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空从未听过封墨这样的言论。
在成为一步天尊之时，他也可以掌握天地规律，在隐约之间触摸到天道的法则，这让他更深刻的知道，天道的威严，是不可能被挑衅的。
他俊美冷漠的脸上带着茫然之色，双眸之中隐约浮现浓烈的不安。
封墨继续对他说道：“为了天地间的平衡，天道是绝不允许超出它掌控的人事物存在的。”
“它会想尽办法扼杀这样的存在。”
苏长空深深的吸了口气：“这么说，天道会刻意对付一步天尊之上的存在么？”
“到了该对付的时候，自然会对付。”封墨的声音有些怅然起来：“为师便是天道所不容的存在……所以，小五，若是为师出了什么事，你们一定要好好的，人世间还有许多美好，你们可以将修为停在这里，不要再前进，亦可……像为师一样，来尝试捅破这个天！”
封墨的声音很温和，说出的话也很普通，但里面虽携带的决心和强横不屈的意味儿，却引导苏长空和苏青衣侧目。
苏长空倒抽一口气：“师父，你……”
是啊……他师父封墨，已经活了许久许久，修为高的无人可以知道，几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连天道都被他看破……
他几近是神。
但他却不是神。
这样的人，这样让天道无法掌控的人，是不该存在的。
苏长空一直觉得自己的师父，是一座永不会倒的大山，现在才发现，他的师父，正是因为站的太高，所以，才是那个距离危险更近的人。
没有人可以永生么？
他师父……也会死么？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苏长空心乱如麻，而说完那样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理论和打算之后，封墨却是再次平静下来，平静的看着他，以同样平静的语调道：“小五，为师曾告诉过你们，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苏长空有些茫然的眼睛微睁，鼻尖似乎嗅到了某种味道，铁锈的味道，但封墨的话牵引了他几乎全部的心神，所以，他也没有分神去思考那种味道。
“这一句的前一句话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平静的说完这句话，封墨移开了目光，看向苏青衣。
苏青衣依旧垂着头，漆黑的长发从头顶倾披下去，隐约间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秀美无比，似是跟苏长空一样，在认真倾听。
仿佛感受到了封墨的视线，苏青衣缓缓抬头，绝美精致的小脸上是一片静谧，美丽无比，却冰寒如雪，没有一点苏长空的那种不可置信，更无往日的温和温顺。
薄红的唇微启，他的声音悦耳好听：“师父，我却觉得你说的不对。”
“那么，苏苏你觉得如何？”
“天生万物，以人为贵。”苏青衣容颜精致，冷若寒霜，点眸如漆，虽然，却也出尘脱俗，说是美丽不可方物特不为过：“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
他余下的话，因封墨的目光而没说下去。
他的目光清晰明亮，很是温和，里面其实，还带着几分让他看不懂的情义。
他看的有些痴了，余下的话，自然也没说出来。
“师父。”苏长空这才回过神，强行压制住心底的不安，勉强笑道：“这种事情……都只是猜测……而且，既然天道如此，我们又能如何？”
封墨忽然起身：“并非只是猜测。”
他退开座位继续道：“为师已经有了证据，也有了答案……”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又道：“天道如此又如何，也许为师可以改变天道，也许为师真能将天捅个洞……”
封墨说的豪迈而意味深长。
苏青衣微微挑眉，纤长浓眉的眉，弯出漂亮的弧度：“逆天而行？”
“也许是顺天而行。”封墨朝着苏青衣走了几步，问道：“一直这般消耗循环，这个世界，存在着，有什么意义？”固步自封，早晚会自取灭亡。
苏青衣脸色隐隐有些泛白，露出一丝痛意，双眉也蹙到了一起：“天道一片好意，竟被师父如此质疑，师父可曾想过，若是没有天道如此调节平衡，也许，华夏大地早就崩塌了。”
“苏苏又焉知，崩塌之后的华夏大地不会破而后立？”
“呵……封墨，你真是个疯子！”
破而后立？他还真是想将天捅个洞……拿整个世界来做赌注？
若是一破便完全崩溃，又该如何？
任凭这个世界消散？
苏青衣红唇微张，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脸上出现了一丝丝汗渍。
“苏苏？”
苏长空终于注意到那越来越浓厚的铁锈味，不，也许那不是铁锈味，那是血的味道！！！
此时的封墨与苏青衣两人之间的气场太过怪异，怪异的，对他这个一步天尊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让他的思维反应都慢了许多，以至于，直到此时，他才看到苏青衣沾在衣袍上的鲜血。
那刺目的红，让他双眼如血，心底猛地传来锥心的痛，他颤抖着手，似是十分恐惧的想要去碰苏青衣。
但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了。
“苏苏！”
苏长空再次靠前，但苏青衣身边，就似乎有着无形的力量一样，总是在他靠近时，将他弹开。
那是怎样的力量？
他是一步天尊！
他已经是华夏大地上，修行境界最高的一步天尊境界。
为何会被那样的力量弹开？
苏长空双拳紧握，眼眸血红的看着苏青衣，看着他衣袍上的鲜血，却没看到他那张堪称绝美，不似真人，却如冰霜一般的容颜。
苏青衣也没看苏长空，他看着封墨，认真的看着他。
从刚才开始，封墨就朝着他这边走来。
如今仍是如此。
苏长空被他周身强大的力量弹开了，封墨却没有被弹开。
但封墨也是寸步难行。
双脚微微下陷，在地面印出一双脚印，封墨清秀出尘，缓缓抬腿向前，他的衣角随着他向前，被无形的力量绞成粉尘，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这不能阻止他的脚步。
他同样认真的看着苏青衣，目光顺着他美丽而冰冷的面庞，又到那沾血的衣袍上：“你答应过我的，会好好
封墨的声音很平静，传到苏青衣耳中，却让苏青衣头脑一阵恍惚。
他忽然觉得头很痛。
他漆黑的双眸之间，忽然出现了异样的神色。
有些茫然。
苏长空大叫一声：“苏苏，苏苏……你怎么了？”这位大堰摄政王，天院五先生，见苏青衣对他的呼唤充耳不闻，有些无助而忐忑的看向封墨，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不知道他师父为什么忽然向他说那样的事，也不知道苏青衣怎么在忽然之间就不理他了，更不知道，他师父为何要对苏青衣说‘你答应过我的，会好好……难道，现在苏苏不想
不！怎么可能！
苏青衣对自己，苏长空比谁都清楚。
封墨也没理苏长空。
苏长空又重新看向苏青衣，终于看清他那冷若冰霜的模样，也看清他眼底如冰般的冷漠。
他眼中甚至带着杀气。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不……你不是苏苏……你不是苏苏，苏苏不会这样的！”
苏长空猛地从地上蹿了起来，再次朝苏青衣冲了过去：“你是哪里来的妖人，是你夺舍了苏苏对不对，你不是苏苏！！！”
作为一个一步天尊，那绝对是站在华夏大地顶峰的存在，但此时，却是连靠近苏青衣都做不到。
双目赤红的苏长空似乎是失去了理智一般，一次次的靠近苏青衣，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封墨又向前走了几步，衣袍不再尘化，但脸色却白了几分。
他看着苏青衣：“难道你忍心见他如此痛苦？”
苏青衣本就觉得头脑眩晕，疼痛不已，听了封墨的话，更是忍不住将视线移到了苏长空身上。
然后他本就情绪复杂的眼眸，更加纷杂了。
他那一双晶莹漆黑的眼眸像是透明的水晶一般，在不停的变幻，时而冷漠如冰，时而温和担忧，像是……他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
头痛欲裂，，苏青衣有些痛苦的张开唇瓣，也忍不住伸手扶住自己的额头。
苏长空再次靠近。
然后他惊讶的发现，这一次，他竟然没被弹开。
连带的，封墨的眼睛也亮了几分。
苏青衣的眸光逐渐黯淡，看着苏长空声音微弱的叫道：“长空……”
苏长空几个快步到了他身边，扶住他的肩膀，将他抱入怀中，焦急的叫着：
“苏苏！苏苏……你怎么了？苏苏！”
同一时间，封墨也到了他们身边，伸手给苏青衣把脉，然后对苏长空道：“他没事，，你不必紧张。”
“……师父……”苏长空双目依旧赤红，抬首看着封墨：“不必紧张？怎么可能不紧张……苏苏他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他很好。”封墨微微一笑：“即使为师死了，他也不会死。”
苏长空并未因此被安抚，反而是更不安了：“苏苏是祸世之子……他是不是……”他正想问清，苏青衣便扯着他的衣袖痛苦呻吟：“痛……好痛……长空……”
苏长空心中微微一颤，再也顾不得其他：“师父，怎么才能让他不痛？”
封墨已经起身：“你将他抱回屋去，为师
都说天院当中，医术最好的，就是九先生慕弦歌。
但是，要知道，慕弦歌的医术，也是封墨教的。
所以，封墨的医术，比起慕弦歌，只高不低。
苏长空对他的医术也很是信服，当下也不做多想，纵然他心底有着一股巨大的不安，纵然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在此时都被压了下来。
苏青衣被苏长空动作轻柔的放到了床上。
他很痛，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额上汗如雨下，捏着苏长空衣袖的手用力极大，捏的关节都有些发白了，他张着唇的模样很痛苦，似乎喘息都很困难：“长……长空……”他目光有些涣散一定
说完他忽然惊叫一声，本来满是痛苦的湿润眼眸，在瞬间冷漠起来，松开苏长空的手，力道极大的推开他，然后用力的，力道之大，几乎是想要将自己，他冷如冰霜的眼眸，复杂而忿恨的盯着封墨：“你故意的……是故意的，对不对……”
“苏苏……”这样的苏青衣太奇怪了，苏长空不安至极。
封墨却开口道：“小五，外面有客人来了，你去接待一下，苏公子就交给我吧。”
“师父……”
“放心，小五，他，都会好好的。”
苏长空还是不想离去，但他知道封墨说的不错，因为他也感受到了几股强大的让人心惊的气息，正在靠近。
如今不管苏青衣情况如何诡秘，他都得站出去。
站出去保护苏青衣，站出去给自己的师父足够的时间救下自己的爱人
他咬紧牙关，狠狠的攥着拳头：“师父，苏苏，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你们。”
……
……
来人是光明圣坛坛主与佛宗玲珑塔塔主，以及几名得力的师兄弟和手下。
共计七人。
这七人中，光明圣坛坛主与玲珑塔塔主的修为都深不可测，而其他人，也全部是清一色的一步天尊。
这是华夏大地上，除了天院之外的所有一步天尊了。
本来还有两个，就是无妄上师与怀素道人，可惜都死在戚无庸手中了。
苏长空刚出去，就心神一凛。
因为他察觉到对方的强大。
他一直以为，华夏大地上的一步天尊，是一双手掌可以数的过来的，今日才知道，他还是小瞧了光明圣坛和玲珑塔这样底蕴深厚的庞然大物。
对方竟然有整整七个一步天尊，而且，这七人中，光明圣坛坛主更是封墨之下，最厉害的人物。
苏长空脸上闪过一抹坚毅，双手紧紧的握着手中的九劫剑不管这些人如何强大，不管他要付出什么代价，总归，这些人休想踏入屋内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