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是上赶着过来陪她的◎
季明则的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之前有听同学们议论过她。
在那些人的口中, 她活得像一个小丑一样。
艰难而挣扎地,在这世界上活着。
可是他从未这样想过。
自从有幸和她做同学的那天起,他不曾有一刻看轻过她。
大概是因为她的灵魂古老而厚重, 所以整个人看起来灵巧, 干净,纯粹。
与她有着同样经历的人, 未必有她做得这样好。
只有她,敛起锋芒与怨气,平和地和这个世界相处着。
从不怨天尤人, 就那样扎扎实实地努力着。
他始终都觉得,有关于她的美好, 是许慕白这种天之骄子永远不会懂的。
所享有的一切都来得太容易的人, 不可能懂得他人, 为了一点细碎的希望,而做出的挣扎努力。
不过她会吸引到他这种人,季明则毫不意外。
因为, 她本就是很好很好的人。
在自己的心情得到平复之后,季明则看到了羽轻瓷手上的电卡。
他对她问道:“需要帮忙吗?”
“这个卡, 我不太会弄。”
季明则笑着问她:“你是怎样插的?”
羽轻瓷将卡插在卡槽上, 电表依旧和方才那样没有任何变化。
显示红色的断电。
他伸手按住她的卡, 又往里面推了推, 直到进去二分之一之后——
叮的一声, 显示灯才变成了绿色。
“我刚搬过来的时候,也琢磨了好久这个卡。卡槽设置了保护罩, 如果不用力插进去的话, 很容易碰到保护罩。”
羽轻瓷点了点头, 小声地说道:“原来是这样。谢谢你, 季明则。”
“不用谢。”他说完又看向许慕白:“她不知道情有可原,你怎么也不会弄?”
许慕白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他虚心地说道:“以后我会记住的。”
自从知道他们住在一起之后,季明则怎么看他怎么觉得不顺眼。
“楼道里的风这么硬,你也忍心让她陪你在这里吹。”
羽轻瓷觉得现在的氛围有些奇怪,她一向不太喜欢围绕自己的话题。
她连忙说道:“和他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要出来的。”
季明则轻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柔缓了许多:“你的家人知道你和他在一起住吗?”
她蓦地心虚了一下,但还是扯谎说道:“知道。”
许慕白不想留她在外面,和季明则再多说些什么。
他抚上她的肩说道:“进去吧。”
她在说完谎之后,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刚好也有些想进去,所以就对季明则说道:“再见。”
季明则忽地开口说道:“我从学校搬出来住了。”
她其实不太清楚,他对自己说这个的意思。
但还是停了下来,看着他。
等着他说下文。
季明则小心地说道:“我就住在你隔壁,周末和晚上,都会在。”
羽轻瓷点了点头。
他见她一副懵懵的样子,有些无奈地说道:“进去吧。”
“哦。”
其实他原本还想说,让她今后有什么事,可以过来找他。
并不是碍于许慕白在这里,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只是他忽然间觉得,她可能并不想听他说这些。
毕竟,他远没有许慕白幸运。
可以成为她舒适圈内的人。
他之于她,越是保持距离,越是有分寸,才越能让她感觉到舒适。
许慕白将存放电表的柜门轻轻关好,然后对季明则说道:“她不会去找你的。”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说出口。我希望她可以永远待在舒适的地方,永远不会为难以回应的话纠结难过。”
许慕白忽然有些嫉妒季明则。
嫉妒他知道在阿瓷面前,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
这种敏锐的感知力和控制力,是他至今也无法拥有的。
所以,他和她最初的相遇,并不是很美好。
可能是出于嫉妒和恐惧,他对季明则明示道:“我们,就快要结婚了。”
季明则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你不相信?”
“嗯。很难相信。”
“信不信随你。”
许慕白不想再跟季明则多扯些什么,他还要给阿瓷做东西吃。
季明则在他身后说道:“轻瓷刚刚说谎了,我听得出来,只是没有戳穿。她的家人根本就不知道,你们现在是住在一起的。”
“你们现在很像那种私奔出来的小情侣,明显是没有得到家人支持。我听说轻瓷的家境并不差,她妈妈应该不会让她住在这种地方。”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她和家里闹翻了,又不愿意接受你的救助,只能住在这样普通的地方。而你,是上赶着过来陪她的。”
许慕白极少出现自卑的情绪。
哪怕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和寻常人不太一样。
可是在看到季明则通过细致的观察和推理,将她的情况说得大差不差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些许的自卑。
或者,更多的,是惋惜。
他总觉得上天但凡给他寻常人的感知力,不需要异于常人的敏锐。
那样他们之间的相处,应该会比现在容易许多。
可惜,他没有。
好像自从决定要进入她的生活开始,他一直都是莽莽撞撞毫无章法的。
将她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他听不出她的真心和谎言,唯一了解的是,她哭表示不开心,笑就是开心。
心疼她脆弱敏感的神经,看着她日渐萎靡的精神,日复一日地消瘦下去,却找不到合适的救治方法。
只能慢慢调理着她的作息和饮食。
他也担心自己像刚开始那样说错话。
所以不敢去同她很深入地交流。
为数不多能对她说出口的话,也就只是“没事”和“不会”。
因为说这些,最为稳妥柔和。
其实他并不懂得如何去守护小精灵。
怕她枯萎,怕她凋谢,怕她了无生机,最终离他而去。
可即便如此,却还是不愿意放开她。
有时候他会想,她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太会讲话。
没办法给她提供情绪价值。
所以,才对他无感。
无论是宋简清还是季明则,他们都是心思很细腻的人,情绪感知力也很好。
说出话来更是一个比一个会哄。
一想到他们,他就觉得,也难怪她会不喜欢他。
许慕白进去的时候,看到羽轻瓷正在铺餐桌布。
房间里的灯光柔柔的,将她的发丝染上了一层光晕。
她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便抬起头看他,然后就发现,他好像有些失落。
不知道该不该问一问,他在为什么而难过。
只是她也不能长时间地停留在那里看他。
所以,就又低下了头。
但心思始终在他身上,手上的餐桌布铺得不是很平整。
许慕白上前帮她慢慢抚平,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他对她问道:“我是不是,很不好?”
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盯着桌布说道:“不是。”
他并不满足于她这简洁的答案。
所以,就又低声重复道:“我就是,很不好。”
“不是。你很好。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
如果是以往她对他说这样的话,他一定会很开心地相信。
并不是对自己的迷之自信,只是他之前无法分辨她的真话和假话。
所以,总是把她的假话,当成真话来听。
现在可能是出于对自身的怀疑,他更倾向于她说的是假话。
但他还是学着季明则那样,假装去相信,并不会戳穿她。
戳穿的话,应该会让她感觉到不舒服。她都这样好心地骗他了,他没有不相信的道理。
她见他只是待在这里,也不去做东西吃,就小声地对他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他惊讶于她对他这样问,更惊讶于他会主动地关心他。
“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你进来的时候,是微低着头的。我很少见到你这样。”
她太懂那种微低着头的感觉了。
因为心怀顾虑不敢逃避到底,却也没有勇气平视前方。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特别煎熬。
羽轻瓷不想许慕白,受到和自己同样的折磨。
他仍旧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下巴轻抵在她的肩头,小声地说道:“我总觉得,你会不要我。”
因为其他的人,好像更会讨你欢心。
她误把他口中的不要他,认为成了不管他。
毕竟以她目前的情况,很难往感情那方面去想。
她觉得大概是因为,他刚从那里逃离出来,所以,才会再三地问她要承诺。
羽轻瓷认真地说道:“许慕白,你别担心。只要你不嫌弃这里,就可以一直住下去。”
虽然不是他想象中的承诺。
不过能得到这样的回答,也算是安抚到了他的心。
他亲昵地在她的肩头蹭了蹭,温声说道:“我怎么会嫌弃?”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他们之间有种暧昧的气息。
在对他轻“哦”了一声后,她从他怀里轻巧地退出来,装作去另一边弄餐桌布。
她低着头小声地说道:“那你就,安心地住着吧。”
他知道她有意躲避自己。
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现在她是他的,没有人可以带走她。
许慕白去厨房做东西的时候,羽轻瓷一边喂猫咪,一边偷偷地看他。
大概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敢这样仔细地端详他。
很,很养眼。
她觉得收留他,大概是她一生之中,做得最叛逆最大胆的事情了。
其实她并不是完全出于好心,才让他住在这里的。
也有自己的私心所在。
不是因为觉得孤单,才想让他陪着自己的。
而是,想多看看他。
之前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想要时刻见到他。
可就在他不回短信的那几天,她每天都活得很痛苦。
说来也是很神奇。
等再次见到他的时候,身上那些持续不断的痛楚,渐渐地消失了。
她也找不出其中的缘由所在。
总之,只要他待在她身边,她就觉得活着,也并不是多可怕的事情。
羽轻瓷一直以为,自己不是很贪婪的人。
可是,通过收留他这件事,她才意识到,之前她所谓的不贪婪,只是因为没有遇到让她想要占有的人。
等真正遇到了,自己的手段也变得卑劣起来。
她明知道最稳妥的方式,就是把他交给许太太。
虽说治疗的过程有些难熬,可治好他的病比较重要。
但她没有选择那样做。
因为,她仔细地想过了。
他长得好看,做饭好吃,寡言少语,身手不错。
可以说是完美男仆。
而她刚好有些小钱,可以养得起他。
作者有话说:
小橘子:哈哈哈愚蠢的人类,主人只是把你当男仆,你竟然想结婚这种事?
小狸花:嘘,我们不要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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