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要跑开呢?◎
她见他要走, 情急之下抱住了他。
不过,是一个很尴尬的拥抱。
比那晚将他怼到墙上去的拥抱还要尴尬。
影视作品中的拥抱都是十分唯美的。
正面抱时,会给腰部手的特写, 背后抱时, 会给腹部手的特写。
可是只看特写,她并不清楚, 抱人的时候要怎样呼吸,以及是要将对方往自己的方向带,还是自己朝对方的方向贴过去。
因为眼看着他已经转过了身,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研究具体的步骤。
所以她给他的背后抱,看起来更像是背后撞。
她没有环抱在他的腰间, 而是将他的双臂也给圈了进去……
如果她的个子比他稍高一些, 应该也不至于这样窘迫。
现在她觉得自己好像撞到了一堵冷冰冰的高墙上。
偏偏这堵墙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在额头撞到他后背上的时候, 她恍然间想起自己还没有洗漱。
嘴角说不定还会有睡觉时流的口水。
她十分在意这些会给他留下坏印象的细节。
羽轻瓷蓦地松开了他,嗖地一下跑去了洗手间。
对许慕白来说,这种从背后禁锢住他的动作, 有些像阻止他打架时才会有的姿势。
可她就像羽毛一样又轻又软,如果不是他站着一动不动, 她根本阻止不了什么。
直到, 她突然松开他跑走。
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 被她短暂地抱了一下。
可是, 为什么要跑开呢?
许慕白在她身后跟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她在如常地洗漱, 并没有要对他讲话的意思。
她不会以为一个简短的抱抱,就能哄好他吧?
他像是找存在感一样地, 站在了她的旁边, 陪她一起洗漱。
羽轻瓷正低头洗着脸, 她在自己脸上涂了好多的泡沫, 然后始终都没有冲下去。
因为在等他从自己身边离开。
虽说她在他面前几乎,已经不戴口罩了,他也替她洗过好多次脸,甚至也有过更亲密的行为。
可是,她还是不想被他看到,泡沫被冲刷下去后,自己脸的样子。
不过,他好像全然没有意会到自己的意思。
她见他洗漱完后,就一直站在旁边等她。
救命。
她的腰已经弯得很累了,再这样下去的话,可能会直不起来。
因为偷偷看他的缘故,她的眼睛里流进了泡沫。
在这种强烈的刺激下,她不得不打开了水龙头,急速地冲洗着自己的眼睛。
一边冲洗,一边哭。
为什么她是这副样子?
都没有办法在他面前,像一个正常人那样洗脸。
越想就越难受。
将泡沫冲洗干净之后,她低垂着头要去找毛巾。
许慕白忽地将温热的毛巾递到了她手边。
她接过来,将脸蒙在里面。
不过并不敢弄太久,只能匆匆擦了眼泪。
然后就小心地放了回去。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抚摸着她的眼尾:“泡沫是不是进眼睛里面了?”
她轻点了一下头。
许慕白小声地说道:“我刚刚看到你洗得那样急,就猜到应该是这样的。”
她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难堪,所以就想推开他再和他讲话。
哪料他并不给她机会,仍旧这样捧着她的脸,仔细地端详着。
她听他语气诚恳地说道:“阿瓷,我不是一点感知力都没有的人,我真的有在一点一点地变好。所以,你别害怕我,也别不要我。”
直到他对她吐露心声,她才意识到方才他说的那些话,并不是随便讲讲的。
他应该是想让她知道,他是可以通过一些观察,来了解她发生了什么事,以及会需要什么。
其实有些心疼他。
因为他只观察到了泡沫进到眼睛里,却从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更没有觉察到她偷偷哭过。
但他还是把这样微小的进步,认真地告诉她。
傻瓜。
其实她并不在意他有没有感知力。
因为,他所给她的陪伴和照顾,并不比那些正常人少。
他一直都是很好很好的。
她刚刚忍回去的泪水,又猝不及防地涌了出来。
他一下子慌了神,紧张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
然后小心地对她问道:“为什么哭?”
是害怕我吗?
她小声地说道:“泡沫没有洗干净,眼睛有些疼。”
他忽地松开了手:“那快点再冲洗一下。”
“嗯。”
终于挣脱了他的掌心,她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在一捧接一捧水的掩饰下,她将眼泪尽数冲走。
不能再哭了。
她不可以再在他面前哭了。
从洗手间出来后,她小心地对他解释道:“我是有向一些医生问询过你的病情,但不是因为害怕你,或者把你丢给别人。”
他忍着心里的难过,对她轻声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我很担心你。”
说完又觉得自己表述得不够明确,她忍住害羞和自卑的情绪,对他小声地说道:“不是担心你做坏事,或者是伤害我,而是,担心你的身体。”
在他看向她的目光中,好像有细微的火苗在闪动。
他对她确认道:“是在意的意思吗?”
“嗯。”
许慕白忽地将她揽进了怀里。
事发突然,她的手没地方放,只好轻搭在他的腰上。
不过只搭了一下,就落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火,也担心他会误会,所以就又开始解释道:“就像,小橘子病了,我也会带它去医院。”
他有些孩子气地对她问道:“那是我重要,还是它重要。”
“自然,是你。不过,请你以后,不要欺负它了。”
“嗯,我听你的。”
她在他怀里,小声地问他:“你要不要,去更安全一些的地方?”
“你担心我会像研究数据里的那些人一样,突然消失或者死亡吗?”
“嗯,很担心。因为,我觉得我的力量太过微弱,好像没办法保护你。”
“你这不是,还是要把我丢给别人吗?”
“不是的。因为这方面的研究人员,已经将数据上报给各个国家的安全部门了。那些离奇的消失和死亡,应该很快就能查清楚。等对你的生命没有威胁了,你再来我这里。”
“我不要。我就要待在你身边,永远都待在你身边。”
“可是,万一被人发现,你也有着同样的病情,恰好是那个组织需要的人怎么办?”
“不会被人发现的。我以后都不出去了,永远陪你待在家里。应该可以归类到自动消失的类型。”
尽管她是很想他能永远陪着自己的,可是,这样对他会不会不公平?
“你想好了吗?我可是一个怪物。没有人会愿意和我相处的。”
之前她觉得这样的话很难说出口,但现在说出来反而轻松了许多。
“你不是怪物,是小精灵。”
她轻叹了一口气。
提什么不好提这个,她怎么可能是什么小精灵。
他觉察到她在走神,就低头在她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
痒得她瑟缩了一下。
“你做什么?”
“吸引你的目光,让你注意到我。”
他说得直白而坦诚,她却听得面红耳赤。
“不要用这种方法。你喊一下我就可以了。”
“哦。”
说完他就轻轻含住了她的耳垂。
她吓得瞬间推开了他,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是说,喊我的名字。”
“我知道。”
“那你还这样……”
说完她忽地意识到了些什么,红着脸有些顺拐地走了出去。
因为昨天回来得晚了,吃过饭后只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并没有收拾齐全。
所以,今天要接着收拾。
只是他们还没收拾两下,就听到楼上有很聒噪的咚咚声。
羽轻瓷放下手中的东西,对许慕白小声地说道:“不会是我们吵到楼上了吧?”
“应该不会。我们没有弄出什么声音。”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孩子的吼叫声。
以及像是弹力球敲击地板的声音。
她又小声地问道:“楼上是不是能听到我们在讲话?”
许慕白知道她很容易想多,因为总是担心会妨碍到别人。
“没事。听不到。即便是听到,我们也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
“哦。”
可不知道究竟是他们多心了,还是楼上本来就聒噪。
那种嬉笑打闹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停止。
他们用吸尘器的时候,楼上在闹,用抽油烟机的时候,楼上仍旧在闹。
他们在这里收拾了一整天,楼上几乎闹了一整天。
直到晚上十一点左右才停止。
晚上睡觉的时候,羽轻瓷对许慕白说道:“我觉得,好像,是因为我们收拾房间吵到楼上了,所以楼上才会用这种方式提醒我们。”
许慕白想了一下说道:“你觉得,他们是哑巴吗?”
“不,不是吧。”
“那如果真的觉得受到了干扰,他们为什么不下来找我们呢?明明可以用言语来沟通解决,为什么要用这种以暴制暴的方式?”
她听完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他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如果不是你拦着我,中午的时候,我就已经找上去了。”
她小声地说道:“不要吧。我们刚搬过来,应该也给别人添了麻烦。”
他对她劝说道:“不问一下怎么知道呢?”
她摇了摇头。
可能是一贯的逃避心理,让她很害怕这种和人交涉的事。
“明天如果还这样的话,我上去问,你留在这里。”
她思虑过后,同他商量道:“不如,明天我们做什么都轻一些。”
“你指的是,不用吸尘器,不用拖布转捅,不用抽油烟机,不用电热水壶吗?”
虽然听起来很难做到,但她还是对他点了点头。
因为家务基本上都是他在做,她知道这样很委屈他,所以她对他补偿道:“我来做这些家务,不借助这种工具。应该就不会有声音了。”
许慕白想了想说道:“妈妈说,女孩子的手是很珍贵的,应该用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是用来做枯燥的家务。除非,你的职业是家政。”
她听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细细地揉着她的手说道:“这些我来做就好,不借助工具也没什么。”
她有些愧疚地看着他:“对不起。让你跟着我这样的人受委屈了。”
“不委屈。我希望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生活,也愿意让你尝试不同的可能性。”
哪怕,是无原则地迁就别人。
她听完他的话,更觉得对不起他。
果然像她这样的怪物,是不能私藏月亮的。
她会让他的光泽愈渐黯淡,直到,变得同她一样晦暗。
作者有话说:
小白:你才是月亮,没有人像你这样好。
小阿瓷:我不是……只是恐惧,懦弱,自卑,以及不会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