是如此放心,甚至没在小替身身边,安一个保镖。

会是什么?

给他一大笔钱?让他后半生衣食无忧?总不能是这小替身因为太爱归焰了,所以即便要割伤自己,也要成全归焰吧?

冰冷的白炽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说不出的落寞。

白酩月别过头,他转身要走,却撞上了毛手毛脚抱着一大捧红玫瑰来迎接出院的女朋友的大男孩。

白酩月被重重一撞,他的身子大不如前,被撞到在地上。

但这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的是,他玫瑰花粉过敏。

男孩的表情惊恐,玫瑰花瓣被撞碎,漫天飘落,他看见小替身向他冲来。

时间好像被放慢,他看见玫瑰花瓣落在小替身的发端,也落在他的心口。

小替身抱起他,那一瓣花瓣被揉碎在他的白衬衫上,留下一抹玫红。

或许是过敏导致的呼吸困难缺氧让他神志恍惚,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他竟然感觉心脏声变得鼓噪。

他这一辈子,从未缺过关爱,有很多人喜欢他,他们将他看做月亮,看做天上仙人云中客,只是唯独,没人毫无保留地爱过他。

父亲将他看做振兴家族的希望,哥哥对他关爱中藏着一丝担忧,围绕在身边的人皆有所图,本会给他最真挚爱意的母亲却早早离开。

他以为自己不在意的。

直到看着小替身,向自己奔来。

明明他一条腿不利落,资料上说他的腿落下了病根,不能剧烈运动。

可他向着自己奔来的时候,那么快,就像一阵吹过夏日的风。

……

换肾之后,他恢复地很好,眼角膜手术完成地也很成功。

有时候他透过镜子看自己的时候,会想起小替身向自己奔来的时候,那双满是担忧与焦急的眼睛。

他偶尔会梦到那一幕,漫天致命的玫瑰雨中,飞奔而来的少年。

归焰好像对小替身心有愧疚,这几天来得少了。

白酩月不可能让归焰的心偏移的。

于是他写了一封信,说归焰出了事,让小替身赶紧来这里。

小替身来了。

白酩月算好时间,发出一声惊呼,小替身不顾还没养好的身体,冲了进去,看见了摔倒在地的白酩月。

在白酩月身边,散落着玫瑰花瓣。

“你没事吧?”

小替身冲过去认出了他,记起自己曾帮助的,在医院玫瑰花粉过敏的病人,连忙跑过去,试图将白酩月带走。

“你在做什么?!住手!”

就在这时,归焰回来了。

于是,顺理成章的,小替身变成了谋杀白月光未遂的凶手。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在想什么呢?有没有后悔救自己?

他靠在墙边,看着雪娃娃被推进漫天大雨中,被雨水淋成一滩污黑的脏水。

他太懂归焰了,这个骄傲又自负的男人,不会允许自以为完全掌控的小家伙,欺骗他。

他们再无可能。

本来事情该到此为止了。

可是后来,他无意间,得知了当初小替身怎么会愿意捐肾给他。

因为小替身爱归焰。

他那么、那么喜欢,喜欢到骨子里,喜欢到愿意成全。

他拥有的太少了,曾将他从暴雨中救出来的归焰,给他的爱哪怕是虚假的,也足够他走完一段温暖的路。

哪怕施舍给他一点点爱,他也愿意将自己全部的爱都捧上,任归焰挑选。

白酩月于是又想起了小替身飞身来救他的那一幕。

他突然感受到了无比的嫉妒。

嫉妒如同烈火,炙烤着他的心肺,曾落下的玫瑰,被揉碎在他心口,变为永不褪色的朱砂。

凭什么他能得到这样的爱意?

为什么,当初遇到高顾笙的那个人,不是我呢?

可是,不可能的。

他与归焰互诉衷肠,他们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在暗处,有一只名为“求不得”的小虫,在啃食他的心脏。

所以他暗暗派了人。

这些人,搅黄小替身的工作,打搅小替身的生活,让他不断奔波,变得憔悴。

让玫瑰枯萎。

便无人注意到这朵玫瑰。

他得不到玫瑰,却也不想让别人得到。

他一想到有人会得到如玫瑰一样绚烂的爱意,他便觉得窒息。

就好像回到了那个下午,医院的走廊上,飘落的玫瑰。

却无人救他。

……

高誓猛地坐起身。

“别跟归焰的车,查白酩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