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算什么都不说, 罗连青也能看明白他的意思,小声让荻枫去准备吃的,自己则拿着帕子坐在一旁等着。

明琮久抱着腿在床上坐了一会,等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才接过罗连青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谢谢。”

明琮久抽抽鼻子, 闷着声音问道:“你这么熟练, 你以前也会这样吗?”

罗连青摇了摇头, 柔声道:“怀小七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 我总怕出事, 怕小七出生了照顾不好, 怕他长大了被人欺负,那时候我也没想过阿七能回来,倒也不是很想他,只是有时候……有时候也会想,自己当初是不是选错了呢。”

明琮久愣住了。

昨晚罗连青跟他说了很多怀孕时的事,虽然也有不开心的, 却没有说他是这样的心情。

“那、那后来呢?”明琮久问道, “你后悔了吗?”

罗连青抿了抿唇,声音小了一点:“周将军说让阿七娶我也可以,但是我只能做侧室,以后就不能再乱跑了,等阿七娶妻,小七就要给主母养, 我要自己跟小七说,以后小七也不能再叫我爹了, 如果让人知道他是我生的, 会很丢人。阿七跟我说小七就是我的孩子, 永远都是, 可是他没跟周将军说,他还说我是皇上钦点的,他爹不能拿我怎么样,我想出去也没关系,那时候我想,我真的选错了。”

他的声音很轻,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还是会难过,但表情已经很平静了。

他跟周七陟的认识就像话本里浪漫的故事,英武的将军受了伤,被一个普通人捡回去,朝夕相处产生爱情,还有了一个孩子,但现实却是鲜血淋漓的。

或许他们的确相爱,罗连青曾经也是对周七陟有期待的,所以才会在万寿节那天晚上跟他一起带着儿子去看杂耍团的表演,但周七陟在他和父亲、家族中间挣扎的模样,却彻底让罗连青冷了心。

那瞬间明琮久忽然更想谢霄了。

罗连青说的那些,他都没遇到过。

谢霄从来不会给他怀疑自己选错的机会,哪怕只是一瞬。

谢霄把他照顾得太好了,虽然管东管西但衣食住行其实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虽然每天都很忙但是会有时间陪他,虽然有时候会使坏但对他真的很有耐心。

谢霄就水一样密不透风地裹着他这条鱼,他只要每天自由自在地在自己的天地里开心地活着就好,偶尔想调皮一下出水看看,最先看到的也是水里伸出来的一片荷花叶,小心翼翼地挡着风雨,却也没有遮住他的天空。

谢霄在他心理就是无敌的,无论遇到什么,他都相信谢霄会帮他解决好。

只是昨晚他忽然发现,谢霄也是会受伤的,荷叶会枯萎,湖面会结冰,甚至有一天,湖水也是会干涸的。

原来谢霄不是无敌的啊。

明琮久瘪了瘪嘴,又有点想哭。

罗连青见状连忙道:“但是我没后悔过,如果一定要遇到阿七才能有小七,那再选一次我还是会跟他在一起的,而且我现在觉得,能离开他真的太好了。”

说到那个孩子,明琮久眼里终于带了点笑意:“我还跟阿霄说,希望宝宝将来能像小七一样又乖又可爱。”

罗连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太乖也不一定好。”

“嗯,太乖容易让人欺负,阿霄说要养成小霸王才好。”明琮久笑起来,“那等将来,我就教他要罩着哥哥,这样小七也不怕人欺负了。”

罗连青闻言也笑起来,见明琮久心情恢复了,便让人荻枫把吃的送进来。

明琮久今天胃口好了些,吃了点东西便换衣服出去了。

猎场那边偶尔会有声音传出来,但很难判断是谁,从外面也很难弄清楚里面的情况。

三天两夜。

明琮久几乎是掰着手指在算时辰的。

谢霄比他稳重,比他聪明,也比他强,这点事他肯定能处理好,他只是……他只是想见他而已。

这一想,时间就更难过了。

他盯着那个入口看了一天,好不容易等到太阳快下山了,这样只要再睡一觉,就能见到谢霄了。

眼看着天色渐黑,明琮久准备跟众人一起回去的时候,忽然有人高呼了一声:“有人出来了!”

明琮久起身的动作一顿,紧紧盯着从入口出来的马。

走在前头的马载着猎物,有狼有虎,数量很多,明琮久都能听见其他人惊呼的声音,但他的目光却一直盯着后面,直到看见熟悉的身影出来,脸上才露出喜色。

他几乎想冲下去迎接,但一只手伸过来压住了他。

顾幼皎无奈道:“像什么样,差不了这一时半会,坐好。”

明琮久“噢”了一声,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住,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谢霄,可惜天色太暗了,他也看不清楚谢霄此时的模样。

想快点见到。

谢霄骑在马上,正等他们清点猎物的数量,目光却已经飞到看台上了。

他的殿下也在看他,眼神发亮的期待模样,越发像只等主人回家的小狗了。

被这么看着,他怎么忍得住?

撇了一眼还在清点的人,谢霄招手唤了戎铁过来牵马,自己则是纵身一跃,直接落到了看台上。

明琮久就感觉眼前一晃,都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朝思暮想的人就直接落在了他眼前,抱住了他,就好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一样,一下把他砸晕了。

熟悉的怀抱和温度,发苦的焚香还带着山林里蹭上的绿意以及很淡的血腥味跟汗味,混在一起是他最着迷的味道。

明琮久整张脸都埋进他胸口,闷闷地叫他:“阿霄!”

刚靠近,就感觉肚子被什么东西很轻地拱了一下。

他一愣,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谢霄怀里竟然还抱着一只兔子。

他脸上立时露出灿烂的笑容:“给我的?”

谢霄“嗯”了一声,把兔子塞到明琮久怀里:“吃剩下的,带给你做手信。”

明琮久摸兔子的手一顿,没好气地瞪他,人却往他怀里又蹭了蹭。

有些话谢霄都不用问就知道答案了,他的殿下几乎用身体在说有多想他。

谢霄笑道:“不过一天的功夫,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以前不一样,这次是……”

“谢霄。”明琮久话没说完,就被一旁的绍兴帝冷着脸打断了,“成何体统。”

谢霄只是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臣有些累了,先告退。”

他说完直接抱起明琮久就走,完全没管后头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绍兴帝。

明琮久难得生出点不好意思来:“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啊?还有其他国的人在呢……”

“无所谓。”谢霄淡淡道,“丢的是皇上的脸又不是大盛的,那些人有什么意见,等结果出来就会闭嘴了。”

明琮久心情更好了,一手抱着谢霄的脖子,一手按着放在怀里的兔子,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啊?”

谢霄抬眼看他,笑道:“因为我厉害。”

“再厉害,也很难提前这么多。”明琮久道,“不说大盛的人,其它国派去的也都是精英,可是看你的样子,好像已经知道自己要赢了一样。”

谢霄“嘘”了一声,抱着他往帐篷的方向走,压低声音道:“我跟乘秋合作了。”

明琮久瞪圆了眼睛:“你作弊!”

“没有,我们这叫兄弟情深。”谢霄说得面不改色,“你不会以为只有我们联手了吧?”

明琮久愣了愣:“那哪一样,你们可是黑马!”

这次狩猎并没有怎么限制人数,有信心的都可以进去试试,自然也有一些世家子弟进去,但他们大多是去锻炼的,主要任务就是在皇上面前混个眼熟,跟他们联手相当于多带了个猪队友。

倒是其它国,能跟着来的都菜不到哪去,跟自己人联手也比较安心。

明琮久说了自己的猜测,谢霄却是摇头:“是明琪风跟卓力。”

明琪风跟……卓力?那不是漠北来的什么三王子吗?

明琮久愣住了:“他怎么会跟卓力扯上关系?”

“狗急跳墙罢了。”谢霄抱着明琮久进了帐篷,将人放在榻上,转身去换衣服,“毕竟是太子,他在大盛找不到帮手,去外邦却可以,至于他到底许了什么好处给卓力就不知道了,反正他跟卓力设了陷阱想杀我们。”

明琮久摸兔子的手一顿,连忙站起来跑过去,正好看见谢霄光裸着身子坐进浴桶,看样子应该是没受伤。

他松了口气,问道:“你们反杀了?”

谢霄点头:“他们两个还不够看。”

明琮久弯了弯眼:“不愧是阿霄!”

谢霄含笑看他:“当时你的王妃也在。”

“我的王妃当然……”明琮久一个“在”字没出来,又生生咽了回去,无辜地看着他,“我的王妃只有一个,你也认识的,叫谢霄。”

谢霄低低笑起来,继续说道:“算起来我还得谢谢他们,他们比我们先找到狼群,为了引诱我们入陷阱竟然没杀,倒是便宜了我跟乘秋。”

明琮久啧啧点评:“反派死于自大,活的反面教材!”

谢霄点头:“他们都受了伤,这次能有个前三都算不错了。”

明琮久干脆不走了,在浴桶旁蹲下,扒着边缘看谢霄,问道:“那你这次出来早,就是因为狼群?”

谢霄点头:“我跟乘秋把狼分了,加上之前猎到的,差不多了。”

明琮久好奇:“你们怎么分的?”

“自然是看谁出力得多。”谢霄温柔笑道,“一九分,他一。”

明琮久惊讶地张了张嘴,一时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说他。

以江乘秋的实力,他们俩再怎么分也不可能按一九啊!

明琮久想了半天,冲他比了一个拇指:“江乘秋听到一九的时候居然没打你,是真的把你当兄弟。”

谢霄嗤了一声:“他打不过我。”

明琮久:“……”

行叭,欺负人还要嘲两句,你相爷还是你相爷。

不过江乘秋的苦楚他也不是很关心,反正他的阿霄回来了。

明琮久开开心心地看着谢霄:“我昨晚还梦到你受伤,可把我吓坏了。”

“你应该相信我,这点小事不至于难倒我。”谢霄说着伸手在明琮久鼻子上一点,抹了撇水光上去,“先出去,蹲太久会晕。”

“哦!”明琮久立刻起身出去,往榻上一躺,又叽叽喳喳跟谢霄说起话来。

谢霄安静听着,偶尔接两句,眼底全是藏不住的温柔。

等洗完吃完上床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明琮久睡不着觉,就靠在谢霄怀里继续跟他说话,说一些一点意思也没有的琐事。

他今天好像有怎么也说不完的话。

谢霄也没说什么,极有耐心地听着,直到明琮久扛不住睡意才把人往怀里带了带,低头亲亲他的头发。

这个吻就像有法术一样,明琮久哼哼唧唧往他怀里蹭了蹭,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看见谢霄,明琮久心脏瞬间就被填满了,伸手过去抱住他,粘人又讨好,像只小狗勾一样巴在谢霄心尖上。

外头传来说话的声音,谢霄几息就听出是谁,直接捂住明琮久的耳朵将人按在怀里。

温热的唇贴着额头翕动,除了柔软的触感之外很难捕捉到别的,但明琮久就知道谢霄说了什么,靠在他怀里又睡了。

这时绍兴帝进来,看见谢霄还躺在床上,怒道:“还不起来?”

谢霄没有动,但绍兴帝却能明显感觉到从床的方向穿来的杀气,心下一惊,堪堪才压住自己想逃跑的腿,连声音都温和许多:“谢霄,起来,朕有事问你。”

谢霄依旧不动。

绍兴帝是真的怒了,却不敢真的上去干什么,忍得脸都绿了。

荻枫这会才过来小声道:“陛下,相爷这两日在猎场都没休息呢,这会累着了,怕是一时半会醒不了。”

绍兴帝脸色稍霁,却也没说什么好话,只是冷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荻枫见状,叹了口气,小声提醒:“相爷,再这样下去怕是……”

“不用管。”谢霄松开捂着明琮久耳朵的手,转而轻抚他的头发,明琮久已经习惯了他在床上处理事情,声音不大吵不醒他,“让他选吧,四个儿子,他总得选一个。”

荻枫皱着眉摇了摇头:“哪有四个,只有两个。”

“是啊。”谢霄嗤了一声,“如果他聪明点,就该有四个。”

荻枫不再说话了。

绍兴帝绝不可能选明琮久这个儿子,所以他最后到底是选明琪风还是明琪风,对谢霄来说根本没差,都是留不得。

就好像他们两个登基后绝对不会留着明琮久一样,谢霄也绝不会留着他们两个。

至于他的殿下……这种事就没必要烦他了。

谢霄抚着明琮久的头发,神色近乎迷恋。

明琮久感觉到他的动作,抬头蹭了蹭谢霄。

“乖。”谢霄哄了一声,明琮久这才重新入睡。

他睡眠时间长,没什么意外都是要睡到近午的,谢霄只有休沐的时候才会陪他,所以明琮久起来的时候看见他,以为还早呢,迷迷糊糊坐了一会,才发现床幔被放了下来,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三个人影,僵了一下。

“起来了就洗把脸,吃点东西。”谢霄说着捏了捏明琮久的脸。

明琮久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衣服,被他抱了半天这会已经皱了。

他茫然地从探了个脑袋出去,最先看见的就是满脸笑容的顾幼皎,然后是有些拘谨的罗连青以及满脸写着想跑但是不能跑的江乘秋。

明琮久“咯咯咯”笑起来。

顾幼皎无奈地横了他一眼,走了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就知道睡,身体怎么样了?”

“很好。”明琮久乖巧地笑了笑,“母后你等我一下哦。”

他说着立刻从床上起来,急忙忙换衣服洗漱。

顾幼皎看他这样忍不住皱眉:“走慢点,双身子的人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

明琮久装没听到,飞快饬完自己就让人送了吃食进来。

其他人已经吃过了,江乘秋倒是不介意多吃一顿,坐下来跟他们一块吃,接着方才本来在说的话继续。

明琮久听着,才知道他那副表情的原因。

“你们怎么知道皇上要选明尧了?”明琮久不解,他睡个觉发生了什么?

“猜的。”江乘秋话张嘴就来,被明琮久皱着眉撇了才改口,“晚点你自己问阿霄。”

明琮久“噢”了一声,又看向罗连青。

虽然在别人看来罗连青是他们的人,但是他记得罗连青没掺和过他们的事。

罗连青冲他露出一个无辜的苦笑。

虽然谢霄很少让他做事,但他的确是站在明琮久这边的。

今天本来是顾幼皎觉察了绍兴帝态度的转变,所以过来问问谢霄,结果正好碰上提前回来的江乘秋以及来看看明琮久的罗连青,她当两人是自己人,便也没瞒着直接说了。

于是罗连青就走不了了。

明琮久咬着包子,同情地看着他,忽然觉得像他这样什么都不知道挺好的。

“母后你怎么知道的?”明琮久好奇道,“你跟父皇……”

“他早上去了余昭仪那里。”顾幼皎说着朝谢霄的方向看了一眼,“出来后就说要提她的位份,傻子都该知道他的意思了。”

明琮久:“……”是吗?

他有点茫然,这不是看皇上心情吗?

谢霄叹了口气,小声同他解释:“前朝后宫素来都是分不开的,妃子在后宫的地位,也决定了孩子的地位。”

就好像明琮久,虽然顾幼皎并不受宠,只要她还掌着凤印,明琮久就永远是尊贵的嫡子,在后宫还是能横着走的。像丽贵妃,她受宠,因而封了贵妃位,在宫中几乎等同皇后,所以明尧在宫中的待遇也近乎半个太子。

反观太子,余昭仪位份不高,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倒是他太子的身份能给余昭仪带来宫人的敬畏,毕竟太子登基后她就是太后了。而明瓒修,他生母低微,待遇本来也不怎么样,但被皇后领回去养,地位就高了一截,待遇和其他兄弟便也不同了,但怎么也不能压过其他三人就是了。

明琮久“噢”了一声,总结道:“反正就是我有今天全靠母后,母后牛逼!”

顾幼皎被她逗乐了,添了小碗豆浆给他,柔声道:“这些事,你不用懂那么多,母后跟谢霄会帮你处理好。”

明琮久乖巧地点头:“我就是问问,不插手。”

毕竟他只是个混吃等死的傀儡,只要母后跟谢霄别打了,他怎么都行!

“乖。”顾幼皎哄了一声,看向谢霄,“余昭仪这些年暗中也经营了一些人脉,这会升了妃位大概要摆到明面上来了,丽贵妃跟权家也不傻,不会坐以待毙的。”

谢霄点头:“皇上肯定会挑拨权家跟我斗。”

明琮久“吨吨吨”喝光豆浆,忽然插嘴:“那我们就来一招祸水东引!”说完,众人都看向他,他愣了愣,“啊?难道这方法不行?”

顾幼皎笑了笑:“不是,很好。”她说着看向谢霄,抬了抬下巴,“后宫我会处理。”

谢霄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顾幼皎又跟明琮久说了会话便走了,江乘秋这才长长出了口气:“终于走了,跟你丈母娘相处可真难,要是留个坏印象多不好。”

明琮久笑起来:“阿霄在母后那就没什么好印象。”

江乘秋噎住,瞪了谢霄一眼:“你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我也不知道她会来。”谢霄拿了个包子递给江乘秋,“让你带的东西呢?”

江乘秋接包子的手一顿,骂了一声:“就知道你没那么好人,妈的!”他说着起身出去了,再回来时手上提了个笼子,里头装着几只不同颜色的兔子,有黑有灰有黄还有白,直接递给明琮久。

明琮久愣了愣。

“他让我给你抓的,不然我昨晚也回来了。”江乘秋说着放下笼子,擦擦手继续吃东西。

“我已经有白色的了。”没记错说着去找谢霄昨天带回来那只,一起塞进笼子里,拎了另一只白的出来递给罗连青,“这只给小七。”

这回是罗连青愣了:“可以吗?”

明琮久点头:“反正留着也是要吃的。”

江乘秋差点噎着,简直想掐死谢霄:“要吃不能去买,就得我去抓?”

谢霄淡淡看他一眼:“江大将军亲手抓的,更香。”

江乘秋:“……”

我信了你的邪。

明琮久直乐。

吃完饭他们才慢吞吞挪窝,这会其他人也接二连三回来了,正在清点猎物数量。

明琮久坐在看台上,偶尔朝谢霄的方向扫一眼,发现他也在看自己的时候就开开心心转回去。

明琪风出来的时候他正在啃一块软糯的糕点,看见他浑身是血,差点噎住,谢霄他们是干了什么?

他这么想着,明琪风带着杀气的目光就朝谢霄看了过去。

谢霄端着茶跟江乘秋说话,看也没看他。

等到下午的时候绍兴帝才喊了截止,公布了成绩。

第一名是谢霄,第二是周七陟,第三是其它国的人,江乘秋连个前五都没混着。

不过皇上还是都赏了点东西,只是前三的奖励更好些。

谢霄照单全收,还把自己打的猎物都讨了过来,说是要给明琮久做披风。

绍兴帝是真的被他气得不行。

这些东西自然也是给他们自己的,但大多是等结束带回去,当着面讨好像怕他藏了似的!

谢霄才不理他,当即让人把尸体都处理了,第二天回去正好交给绣娘去处理。

他们这趟出来带了不少东西,主要是谢霄怕他住得不舒服让人带的,所以回程也比较拖拉一些。

江乘秋自然是跟他们一块回去,罗连青不想应付人,便也蹭他们的车回去。

谢霄的坏名声就这点好,知道他脾气差,没什么正事根本不会有人来烦他,跟他在一块特别清静。

就在他们准备走的时候,周七陟忽然过来了,说是这次猎到的东西想送给罗连青跟小罗颂。

罗连青直接拒绝了,他既然决定不跟周七陟扯上关系,也不想要拿他的东西。

但周七陟却缠着非要把东西给他,拉拉扯扯的。

明琮久收拾好东西下来就看见这一幕,皱了皱眉:“连青不差你那点东西,走吧。”

周七陟也皱起眉,朝明琮久行了个礼,但眼底的不满却是明晃晃的:“臣此番得了几张不错的皮,只是想……”

“我说了,连青不差那些。”明琮久刚想说把谢霄猎的分一些给罗连青,但一想那是谢霄给他的,又有点舍不得,余光瞥到跟谢霄一起走过来的人,立刻出声叫他,“江乘秋。”

“昂?”江乘秋应了一声,加快几步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你猎的皮子能给我吗?”明琮久道,“我拿东西跟你换,晚点去相府你自己挑。”

江乘秋摇头:“我又不差那些,怎么,阿霄给你打的那些不够?”

明琮久摇头,指了指罗连青。

罗连青跟周七陟的事,朝里不少人知道,就别说江乘秋跟他们的关系那么近,自然是清楚的。

他看了两眼就明白了,冲周七陟笑道:“周将军,又来抢儿子啊?”

周七陟忍明琮久,可不忍江乘秋,怒道:“关你屁事!”

“是不关我事。”江乘秋说着看向罗连青,“我让谢霄抢劫了,手里也没多少好东西,勉强做个围脖,晚点让人给你送过去。”

罗连青想了想,点点头:“好。”说完转向周七陟,“我已经有了,不用了。”

“好了,不跟他废话了,快来快来,我们走了。”明琮久冲罗连青招招手,转身跟着谢霄先上了马车,一进去就扎进他怀里,搓搓手。

“这么冷?”谢霄握住他的手,指尖有点冰,于是握得更紧了。

罗连青跟江乘秋就当没看见。

回去后还有个酒宴,明琮久实在不想去了,干脆装病在家逗狗。

至于谢霄特地带给他的那四只兔子,最后还是难于幸免下锅了,做了一大盘麻辣兔,吃得明琮久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他干脆连门都不出了,让人搬个摇椅摆在对着窗的地方,拎个披风往身上一盖,点上炭火捧个手炉,能躺上一天。

要不是怕二氧化碳中毒,他其实连窗都不想开,凉飕飕的。

他甚至想过干脆就在床上躺过一个冬,但躺着让人照顾了几天总觉得自己好像个全身瘫痪的人,这才勉强挪了个窝。

最后还是谢霄看不下去,硬把人拖了出去。

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明琮久之前开开心心跟谢霄说想玩雪,现在只想回屋躺着。

“真的冷。”明琮久整个人蹭到谢霄怀里,哼哼唧唧跟他撒娇,试图唤起谢霄的怜爱。

“冷也不能一直呆在屋里。”谢霄把人拎出来,放到雪地里。

明琮久整个人裹在厚重的披风里,鼻尖冻得微微泛红,脸颊像是抹了薄薄的胭脂,两瓣唇失了点血色,整个人看上去越发惹人疼爱。

“那我们可以到廊下走走,干嘛出来。”明琮久抽抽鼻子,却感觉鼻子好像也被冻掉了,“我在屋里也可以看雪。”

“四处走走,对孩子好。”谢霄叹了口气,伸手摸摸他的肚子。

孩子这会已经快三个月了,脱了衣服勉强能摸到一点,更像明琮久吃撑了,府医说胎儿已经很稳了,这段时间可以多走走。

然而明琮久怕冷得很,死活不肯出门,他只好亲自把人带出来了。

“你看大白跟小黑,他们玩得多开心。”谢霄指了指在不远处刨雪的两只傻狗,明琮久让人给他们也缝了衣服,但一点没限制他们的行动,这大冷天的还是那么有活力。

明琮久看他们那个爪子踩在雪上就觉得冷,挪着小碎步往谢霄怀里拱:“他们是冻狗,我是冻成狗,不一样,我想回去嘤嘤嘤。”

“撒娇也没用。”谢霄笑了笑,“再过一会又要下雪了,再走走就回去了。”谢霄说着握住明琮久的手朝花园过去。

明琮久嘴上说着不要,但谢霄拉着手,他还是乖乖跟着谢霄去了,就是一直往他身上粘。

等下了雪,谢霄才拎着人回了屋,屋内已经点了铜炉,咕嘟咕嘟煮着汤。

明琮久眼睛瞬间就亮了:“火锅!!”

谢霄眸中浮出笑意,伸手将他身上的披风脱掉,柔声道:“乘秋今天去弄了几只羊,让人送了过来,这种天气这么弄最好。”

明琮久连连点头:“当然好了!”

他说完立刻拉着谢霄过去桌旁坐下,捏着筷子道:“我给你烫!”

谢霄笑了笑,将羊汤推到他面前,说:“我来吧,你吃就是。”

明琮久弯了弯眼,端起汤喝了一口,暖意瞬间在身体里蔓开。

“好吃。”明琮久放下碗,又拿筷子在里头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羊肉沾了点酱吃,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喜欢就多吃点。”谢霄说着把肉烫了,都放进明琮久碗里,才去喝汤。

明琮久见状立刻跟着上手烫肉,夹给他:“有来有往!”

谢霄笑了笑,低头将肉吃了。

说是有来有往,但大多时候还是谢霄在动手,明琮久就是埋头吃,差点吃撑了。

而吃这么多的结果就是晚上开始燥了。

谢霄因为常年练武的关系,就算是冬天体温也很高,往常明琮久就喜欢往他怀里拱,但今天才凑过去,就又退出来了。

“有点热。”明琮久说着,抬起还冰着的脚踩到谢霄腿上,凉意透过布料递过去,换了暖意回来,他立刻换了个地方继续,不安分地在他腿上来回踩着,没一会就把脚踩暖和了,也成功把相爷踩起来了。

谢霄头疼地将他按在被子里,命令道:“躺好,睡觉。”

说着掀开被子要出去,明琮久见状立刻拉住他:“别掀开,冷。”

“只是一下。”谢霄叹气道,“有点热。”

明琮久目光往下飘,笑道:“我看你要上火了。”

谢霄无奈:“知道还不放开我?”

“不。”明琮久又把脚抬起来,直接挂到谢霄腿上,熊似的抱住他:“我就躺在旁边,你想干什么?”

谢霄垂眼看他:“我出去吹会风就没事了。”

“不准去!”明琮久抱得更紧了,几乎是整个人缠上去的,“想吹风我给你吹。”

他说着冲谢霄的耳朵呼呼两声,吹得他的鬓发都晃了晃。

谢霄忍俊不禁:“外头是西北风,你这叫什么风?”

“这叫枕头风。”明琮久说着凑上去咬住谢霄的耳朵,含含糊糊道,“冷静了吗?”

谢霄直接拉过他的手塞进被子里,说:“你觉得呢?”

“我觉得没有,肯定是吹错地方了!”明琮久弯了弯眼,不止没抽回手,甚至整个人都跟着钻进了被子里,“暖和!”

谢霄眸色沉了沉:“你确定?”

明琮久冲谢霄弯了弯眼:“我跟它好几天没见了,打个招呼。”

说完,那张停不下来的嘴就安静了,被子里温度逐渐升高,谢霄额上也沁出了一层薄汗。

他这段时间几乎是算着日子过的,就算府医说明琮久胎相已经很稳了,他也不敢乱来,倒是明琮久,仗着他不敢乱来,这段时间越发胡闹。

“小玖,够了。”谢霄长出一口浊气,伸手按住明琮久,“你也难受吧?”

“难受啊。”明琮久眨眨眼,蛇一样从被子里钻出来,趴在谢霄胸口,耷着眼看他,乖得谢霄心尖都在颤。

谢霄拍拍他的屁/股,柔声道:“躺好,我帮你。”

“不用你。”明琮久哼哼道,“我自己就可以。”

谢霄有点无奈:“你哪次不是要弄半天。”

“那、那我是不熟练。”明琮久耳朵有点红。

他手工的确不如谢霄,不管是给谢霄还是给他自己,每次都要弄半天,而且还越来越差!

“而且是你把我惯坏了。”明琮久张口去咬谢霄的下巴。

都怪谢霄手工太好了!现在他自己老弄不到点上,反而经常被自己逼到去跟谢霄讨好。

“彼此彼此。”谢霄低头亲了亲他,“真的不要我帮你?”

“不要。”明琮久贼兮兮笑起来。

谢霄知道他又在打坏主意,也不阻止他,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他不算个有情/趣的的人,但明琮久在这方面小动作却很多,他也很喜欢看明琮久是怎么勾他的。

被子里相贴的感觉让他呼吸重了些,看着明琮久的眼神也越发幽深。

明琮久这会是一点也不冷了,晚上那顿饭加上刚刚一顿操作现在整个人跟在火里滚过一样,看着谢霄的眼神都是的。

谢霄很喜欢看他情/动的模样,几乎要沉进他那双眼里,直到明胶抬月要才变了脸色:“小玖!”

来不及阻止,明琮久已经坐下了。

事情变得有些不可收拾。

谢霄只能尽力克制着不去伤害他,但情到浓时,看见心爱的人渴求的眼也动摇了。

这是明琮久知道自己怀孕后最尽情的一次,但着实把谢霄吓到了。

他连夜叫了府医过来,偏偏罪魁祸首还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闷笑。

“你真是……”谢霄有点气他,也气自己,太没定力了。

“相爷放心,胎儿很稳。”府医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叹气。

大半夜被叫起来,他多少是能感觉到谢霄那种头疼的,只得劝慰道:“这孩子没那么容易掉,相爷不必太过忧心,平时也可以同殿下纾解一二,像今日吃了燥热的东西,也可适当发泄,憋着反而对身体不好。”

明琮久这才探头看向谢霄,哼哼道:“听见没有,要遵医嘱!”

“我看最不遵医嘱的就是你!”谢霄头疼,摆摆手让府医出去。

门一关上,明琮久立刻伸手拉他:“快点上来睡觉了,被窝都不热了!”

“我看你就该冷静一下。”谢霄有点没好气,但目光瞥到明琮久光洁的肩膀时还是妥协了,认命地上床去给他暖着。

明琮久拱到谢霄怀里,才抱上就不安分地把手往他衣服里钻,被谢霄捉住后才乖,抬头亲亲他的下巴,学着谢霄哄他的语气说道:“你不用担心,我跟你一样担心这个孩子。”

谢霄无奈地看他。

“爱信不信。”明琮久又咬了他一口,被谢霄镇压住才乖乖在他胸口蹭了蹭,“我知道这次吓到你了,是我不对,下次我想要就跟你说。”

谢霄没答,只是捏了捏他的后颈。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明琮久拍拍谢霄心口,“快点睡吧,明天还要上朝呢,操心爹爹。”

谢霄失笑,拍拍他的背:“睡吧,心大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