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不会让你死的◎
当局者迷。
有些事情是需要局外人来提醒, 才能意识到的。
她一直以为许慕白,是一时兴起在说醉话。
没有想过他真的有那样的打算。
可惜就算他是认真的,她也没办法陪他做到了。
因为自己随时都会死在半路上。
这对他来说, 恐怕是噩梦。
付杨趁羽轻瓷出神的时候, 又伸手在她的头上轻薅了一把。
她的发丝又细又软,再加上掉发的缘故, 摸起来就像抽了线的绸缎。
让他忍不住想要多模几下。
羽轻瓷木木地看了付杨一眼。
她觉得他很像学校里的那种,恶劣而不自知的男孩子。
他见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自己这里,便侧起身子对她问道:“刚刚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说完就低着头, 小心地将自己垂下来的头发,轻拢到另一边。
虽说她的头发目前来看不算少, 但是总这样被他薅也不是个事。
他觉得她微低着头, 打理头发的样子很像一个人。
虽然大家都说女孩子微扬着头, 撩头发会更好看。
但他更喜欢她这种的。
很安静,很舒服。
给人一种专注而沉浸的感觉。
付杨将自己薅下来的发丝,用丝制手帕包好, 交给了一旁的侍从。
然后用一副懒懒的语调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马上就要不久于人世了,应该很舍不得某个人吧。”
她忍着心痛, 浅浅地呼吸着:“没有, 舍不得。”
没有发挥好, 说不出那种云淡风轻的感觉来。
其实她不太想和外人谈论这些, 不过也可能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待。
“唉, 这样啊。原本我还想帮你延长一下生命的。”
可能是觉得他大言不惭,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因为面前的人不是许慕白, 所以她也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形象。
付杨看了一会儿道:“你笑起来——”
他未说出口的话, 被她及时地打断:“很难看, 我知道。”
“不是, 很好看。像我妈妈。”
因为涉及到长辈,她几乎是瞬间收敛了笑意。
总觉得说她像某一个人,是对那个人的不尊重。
天底下应该没有比她长相更恐怖的人了。
她不想和不尊重妈妈的人讲话。
所以就将头扭向了窗户的那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付杨觉得羽轻瓷这副说睡就睡的样子,也像极了自己的妈妈。
他轻蹭着她下颚的伤疤,声音轻柔地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嫌弃地推开他的手,往窗户那边移了移。
他轻笑一声:“你不相信?”
羽轻瓷是相信科学的人。
她当然不可能相信一个已经被医生判定死刑的人,会有活下去的可能。
付杨见她不回答自己,不依不饶地闹道:“喂,你理一理我啊。为什么不相信我?”
她被他闹得有些烦:“我相信。”
他知道她现在困得不行,可因为她的状态不是很好,真担心她一觉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只好缠着她讲话:“那你开心吗?”
“嗯。”
他晃了晃她的胳膊:“你骗人。我看你,一点都不激动的样子。知道自己可以活下去了,这怎么还能睡得着?”
她在半睡半醒的时候,讲话是不怎么过脑子的。
一不小心就把真话说了出来。
直到将昏睡的羽轻瓷,送去研究机构之后。
付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始终都是她的那句话。
“可能是因为,没有很想活。”
医生对她的血液和毛发进行了化验,检测到了中草药的成分。
她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严重许多。
只是因为定期喝中药,延缓了死亡的进程。
可是病入膏肓的人,终归是要死的。
没人救得回来。
只能是将消亡的进度,尽最大限度地拖延。
助理将手机递给他:“夫人打来的电话。”
付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过来朗声说道:“妈,人我带来了,正倒时差呢。等她睡醒了,我就带她去见您。”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涩声回道:“是,她和您当初的情况很像。”
因为知道这种病和患者的心情有很大的关系。
在心情阴郁的时候,不仅会加重病情,也会对人的精神造成巨大的折磨。
所以,他不敢告诉妈妈,羽轻瓷的病比她的情况还要严重一些。
在妈妈的百般问询下,他只能小心地说道:“医生已经给她做了检查,之后会制定详细的医疗计划。”
因为药物的作用,羽轻瓷睡了很久。
她醒来时,已经是两个星期后了。
身边围了好多医生。
他们见她醒了,比她还要激动。
都在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对她来说,就跟睡了一觉一样。
除去没什么力气,其他一切都正常。
就是突然看见这么多人围着自己,觉得有些害羞。
所以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她的声音有些小。
时不时有种躲进被子里的冲动。
医生们记录完她的情况,都纷纷出去准备下一个治疗阶段了。
付杨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我说过,不会让你死的。现在相信了吗?”
“我差点,死掉吗?”
“不然呢。要不是我,你肯定会很痛苦地死去。”
其实她对自己的具体死亡死期也不是很确定。
只知道已经到了很糟糕的程度了。
不出意外的话,也就是几天的光景。
主动终结或许能少受点痛苦。
付杨扶着她坐起来后,将一杯温热的果汁递给了她。
“谢谢,我不喝。”
“不喝怎么行呢?”
说完就拿过她的手,强行让她接了过来。
她勉强接过来,喝了一小口。
果汁加热后和平时的口感不太一样。
好像酸甜会更鲜明一些。
付杨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她聊一聊。
因为这关系到后续的治疗。
如果她有足够明确的想要活下去的欲望,那对她的病情是有帮助的。
“说真的,我不明白你到底想不想活着。说你不想吧,又有定期喝中药自救。说你想吧,可医生说你求生欲也没那么强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的语气有些急促。一副很为她着急的样子。
她不懂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不过她回应得倒是很坦诚:“我不太想。”
付杨不解地问道:“可之前不是在喝中药吗?那些药材是要精心调配的,而且,必须定时喝,差一天药效都可能接不上。”
他觉得肯这样费心思自救的人,应该是很想活下去的。
她愣了一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听他在说什么中药。
可是她不记得自己喝过。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有喝过中药。因为比较嗜睡,三餐不是很规律,喝药更不可能变得规律。”
不过说起规律,她唯一作息规律的时间,好像是和许慕白在一起的时候。
他总是会按时提醒她做什么事。
像一个小闹钟一样。
付杨觉得更奇怪了。
他看了眼她喝的果汁:“会不会是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家人偷偷地喂了药?比如药膳什么的。”
她在家里都是自己吃饭,几乎没有这种可能。
不过,羽轻瓷恍然间想起和许慕白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
他好像很喜欢做汤给她喝。
可是那个汤喝起来很好喝,似乎没有中药的味道。
应该,不会吧。
他那样早就知道她的情况了吗?
在知道之后,还是要带她去外面看看吗?
可是,她听他那晚的计划,有好多好多年呢。
如果知道她活不了多久的话,应该不会定那样久的计划吧。
羽轻瓷对付杨问道:“那些药对我的病情有作用吗?”
“当然有了。虽然不能长期喝,但是在特定的时间喝,是有奇效的,可以延缓恶化的速度。恰恰是因为前期一直在积极地配合治疗,你才能活到现在。”
她听完很缓慢地点了点头。
因为脑海里一直在回想和许慕白相处的那段时光。
当时她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害怕和逃离。
好像没有想过要了解他。
付杨喃喃道:“一般来说,不会恶化得这样快的。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因为对自己的认知极为清晰。
所以,她知道是在某一刻,突然放弃希望的。
如果只有麻木才能苟活,那倒真不如死了痛快。
羽轻瓷不觉得付杨会理解自己。正常人和妈妈的想法是一样的。
大概只有许慕白会不计后果地为她去对抗。
她没有告诉他,突然失望的缘由。
付杨听羽轻瓷反过来安慰自己道:“没事的。恶化也没有关系,不用为我费心了。”
他默了一下道:“我妈妈和你的情况一样。除去不可控制的致死性疾病之外,还有很多基础性疾病。她一直在很努力地活着,你也要活下去。”
因为之前一直以为付杨不是很尊重自己的妈妈。
她一度有些讨厌他来着。
羽轻瓷小心地问道:“你那时候说,我笑起来,和你妈妈一样,是什么意思?”
付杨摸了摸她的头发,掉发量有所减少。
“等你好一些了,我带你去见她,好吗?”
可能是鲜少遇到同病相怜的人,羽轻瓷有些想去见一见他的妈妈。
但是,又担心自己的脸会吓到她。
“到时候,可以借一个口罩给我吗?我的脸,其实,挺吓人的。”
她极少这样坦然地承认些什么。
不过,自己说出来,总比他人说出来要好一些。
“不吓人。我妈妈看过你在发布会上的舞蹈片段,她很喜欢你。”
虽然时间过去得并不长,可她再回想起练舞的那段时光,却觉得恍如隔世。
“其实,我现在都不敢回看,自己跳得怎么样。当时想的是,跳完就可以消失了。”
付杨起初并没有关注到羽轻瓷,是妈妈喊他一起看的。
确实很惊艳。
许慕白人虽然不怎么样,可是挑人的眼光出奇地好。
之后羽轻瓷又修养了几天,等她的体力恢复如常的时候,付杨带她去见了他的妈妈。
只是去的时候,要蒙着眼睛。
她仅仅能感知到,自己坐上了私人飞机,然后降落在一个海岛上。
因为可以听见海浪翻滚的声音。
后来又被带上了一辆车。
感觉自己会被带去很神秘的地方。
付杨知道她对这样的举动,感到有些不适应,便对她试探地问道:“要不要摘下眼罩?”
她小心地问他:“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是摘下之后,你就要嫁给我了。”
作者有话说:
小阿瓷:恐怖。我还是不摘了。
付杨:哪里恐怖了?我可是在尽力地救治你,你就这么伤我的心。
小阿瓷:谢谢,不用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