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早就很在意了◎
那个人说, 迟早有一天阿瓷也会加入,所以让他先进去探探路子。
许慕白原本是不相信的。
他甚至觉得,这不过是对方哄骗他加入的说辞。
可是, 他转念一想, 万一呢?
如果她注定会受人蒙骗,那他提前在里面等着她也好。
当时的他察觉不到这是出于喜欢, 他以为自己并不具备这种细腻的情感。
过了很久,他才意识到,原来早就很在意了。
如他这般精明的人, 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因为别人一句毫无根据的话, 就不假思索地做出决定。
毫无理智可言。
哪怕被家人教育过, 还是执拗地不肯退出。
每年交着高昂的会费, 从来不参加任何活动。
像傻瓜一样。
可是这些他无法告诉她。
在她关切地目光下,他只能骗她道:“嗯。类似于那种无法蛊惑到有分量的人,只能哄骗他们的孩子来当人质的行为。”
她听完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等她扔掉手中的新换的纸巾时, 忽然发现已经没有多少血迹了。
谨慎起见,她又拿了一张纸巾擦拭了一下。
纸巾没有再被鲜血浸湿。
血止住了。
她轻推开他的手, 低下头说道:“我没事了。”
他不放心地说道:“让我看看。”
羽轻瓷慌张地躲开, 她不想再被他看到自己的脸了。
况且, 自己脸上应该还有已经干了的血渍。
除非去洗一下才能清理掉。
她轻叹了一口气。
听到她的叹气声后, 他对她温声哄道:“没事的。”
她执拗地摇了摇头, 小声地说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说完就准备起身离开,结果瞬间感到一阵晕眩, 很快地又摔了回来。
他心疼地接了一下。
比起她摔回到座位上, 更让她恐惧的是摔进他怀里。
她几乎是惊吓地逃离了他的怀抱。
许慕白轻握住她的手:“你歇一歇, 别再乱动了。”
她想起自己的手沾了血, 别扭地从他手中抽离了出来。
难堪地低下了头。
他小心而缓慢地靠近她,逼迫之余又有几分乞求地说道:“你要习惯,我的存在。”
她低垂着头,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幅度小到不专注看的话,很难察觉得到。
她不是,不能习惯。
只是不想总是在自己,最窘迫的时候遇到他。
不单单是他。
就算是在妈妈和姐姐面前,她也很害怕自己被她们嫌弃。
能进入她生命中的人本就不多。
每丢失一个,对她来说,都是重创。
她很想要陪伴。
至于陪伴她的人,是不是真心的,或者是否另有图谋,不是那么重要。
她很害怕他会因为嫌弃,突然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所以才总是逃避他的目光。
这种想要拥有又害怕失去的惶恐,让她有过一瞬间的感慨,还不如从未遇见过他。
思虑过重的时候,她总是不自觉地去掐自己的手。
他并没有很严厉地制止她。
只是温柔地捡起她的手,轻轻包覆在自己的手心里。
她担心自己的手,被他捂得久了,已经干涸的血迹,会蹭到他的手上。
不,或许,已经蹭上了。
羽轻瓷小声地提醒他道:“你去洗一下手。”
他默了一下,学着她不安的姿态,带了几分怯意,有意压低音量说道:“我不想,离开你。你不要赶我走呀。”
许是感觉到他被自己同化,她小心地解释道:“如果你的手上沾到了血,我会觉得很难堪。你就先去洗一下吧,过会儿,我也要去洗一下的。”
“没关系。”
说完他轻揉了一下她的手。
糟糕……
她感觉自己的心,被人轻揉了一下。
之前听人说十指连心,原来不只是痛楚可以传递到心脏。
温柔也是。
如果心被好好呵护的话,会突然生出一些勇气。
她缓缓地抬起头,可是仍旧不敢看他,只能不自然地转向了另一边。
纱帘外面刚好有一对小情侣,有说有笑地走过她的身边。
忽然觉得很羡慕。
这样美好自在的场景,可能永远也不会在她和他之间出现。
他担心她在这里待的无聊,努力搜寻着可以聊的话题。
只是在思索得过于出神的时候,忽略了自己微微摩挲的指尖。
如果羽轻瓷不那么敏感的话,应该不会如此在意他的动作。
偏巧,她是一个很敏感的人。
他无意间的举动,像一片在她的心上轻盈起舞的羽毛。
于她毫无期待之际,轻扫着她的心。
仿佛在唤醒些什么。
这支“舞”并没有在她的心上持续太久。
因为他很快就抛出了一个话题。
一个心存已久的疑虑。
“为什么,那个时候,你没有加入俱乐部?”
他并不讨厌等待的感觉,只是想知道彼此错过的原因。
或许,他会有更早的机会,合理地接近她。
类似的问题,容青千当时问了她无数次。
容青千的妈妈,也问过她几次。
可她始终都没有回答。
她收回望向纱帘外的目光,以不易察觉的速度,极轻极缓地低下头。
“那时候,我,我交不起会费,也做不到问妈妈要。她大概,会觉得我是废物。虽然我确实是,但也不想再给她加深不好的印象。”
许慕白蓦地怔住了。
竟然,是这个原因吗?
她有些尴尬地问他:“你觉不觉得,每年的会费有些高?”
听容青千说每年都要交,这也是考核实力的一部分。
便于及时筛选出,已经不适合存在的人员。
他轻“嗯”了一声。
一般这种自我标榜的俱乐部,为了和外界竖起重重壁垒,好像是会刻意开出很高的价格,外带附加很多的条件。
让他人望而却步。
她小声地补充道:“对于一个整日睡觉的颓废者来说,潜在的人脉对我不是特别重要。就算有再多的朋友,她们也无法陪我睡觉。”
许慕白觉得阿瓷有时候理智得可怕。
他会为了虚无的存在,甘愿加入吸血的组织。
可她不会。
可是,那个引荐自己的人,为什么会觉得,她日后会加入呢?
他是基于什么做出了这样的推测?
一定是有原因的。
难道容青千和她的相遇,是那个人刻意为之?
为什么要让她遇到这样坏的人呢?
因为很多事情需要求证,他小心地问道:“你和容青千是怎么认识的?”
她回忆着往事:“我们共患难过一段时间。”
“共患难?”
“嗯。我法语一直都讲的不太好,她中文也说得磕磕绊绊。不过,她还是要比我努力一些的。听她说,只要她学好中文,她妈妈会送她一份大礼。”
“刚放暑假的时候,我正好好地睡觉,突然门就被妈妈踹开了。”
他担心地说道:“晚上吗?”
她不好意思地讲道:“白天。我白天,也很喜欢睡觉。”
“妈妈把我从床上拎了起来,带我去见容青千和她妈妈。我特别害怕见到陌生人,胳膊挡在脸上就没有下来过。”
羽轻瓷再回想起那个时刻,觉得简直像噩梦一样。
更恐怖的是,噩梦成真了。
她毫无准备地暴露在了陌生人眼中。
“容青千的妈妈对她很严格,要求她以后在我面前,尽可能地讲我们这里的语言。她妈妈还给我们安排了近两个月的行程。细化到要去指定的地方,去看哪一场戏,去哪个特色的酒楼吃饭……”
许慕白之前也被安排着做过类似的事情。
不过,那是在其他的国家。
出于必要的礼仪,在交流的时候,难免会提一些对方感兴趣的东西。
只是要掌握好度。
不能什么功课都不做,讲一些比较浅显的东西。
那样不仅会让人觉得敷衍,还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因为很熟悉这样的行为,他忍不住提醒道:“她妈妈好像并不是真心喜欢我们的文化。每选一个有预谋的地方,更像是在储存今后的谈资。”
她小声地说道:“那天晚上,我也是这样和妈妈讲的。”
“然后呢?”
“妈妈说,她不找我做玩伴,也会找别人。互相利用,互惠互利。省得我整天在家睡觉,荒废大好的时光。”
许慕白忽然觉得,阿瓷好像真的只听妈妈的话。
无论多害怕的事情,只要妈妈要求她做,她都乖乖地去做。
她对沈如霜毫无保留的信任和言听计从的诚恳,让他疯狂地嫉妒又害怕。
“如果只是去玩的话,我们都可以省些力气的。可大人们给我们规定,必须要写详细的报告,记录每天的行程和心得体会。报告会交给对方的妈妈看,只能用对方熟悉的文字。”
“每天在到达规定的地点后,晚上都要耗费很长的时间写报告,写完我们还会交给对方检查一遍。因为彼此都有太多错误,总是修改到很晚才睡。为了让对方尽快地掌握各自的语言,白天只能尽可能多的交流。”
“最困难的,是戏曲部分。为了方便她理解,我需要在前一晚,把故事脉络讲给她听,普及手势和目光的变化,服饰和角色的定位。”
许慕白想起容青千给她的奇怪称呼。
“她一见到你就喊你驸马,也是从戏曲里学来的吗?”
她点了点头:“我们每去一个地方,都会去当地的剧院。她说自己最喜欢的就是《女驸马》。”
“其实,我也很喜欢。身着大红袍子的驸马,一颦一笑都那么灵动,就连甩个袖子都好看极了。尤其是唱到‘帽插宫花好哇好新鲜’的时候……”
“容青千想了半天,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能用生硬又欣赏的语气说,好,好啊。她激动地问我,那种感觉是什么?我说,是意气风发。”
好可惜。
他看不到她眼中的世界,看不出那样细致的表演。
只能从记忆里精炼的唱词中,试图去感受她所感受到的东西。
“她觉得,驸马应该和公主在一起。还说,如果我去考的话,也能考个状元回来。她想有一天也能看到我意气风发的样子,之后就开始玩闹着喊我驸马。”
如果当时没有高昂的会费阻隔,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如果她们从未深刻地了解过彼此的思想……
仅仅是停留在极短暂的相处中。
或许,她们会是朋友。
许慕白看着她低垂的小脑袋,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我看不到别人意气风发的样子。但我看得到你。无论你以怎样的姿态出现,都让我觉得是世间最美好的事。”
作者有话说:
容青千:原来是这个原因啊。我还以为,你从未想过,和我做朋友。
小阿瓷:我想过的。只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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