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霄的感觉极敏锐, 几息的时间已经发现了棋格的眼神,立时冷眼看过去。

感觉到杀意,棋格这才把目光从明琮久身上撕下来,转向谢霄, 露出一个笑容来。

明琮久也跟着看过去, 皱皱眉, 手指扣扣桌子, 不开心道:“不准看了!”

谢霄这才收回目光:“回去了。”

明琮久应了一声, 顿时也有点无趣。

他本来就是图好玩才出来的, 现在是半点玩的心情都没有了。

谢霄看他那样,笑了笑:“还是想凑热闹?”

明琮久点头:“成天呆在家也会无聊么。”

谢霄道:“明天街上会有热闹,带你出来看看。”

明琮久不解地看着他:“什么热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谢霄说着,把人拎了回去。

明琮久好奇,到晚上还在问,谢霄一开始想保密, 后头被缠得没办法, 只能给了他一个提示:“有人要回来了,跟我关系很好,到时候给你介绍。”

明琮久愣了愣,几乎是立刻就答出来了:“江乘秋?”

谢霄某种闪过惊讶,随即被笑意压了下去:“为什么会猜是他?”

“因为你说关系很好,能让你这么说的一定是非常非常亲近的人。”明琮久答道。

谢霄在整个故事里有交集的人太多了, 但多是利益的勾结,背叛或者被背叛的事太多了, 关系亲近的人到可以交托后背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比如已经去世的林存明, 比如江乘秋, 比如现在的他。

“还有这个。”明琮久摸摸肚子,“将来宝宝也会是阿霄的头号粉丝!”

谢霄被逗笑了,伸手把人抱进怀里:“是啊……我还有你。”

明琮久眨眨眼:“跟孩子。”

“嗯,跟孩子。”谢霄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睡吧,明天带你一起去见他。”

得到答案的明琮久立刻不闹腾了,乖巧地抱着谢霄睡觉。

第二天,谢霄不用去上朝,难得陪明琮久赖了一回床。

明琮久睁眼看他人还在,立刻美滋滋地蹭过去在他怀里睡了个回笼觉,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被叫起来吃饭的时候明琮久才震惊地想起自己要去看热闹。

谢霄安慰他下午才会到,他才松了口气,吃完饭就去挑衣服了。

谢霄跟江乘秋是过命的交情,关系比兄弟还亲,在他看来江乘秋也是他的家人,根本没必要那么讲究。

“那不一样,好歹是第一次见面。”明琮久拿出一件枫色云纹纱衣往身上比划给谢霄看,“你也说,他是你的家人嘛,第一次见面要留个好印象才行。”

谢霄心上一暖,便没再阻止他挑衣服,只是道:“这身太薄了。”

“不会!”明琮久无辜道,“大中午的,外头热着呢。”

谢霄摇头:“下午就凉了,而且晚上说不准会去外头吃,可能是酒楼,也可能是去江家。”

明琮久恍然:“那我换一件。”

他说着又转身去拿别的,武装整齐才被谢霄带了出去,路上谢霄才跟他说了情况。

本来江乘秋都是年关才回来,这回是听说京中的水浑才跑回来的,一起的还有西域那边的队伍,于情于理绍兴帝都会迎接一下,百姓也会去围观。

他本以为谢霄说要去看热闹,是指混入迎接的队伍,却没想到谢霄直接拉着他去了一个酒楼,正好可以看见街上的情况。

明琮久撇撇嘴:“就在这看?”

“一会下头会乱,你有身子,别被挨着。”谢霄说着让人上了点吃食上来,却没放在明琮久那边,而是让荻枫将从家里带出来的放好。

明琮久随手捻了一块吃,含糊道:“你能吃,我也能吃啊,有毒你也会完蛋的。”

“有毒是一回事,我是怕放了你不能吃的东西。”谢霄叹了口气,一想到明琮久刚回京那会的模样就觉得心有余悸。

明琮久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但眼睛却贼兮兮地四处瞟,吃的他就让荻枫记下等以后再来,好玩的就让荻枫去买。

两人打发了一会时间,这才等到慢吞吞从城门过来的队伍,本来在路两旁等着的百姓瞬间就热闹起来。

明琮久好奇地探头出去,还没看几眼就被谢霄拎回来了,警告道:“不准把身子探出去。”

明琮久“噢”了一声,笑眯眯地捻了块糕点塞进嘴里,然后靠到栏杆上看。

等到队伍靠进了,他才明白谢霄为什么会让他上楼。

来围观的人实在太热情了,看西域来的人是一回事,更多的人是冲江乘秋来的。

明琮久对江乘秋的第一印象不是他的身材相貌也不是他的气质,而是几乎要把他淹没的绢花帕子,以及那头同样被淹没的大白马。

明琮久:“……哇哦。”

他没想到江乘秋居然这么受欢迎。

见他惊讶,荻枫非常贴心地给他解释了一下。

江乘秋出身的江家是京城有名的世家,是陪太/祖打天下的开国元勋,是世袭的国公爷,现在在朝中虽没有像权家那样的滔天的权势,却也是不容小觑的。

而江家这一代一共有三个孩子,大的儿子跟女儿都已经成婚,只有年纪最小的江乘秋至今还没个对象,是京中女子们眼中的香饽饽。

明琮久算了一下,说:“那不是三十几岁了还在打光棍!”

白马上的江乘秋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就对上一张精致的脸,下意识露出一个笑来,结果一转眼看撞上了谢霄警告的眼神。

江乘秋:“……”知道了,你媳妇是吧。

他冲谢霄扬了扬下巴,随即看向明琮久,露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甚至冲他热情地挥了挥手,顿时引起一小阵尖叫。

明琮久立时“咯咯咯”笑起来:“好傻啊。”

谢霄满意了。

“不过他真的好受欢迎。”明琮久道,“京中这么多姑娘喜欢呢。”

荻枫闻言,想了想,很机智地解释道:“相爷以前也这样。”

明琮久立刻被吸引力注意力,把还在挥手的江乘秋甩在脑后,转头看荻枫:“真的吗?跟我说说。”

荻枫看了一眼谢霄,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跟他说起来。

谢霄刚接手西北军时,第一年回京的时候也是这么个盛况,为什么说是第一年呢,因为他实在太吓人了,冷着一张脸,谁朝他扔绢花帕子他就冷冰冰扫过去,那些个胆小的就被吓回去了,第二年开始剩下的都是些胆大的了。

但那都是些平头百姓,也没恶意,谢霄除了吓唬吓唬他们,也不会真的做什么,那些姑娘也发现了,所以第三年开始又多了起来。

明琮久惊讶:“那现在上街为什么都没人这么做了?”

“因为我鲜少露面。”谢霄无奈地给他解释。

百姓大多也是凑个热闹,真觉得丢个绢花帕子就能嫁出去的其实不多,大日子还会闹一闹,平时谁会关注那么多。

明琮久恍然,随即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看看谢霄,再看看荻枫,再看看谢霄,顿时乐起来。

他们相爷吃醋还是吃得这么不着痕迹,真可爱。

明琮久立刻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哄哄。

谢霄笑着看向江乘秋。

江乘秋脸上笑容一僵,气得扭头回来不看他们了。

两人这点小动作明琮久全看在眼里,笑得不行。

他倒是没想到谢霄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他还以为他们两人相处肯定是很严肃的呢。

谢霄也笑,伸手摸了摸明琮久的头,柔声道:“晚点看看去哪吃饭。”

“怎么看?”明琮久撑着下巴看他,“宫里肯定会设个简单的宴会,到时候他都吃饱了吧?”

“他素来不喜欢这些场合,应该会想办法跑出来。”谢霄解释道,“且等着吧。”

过了一会,果然来了个小乞丐,递了一个纸包给他们。

谢霄赏了小乞丐一点银钱便把纸打开,纸里包着一块牌子。

明琮久奇怪道:“这是什么意思?”

谢霄将纸递给明琮久,说:“就是在外见一面的意思。”

明琮久不解:“从哪里看出来的?”

这真的就是一张普通的白纸,没有任何记号。

谢霄但笑不语。

他明琮久撇撇嘴,盯着那块牌子看了几眼,很快反应过来:“这个纸不是重点,重点是牌子吧!”

谢霄但笑不语,又坐了会,谢霄才带着明琮久起身离开,坐上马车慢吞吞出发,最重停在一个叫“四宝斋”的地方,听着是个吃饭的地方,但走进去却能发现货架上都是笔墨纸砚。

谢霄进去后也没挑,给老板看了块牌子,老板确认了一下又问了一句有什么要的,谢霄摇头,拉着明琮久上了三楼。

明琮久不解,追问了几句,谢霄只好跟他解释了一下。

这里是京中的雅室,是为了给那些文人相会用的地方,这里除了笔墨纸砚之外也有琴棋这些东西,很适合会友,四宝斋平日会把房间租出去,那些租用的人会在他们这买、或者租借东西在这里头用,也会在这里吃饭。

像这样的雅室,京中一共有三家,牌子都是一样的,只有上头的字迹不一样。

“字迹?你还会认这里的字迹?”明琮久有点惊讶。

谢霄解释道:“是纸,那张纸是四宝斋特有的,就叫四宝纸,纹理特别,很好认。”

这三个雅室虽说也是竞争关系,却不会把重点放在牌子上,因为这东西就是个记号,真正能给他们打出名气的是卖的东西。

明琮久会意,跟现代的网咖有那么一丢丢像,号码就是方便顾客找机位的,重点还是机子的配置以及装修和附加服务。

明琮久好奇地跟着谢霄上楼,不得不说这四宝斋装修还是下了功夫的,雕梁画栋无一处不精致,墙上也挂了不少看上去很不错的画,氛围满满。

每个房间门边都挂着号码,明琮久刚刚就看见谢霄走到写着“叁零贰”的房间前停了下来,伸手一推,屋内立时飘出来一阵浓香。

明琮久呛了一下,捂着鼻子重重咳了几声。

谢霄冷眼看向屋内的人。

江乘秋面色僵了僵,连忙起身去开窗:“我也没想到这玩意味道那么重!”

明琮久捂着鼻子看江乘秋把窗户都打开,愣了愣:“这么开窗可以吗?”

“不行吗?”江乘秋愣了愣,立时反应过来,把刚打开的窗户又关上了,“你怀孕了不能受风是吧?”

明琮久摇头,压下声音看向谢霄:“京中不是传说你们不和,这样大开着窗被人看到不好吧?”

江乘秋武功也很高,耳力自然差不到哪去,听见明琮久的话有点哭笑不得:“那也不是老死不相往来,没什么。”

嘴上这么说,他却没有重新打开窗户,而是在屋内几案前坐下,朝两人招手:“好久不见。”

谢霄牵着明琮久进去坐下,对面的江乘秋来时就已经在炉子上烧了水,见他们来才掏了一包自己带的茶来冲上。

他冲茶的动作很熟练,行云流水,优雅得一点不像个征战沙场的将军,倒更像一个有点墨水的风流公子。

江乘秋见他看得目不转睛,贱兮兮地冲他挤眉弄眼:“是不是觉得我挺帅的,阿霄不会这些,平时肯定也不会给你冲。”

明琮久点头,侧脸去看谢霄,见他不满地皱眉,抿着唇笑起来:“阿霄会别的。”

谢霄眉心瞬间舒展开,似笑非笑地看着江乘秋。

江乘秋忽然觉得胃有点顶,愤愤道:“知道你有媳妇了!不给你喝!”他说着把冲好的茶端到明琮久面前,“弟胥试试,这茶是我在西域弄的。”

明琮久试了一下,跟他以前喝过的那些茶不一样,这茶带点水果的甜味,更像是饮料。

“好喝诶。”明琮久笑道。

“我就知道你喜欢。”江乘秋道,“这东西在西域挺多的,便宜,不大入流,也不受欢迎,肯定不会进贡,那些商人也不大会带回来,在大盛很少见。我那还有不少,你要喜欢晚点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明琮久“噢”了一声,又多喝了几口:“谢谢。”

“一家人,谢什么。”江乘秋摆摆手,转头又去问谢霄现今京城的情况。

明琮久一边喝茶一边吃东西,安静地听他们说。

听江乘秋的意思,谢霄原本想让他乖乖呆在西北的,但江乘秋实在不放心就跑回来了,还偷偷带了人回来,准备在京中耗上一段时间。

听见他居然私自带人回来,两人皆是皱起眉。

“不用担心。”江乘秋喝了几口茶,又伸手在明琮久碟子里偷了一块糕点,被谢霄打了一下立时缩回去,将那块糕点丢进嘴里,含含糊糊跟他们解释。

那支队伍本来就是养在暗里的,专门干些不见光的事,人数不多,就算绍兴帝知道了也没什么所谓。

明琮久放心下来,江乘秋却不放心,看向谢霄:“跟你比起,我这就是小意思。”

明琮久不解。

江乘秋笑着摆摆手,也没说太多,而是问他京城有什么好玩的事没有。

明琮久都不出门,哪知道有什么好玩的,想了半天,只道:“相府养狗了,下回给你看看。”

江乘秋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看向谢霄,啧啧道:“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跟这种小动物没关系了。”

谢霄转头看了身旁被茶烫了一下直吐舌的明琮久,眉眼瞬时温柔下来,捏过他的下巴转过来看了看,确定没烫伤才看向江乘秋:“你眼睛不好。”

江乘秋“啧”了一声,又跟他说起西北的事。

明琮久对那边的事也很好奇,坐直了听着,偶尔还会问几句,大多都是问谢霄以前的事。

这种揭底的好玩事江乘秋怎么会放过,开始跟明琮久说谢霄以前的事,但说着说着,看明琮久满眼都是亮闪闪,总觉得有些不对味。

主要谢霄不像他,那家伙实在太正经了,几乎没什么糗事,说来说去不止没让明琮久听到谢霄的笑话,反而让他在明琮久心里的地位一下拔高了。

吃完饭回去的时候江乘秋自己都无语了,谢霄的笑话没说多少,自己的笑话他倒是抖落了不少。

明琮久这趟也出来得很开心,谢霄鲜少跟他说以前的事,这次他能在江乘秋那听到一个年轻的又鲜活的谢霄,真的是很开心的体验。

所以江乘秋晚上让人送茶来的时候,他还亲自挑了几样礼物送回去。

至于那些茶,他就让人收起来了,偶尔喝一喝还可以,平时还是不能喝太多的。

之后又热闹了几天,很快迎来了宫宴。

这次宫宴主要是为了迎接各族,办得很大,早早就有官员陆续去了。

明琮久他们不急着去,在家里磨蹭到天快黑才出门,等到宴会时人基本都到齐了,就差他们……跟绍兴帝。

谢霄也不觉有什么,拉着明琮久就进去了。

明琮久下意识要往坐着皇子的方向去,却发现那边没有自己的位置,不由得一愣,还没来得及问谢霄,谢霄已经拉着他朝另一边去了,那里有两个位子。

本来应该是左右相的博弈,但今天……右相却坐在了第三个位置。

明琮久还愣怔着,已经被谢霄按在第一个位置,而他自己则坐到了旁边。

这真是个微妙又带着挑衅的安排,但明琮久估摸着谢霄只是因为当初自己说想跟他一块坐……

暗戳戳开心了一下,明琮久抬头就看见坐在对面冷着脸瞪他的明琪风。

他冲他笑了笑,转头就去跟谢霄说话了。

自从谢霄开始对太子跟四皇子动手,他就没再跟他们见过了。

谢霄一句“有病”能把所有来“探望”的人都堵回去,堵不回去的,也绝对见不到他,就是这么嚣张不讲道理。

他们坐下没一会,绍兴帝跟皇后也来了,看见两侧分别坐着的人,绍兴帝脸色有点不好看,但当着外族的面也不好发作,只能朝谢霄的方向警告地看了一眼。

谢霄低头剥橘子,什么也没看见。

顾幼皎笑了笑,轻声提醒绍兴帝开席。

绍兴帝只得忍下来,简单说了几句便吩咐人开席。

席间明琮久也不敢吃太多,每次上一道新菜就象征性地夹两下,但送进嘴里吃的都是谢霄跟荻枫悄悄塞给他的小零嘴,他自己怀里还揣着一点,现在垫着肚子,等回去再吃一顿。

席间,歌舞到尽兴时,西域的使臣便提出他们带了人来,也想献上一支舞。

领舞的是个身段极好的姑娘,一出场,不少大臣的眼睛都粘上去扒都扒不下来,绍兴帝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

谢霄一边递给明琮久一个剥好的橘子,一边给他解释。

这姑娘是西域的公主,说是公主,其实就是个养女,特地在民间找的,为的就是献给大盛的皇帝。

明琮久看了一眼坐在上头面色冷淡的顾幼皎,摸了摸鼻尖,小声吐槽道:“母后好像都习惯了。”

“这种事常有。”谢霄嗤了一声。

从民间随便挑个美人收做养女说是公主就送来,好色的绍兴帝会照单全收然后赏赐一堆东西,这么好的事每年都会有人干,以前甚至出现过送来的人刺杀皇帝的情况,但绍兴帝还是改不了毛病,皇后早看清楚绍兴帝是什么样的人了,何必和自己置气。

西域都送了个人,漠北那边现在再提起来,就越发名正言顺了。

出来说话的是个有点年纪的老头:“这位乃是我巴尔的棋格公主,公主从小便对大盛儿郎万分钦慕,此次随我等前来便是为了寻一个称心的丈夫。”

大盛人习惯了含蓄,这么直白的表达让众人都惊了一惊,但棋格公主却无露怯,反而扬起下巴,倨傲的神色趁得那张脸越发明艳。

和亲的事,他们私下自然跟绍兴帝暗示过,绍兴帝笑了笑,只说大盛好男人很多,让公主随意挑。

棋格应了一声,目光真的在几个皇子间打起转。

明琮久啧啧几声,小声跟谢霄道:“她倒是大胆。”

他话音刚落,棋格就指向他:“我喜欢他。”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明琮久,他还维持着那个跟谢霄说悄悄话的姿势,愣了几息才猛地坐直了。

绍兴帝对棋格的选择不是很满意,皱眉道:“老二从小被朕跟他母后惯坏了,怕是会委屈了公主。”

顾幼皎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却没说什么。

明琮久倒觉着没什么,笑道:“对啊,一般人我可不要。”

棋格下巴扬得更高了,脸色的笑容很是自信:“我是我们部落最好看、最厉害的!”

不得不说,棋格的确有那个骄傲的资本,可惜对着明琮久就是给瞎子抛媚眼。

“我欣赏不来。”明琮久撑着下巴看他,“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正妃是个男人,你们的消息应该没那么闭塞吧?”

棋格自然知道,但他还是觉得明琮久会喜欢自己,大盛皇帝后宫里不也有几个男子,但终究还是女子多。

何况明琮久跟谢霄成婚,不过是权力倾轧的结果,不代表什么。

明琮久见她坚持,有些不懂她到底看是自己哪了,就算是为了拉拢他,但他都拒绝了,按理说不该这么死缠烂打,而是该换个目标才对啊。

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一般不是喜欢那种孔武有力、有八块腹肌、武功高强的男人吗?

他就一块腹肌,力气连两只傻狗都拉不住,武功更是半点没有,到底有什么好的?

明琮久无辜地看了谢霄一眼。

谢霄笑了笑,没说话。

他自然看得明白明琮久的意思,这里最能明白棋格的人大概就是他了。

明琮久不想要,他那三个兄弟可是想要得很。

能娶到棋格,就能得到她身后的支持,虽说漠北一直对大盛虎视眈眈,却也不是不能结盟的!

明琮久想了想,说:“要我娶你也行,除非你能让我的正妃点头。”

众人目光又落到谢霄身上,一般来说正室不点头,的确是不能纳妾的,现在绍兴帝也没赐婚,明琮久说先问过谢霄,倒也没说错。

谢霄抬眼看向棋格,眸色极冷,语气却是温和的:“公主想怎么让我点头。”

棋格神色僵住了。

虽然没跟谢霄交手过,但这个男人她却是知道的,他在战场上的勇猛,在朝堂上的手段,就算是远在漠北的她也听王兄说起过,就连都鲁儿也说这个这个人很强。

棋格自然不会那么不自量力,而是看向明琮久:“明日狩猎我也会去,如果我赢了,你就得娶我。”

明琮久笑了笑,看向江乘秋,说:“明天你要是能第一,我抬你做正妃。”

谢霄动作一滞,冷冽的目光瞬间转向正在喝酒的江乘秋身上。

忽然被给到压力的江乘秋:“?”

棋格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大大方方回去了。

宫宴继续,但明琮久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主要是坐太久,这会有点困了。

谢霄见状也不坐了,跟绍兴帝说了一声,带着明琮久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明琮久困得不行,整个人靠到谢霄身上,因为吹了风有点冷的关系,手也忍不住往他怀里塞。

谢霄好笑地把他的手握住,将人抱紧了一点。

本来秋猎的结果他是不在意的,虽然输赢关乎颜面,却没到需要他动心思的地步,加上有江乘秋在,赢是十拿九稳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如果输了,明琮久就得娶那个女人。

他不在乎什么正妃不正妃的,但他不喜欢跟人分享,就算明琮久绝对不会碰那个女人也不行。

再看怀里呼呼大睡的人,谢霄越发无奈起来。

他当然不会觉得明琮久真的动了什么心思,他明白,明琮久是相信他。

而他相信江乘秋,所以明琮久也相信江乘秋。

在明琮久眼里,这次秋猎的结果早就定下了。

但没有一万,也有万一。

眸色暗了暗,谢霄低头亲了亲明琮久的头发。

睡梦中的明琮久撒娇似的哼哼几声,蹭了蹭。

谢霄没再叫醒他,等到明琮久睡醒的时候,他已经在去猎场的马车上了。

他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懵逼,看着谢霄的眼神也是茫然的:“现在什么时辰了?”

“吃饭的时辰。”谢霄唤了元宝进来伺候。

明琮久懵逼地洗漱完,又吃了点东西,这才算清醒过来,伸了个懒腰,往谢霄怀里拱。

谢霄伸手把人抱住,明琮久这才注意到他们穿的不是平日里的宽袍大袖,而是比较轻便的箭袖。

他是不知道自己合不合适,但谢霄这么穿是很好看的,气势依旧在,但比平时那种端着的沉稳,多了几分英飒。

明琮久可爱死他这个样子了,忍不住凑上去咬了他的唇一口,结果就是被谢霄抱在车上重重吻了回去。

他不能做,所以谢霄趁这段时间跟他解锁了很多东西,就算不脱衣服也能折得他腰软腿软,连连求饶。

到地方的时候他甚至有点站不住,只能被谢霄抱着往他们那顶帐篷过去。

众人的目光都是又惊又疑,看到明琮久眉眼间缱绻的颜色后又瞬间明白过来,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到,也就江乘秋比较二愣子还过来打招呼,挤眉弄眼的,被谢霄踹了一脚才跑。

稍作歇息,他们便去了猎场。

猎场边上建有看台,负责的人早就将一切准备妥当,明琮久本想跟着谢霄,但他却唤了荻枫过来带他。

明琮久恍然,这又是要分开坐。

他颇有些不情愿地勾了一些谢霄的手指,但谢霄只是摸摸他的头,哄他先过去。

明琮久抬头咬了他一口,在他下巴留了个浅浅的牙印,这才走了。

这会发生的事跟书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明琪风没有受伤,也是要下场狩猎的,所以那边就剩下明尧跟明瓒修。

绍兴帝身旁除了皇后还坐着个丽贵妃,丽贵妃不能跟儿子坐在一起,明琮久却是可以坐到皇后旁边。

他怀孕后不怎么进宫,皇后也不能随便出来,看见他立刻招到身旁,小声问他最近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明琮久柔声道,“阿霄对我很细心,母后不用担心。”

“怎么不担心。”皇后叹了口气,目光扫向棋格。

如果换做以前,有个女人想做明琮久的侧妃她肯定很开心,毕竟有一就有二,虽然是个外族女子,但以后可以再纳,可现在明琮久怀孕了,她再怎么也得歇了那些心思。

叹了口气,顾幼皎摸摸他的头:“苦了你了。”

“真的没有很苦。”明琮久无辜地看她,见她不为所动,便也不再说。

反正他母后现在跟谢霄关系缓和了不少,只要别老针锋相对他就谢天谢地了。

想着,明琮久目光往官员的方向扫过去,却没看见谢霄,暗暗奇怪了一下,就见一个熟悉的背影骑着一匹黑色大马缓缓走到入口,跟江乘秋并列。

明琮久愣了愣,揉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生怕自己看错。

这时那人回过头来,正好跟他对上眼,熟悉的温柔顿时让明琮久心跳漏了半拍。

谢霄怎么下去了?

百官也是惊奇,连绍兴帝都愣了。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小声道:“怕不是为了棋格公主的事。”

这话瞬间取得众人的认可,对两人的关系立时有了新的认知,不说别的,起码不像传闻的冷漠功利。

是的,到现在大部分人还是觉得谢霄跟明琮久两人没有什么感情,不过是权利勾结罢了。

至于谢霄不愿意让出正妃之位的可能性,还真没几个会这么猜。

毕竟圣旨说的是纳谢霄为正妃,但实际可是谢霄抬明琮久过门,再说他作为丞相,何必去争那么一个正妃的位子?

见他下去,这次参加秋猎的部落也都有点急了,也有直接多加了人的,人本就不少的入口,越发热闹起来。

原本只是看戏的明琮久,这会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知道谢霄厉害,但还是免不了担心。

“没事的。”顾幼皎安慰道,“谢霄比你想的要厉害得多,再说还有江将军跟你舅舅在呢。”

明琮久点点头,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手。

有人喊了一声“入场”,呆在入口的队伍立刻进去了。

谢霄跟江乘秋没有着急,坐在马上偶尔还会交谈几句,等到人都进去了,江乘秋才慢悠悠骑着马进去。

谢霄又看向明琮久,给他递了个放心的眼神,也跟着一夹马腹,进去了,只留一个英姿飒飒的背影给明琮久。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个少年将军,手持长枪立于阵前,天空像是烧起来的火,敌军黑压压的,像是燃烧过的灰烬。

真好啊,明琮久想。

他忽然也想跟着去看看了,看看谢霄狩猎时英勇,好似能窥见他过去的一点影子。

但想归想,他清楚自己的斤两,没那么无脑硬要跟去,还是乖乖跟着众人坐在看台上等着。

这次狩猎会持续三天两夜,可以提前离开,也可以呆到最后一刻,最终计分只看猎物的数量,并不看时间。

明琮久坐了一会就有些无聊了,找了个借口回帐篷去。

本来想再睡个回笼觉,但脑子里谢霄哪个背影却挥之不去。

激动过后他忽然有点后悔了,要知道谢霄会因此下场,他就不说那句话了,要是谢霄受伤了怎么办?

这个念头让明琮久有些惶恐起来,原本恢复的胃口又变差了。

入夜的时候,罗连青来了。

看见他,明琮久着实愣了一下。

“是相爷让我来的。”罗连青进来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准备饭菜,“相爷让我来陪殿下吃饭。”

明琮久笑了笑:“别骗我,阿霄才不会这么说。”

罗连青也笑:“好吧,他是担心你一个人无聊,让我过来,我听荻枫说,殿下晚上还没吃,中午也没怎么吃。”

明琮久叹了口气:“吃不下,我知道阿霄很厉害,可就是……可就是忍不住担心。”

“我明白。”罗连青安慰道,“我有小七的时候偶尔也会这样。”

明琮久不解:“什么样?”

罗连青坐近了些,压低声音解释道:“我也是听大夫说的,怀孕的时候心情也会受到影响,会被放大,甚至有时候会忽然很慌。”

放大……

明琮久捂住肚子,有些不开心地撇嘴:“净吓唬人。”

罗连青低低笑起来,说:“殿下与其总想着,不如找点事转移一下注意力。”

明琮久无辜地看着罗连青:“找不到。”

他平时娱乐活动不多,这回来连话本都没带。

罗连青想了想,干脆留在帐篷里陪他说话。

有个人陪,的确是要好一些的,跟罗连青说话,他便不会老想着谢霄的事,心理便也没那么难受了。

只是这种难受在他爬上床后,又跟潮水一样卷了过来。

他已经习惯了跟谢霄一起睡,现在床的另一边忽然空了,他感觉心脏好像跟着空了一样,也是头一回发现原来一张双人床有那么大。

其实他跟谢霄不是没有分开过,谢霄因公离开几天的时候他也不这样,这回却跟中邪了似的。

他本来想让罗连青跟他一起睡,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么干谢霄肯定会吃醋,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开这个口,倒是罗连青自己主动提出要留下。

帐篷里除了他们睡的床之外,就剩一张榻,那榻是小憩用的,睡一个成年男子还可以,就是有些窄。

罗连青也不纠结,让荻枫抱了床被褥过来铺好,便熄了烛火躺下了。

他知道明琮久睡不着,便跟方才一样同他闲聊。

聊的都是很细碎的琐事,孩子,狗,或者身边的某一个人。

罗连青说的都是自己怀孕时发生的事,以及儿子的事,他知道明琮久对这些有兴趣,便重点说这些。

明琮久本来只是漫无目的地闲聊,却没意识到自己的话题不自觉地一直往谢霄身上引。

说两只傻狗的时候,会说他们跟谢霄是怎么相处的。

说江乘秋的时候,会说他听说来的两人以前的事。

就连陪着罗连青说小罗颂的时候,也会说谢霄对那孩子的模样。

甚至说起谢霄不在时他在相府偷偷吃那些谢霄不让吃的东西的事。

虽然心里担心,但他到底是怀着孕,说到后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他的梦里也是谢霄,他梦见谢霄骑着那匹大马在林子里追一只兔子,那兔子很灵活,引着谢霄乱跑,跑进了狼窝,他也数不清有多少狼,只记得一双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和往谢霄身上扑的獠牙。

谢霄受了伤,但他从狼群中拼杀出来了,却在入口时被一支从身后射过来的箭穿透了胸口。

他在看台上,远远看见谢霄温柔的眉眼,以及他身后那个拿着弓的人,那张脸不断变化,有时是明琪风,有时是余锐,有时又是棋格,有时甚至是根本没下场的明尧和绍兴帝。

明琮久在一片血色中被惊醒,但梦里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却清楚地留了下来,以至于他醒来时甚至发出了痛苦的惨叫。

罗连青跟荻枫立刻跑了过来,就见明琮久满脸都是泪水。

罗连青知道他是做噩梦了,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问道:“殿下,没事了。”

被这么一安慰,明琮久方才止住的眼泪又有点绷不住了。

他好想谢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