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竹一失眠了一整晚，第二天精神也不好，温乾叫他给自己放两天假缓缓，他还是跑去开店了。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努努力，温竹一找到之前那张名片打了过去。不同于之前弄坏了昂贵衬衣的歉疚，他这次是有求于人，便用上了能想到的礼貌措辞。
“喂，是谢先生吗？”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温竹一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紧张，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
谢时彦听到对面的声音看了下手机才确定没有拿错，这段时间他挺忙的，骤然听到温竹一讲话才想起这个人，便又来了几丝兴味。
“嗯，”谢时彦用上了他惯有的温和，“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房子烂尾的话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温竹一讲出口又觉得窒息，想到昨晚自虐般去百度那些烂尾楼户主动向得到的结果他就又要哭了。
厉行马上要回来了，他都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说你无条件信任的温叔叔买的期房烂尾了，拆迁款一分不少全部投进去，最后不仅什么都捞不到还背上了30年的贷款。
对面沉思了会儿：“见面说吧。”
见面地点选在了一家比较小众的咖啡厅，温竹一早早就关了店赶过来了，他比约定时间提早了二十多分钟到，来时里面没什么人，轻音乐并没有缓解掉他的难受，更是如坐针毡。
服务生问要点什么，他只干巴巴地说等朋友来了一起点。
谢时彦在电话里听温竹一说第一句就知道发生什么了，晏城就这么大点儿，他自己就是打经济官司的，西边那片做房地产的资金链崩断破产这事儿他早就有所预料。这小傻比买房前问自己一句绝对摊不上这事儿。
板栗饼一斤才卖十块，这会一下子套那么多钱进去，是该哭了。
到的时候透过大玻璃就看了温竹一，这人藏不住事儿，谢时彦看一眼就觉出他的坐立难安。
“谢先生。”
温竹一看到谢时彦，琥珀色的眼睛就里冒出点希冀来，亮亮的。
谢时彦想到了噙着泪花的漂亮小狗，便起了点要逗一逗的念头。服务生刚好过来点单，他便掩去眼底的恶意点了杯美式，视线在温竹一身上扫过一圈，又要了生椰拿铁。
现在算是他的私人时间，谢时彦顺手松了松标准的温莎结，整个人便带上一点闲散时的懒怠。
“是这样的，我付了首付只过了一个多月就停工了。”
温竹一拿出那份购房合同，眼睛里要溢出水来被他生生忍住了，他努力组织着措辞把所有事情都讲清楚。
“我自己在网上查了，这个好像很难，”温竹一知道自己犯了错，他又害怕起来，“我不知道……”
“倒也不是不行，”对面讲话都带上泣音了，显然是懊悔得不行了，谢时彦默了默，“就是比较困难，可以组织户主起诉开发商。”
温竹一睁着泛了泪光的眼看着谢时彦，他把他当成了救星，目光又在听到“个人不太建议”时黯淡下去。
“要是以后有人接手，也许停了一段时间又能重新动工。”
谢时彦看他那么难过微微皱了下眉，又恰到好处地宽慰了几句，结果对方不仅没被安慰到，反而止不住眼泪，鼻尖都泛红了，也不讲话，只是不停地拿纸巾擦眼泪。
“还得上吗，”谢时彦起身走到对面挨着他坐，借着递湿巾虚虚将人圈进怀里，他语气极尽温和，“还不上我先给你垫着。”
温竹一又觉得丢人，他拿手胡乱抹了下眼睛，应该是昨晚没睡好眼下有些许青黑，目光却是水朦朦的。
“你很有钱吗？”
谢时彦也没想到有人会问这种问题，笑了下却是不答。他忽然发现漂亮笨蛋这款自己还蛮喜欢的，那么好骗，容易叫人随意拐了欺负到哭。
温竹一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傻了，他想到那件被自己洗坏的昂贵衬衣，谢时彦自然是有钱的。乱七八糟想了一圈，而后又想到现在这样也算是法律咨询，既然占用了别人的时间，应该出咨询费的。
“不用了，谢谢你……谢先生的咨询费是多少，”温竹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冷静下来就不哭了，只是眼圈还泛着红，“我现在转过去。”
谢时彦挑了下眉，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西装外套站起来：“我还有点事。”
饶是温竹一再后知后觉也品出了点不对来，他怕对方生气，又见人要走了，便有些着急地拉住他的手。
“我不是……对不起，谢先生。”
温竹一有点无措，他嘴笨，也怕别人会因为自己不高兴，他知道谢时彦是好人，也许是把自己当成了朋友，刚才他还安慰自己了，也许是之前的生分叫他觉着不舒服了 。
他不知道怎么处理，便仰头看着谢时彦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生气了吗？”
真就跟撒娇一样，明明是寻常的语气却偏生能品出点亲昵。
这下换谢时彦愣住了，有个小猫爪子挠了下他的心。
谢时彦不是那种愿意亏待自己的人，延迟满足也不需要体现在这种事上。一块小甜点一次两次地出现在他面前，再不吃就不礼貌了。
他目光沉了沉：“去喝点？喝了就不难受了。”
温竹一触碰到对方的眼神生出了一丝畏惧，他无意识瑟缩了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谢时彦带他去了酒吧，而后递给他一杯颜色漂亮的水。
“谢谢。”
温竹一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进这种地方，他有点好奇，又很快显出局促来，本身带一点路痴体质去远一点的地方每次都要借助导航，实在怕跟丢，便亦步亦趋地跟着谢时彦。
他尝了尝那杯漂亮的水，有点像饮料，味道还行，便又喝了点。
“含酒精的，一会儿别喝醉了。”
谢时彦懒懒地坐在卡座里，他给自己倒了点红酒，瞥了眼捏着酒杯眼眶泛红的温竹一：“我可不管你。”
温竹一点点头，酒吧人好多，有穿着大胆的男人在台上跳舞，什么样的都有，他看了会儿又慌忙移开眼不敢多看，白皙的耳朵跟着红了一圈。
谢时彦一直注意着温竹一，外套早被他脱了扔到一边，裁剪得宜的衬衣叫他结实的上身撑开了，平白添点色意的禁欲感。
这是个gay吧，从谢时彦坐下那一刻开始就有人频频看向这边。喝到第二杯红酒的时候，侍者端了杯蓝莓茶来：“那位给您的。”
谢时彦顺着侍者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目测是个180往上的黑皮，他生得很壮，看着像体育生。
谢时彦不太喜欢这一款，便笑着冲那边摇了摇头。
“谢先生。”
温竹一还是不习惯酒吧里的气氛，他一喝就上脸，脸颊泛着点晕开的红：“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谢时彦挑眉：“不难受了？”
温竹一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是真不会喝，叫谢时彦添了几次酒又乖乖喝掉后脑子就不太清楚，怎么被他弄到酒店都不记得了。
有东西落到他颈间去了，带来一点细微的痒。久违的温热唤醒尘封多年的肌肉记忆，有双手探去他腰间玩一样捏着痒痒肉，相触的热意引他颤栗。
温竹一不能完全睁开眼，半眯着连眼神都失了焦，他觉得冷，刚想要动弹双手都叫皮带绑住了按到头顶。
“……哥哥。”
喉咙里溢出轻轻的一声，温竹一隐约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了，他又想到沈劲，生理性的泪水溢出眼眶去。
他好像是做梦又梦到他沈哥了，他妄图去求证，循序渐进间却猛地被冷与热割裂成两半。
半醉的人应当也是能感受到疼痛的，温竹一没有力气躲开了，他好难过，又觉得还能梦到已是奢侈，该是高兴的，于是便本能地去靠近他，哪怕被欺负得重了也只是短暂地瑟缩一下。
暖黄的灯光好像自带了一层温馨的滤镜，温竹一觉得很幸福，他想了很多事情，想厉行和温乾，还有他沈劲哥，大家都在一块儿。
可是哥哥为什么要打他呢，他现在比他要大啦……屁股是打不坏的，但也会疼啊，因为他弄掉了钱，所以要惩罚他吗，他好冷……又热了，他想看看沈劲的脸却叫他钳制着摁进了被褥里。
“……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温竹一断断续续地哭泣起来，他现在没有安全感，不能手抓着手了，眼睛迷迷糊糊的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世界却拉他一寸寸下陷：“好疼啊……”
“……抱抱我，亲一亲，”他撒的娇并没有得到回应，温竹一讲出的话毫无逻辑，一声声都带着泣音，“求你了……你说，不欺负我的……”
谢时彦床品不太好，等他吃饱了温竹一身上都不能看了，他没抱着善后，看下时间都快凌晨两点了，随便捞了下箍进怀里便沉沉睡去。
被什么毛茸茸拱醒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谢时彦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温竹一眼睛有点肿了，双眼皮都没有昨晚明显，他现在并不好看，头发也乱糟糟的。
谢时彦没说话，只看着温竹一慌乱地推开他，应该没什么力气了，刚下去就狼狈地跌到地上。
等到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响起类似于USB风扇运作的细微声音，温竹一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觉得难堪，又不想在谢时彦面前出丑，便不顾被迫习惯的麻木拿自己的衣服。
有灼热的目光落到身上，温竹一知道对方一直在看着自己，他不敢再做停留，几乎是惊恐地逃离现场。
坐回车里后温竹一才伏在方向盘上哭起来，眼泪掉多了眼睛就疼，他觉得荒谬，又认为是自己蠢笨至极。
他缓了好久，拿车里的湿巾把脸擦干净了，手机提示音响了下，是厉行发来的消息，是行李箱的图片。
“东西都整理好了，明天考完就回家见温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