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年后。
沧海桑田的大陆。
树妖族的领域。
白桑沉睡了很久很久。
他这才从圣泉的边上醒过来, 据说这里是所有树妖新生和死亡都会来临的地方。
白桑知道自己是树妖的种族。
他醒来以后就一直盯着任务的面板。
【主线任务50%】
人物卡:
【姓名:白桑
种族:树。】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昏睡了很长的时间。
他记得自己在现实生活中被拖入了无限流世界,过了前两个副本。
这是他的第三个副本。
其他的就不记得了。
他更不可能知道为什么这个主线任务已经进行到了50%。
他的主线任务难道是睡觉吗?
小树妖盯着白桑的脸,微微有些入迷, “树妖之一族都不好看, 几百年才生出你这长得这么漂亮的。”
白桑揉了揉耳垂,露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微笑。
“你刚刚睡醒, 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现在的魔王虽然把人间弄得生灵涂炭的, 但是对我们树妖这一族还是很好的。”
白桑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小树妖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那谁知道呢, 明明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 偏偏放过了我们这一族。”
白桑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比起所谓的魔王, 他更在乎的是自己这个“主线任务”。
这个副本对他也太不友好了,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
除了自己的人物卡以外他什么都看不到,白桑也试着点开自己的积分商城,但是这里用积分什么也买不到。
他还有一个道具【姻缘签】, 但他既不知道这个是他怎么得到的,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用。
“还有一种说法,说是这个魔王有个恋人是我们树妖种族的……”小树妖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 “怎么可能的, 传说就是传说啊。”
白桑搭腔, “怎么不可能呢。”
表明自己确实在听对方的话。
小树妖挑起眉, 拍了拍他的肩膀, “咱们这一组都是又丑又老的妖怪,人家魔王身边匪患验收的, 怎么能看上咱们?”
他说的倒也不是什么谦词,树妖一族可能是由于种族天赋的上限,确实都长得不是很好看,不过在白桑眼里他们都很慈祥就是了。
树妖人均白胡子和眯眯眼,他看着还挺亲切的。
“说得也是。”白桑继续看自己的背包,试图从里面发现什么线索。
——但是什么也没有。
不仅如此,他甚至连自己的直播间也看不见了,更别说什么队友之类的。
小树妖说着说着眼睛又黏在了白桑的身上,“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觉得很有可能……”
白桑扬了扬嘴角,“我吗?”
“对啊,你长得这么漂亮,别说放在我们树妖族很独树一帜,就算是放在整个大陆上也是非常炸裂的,要是所谓的魔王恋人是你的话,我就能想得通了。”小树妖直言不讳,盯着白桑的脸出神。
有些美貌会引起其他人的嫉妒,但是白桑这种级别的不会,这已经属于是超于尘世的范围了,人们只会敬畏而不会心生猥亵的意思。
白桑只当是听故事,随意地答道:“我也不可能。”
小树妖擦了擦哈喇子,“我知道,就是随便说说罢了,魔王怎么可能跟我们这种小妖怪有什么牵连呢。”
两人很快没说话了。
不过这个魔王特意保下树妖这一族的举动确实很古怪,几千年来的各种猜测都有,至今也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
“魔王大人好像定期会过来看看,到时候据说所有的树妖都必须要到场的,他会从里面寻找他的爱人。”小树妖这样说着,但也好像没有很相信的样子。
白桑撩起眼皮,终于到了他真正在意的点:“所有树妖都要去?”
小树妖摊开手,“只是理论上啦,事实上少几个又有谁知道呢?”
白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种事我就不凑热闹了,你们去就行。”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了解清楚自己的主线任务是什么。
说到魔王的爱人,小树妖就不困了,聊八卦是所有种族的天性。
“这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据说以前查的可严了,那个魔王就好像要把整个树妖族翻过来一样,非要找到他的爱人不可。”
小树妖越说越起劲,问白桑:“欸,你说魔王真的有一个沉睡了百年的爱人在我们树妖族吗?”
白桑选择敷衍文学:“或许吧。”
跟小树妖说话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某个画面。
是他在一个小屋里,注视着某个人,他却不是以一个和那人并肩的状态存在的。
——他就像是俯视、以第三人称的视角看着那个人一样。
那个屋子的画面一闪而过,但是白桑捕捉住以后非常确信自己以前应该在那个地方呆过。
这种熟悉的感觉不是作伪。
白桑有些雀跃。
如果能够找到这个房子,他说不定会知道一些线索。
看他心不在焉的,小树妖也没有继续邀请他,“好吧。”
小树妖提醒他:“你想出行就出去吧,不过你刚醒,魔力弱小,要注意别被其他种族欺负了。”
……
有了这样的灵感后,白桑马上就背起了行囊准备出发。
他独自来到了大陆边境的地方。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欧莱卡大陆,人生地不熟的,但是凭借着温和的气质(x)漂亮的脸(√)获得了很多友好的帮助。
树妖算是比较凋零的种族,但是其他的种族也好不到哪去。
在现任魔主上台以后,除了保护树妖一族以外,其他的种族都是无所谓生无所谓死的,大陆一片混乱。
据说以前其他种族的地盘很多都已经变成了魔族的领地,也就只有树妖一族还能完完整整地保留着自己的三分土地了。
再过去就是魔族的地盘了。
听说原先那里属于人类,但是现任魔主非常热衷于扩张版图,所以原先许多其他种族的边境线都在不断内推。
白桑在去寻找记忆里的那个小屋时遇到了人类。
那是一群人类的军团。
那边看到他,先是戒备:“是魔族吗!”
发现他不是以后才放下手中的武器,“原来是树妖。”
白桑颔首。
对方由于厌恶魔族的缘故,也厌屋及乌的讨厌树妖,但是树妖毕竟不是魔族阵营的,因而那些人类也没有为难他。
望着他们的行动路线,白桑问:“你们想去魔族的地盘吗?”
对方的领军答:“当然,讨伐魔族是我们的责任。”
树妖被魔族保护着,他们也不喜欢,因而没有和白桑多说,从他身边过去了。
白桑对他们的恶意只能照单全收,后面来了一个长着精灵耳的女孩向他道歉。
“不好意思,他们比较讨厌魔族,所以迁怒了你,不过大家都不讨厌树妖的!”
女孩脸蛋红扑扑的,向他摆了摆手,望着眼前漂亮到不可方物的妖怪,饶是她也忍不住羞怯起来。
白桑问:“没关系的,不过你应该是个精灵,也跟着人类的队伍?”
精灵耳的女孩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我是人类和精灵的混血,我加入的地方叫做王国协会,他们也是王国协会的成员。”
这些名词总觉得意外地耳熟。
但是白桑抓不到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灵感。
“我的名字叫芙蕾雅。”女孩不好意思直视他的脸,扭扭捏捏地说道。
白桑也向她自我介绍,“白桑,大概是一颗桑树吧。”
他是在讲冷笑话,但很明显少女没有get到这个笑话。
“树妖啊……”芙蕾雅喃喃道,表情也变得有些痛苦,“你了解现任的魔主吗?”
白桑看向她,等待着她的说明。
芙蕾雅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如果我能对他再好一点,不、如果大家都能对他再好一点,他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吧。”
少女就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一般,自言自语。
芙蕾雅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摇晃手臂道:“不、不好意思,我不该说这些的。”
白桑多看了一眼这名人类精灵混血的少女,总觉得很熟悉。
“你认识那位魔王?”
芙蕾雅纤长的手指攥紧,“认识的、我们以前认识,因为他也是人类和魔族的混血,他以前过得很不好,所以现在才会变成这样的吧。”
想起了自己和维德透露了少年或许是魔王血脉的事,芙蕾雅的脸色开始微微泛白。
如果不是因为他,少年不会被维德迫害,更不会离开王国协会。
芙蕾雅不敢继续往下想,不敢想他堕魔与那件事的关系,不敢想那是不是一根导火索。
看芙蕾雅脸色不好,白桑关切了一句。
“没事吧,难道是不好的遭遇。”
——由于寡王的特性,他的关心特别直男,还一下子踩了雷。
芙蕾雅呼吸加重,“不、不是。”
遇到这情况,白桑束手无措。
他本来就不是擅长安慰女孩的类型。
“……”
芙蕾雅抿了抿唇,琉璃色的瞳孔波光粼粼,“与你无关,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
她的表情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但是白桑学会了这时候不要多说话戳他人的痛处。
两人算是萍水相逢,很快就没什么好聊的了。
白桑准备离开的时候,芙蕾雅叫住了他:
“白桑,你能不能带我去树妖族的城市?”
树妖领地并没有禁止其他种族进入,在魔族的威慑力之下,很少有种族会主动去冒犯树妖。
大概是一种对于踩雷少女的补偿心理,白桑答应了。
他才出发不久,只是带个路的话,往返回来很快。
树妖的地盘边界一般都是幻境,其他种族无法进入,但是有了领路人就能进去。
白桑带着芙蕾雅熟练地穿过了幻境。
一路上女孩心事重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只是想看树妖生活的地方?”白桑问她。
芙蕾雅垂着眼睑,轻声道:“其实是因为我想去见见那个魔王。”
“为什么?”
芙蕾雅没说是因为负罪感,而是说:“我想去看看他过得是不是很不好。”
白桑微微挑起眉。
一路上,白桑不动声色地从芙蕾雅身上套出了很多信息,这个女孩大概没什么戒备心,很快就咬上了钩子。
他知道了以前那位魔主还认同自己是人类的时候也在王国协会呆过一阵,不过由于被芙蕾雅不小心泄露了重要信息给队长,被迫离开了王国协会。
人魔混血本来就既被人类厌恶又被魔族轻视,过着举步维艰的生活,芙蕾雅的行动加剧了魔主的黑化。
“所以我想跟他道歉!”芙蕾雅在胸口划着十字,表情坚定而决绝。
从其他人的说法和印象里,那个魔主应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淡漠而没有感情。
大概不会需要这个姑娘的道歉。
白桑叹息了一声,一瞬间觉得自己就像是卷进什么黑化言情里的路人甲。
但是奇迹般的,他的主线任务进度推进了。
【主线任务进行到51%!】
白桑一边思考着任务进度与谁相关,一边问她:“你就确定能遇到他?”
芙蕾雅摇摇头,“不知道,但是我一定要亲口跟他道歉!”
到了边境,白桑领着芙蕾雅成功进了树妖的地盘。
“谢谢你白桑!”芙蕾雅郑重地向他道谢。
到达了目的地,芙蕾雅当然就不需要白桑继续领路了。
白桑想起这个少女是王国协会的成员,理应去过很多地方。
秉持着多问一个人多一份希望的想法,白桑凭借着自己的记忆画出了一闪而过的那幅画面。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应该是人类的住所。”
他只记得一个小屋和方圆几里,因此只能草草作出一幅图。
芙蕾雅皱着眉仔细端详着这张草图,“……嗯,人类的住所吗?”
横看竖看芙蕾雅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白桑知道自己的画的抽象,揉了揉耳朵道:“想不出来就算了。”
“不,我记得的。”芙蕾雅闭上眼,手按在胸口沉思。
白桑屏住呼吸等待她的下文。
“对了!这草很特殊,叫做蔓拉草,只在王国协会和魔界通道的交界会生长!我以前总是经过那里,所以知道的,你要找的房子一定也在那片区域!”
那地方距离王国协会有一段距离,但是又不是非常遥远,芙蕾雅没事就爱去周边溜达,所以认得这个草。
白桑眼睛一亮,“你可以给我指个方向吗?”
芙蕾雅一下子又像是皮球那样瘪了下来,“那里现在已经是魔族的地盘了,还是魔族最先侵占下来的地方,你最好别去了,那里很危险的。”
“不过你可以先把图片给我,我总觉得这地方挺眼熟的,想起来了会告诉你。”芙蕾雅眼睛亮亮的,“说不定是我记错了,那里并不是魔族的地盘。”
白桑将画给了芙蕾雅,芙蕾雅又有些羞赧地道:“那个,其实我是个路痴。”
金色头发的精灵莹白的脸蛋上浮现出两朵红晕。
“你能领我进去吗?我……不太认识路。”
精灵给他提供了新的线索,白桑只能送佛送到西,继续给她带路。
送走了芙蕾雅以后,白桑准备继续自己的旅程。
这时,白桑突然发现了自己背包里的【姻缘签】这个道具亮了起来,他把道具拿在手里。
那个像是护身符一样的红色锦囊突然延申出了一条红线,那条红线不断往外延申,根本看不到终点。
白桑没有迟疑,就随着那根红线伸出的方向迈开步子。
原先在这个地方道具是不会亮起来的,现在亮了起来的话绝对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这样想着,白桑继续往更深处走。
再往前面应该就到达了树妖一族的灵泉,这跟红线看起来却没有要停止下来的意思。
依旧直直地绷紧,就像在另一头还系着什么一样。
终于,在走过泉水之后,红线能够看到另一端了。
白桑好奇地往那边往过去,眼见着那根红线似乎系在一个人影身上。
但是隔得太远,他看不清那是谁。
隐隐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白桑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继续观察。
那人一身黑衣,背对着他。
气息有些熟悉。
仿佛是熟悉的声音,白桑顿了顿,往那边走去。
他远远能看到那是个魔。
这里是树妖族的领地,出现魔并不奇怪。
自从现任的魔王上任以后,这里就成了魔族的保护地,任谁看到魔族都是见怪不怪了。
他小心地挪动,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声响。
不知道魔的五感能有多强大,白桑没有再近一步,而是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他们。
他看到自己的红线延申过去,红线终于有了尽头。
另一端系在那个黑衣的人的身上。
那个身着黑衣的人站着,眼底没有任何情绪,甚至没有俯视匍匐在地下的身影。
“您想找什么样的人,我都能成为那个人。”
“哦,是吗?”魔露出一个并没有笑意的笑容,淡淡地反问他。
树妖拨弄着自己的头发丝,“嗯,我可以代替他一直陪在您的身边,不过他是谁、是什么样子,我都可以学的,只要您想要,我什么样子都能作出来。”
“您想找的人真的存在吗?与其这样渺茫地等下去,不如创造一个完美的替代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魔攥紧脖子。
树妖一下子就喘不过气来,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怎么配和他比?”
“你怎么敢在我面提起他?”
树妖没想到他提起这个话题会让眼前的魔暴怒,愣愣地看着他。
平日里他听到的只是关于魔王是个阴晴不定的疯子的传闻,今天正式见到才真正感受到了所言非虚。
魔王即使在暴怒的边缘,也依旧是微笑着的。
尽管那个笑容格外地凉薄,很难称之为“笑”。
树妖这才开始害怕,悔恨的情绪爬上他的大脑。
“等等……”
白桑隔得远,听不见他们说话,但他清楚地看见自己道具【姻缘签】上面的红线此刻正系在谁的身上——
是乌先生!
白桑在那一瞬间呼吸微窒,随后打断了去跟他说话的想法。
就这一瞬间的松懈,他泄露了自己的信息。
就这一个片刻,魔松开手,漆黑的眼睛缓缓移向他的方向。
树妖劫后余生地喘着气。
魔根本一眼也不看他,而是迈步往白桑的方向走去。
白桑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所以白桑很快就将他们甩在了脑后。
太尴尬了。
他和乌先生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中间还有兜兜这层,还有前两个副本的纠葛……
总之白桑没想好能跟他说些什么。
白桑盯着道具【姻缘签】,开始思考这个东东是用来做什么的,为什么另一端系在了乌先生身上呢?
系着他的红线似乎只有白桑一个人能够看到,其他人则注意不到。
*
魔女阿卡菲也跟随大部队来到了树妖的领地,在这里她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芙蕾雅。
阿卡菲眼睛瞪得滚圆,随即毫不犹豫地嘲笑起来,“竟然是你,你还活着啊?”
芙蕾雅也没想到还会遇到这个魔女,“阿、阿卡菲?”
阿卡菲掐了掐精灵的脸蛋,“你来这里做什么,找死不成?”
芙蕾雅的眼睛露出一瞬间的悲伤,“我、我想来找……”
“哦哦知道了。”阿卡菲嘻嘻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你不会是想来找魔王大人的吧。”
精灵像是小兔子一样点了点头,“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我有话跟他说。”
“都已经几百年过去了,你还觉得魔王是原先那个小毛孩?”阿卡菲眼底划过一丝嘲弄,“他恐怕连你是谁都不记得。”
芙蕾雅神情受伤,“我、我,那你帮我转告他一声对不起吗?”
阿卡菲呵呵笑了,艳红的嘴唇勾起一抹弧度,“为什么,我是魔女啊,有什么帮你的理由?”
树妖族的领地并不小,芙蕾雅在里面转了好几圈,晕头转向的找不到方位。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她心知不可能遇到那位魔王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精灵垂头丧气地蹲了下来,幽幽地望向眼前巨大的树。
都怪这些树密密麻麻还错综复杂,每一棵都长得非常相似,太过遮挡她的视线,不然她早就找到路了。
就在这时候,她遇到了阿卡菲。
阿卡菲正要离开。
芙蕾雅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就差直接把“意外之喜”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通常来说座下魔女的出现就意味着魔王本人也会在这里。
芙蕾雅连忙四处看看,但是没有看到记忆中的那个少年。
阿卡菲倒是看到了这个精灵。
她和芙蕾雅还是颇有渊源的,这得追溯到两百年前魔王还不是魔王的时候,那时候两个人就见过。
阿卡菲觉得这个精灵还挺有意思的,长得可爱,而且还笨笨的,总之她现在已经不讨厌这个家伙了。
魔女调戏人的本性在这时候就充分发挥出来了,阿卡菲悄无声息地来到精灵的身边。
芙蕾雅上一秒还看到了魔女想问他魔王的踪迹,下一秒那个魔女就消失在了原地。
“阿卡……”
精灵的声音还没有问出来,就被一双冰冷的手攥住了脖子。
芙蕾雅浑身一僵,视线下移,看到了自己掐在自己脖子上的一双白皙的手,每一颗指甲上都涂满了丹红的颜色。
是谁不言而喻。
“阿卡菲?”精灵轻声问。
魔女哼哼一笑,“在你身后的可是魔女,说话的时候要追加上大人两个字知道吗。”
她这样说以后,芙蕾雅呆呆地“唔”了一声,琉璃般的瞳孔划过一丝茫然,“阿卡菲大人?”
魔女只是这样说了,没想到这个精灵还真是闭着眼还真就这样直接叫出来了,这样呆板的反应让魔女表演了一个原地倒下。
“你难道就不会反抗一下吗!”
芙蕾雅今天用丝带编了一条麻花辫,歪脑袋的时候麻花辫也随着甩动,“为什么反抗,我也有事想要求你呀。”
魔女早就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德行。
天然呆精灵罢了。
魔喜欢玩弄在股掌之中的是虚伪伪善的家伙,对于这样一根肠子从脑袋通到大脑的没有什么危险性的家伙逗弄着玩玩也不错。
魔女盯着精灵肉乎了一点的侧脸,哼笑道:“有什么事情想求阿卡菲大人?”
芙蕾雅扭扭捏捏的,“能让我见一下魔王吗,我、我想和他道歉。”
“哈?”
芙蕾雅垂下头,眼睫也在轻颤着,似乎是非常愧疚的样子,“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都良心难安,要不是我对维德说了他有魔王血统的事情,他肯定就不会被王国协会赶出来了,或许能够避免后面一连串的事故。”
那样的话,他或许不会成为现在这样残暴麻木的魔王。
阿卡菲知道这个精灵是个没心机的傻子,却也没想到自己这样一问她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阿卡菲不由得挑起眉,“也就是说,你觉得现在的魔王大人都是因为你才黑化的?”
芙蕾雅的眼底划过一丝脆弱的迷茫,“不、不是吗,反正肯定和我有脱不开的关系。”
听到精灵的话以后,阿卡菲丝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眼底都沁出了眼泪,笑得前俯后仰。
精灵有些着急,跺着脚,“阿、阿卡菲,你为什么要笑啊,你是在嘲笑我吗?”
“不然呢?”阿卡菲站直以后拭掉了眼泪,“你竟然以为魔王那样绝情的性格会因为你的告状而黑化,这不好笑吗。”
后面都已经不是问句了,而是陈述句。
想到了现任的魔王,阿卡菲的笑容微微收敛起来。
很多话她既不会跟这个呆头精灵说,她也不能理解。
早在她与这个魔王早期交手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一个天生的魔,无论从力量还是性格,都是魔王的最佳人选。
他并不是富有同理心、共情他人的存在,恰恰相反,这位魔王对于人类的情绪不仅不感兴趣甚至还觉得很可笑。芙蕾雅觉得自己害了他,说不定这个呆子才是全程被魔王牵着鼻子走当枪使的一环。
少年魔王以混血的姿态力排众议当上魔王有多困难?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必然有常人不能及的隐忍蛰伏的耐久以及果决和残忍。
芙蕾雅觉得背叛了魔王,一直活在愧疚之中,说不定那个魔王早就连这号人都已经忘记了。
阿卡菲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充满嘲弄的意味,“你竟然想去和他道歉哈哈哈哈哈哈——”
芙蕾雅有些气急,脸上浮现出了两团红晕,“阿卡菲,这很好笑吗?”
“你只要知道不需要就够了。”阿卡菲稍微正色,想到那位魔王的姿态,她只能给出这个建议。
“但是这不行,我会一直活在愧疚之中的,我必须要做些什么。”芙蕾雅垂头丧气的,呆毛也随之垂了下来。
魔女纤细的手指按着自己的下颌,似乎是在思考的样子,“既然这样,你不如想办法找找传说中的‘魔王的爱人’。”
芙蕾雅脸上出现了疑惑的情绪,“魔王的爱人?”
阿卡菲非常不负责任地把广为流传的、似乎根本不可能找到的人作为条件提出来:“传闻之中,魔王之所以这样维护树妖种族不就是因为会有一位‘魔王的王后’会在这里诞生吗,难道你没有听说过?”
芙蕾雅并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个传闻这么出名,但凡是在大陆上活动的种族多多少少都听过一耳朵,“但是那不是假的吗,听说魔王的爱人是从他年少时期就陪伴着他后来才消失的不是吗。”
芙蕾雅和阿卡菲不巧就是见识过现任魔王少年时期的人。
在她们的印象里根本就没有见过任何所谓的树妖爱人。
阿卡菲右手玩着自己垂下来的发丝,懒洋洋地说道:“那谁知道吗,树妖不是能精神寄托吗,有可能那个爱人一直以精神状态陪伴着魔王也说不定。”
这只是她的一个猜想,她其实并不相信这个传说。
那样的魔怎么可能会爱上任何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这样说了以后芙蕾雅一拍脑袋,“真的有可能!怪不得……”
精灵其实一直对当时的少年有一点疑惑,她总觉得少年一直在和另一个声音对话,但是那个人不是她,所以反馈在她的眼里就是少年似乎有时候在自言自语。
阿卡菲只是随意一说,没想到这个精灵还真相信了,艳红的嘴唇不由得勾起来,“你是不是个傻子,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可是魔女啊。”
精灵一呆,灵动的眼眸盯着魔女,“你会骗我吗?”
精灵的眼睛就像是折射着太阳的七彩琉璃,精致美丽又充满神秘感,她定定地看着人的时候有一种瞳孔里完全倒映出眼前人的神情,魔女不由得呼吸一窒,微微往后退了小半步。
魔女不得不承认她刚刚被精灵的美貌晃了晃神。
为了掩饰自己的事态,魔女只能扯些别的事情来转移话题:“魔王的爱人在树族,但是你看看树族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魔王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上这些东西。”
芙蕾雅虽然很想说不能以貌取人,但是精灵崇尚美貌的本能让她没法昧着良心说出那些话。
“有、有点道理。”
芙蕾雅早就听闻过树妖种族的长相都不尽人意,但是今天切实来了以后才发现这样的说法还是太过含蓄了。
“但是、也有很漂亮的哦!”
想到那个给她带路的人,芙蕾雅又忍不住辩解道。
阿卡菲好像听到了什么超级搞笑的笑话,“超级漂亮的哈哈哈,那怎么可能,首先排除树妖种族。”
芙蕾雅想到那个人,琉璃色的瞳孔划过一丝惊艳,坚定地摇摇头,“他是树妖族的,而且非常美丽。”
精灵是公认的最美貌的种族,但是她却觉得族内的精灵都没有她遇到的那个人更加惊艳,那种似水似月般清淡的气质比精灵族还要更加飘渺。精灵一生都在追求美,她确信那人就算去到了精灵一族也会被簇拥。
能被精灵夸赞的美丽如果不是假的那就是真的非常惊艳了,阿卡菲微微挑起眉尾,“真有这么一个人?”
芙蕾雅坚定地点点头,“有的!”
她很想用言语把那人的外貌描述出来,但奈何嘴笨,根本没法准确地形容。
魔女这时也有些相信了,毕竟呆头精灵说谎一眼就能识破,“树妖族竟然也能出一个这么惊艳的人,这场面几千年也见不到一次。”
倒不是魔女贬损树妖族,只能说确实里面都是歪瓜裂枣。
芙蕾雅着急地从口袋里翻来找去,也没找出什么能够复刻那个长相的东西,倒是把那个人画的地图画出来了。
魔女抱起手臂,“这是什么?”
“地图,是那个人想要找的地方。”精灵如实地回答了她。
两人都不认识画面上的地方,那是一个小屋,对两人来说都是陌生的。
阿卡菲只是看了一眼就把视线收了回去。
“如果是这种美貌的话,那确实有资格成为我们的王后。”阿卡菲抚摸着发丝上戴着的浅紫色的蔷薇花。
这也只是她随口一说,她可从来没有想过什么这人真的存在。
芙蕾雅却信以为真,她是真的很想做些什么给予魔王作为补偿。
她犹豫再三,把这张图递给阿卡菲,“那、那你拿着这个,去图上的地方找找那个人吧,这里应该是魔族的领地我进不去的,你替我进去看看,然后再问问魔王大人这是不是他想找的人。”
如果这幅图被那位魔王看见了,他就会知道那是什么人。
也知道,那是祂回来了。
芙蕾雅有些忐忑,怕那人直接被杀掉,精灵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不要伤害他。”
魔女冷哼一声,“你以为你在命令谁啊!”
“可以吗,阿卡菲大人!”芙蕾雅目光坚定,眨巴着漂亮的眼睛,“请不要伤害那个人。”
软软糯糯的“阿卡菲大人”确实能让人听得心情愉悦。
“……”
魔女抱着手臂,勉为其难地道:“既然我无所事事,就去看看好了。”
她此时还不知道自己随手拿的这张草图的意义。
*
魔只要稍微环顾四周,就知道他想找的那个人不在这里。
尽管他不知道那人的长相、体型、身份,但是很奇妙的,他只要一眼就能知道是或不是。
既然如此,这次宴会对他而言就是无用的。
树妖长老时刻关注着魔王的动向,一看他这次的表情,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想必是和过去的无数次一样,只是看一眼就准备走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尊大佛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但是能够安安分分地把魔迎来又送走就够了。
其他的都不是他们应该想的。
底下有不少小辈是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魔王。
他不过是少年人模样,但是周身的气息如同是深渊一般,让人望而却步。
或许是因为混血的缘故,这位魔王与其他的魔并不相同,他身上属于“魔”的特征并不显著,没有龙的犄角,也没有非常明显的黑紫色鳞片。
也正是因为混血,这位魔王的上位历程比其他魔王要更加混乱而精彩,他是发疯了一般亲手弑父,也就是前任魔王,这才被魔界注意到的。
前魔王座下的所有魔都认可了他,并且把他请回魔界,但是这都被他拒绝了。
如果是以前的魔王只是混沌乐子人,最终还是心向魔族的,这位魔王就是真的不在意什么魔族的存亡,他也不喜欢其他种族。
踏平这片大陆对于他而言到底是为了什么,估计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他之后混血以及树妖的日子要好过多了。
“那就是魔王?”有树妖在底下窃窃私语。
这也不怪他,这位魔王看起来年纪并不大,虽然深沉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分外成熟。
幽绿色的瞳孔往下面环视一周,又变得了无生趣起来。
其他长辈提醒他:“不要多嘴!”
被骂了的小辈乖巧地低下头。
树族长老捂了捂汗,毕恭毕敬地站起来道:“看来您还是没找到您想找的人吗?”
“嗯。”魔王并没有看他,反而是看着眼前茶盏里的露水。
树族长老双手合十,露出了一个感同身受的难过表情,“看来只能下次了。”
其实树族长老更怕的是魔王忽然醒悟过来,发现树妖族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个人,一怒之下把他们连根拔了。
没有找到想要找的,魔王很快就离开了。
等到他走了以后,在座的树妖们才松了口气,从那种严肃而深沉的威压中缓缓透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