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卑怯的单向暗恋◎
原来她也有不恐怖的时候。
手术台上的小婴儿, 白白嫩嫩,香香软软。
大概是从来没有受到过伤害的缘故,仿佛天生没有惧意一样。
即便是对着周围的陌生人, 也是一边吃手一边傻乐。
药剂注射进去的瞬间, 也只是哭了几声。
之后就很乖地睡着了。
那些人提取着化学药剂,一点一点地在她身上雕刻着。
她亲眼看着本该顺滑的肌肤, 几乎是瞬间变得褶皱不堪。
像失去水分后枯萎的干花,被汹涌的鲜血浸染。
毫无生机,诡异至极。
摄像人员的心理素质大概很稳健。
细致而专业的运镜, 将残忍的变态行为,拍出了一种艺术的美感。
可能是有了必死的决心, 所以, 她平静地看完了全程。
片尾出现了制作人员的名字。
沈露按下了暂停键。
她指着摄影师的名字对羽轻瓷问道:“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羽轻瓷摇了摇头。
沈露笑道:“其实我也不是很能相信, 但这个人据说是你爸。”
她下意识地说道:“不可能。”
原本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可以伤害到自己。
没想到,临死前还要再难受一次。
尽管她嘴上说着不可能, 可自身的经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看过你爸妈的结婚证, 上面就是这个名字呦。不然你以为你爸妈为什么会离婚呢?而且, 妈妈好像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这个人吧。”
羽轻瓷想起自己小的时候, 问过妈妈自己的爸爸在哪里。
妈妈哭着说, 她没有爸爸。
后来, 她就再没问过。
她小心地对沈露问道:“你是说,妈妈也知道这件事吗?”
“应该是知道的吧。”
“那妈妈, 一定很痛苦。”
沈露觉得羽轻瓷也真是个怪胎。
如果换做是她, 肯定早就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了。
怎么可能还会管别人痛不痛苦?
大概是太想她死了。
沈露知道羽轻瓷这辈子, 最在乎的人就是沈如霜。
所以, 她不遗余力地剥夺她最后一丝念想。
“痛不痛苦我不知道,但应该挺讨厌你爸的,附带着也讨厌你。不然也不会平白无故地给你找了个外姓。”
羽轻瓷十分理解地说道:“如果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想要孩子跟他一个姓。”
沈露得意地说道:“可是,她也不要你姓沈诶。”
“妈妈只是不喜欢我的性格,但应该不至于因为爸爸讨厌我。”
她不是那种因为别人几句话,就会彻底转换思想的人。
妈妈一个人要养大她和姐姐,一路走来应该是很不容易的。
可能情感上给予的不多,但物质上从未亏欠过她们。
沈露有一种很深的无力感。
因为感觉无论她说什么,好像对她造不成影响一样。
可是羽轻瓷不死的话,自己要怎么继承她的遗产?
她走到门口,将灯打开。
羽轻瓷误以为姐姐出去了,自顾自地在桌子上收拾东西。
因为不想等家人收拾遗物的时候,觉得她这里乱糟糟的。
所以想自己先收拾好。
有些人,就是连去死,都担心会不会给别人增添麻烦。
沈露走到羽轻瓷身后,一把按住了她的颈,死死地将她压在了桌子上。
然后拿起了桌上的壁纸刀,顺着她后颈的纹路割了下去。
鲜血很快地淌了出来。
羽轻瓷并没有任何激烈的反抗。
只是觉得,这样下去,姐姐的人生,应该会毁得很彻底。
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来临。
沈露仿佛从她的后颈上取出了什么东西。
一枚微小的芯片被甩到了她的面前。
“看到了吗?这是你被丢在山上之后,妈妈给你植入的。只有宠物才会用得到这个。”
羽轻瓷确实听说过,有人会给自己的宠物植入芯片。
这样方便找寻。
可是她不免卑微地想,这是不是说明,妈妈是在乎她的。
至少,不想她走丢。
沈露大致看出了她的想法。
“别想了,她就是不想在你身上浪费任何感情,只要随便知道一个大概位置就好。不然大可以派人一直保护你,以她的财力,又不是负担不起。你对她来说,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耻辱。”
羽轻瓷一直都是很怕疼的。
可是现在,后颈上的伤口,好像没有那么疼。
相对而言,心才是最疼的。
她从桌子上艰难地起身:“说完了吗?”
鲜血滴在她的画纸上,书桌上……
“没有。我就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去死。你说你活着有什么用?爸爸是个变态,妈妈对你不理不睬,自己更是顶着一张丑脸,性格软弱只知道逃避,对整个社会创造不了任何价值。”
说真的,她有些心疼姐姐。
不知道姐姐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得这样扭曲。
如此热烈地盼望着一个人死。
或许是对姐姐的失望,滋生出了逆反心理。
她低着头说道:“我不会死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活着的权利。虽然我没有对社会做出什么贡献,可也并没有损害到谁的利益。”
沈露如果不是怕坐牢,是真想用锋利的壁纸刀,插进她的心脏里。
可她毕竟还是精致利己的。
现在听到羽轻瓷这样讲,只能暂时灰溜溜地离开。
离开前还不忘丢下一句:“你活着呗,谁痛苦谁知道。”
羽轻瓷第二天一早就去改了遗嘱。
把原本留给姐姐的那部分捐了出去。
就当是为姐姐积德,希望她的心态可以正常一些。
下午的时候,她去找了许太太。
将小橘子和小狸花送给了她。
除去送猫之外,还给许太太留了一大笔钱。
因为她担心自己死后,有朝一日尸体被人发现。
会给那些在她这里,定制过衣服的人造成不安。
已经逝去的人所设计出来的衣服,大概留也留不得,穿也觉得晦气。
留钱给许太太,是想那些人,可以随时来找她退货。
她知道那些人不缺钱。
这样做,只是给对方提供一个心安的方式。
让大家不必在意她的死。
但她并不会对许太太说得这样直白:“我马上就要定居国外了,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如果有经您介绍在我这里定制衣服的人,突然觉得不喜欢了想要退掉,麻烦您帮我把钱退给她们。”
许太太愣了一下:“应该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小阿瓷,你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我想得比较多。”她说完又补充道:“到时候退下来的衣服,也不用寄给我。烧掉或者扔掉,都好。”
因为觉得小阿瓷今天很不对劲。
许太太思虑着要不要给如霜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
怎么会突然想着搬到国外去住?
不会是,因为小白吧……
“小白是不是又去打扰你了?”
为了不让许太太担心,她撒谎道:“没有。我已经很久不见他了。”
“这个混蛋,现在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我们找人看都看不住。”
其实她挺难受的。
如果许慕白不是买主的话,他应该是她的初恋。
初恋这个词可能有些重,因为他们之间并没有双向奔赴的意味。
只是她卑怯的单向暗恋。
听说,坏人总是活得很好。
羽轻瓷并不担心许慕白,在付杨那里会有什么危险。
即便付杨说,会让他自杀。
她总觉得,像他这样冷血的人,会活下来。
在默了一会儿后,她小声地对许太太说道:“我,我之前,喜欢过他。我喜欢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说这些是出于怎样的心理。
许太太虽然知道被许慕白的外貌,所迷惑的女孩子有很多。
可小阿瓷是知道他的本质的。
怎么还会喜欢他?
羽轻瓷在许太太诧异的目光中,很快地改口道:“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你准备,定居国外,是不是和他有关系?”
她有想过,许慕白会从许太太这里听到今天的谈话。
如果自己说是,那他大概会愧疚。
不过,她转念一想,像他这样的人,应该不懂得愧疚是怎样的感觉。
可那个“是”字即将说出口的瞬间,硬生生地被她咽了回去。
她赌他有一丝残存的善念。
或许,会愧疚。
而她并不想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饮鸩止渴是很傻的事情。
可是在和他往日的相处中,她确实有被喜欢的感觉。
无论是被当做小精灵,还是一幅预定好的画。
她虽不善言辞,但并不是没有感情。
只是活得太过小心翼翼。
不过,他感受不到她的喜欢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自己在他的回忆中,不会太过可笑和狼狈。
在思虑过后,她轻声道:“不是。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很早就决定了。只是,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
“你妈妈知道了吗?”
“嗯。妈妈不太喜欢管我的事情,所以,请您不要跟她提起关于我的一切。我不想,再被妈妈讨厌了。”
许太太听完忽地抱住了羽轻瓷。
“你妈妈没有讨厌你。我,我也是做妈妈的人,我了解的。她只是不太懂怎样去爱你,也不知道该怎么拯救你。但是,绝对,绝对不是讨厌你。”
羽轻瓷没有想过自己临死前,还会被许太太给温暖到。
好想一直这样被她抱着,但她知道自己该走了。
“我还有些要见的朋友,要跟她们一一告别。”
许太太不舍地放开了她:“你愿意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吗?无聊的时候可以找我聊天,聊什么都好。”
“我有您的联系方式,到那边会给您打电话的。可能,会给您寄明信片。”
羽轻瓷说完又担心,万一她死后,许太太会感到害怕。
毕竟,生前承诺给自己明信片的人,再见可能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任谁都会感到不安的。
她轻握住许太太的手说道:“我离开是自愿的,不会有任何怨气,也不会再回来。所以,如果看到和我很像的人,可能只是您太想念我了。请您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您。”
许太太当然知道,小阿瓷不会伤害自己。
可是让她独自一个人,去到那样远的地方,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最近没有什么事,不如我陪你去国外住段时间吧。”
羽轻瓷险些哭出来。
“可是,妈妈说,我总要试着一个人生活。不能总是依靠别人。”
许太太轻捧着她的脸颊:“我偷偷地过去陪你,她不会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小白:不是暗恋。我也喜欢你。你也是,我的初恋。
小橘子:你怎么不早说,啊啊啊,你就不能早点说吗?(又气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