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直播间担心他的观众不同, 白桑依旧维持着淡淡的笑容。
几个壮汉面面相觑,最终是老大先发话了:“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壮汉老大把棍子扛在肩上,手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你说你知道过去来我们这的那些可恶的外乡人是谁?呵, 天方夜谭。”
白桑过了个说服技能。
【说服成功,毕竟你是被npc们爱着的人嘛, 也很正常~】
前半句可以, 后半句免了。
【壮汉老大虽然心里仍有怀疑, 但是看着白桑温和善良的眼睛,他不由得想起了很多美好的事物, 便也没有继续为难白桑。】
白桑:“……”
壮汉老大虽然还是维持着怀疑的态度, 但是脸色和缓了很多, “你这小伙子看着面善,确实是不像会说谎的人。”
云从:?
徐路:6
过了十次说服也没成功的魏怀脸则变得扭曲。
壮汉老大道:“给你个机会说说吧, 你最好是真的有理由,而不是为了活下来拖延时间。”
白桑望了眼头顶上的皎洁的月亮,“麻烦您把教会的主教代理请过来,好吗?”
壮汉老大:“有什么事需要麻烦他老人家?”
“只是以防万一。”
壮汉老大心想也不是不行, 劳驾主教代理过来也好,到时候如果出了纰漏能就地斩杀了这些卑鄙的外乡人。
他给旁边的几个小弟使了眼色,小弟立马心领神会的离开了。
老大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恶气, “你确定你是真的知道?要是欺骗了我们, 可没有你什么好果子吃!”
白桑不紧不慢地道:“放心。”
剩下三人也摸不清楚白桑到底在想什么, 只能跟着npc一起疑惑。
没多久, 主教代理披星戴月地赶过来了。
云从和徐路开始头疼了, 他们俩人不知道白桑为什么还要请多一个人来,加上这个主教代理, 他们的处境岂不是更危险?
他们这样的想法才刚刚成型,就看到老头子往白桑的那边走过去。
主教代理看到白桑被绑着架在一旁后,脸色变了变。
“怎么捆起来了?”
几个大汉向他解释。
谁料主教代理摸了摸发白的胡须,义正言辞地道:“这人绝不会是坏人。”
壮汉老大看了看白桑又看看他,为难地道:“这,您又是怎么确实的呢?”
主教老头以拳抵唇,轻轻咳嗽两声:“以教皇的名义担保。”
白桑:“……”
人麻了。
见他都发誓到这种地步,几个壮汉自然是把白桑给放了,还客客气气地让白桑坐在旁边。
以教皇的名义担保。
笑话,这面子给的,他们要是再不对人客气点岂不是非常不好歹了?
然后白桑就被好吃好喝地供在旁边。
而剩下被挂在十字架的那三个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
云从:?
魏怀:???
这里面唯一知道原委的徐路心里仿佛被挤了一大颗柠檬,酸汁淌到底了。
不愧是【lv11钟爱之人】。
lv11就是能为所欲为。
[666]
[不懂就问,怪物不都是非常讨厌人类的吗?怎么这里还有个怪物万人迷??]
[基操罢了,上个副本人家还解锁了一个传说成就捏,就叫“万人迷光环”,你以为人家是怎么全好感锁本的。]
[魏怀那表情hhh我好爽,]
[某些人说服点了七八层打肿脸充胖子也从来没有成功过,结果白桑招招手就有怪物喜欢哈哈哈爽死谁了。]
[怎么回事??怪物好感度难刷,这个副本的怪物好感度更加难刷,可以说是地域级别的。]
[关注了,什么爽文。]
壮汉老大站在一旁与主教代理耳语:“这人是谁呀,怎么还用教皇的名义来担保?”
主教代理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那是属于年长的智慧老人的判断,“你就没有察觉出他身上似乎有教皇大人同源的气息?”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顺着垂下的白须。
为了能够抵御邪神,村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重新信仰了新神,对于分辨气息这种简单的事还是信手拈来的。
壮汉老大仔细辨别,还真的能够辨认得出来,“这……”
主教代理肯定地看向他,目光里带着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的锐利,“懂了吧。”
“明白了明白了,感谢您,不然我恐怕就要得罪教皇大人了。”这声音听起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两人火速达成了共识,并且看向白桑的眼神都开始变得古怪。
他们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就在白桑旁边说的,他很难不听到这两人的对话。
“……”白桑抿了抿唇,不自然地揉起耳朵。
他真的只是想以防意外,谁知道竟然产生了这样的连锁反应。
救命。
知道了白桑的身份以后,壮汉老大的语气和缓了很多。
“现在主教代理的请来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其他兄弟也开始一言一嘴道:“是啊,你说你知道放出恶魔的人,是谁?”
“你要是欺骗我们,你该知道后果。”
这小弟刚刚说完,就被壮汉老大狠狠敲了一记爆栗,“说话放尊重点。”
小弟:?这话不是刚刚老大你自己说的吗!
云从:?
魏怀:?
白桑虽然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但是也并不影响他继续说。
“外乡人来村庄里带来了邪恶的信仰,所以你们厌恶外乡人。”
壮汉老大哼了一声,“没错。”
“放出恶魔的人,就是他。”
白桑清了清嗓子,指向十字架的方向。
在场的所有人都随着他手指的指向望过去,望向被绑在十字架上的那个身影。
——俨然就是魏怀。
魏怀瞳孔微微放大,还在冲击中没有缓过神来,他丝毫没有想到白桑竟然会说是他。
“白桑你这个疯子!”
等反应过来之后,魏怀瞪大了眼睛,表情开始变得凶恶,怒吼道:“你竟然污蔑我,你有什么证据吗?还我是放出恶魔的人,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才刚来这村子不久,怎么可能是我?”
壮汉老大是不喜欢魏怀这种出卖朋友的阴险小人,但他也没想到白桑竟然会直接指认对方。
对于他们而言,这些只是副本的设定。
云从也觉得很匪夷所思,“怎么会是他呢,应该是以前来到这里旅游的某一些外乡人吧。”
白桑摇摇头。
还是那个词,平衡性。
在这个副本之中,玩家是完全的劣势。
手无缚鸡之力,还被所有村民憎恨着,这是完全不合理的。
除非他们也有能够与之对抗的力量。
有了这个猜想之后,白桑就开始注意了。
为什么兜兜会怪化。
他觉得很奇怪的是,兜兜在神庙的那天夜晚身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发病征兆,但是昨天夜里,尽管巫在旁边,他也依旧开始怪化了。
如果控制变量,第一个变量是神庙,第二个是巫,第三个是他。
前两个变量都不会真正影响兜兜,只要没有他,尽管兜兜不在神庙内,也不会怪化。
白桑想了好久,真正的触发条件是什么?
后来发现那是一个最简单、最容易得到、却又最容易忽略的选项。
不是因为这个村子,也不是因为蜘蛛。
在这个村子里的小孩子们会怪化是需要条件的。
触发条件之一,夜晚。
触发条件之二,吟唱曲调。
触发条件之三……
最最重要的条件。
也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孩子变异的真正重要的条件。
——就是他们,也就是“玩家”。
不得不说这个副本计的非常好,也非常阴间。
因为一般人都不会往自己身上想。
按照惯性思维,当玩家发现了自己的“孩子变成怪物,会第一时间思考周围的环境。
而又因为没有对比,视角局限了,很难知道在没有他们的时候,“孩子”是怎样的。
故而无法知道真正的答案。
所以,只需要夜晚、玩家这两个条件,孩子们就会怪化。
这个设定的出现无疑就是告诉他们,“玩家们”跟邪神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副本的设定又从来都不是没用的,进一步猜测就是“玩家们”就是一开始带来了邪恶信仰的外地人。
几人面面相觑,无法判断白桑说的是否是真的。
村子里虽然排外,但是并没有随意滥杀的传统。
当然验证也很简单,就是把一个小孩带过来。
壮汉们这才反应过来白桑为什么要让他们请来主教代理,原来是为了随时能够安抚怪化的小孩。
他们把魏怀单独挪了出来,孩子果然在接触到魏怀的时候出现了怪化的反应,好在主教代理及时抑制住了他。
白桑知道自己想的都对了。
真正的答案就是玩家自己。
魏怀还没想通其中的关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孩子在靠近他的时候会怪化。
只是他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完了。
“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壮汉老大怒不可遏,挥舞着手中的大木棍,“都已经实验过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原来就是他!”
“可恶的外乡人!”
“果然,能够随便供出同伴的能是什么好人?”
云从和徐路也没弄清楚其中的关窍,但是他们已经知道要怎么配合白桑了。
云从道:“这人是混进我们团队的,我们也不知道他的底细。”
换句话来说就是:撇清关系,这人跟我们无关。
主教代理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抓到了放出恶魔的外乡人,当即就让其他人把魏怀扣起来。
[???为什么?这是什么操作?我怎么没看懂?]
[啊?村民说的放出恶魔的外乡人居然是玩家之一吗?]
[不懂这是怎么算的,难道是开局随机抽一个玩家做坏蛋……]
[那魏怀也太倒霉了吧,白桑是猜的?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高端局,开始看不懂了。]
戚亦双也没有要给他们解释的意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道:“哇哦,学到了。”
[为什么你们都知道了,只有我像一个傻子一样啥都看不出来!]
[学到了什么,学到了什么?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出来?]
戚亦双淡淡道:“他现在不说,以后村民也会怀疑的,到那时候就是整个团跟其余村民的对抗战。”
“但是他主动把其中一个玩家推出去之后,其他人便不会再怀疑剩下的几人,对抗战也就不会再发生。”
观众们即使没有达到副本的这么后面,但是有多少听说过对抗战的事,这个副本阴间就阴间在每一个人彼此对玩家都有非常大的恶意,并且后面会武力讨伐他们。
但是现在听戚亦双的意思就是,白桑避免了这种情况。
[在座的两位都是聪明人,我是傻子。]
[俺也一样。]
[666哇,之前不是还有人说白桑是靠着怪物好感水过来的吗?这下爽不爽,人家不仅自己厉害,还被怪物爱hhh]
魏怀急了,想要挣脱开麻绳逃走,但是被壮汉老大眼尖地抓到了。
“别让他跑了。”
于是魏怀又重新被几个村民绑了回去。
“不是我,你们这些傻逼,你们也不动脑子想想,我是刚来的我怎么可能是什么放出恶魔的人呢?”
壮汉老大已经见到了实证,根本不相信他的话:“都说恶魔之子狡诈又虚伪,现在一看果然是这样,你之前想要拖同伴下水,现在又开始狡辩,像你这样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魏怀没有想到先前做的事情成了孽力反馈,回旋镖又扎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们……我们可是同行的,你们救救我吧!”见这边行不通,魏怀又转向另外三人。
他俨然已经忘记了之前是多么恶意地想要别人跟他一起死。
白桑虽然性格软,但不代表他是是非不分的人,因此他并没有被魏怀这虚伪的求情打动。
壮汉老大非常厌恶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直接让几个下手把魏怀的嘴堵住了。
等重新后的自由,云从和徐路围过来,两人的脸上皆带着好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亮还高高地悬挂在苍穹之上,地上架起了一个火堆,燃烧着熊熊的火焰,火堆发出猎猎的响声。
白桑转过头,脸被燃烧的火光映照得分外漂亮,轮廓上能看清每一个绒毛。
“因为我们就是放出恶魔的人。”
他的声音非常轻,优越的唇畔微微翕动。即使大半张脸都被厚厚的镜片遮挡着,好像也能窥见其中的美丽。那是一种惊人的、甚至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的惊艳。
——不,应该说就是因为有这个暖色的光线遮住了眼镜的色泽,反更能看出里面那一双漂亮的眼睛。
云从和徐路呼吸一窒。
但是那个光线和角度好像只存在了片刻,很快白桑就站直了。
又恢复了他们熟悉的那一副样子。
那一瞬间的光影快到就像是一场幻觉。
云从咽了口沫子,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没听到。”
徐路也跟着点点头,关顾着看一瞬间的美色了。
白桑压低声音道:“我说——”
“因为我们就是放出恶魔的人。”
两人都是身临其境的玩家,也不是笨蛋,听到他这样说之后,很快大概理顺了思路,纷纷感叹这副本设计得恶心。
白桑揉了揉耳垂。
魏怀确实是放出了恶魔的人,他可没有说谎。
只不过是隐瞒了一部分事实罢了。
——比如他们这剩下的三人也是。
云从朗笑出声: “真痛快,魏怀这小人,终于也被惩治了哈哈哈,他还一个人顶了我们所有人的锅!”
现在魏怀被村子里的壮汉们逮住了,估计得好一顿盘问。
徐路则真正开始打量白桑,说实话之前看到好感测试仪的情况,他是真的觉得白桑就是靠着怪物们的好感过的第一个副本,但是现在对他改观了。
云从则眨着星星眼看他,“兄弟你太厉害了,能告诉我这是怎么想出来的吗?”
而且还有一个疑问,他并没有说不出来。
白桑那个摘下眼镜之后是什么样子?
总感觉摘下了眼镜的他跟现在的他是完全不相同,颠覆他们认知的样子。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从一开始的感觉是对的,白桑就是TuT。
但是云从又有点不想相信这种想法,如果他真的是T大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跟他说呢?
如果这个少年知道白桑不说出身份是因为他自己的话,估计要捶胸顿足哀嚎三天。
主教代理从后面追上三人,一把老骨头跑起来也丝毫没有困阻。
白桑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就是关于世界树和孩子。
知道了他们三人不是坏人之后,主教代理对他们也稍微放下心。
主教代理长长地叹了口气,“在世界树没有被寄生之前,这棵树就代表着爱与希望,是村子里的母亲书。在这个村子里任何相爱的人站在树下虔诚地许愿,他炙热的灵魂和真挚的情感,如果被世界树认可。世界树上就会结出一个果子,那个果子里面长出的孩子就是具有两人特征的孩子。”
是代表爱与未来的孩子。
“但是世界树被外乡人带来的邪神寄生以后,树就不再能顺利结出果子。祂就不断吸收着树的力量,现在树不再具备有诞生爱的能力了。”
这设定听得白桑麻了。
赛博生娃。
现在困惑在白桑是心底的事也被彻底解开了,毫无疑问兜兜就是他和巫的小孩。
在这个副本的设定里他竟是【非常相爱甚至能被世界树承认诞生小孩】的程度。
白桑感觉自己的脖子臊得慌。
他正想着,收到了一条提示音:【副本探索度达到40%】
这次的副本探索度相较于第一个副本而言速度降低了很多。
还有一个值得在意的地方,就是村子里的诅咒。
他们目前还不知道这个诅咒是什么。
白桑问了以后,这个老者用一种非常慈爱的眼神看向他:“白先生既然跟教皇大人认识,那以前一定在这里生活过吧,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的。”
他也没忽略主教代理眼底的那一丝似有若无的八卦味道。
这个邪神带来的诅咒一定是非常重要的线索,而且白桑觉得这也隐隐是他破局的关键。
目前他个人的设定,记忆碎片呈现出来的故事就大概是:“他”以前在这里生活过,但是因为某种原因抛弃了曾经的恋人离开了,但是却又带着兜兜这个孩子,现在由于不知名原因又重新回到了这里,曾经的恋人已经成为了冷漠的教皇。
副本是需要玩家自己进行补全的,补全故事的方法可以说是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只要玩家的逻辑能够说服副本就能顺利过关。
白桑直觉自己忽略掉了某个非常重要的提示。
但是他一时间没有办法想清楚。
半夜他还在酣睡的时候就被这些村民绑了出来,那时兜兜还安静地睡在他旁边,现在估计也还在睡着。
白桑知道了自己才是兜兜怪化的原因,便不打算立刻回去。
跟另外的两人分开以后,白桑找了个空地开始做实验。
现在梦之镜已经升到了2级,上一次能够把巫也拉进来,这回应该也可以。
【梦之镜(2级),正在开启。】
水镜上的人正是巫,白桑指尖微微颤抖,但还是选择了进入。
“桑桑,和我呆在一起你很有压力吗?”
白桑觉得这话是从自己的耳根传过来的,顿时一阵寒颤,耳朵到脖子慢慢被染成了樱粉色。
他自己耳朵是比较敏.感的,经不起这样折腾。
现在的情况是,巫牵着他的手坐在他旁边。白桑先前对两人的体型差没有特别的感觉,坐近了后才发现巫几乎是能够完全把他搂起来的。
周围全是熟悉的气息、却又热得慌。
白桑没有什么领地意识,但是他感觉出巫是跟他截然相反的,非常具有侵略性。
这样的情景导致白桑完全没有听到他刚刚在说什么。
“……嗯?”
巫放开他的手,嘴角抿成一个微勾的弧度,“没事。”
白桑不自在地揉了揉通红的耳垂,不好意思直视他的目光。
觉察到爱人闪躲的眼神,巫垂下眼睑。
白桑没有看他,也就不知道他的反应。
这应该还是巫的梦,他做的关于过去的梦。
为了不让自己ooc,白桑只能少做少说。
“走吧。”
巫向他伸出手。
白桑抬起眼,迟疑着握上去,“嗯。”
两个男人握着手实在是太奇怪了,白桑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但是巫却很自然。
巫凑近他,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相抵,“脸好红,为什么?”
白桑瞳孔微微放大,呼吸都忍不住放轻,“……没有。”
脸上就像是喝了度数不高的酒似的变成了微醺的红色,犹如傍晚天边的云霞。
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传来冰凉的触感。
“难受吗?”
仿佛无数棉花软呼呼地砸在寡王身上,让白桑连走路先迈哪一只脚都不知道了。
他只能感觉到那一丝冰凉的触感好像还停留在他的额头,避开他的动作磕磕巴巴地道:
“没事。”
又一次被爱人躲开动作,这让巫的眼底开始布上阴霾,“难受就跟我说。”
白桑胡乱地点点头,任由巫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温度从两人连接的指尖传递过来,依旧灼人。白桑长这么大还没跟人这么亲密地牵过手,这在他看来就是关系非常好的人才会有的行为。
他跟巫……原来关系非常好吗。
上一个副本他们最后还亲吻了,甚至在副本里结婚了。
白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颤动的睫毛暴露了他心底的无措。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平时还挺好使的,但是遇到这种感情上的问题就立马宕机了。
路过世界树时,巫抬眼看了那棵青葱茂盛的巨树,那上面长着一颗颗漂亮的果子,他的表情依旧淡然而沉寂。
白桑只能努力把那些粉红泡泡从他的脑袋里赶出去,强迫自己开始思考副本设定。
他们是真正给村子里带来不好信仰的坏蛋外乡人,但是此时的树还没有被寄生,那应该是什么时间点呢?他也只能想到逃跑之前了。
现在世界树还没有被寄生,巫也还没作为一个教皇。
巫捏了捏他的手,微笑道:“世界树是相爱的人们最喜欢去的地方。”
这话把白桑脑子里的所有思路都打断了,白桑感觉脑袋都要炸了,打比喻的话就是像是饭店里蒸面点的蒸笼,一揭开盖子就往外噗噗地冒气,熏得人晕晕乎乎的。
可惜那些害羞的、躁/动的情绪都被挡在了厚厚的镜片之下。
巫没有得到白桑的回答。
两人到达了目的地,歌剧院。
这时候邪神没有到来,那些诡异的、格格不入的文明还没有到来。这地方的歌剧院就跟白桑那个印象里的一样。
就是普通的现代产物,还因为在一个偏僻的村落里,显得并不那么华丽。
虽然是叫做歌剧院,但是装横非常朴素,很符合村子里的建筑风格。
并且还是新建的,村子里的人预言这地方没一年就得关门。
“听歌剧?”白桑轻轻地尝试挣脱开被牵着的手,想要尽量不动声色。
巫察觉到了他挣扎的幅度,眼底一黯,不仅没有放开还跟他十指相扣。
他笑了笑道:“对,你会喜欢的。”
十指相扣了。
这个分量与单纯的牵手是不同的。
有一种亲密、紧紧相贴的意味在里头。
也有私人的空间被对方进入的不适感。
白桑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心脏跳动着、快到好像随时能够跳出胸膛。
所有的边界感好像不复存在,被眼前的人瓦解、侵入。
“嗯,好……”
歌剧开始了,舞台上的红幕布被缓缓拉开。
两个椅子之间只隔了一个扶手,白桑感觉他们就好像真正贴在了一起一样,怎么坐怎么不自在。
他的注意力全程都放在旁边的人身上,没有一点分给舞台。
白桑脱下外套,压低声音问他:“你觉不觉得有点热。”
尽管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衬衣,白桑还是觉得闷得慌,周围的空气像是不流通了一样,只剩下热气包裹着他。
他只能安慰自己这是梦,不是现实的,睁开眼就忘了。
巫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但是笑意不达眼底,“还好。”
舞台上的歌剧演员在卖力地表演着,整个剧场内充斥着非常具有共鸣力的唱腔。
这个歌剧讲的是一个女孩渴望爱、追求爱,却得不到恋人的任何回应,最终痛苦离开的故事。
配合上女歌剧演员充满情感与爆发力的哭腔,在场很多观众都流下眼泪来。
巫垂下眼睑看向白桑。
但是果然……没有任何反应。
白桑不停地用手给自己扇风,这才注意到周围有很多人都哭了。
白桑:?
巫问:“好看吗?”
白桑什么也看不下去,哪里知道剧唱了什么?只能点点头道:“好看。”
巫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涌上翻滚的墨色。
看着周围的村民擦拭眼泪的样子,白桑只觉得很怪异,仿佛有哪里很不协调。
——像是强行把三角形的方块挤进圆形的凹槽那样不协调。
灵感犹如彗星一闪而逝,白桑不由得拍了拍脑袋。
他知道自己遗漏的那是什么东西了!
主教代理说过,世界树是用来传递爱与希望的树,也是爱的结晶诞生的温床。
但是现在村子里很久没有孩子诞生,现在的世界树无法结出果实了。
难怪他看到这些村民们擦眼泪有这么大的违和感,那是因为这些村民在他现处的时间里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强的共鸣能力,他们永远是在生气、鄙夷、厌恶。
——因为他们失去了“爱”。
失去了爱。
所有的人都失去了爱。
没有虔诚的爱意,世界树当然无法再次结果,这才是孩子长久没有出生的原因。
村民们的恶意也并非是完全的空穴来风,而是因为他们失去了爱这类美好的感情,所以会更加骄躁、愤怒、不可理喻、痛恨着外乡的人。
邪神带来的诅咒就是让他们失去爱,寄生在世界树上吸收的能量也是爱。
巫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桑桑,我很希望你能好好观看这场剧目,可为什么你的注意永远不在这上面呢。”
白桑一愣,看向巫。
巫的侧脸在剧场的灯光照耀下格外地挺拔,那双含笑的眸子此时已经完全静默下来,嘴角也不再带着真正的笑意。他的目光没落在他身上,只是淡淡看着眼前的舞台,但是感受不到任何愉悦。
白桑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道:“我在看呢。”
这感觉比被父母捉到半夜玩电脑还尴尬。
“你就没有任何感觉吗?”巫的眼底掩藏着淡淡的哀伤,直视他。
白桑心说你坐在我旁边我还能看到什么……不对。
如果说邪神降临的代价、或者说诅咒是“爱”,那作为恶魔的第一拥护者的玩家“自己”不就绝对不会有“爱”这一种感情吗。
他马上理解了巫的意思,这场剧目就是为了试探他是不是真的没有感知能力。
而他的反应正好印证了巫的判断。
“……”冤。
虽然很冤,但是破天荒地因为这个而没在巫的梦里ooc。
玩家作为恶魔的传播人,是肯定不会爱上谁的,所以“自己”在村子里找了巫这个恋人怕也只是为了能够更方便地传教,这就是他“始乱终弃”的真相吗!!
巫恐怕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
白桑想要解释一下,“巫,我刚刚不是——”
但是他还没有说完,梦境结束了。
白桑怅然若失地扑了个空。
还有机会。
兜兜的存在就代表了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白桑尝试再次使用梦之镜。
【梦之镜(3级),正在开启梦境。】
这次梦已经换了个地方,但是没有任何人。
是他自己站在世界树下面,是还没被寄生的世界树。
与之前玩家看到的是同一棵树,但是这棵树带来截然相反的气息。不是颓废、恶意和古怪,而是绿意盎然的,象征着活力与希望,即使是吹拂过来的微风都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上面长着橙黄色的果实,想必是其他村民们许愿诞生出来的,随时可以采摘回去,精心照顾下会慢慢长大、变成健全的小孩。
大概就是像西游里人参果娃娃那样长大吧。
白桑越想越觉得神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黄澄澄的果实与那些诡异蚕丝围成的“茧”一点都不一样,这是真正充满生机和美好的事物、
既然是巫做的梦,那应该是他以前躲在某一处偷看他的记忆吧。
白桑感觉有些好笑。
“这时候……”白桑捏着下巴想了想。
这个时候应该是兜兜准备要诞生的前夕,他许愿然后世界树接收、长出兜兜果,大概是这么个流程。
既然是巫的梦,那他就配合完成一下。
巫做了第一个梦,想起来很久之前的事,却开始对那时的判断有了怀疑。当时的巫认为他就是邪神的传播使者,不能感受到“爱”。
但是因为兜兜这个孩子,他又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
第二个梦就是因为他开始起疑,才会想到的事。
白桑并不习惯演戏,但是为了还原剧情,他还是展现了自己拙略的演技。
巨树之下,白桑阖上眼合起掌,做出许愿的样子。
当然这是梦,梦里一切的东西都是虚假的,全凭梦境主人控制。梦境主人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就能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很明显这位梦境的主人想要一个美满的结局。
白桑看到眼前的树木就像是有了智慧一样,向他伸出一根树枝,他迟疑着回握以后世界树开始发光。
树上的叶子在无风的情况下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所有的果子都像是有生命一样轻轻晃动着,这个场面只能让人想要绿色、生命与美好。
是像主教代理说的那样,这应该算是许愿成功?
这个梦境就这样短暂地结束了。
……
巫梦到了以前的事。
再次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跟之前的想法却是截然不同了。
很多细节当时注意不到,现在跳出框架的束缚以后看得一清二楚。
看歌剧的那一天,白桑并不是无法共情。
——他分明是在害羞啊。
为什么当时没有注意到?
脖子红得这么可爱,抗拒的动作也是因为不好意思,软呼呼的这么讨人喜欢。
为什么当时没有注意到。
巫扶着眉骨,看是一帧一帧地回想那时的事。
那一天,从牵手开始,白桑就已经开始心不在焉了。
为什么会忽略他可爱的羞赧,不自在的回避、而认为那是一种不在意呢。
明明差点都同手同脚走路了。
明明是不好意思的纯情,惹人怜爱到了极点。
在白桑许愿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看着,是已经不信任他了,以防他对世界树做什么。
但是……为什么他不能去许愿呢。
原来他那时候是去许愿了。
巫望向从白桑那里拿回来的等身抱枕,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这个东西好像更能佐证他的猜想。
他认为自己想的是对的,认为白桑没有美好的感情,认为那些自始自终都是利用,认为他是传播恶魔的使徒,认为他不懂爱情。
他还去试探他。
可那是能够让世界树承认的爱啊。
他却觉得桑桑没有了爱吗。
巫痛苦地闭上眼睛。
兜兜原来也是他的孩子。
在桑桑回来的时候,他还怀疑那是别人的孩子,桑桑会有多难过呢。
他缺席了这两个人四年。
整整四年。
桑桑是怎么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的?
照顾小孩是多么麻烦的事,他很清楚。
可是桑桑还是把他照顾得这么好,那孩子现在已经长得这么高了,成长得不比任何一个孩子差。
他现在只庆幸,还好他虽然怀疑召唤来邪神的是白桑,但是从来没有真正伤害他,不然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
想要得到世界树承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是非常纯粹的爱意才有可能让它动容,有多少人想要果子最终都失败了的。
能得到世界树认可的最终毫无疑问都是能够长长久久、相扶终老的恋人。
因为那代表着真挚动人的爱意。
这还不足以看见白桑的感情吗?
世界树是代表爱与希望的树,许愿者必须怀有百分百的诚心和真挚才有可能让它结果,并且越炽热和真诚的爱,所结出来的果子生长周期越短。
他记得当时白桑在树下后不久就离开了,前后不超过三天。
那也是他失望了,并打算创办教会的时候。
信教需要清心寡欲,他那时认定了、也死心了,强迫自己离桑桑远一点静下心。
难怪桑桑会选择离开。
估计已经心灰意冷了。
因为他的态度,桑桑选择了一个人带着果子离开这里。
选择自己把兜兜抚养长大。
这人本来就娇气、又容易害羞,被牵手的时候就像是开了蒸锅的小笼包一样呆呆的,是还需要被照顾的时候就自己去照顾另一个孩子了。
而他却还在怀疑他。
巫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痛苦的情绪。
他怎么能怀疑桑桑对他的感情。
兜兜也是,这孩子都已经四岁了,却还一直以为自己只有一个残缺的家庭。
还好,现在还有机会能够纠正曾经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