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论坛, 某本连载文章。
此时,在现在的白桑看不到的文章评论区中,怪物们开始剧烈地讨论。
——“前面报仇的地方真的很爽, 请作者大大再接再厉!”
——“等待复仇分子一本满足, 接下来继续写主角称霸整块大陆吧,摩多摩多~”
——“这不是势在必得的事情了吗?还看这些就不好看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感情戏, 感情戏哇!”
——“就是啊, 到底和哪个妹子一块啊,我看男主角根本就不想搞恋爱一心搞事业的样子。”
——“不仅这样, 我还觉得精灵妹和魔女妹怪怪的。”
——“楼上的那个, 我也觉得, 她们两的氛围好怪。”
——“我不能接受!那主角身边根本就没有其他妹子了啊,不会寡到最后了吧!”
——“不是都说了有魔王的爱人了吗, 大家安心,必然会有感情线的,我相信作者。”
——“我好像看漏了一百章,怎么连我们读者都不知道这个传说中的‘魔王的爱人’到底是谁哇?”
——“对啊……”
——“这都看不出来, 你们是眼瞎心盲啊!(指指点点)”
——“就是,主角对于金手指哥哥的占有欲、失去金手指哥的惋惜你们都选择性地跳过了吗!金手指哥很明显就是主角爱的人啊!”
——“那个爱人不很明显是他一直在等金手指哥回来吗!”
——“爱人来到,让他在黑暗中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所以失去了爱人, 他变成了疯批呜呜, 肯定是这样的!”
一波读者坚定地相信会和妹子有感情线, 另一波则认为主角和金手指才是真正的官配, 两方一直争执不下。
这样的对立让小怪物们坚定要继续追下去,看看哪一方是对的。
这片大陆上有许多种族, 每一种都有自己非常鲜明的特征。
白桑从树妖族领地出来后就以小屋为目标开始一路前行。
风土人情一方面让他感兴趣,这是出自他的职业习惯,另一方面他还想了解一下自己的主线任务。
从他清醒以来,主线任务就一直是50%,一直没有任何提升,偏偏这个主线任务还没有任何的提示,完全不告诉他任何的方面。
白桑想通过大陆游行看看能不能碰到提升主线任务的契机。
这样以来,他的行进速度就比阿卡菲慢上许多了。
阿卡菲最近处于无聊的时候,听到芙蕾雅那样说以后也对这人产生了点兴趣,因而回到魔族领地以后就开始着手寻找他。
那个小屋的图画得很抽象,阿卡菲蹙眉,压根不知道那是哪里。
魔女在魔族呆了若干年限,论起来她也算是对魔族了如指掌,印象里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看到过这样的小屋。
这种小屋分明是人类才会建立的,魔族随性又狂放,哪里有这种情怀?
“我知道了。”一道灵光闪过,阿卡菲不由得低声说道。
她对魔族的原生领地很了解,但是对现任魔王攻占下来的领土就没有这么熟悉了。
这种小屋很有可能在魔族扩张的版图那里。
想到这里,阿卡菲飞行的时候有了明确的方向。
很快就到了新扩张的地盘,魔女巡视过去,一个个排除了那些地方。
只剩下了一个方位。
阿卡菲嘴角翘了翘,去到最后一个地方。
来到那里以后,魔女才突然意识到什么。
这里——不是魔王的禁地吗。
疯子一般、谁都不敢招惹的现任魔王首次攻占下来的地方,当时他堪堪坐上魔王的位子,根基还不稳,但是力排众议选择了这里。
那时所有的老古板都反对了魔王的想法,或许是因为这里毕竟是人类的王国协会附近,有相当强大的军团力量,二则或许是因为他们想要杀杀这个新王的锐气,总之所有旧势力都反对了。
但是魔王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反对而放弃自己的想法,他似乎相当地执着于要拿下这一块地方。
为此甚至不惜反驳那些老东西。
最后嘛,当然是魔王赢了,他并不需要任何其余的魔界势力就拿下了这个地方,当时反抗声音最大的魔第二日、首级就被挂在了魔界的城门之上。
至此以后,再也没有在明面上直接反对他的声音。
阿卡菲呼了口气,眼里浮现出一丝震撼。
因为她发现自己手上拿着的这张东西,上面画的——正是这一片地方。
魔女总觉得她好像得到了什么大情报,不由得紧张地闭上眼睛开始回想芙蕾雅跟她说过的话。
那时她真的只是随手拿过来、随口答应的。
她可没有想过这会真的是……
芙蕾雅说,那个人找她问路,也是那个人根据自己的印象画出来的,让她给他指明方面。
“……”阿卡菲猛地睁开眼睛。
魔女还没有来得及细想,突然感觉到后背传来一股凉意,随即脖子被紧紧地捏住。
后面的人掐着她的脖子的力道很大,阿卡菲一下子喘不过气来了。
她一下子也反应过来是谁了。
是魔王。
魔眼神冷淡,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似乎说过这里是禁地,谁都不能进入。”
声音从阿卡菲的后背传来,让她只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是彻骨的寒意。
“不……”
魔女想为自己辩解,但是被这样掐着脖子她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偏偏身后的魔没有任何要放过她的想法,手再一用力,她的脖子似乎就会被完全扭断。
尽管她是魔女,是同族,他也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而且疯在骨不在皮,即使表面看上去平静冷漠,但是内心已经如同随时要喷发的火山一样,迟早会爆发、灭亡,然后拉着他们一起陪葬。
阿卡菲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要把魔的手指扒开,但是都失败了。
此时她已经快呼吸不上来了,发出“嗬嗬”的气音。
魔女想着,她不会还未能说出那些话,就已经先被掐死了吧。
就在这时,由于阿卡菲的剧烈挣扎,那张画从她的口袋中掉落了出来。
魔女只将那幅画对折了一次,画掉下来后,正面画着小屋画面就直接呈现在了两个魔的眼前。
魔王一眼也没看掉落在地上的东西,只是面无表情地要把阿卡菲给处理了。
这些东西被他判断为是魔女的小伎俩。
阿卡菲挣扎得更加剧烈,并且用尽全身的力气指示向那幅画的方向。
“唔……唔……”
这挣扎的幅度几乎是要甩尽仅剩的一点力气了。
这下,魔总算将目光移动到地上的东西上。
只这一眼,他就放开了禁锢着阿卡菲的手。
阿卡菲没想到这效果这么立竿见影,当然她现在根本考虑不了这么多,她只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感受活着的喜悦。
魔女早就知道了这位魔王的绝情,所以根本就没有指望他会看她一眼。
正如她所猜想的,魔王并不在意她,而是将地上那副画捡起来了。
那上面画的是祂曾经呆过的小屋。
就连周围的景象还和那时一模一样。
现在的小屋尽管他竭力保存了下来,但是也和那时有所区别。
所以魔很确信这幅画上的是原来的地方。
——而原来的那个地方就只有祂,才知道。
想到那个人,魔的心才有了切实的跳动。
魔走到狼狈的阿卡菲面前,声音克制:“这个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他一眼也没有看差点就咽气了此时正大口呼吸着的魔女,只关心自己真正想知道的问题。
魔女早就习惯了这位现任魔王的恐怖,捂着脖子咳嗽了几声,“是……”
她开始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完全沙哑了,可见当时的魔王是真的想要直接取走她的姓名,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
魔女的声音嘶哑,她只能先简短地说出最重要的部分,“一个树妖画的。”
听到她的话以后,魔王的瞳孔微缩。
“继续。”
尽管那声音还是冷淡的,但其中已经有了一丝波动。
魔女揉着自己被掐得青紫的脖子,很想抱怨,但是她没胆子那样做,她很确定如果没有快速吐出眼前的魔想要知道的事情,他就随时有可能再次取了她的姓名。
因为这个地方从一开始就是独属于魔王的禁地。
一个几百年如一日,只容许魔王踏足的地方。
谁也不知道这个地方对于他的意义。
阿卡菲勉强地勾起一抹弧度,现在她算是知道了。
就是因为知道了,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宝贝,也知道自己此时处境的危险。
魔女没敢有任何隐瞒,把自己遇到芙蕾雅的事情从头到尾告诉了眼前的魔。
任何细节都没有放过。
她充分地了解这位魔王的多疑,如果让他知道了任何事情的隐瞒,都会有很不好的下场。
魔王听完后,若有所思。
“这个是那个人画的?”
魔女点点头,“是的,芙蕾雅是这样说的,说那是那个人凭借着自己的记忆画出来的。”
就像是阿卡菲料想的那样,魔王听到“芙蕾雅”这几个字的时候瞳孔依旧漆黑一片吗,没有任何波动。
只有听到可能是“那个人”的相关的事情的时候才会有情绪反应。
芙蕾雅以为她能害得了这位魔王,其实早在他的年少时期阿卡菲就知道他是天生的魔。
天生的寡淡,天生的薄情,天生的算计。
魔撩起眼皮,依旧让人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绪,“他现在在哪?”
魔女摇头,“据芙蕾雅说,他会找到这里来,不过下属似乎在路上没有看到过他。”
这也不奇怪,其他种族并不熟悉魔族的领地,更不知道如何进入魔族领地,而魔女则是轻车熟路,所以会领先他一步到这里来。
“是吗,他会到这里来。”魔王嘴边扬起一个晦涩不明的弧度,眼底却是比方才更加深沉的暗色。
魔女大气也不敢出,只敢在心里默默惊讶。
竟然真的有那个人……
她还以为一直只是坊间传闻,毕竟是这样一个让她都觉得残暴不仁的魔王,她并不觉得这样的人会能够爱上任何人。
但是竟然是真的。
魔女恭顺地垂着头,“以其他种族的速度,应该还需要时间,但是快了。”
魔王的眼底浮现出一丝愉悦。
应该说是一种看似愉悦,实则已经是歇斯底里的某种回光返照。
阿卡菲看得心惊,并不知道两者的渊源,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位魔王比她想得还要更加沉沦、疯狂、克制,怕是不久后就会彻底爆发出来。
而压抑了这么久的情感爆发出来到底是一种怎么的执念,她不敢想。
更不敢想这一切对于那个家伙而言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魔王的指腹轻轻摩梭着那幅用白纸随意画出来的草图,眼底的克制终于有了皲裂。
这幅画画的地方只有他和祂知道,因为那是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小屋,是因为祂才存在的地方。
所以能够画出这幅画的,一定是他想要找到的人。
如果说是这样的话。
“祂”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去那个小屋。
他只要等着消失了这么多年的鱼自己上钩就好。
而这一次,他不可能再让他从他的手掌心中逃开。
魔慢慢勾起嘴角。
*
按照芙蕾雅的说法,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屋现在已经变成了魔族的地盘。
精灵特意给他画了一幅地图,白桑按着那个地图找过去。
王国协会是当地的地标,非常好寻找。
白桑站在外面凝视着那栋大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的这栋楼有点熟悉,艰难地把脑海里的想法甩掉之后,他才继续按照地图显示出来的地方继续找。
魔族的领域是有结界的,其他种族必须学习某种阵法才能进入。
但是不知为何,站在边界的白桑很自然地运用了那种阵法。
就像是以前曾经深刻学习过一样,那知识牢牢地印刻在他的脑子里。
“……”
白桑很确信有什么被他遗忘了。
他一个人就毫无任何阻碍地进入了魔族的领地。
魔族的领地到处都寸草不生,也不见有其他的生灵存在。在这样的环境里,那个小屋就非常的突兀。
——应该说是那个小屋以及周围的地方非常突兀。
那块地方就像是被特地精心保护着一样,与人类的其他建筑一致,完全不同于周围的刀山火海。
白桑眼睛微微瞪大,迟疑地观察四周。
他之所以敢只身进入魔族领地并不是作死,而是他的脑海里莫名有很多各种各样的法术咒语,他知道那些咒语和阵法保护他全身而退还是不难的。
进入小屋后,白桑发现这就是很普通的人类的小屋。
一入门能看到的就是木桌和配套的椅子,木桌上摆着很多书籍以及一盏灯。中间有一张桌子,桌子正对面的墙上装饰得非常精致。墙上挂着漂亮的气球和彩带,上面写的字是:生日快乐。
……气球和彩带,是这个副本里应该出现的东西吗?
一种淡淡的违和感萦绕在白桑的心头。
他忍不住走过去触摸那面墙。
一切都既奇怪又和谐,既陌生又熟悉。
窗台上摆放着一个玻璃瓶,里面还装着满满的水。
白桑走过去闻了闻,确认那是普通的水。
如果是水放在这里的话应该会被蒸发,很明显这个屋子有人经常来打理。
白桑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书上无法挪开,他对那几本书印象很深刻。
就是有种仿佛他翻看过很多遍带来的嫌恶感。
他刚想打开书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白桑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转过头往过去。
只见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看起来颇为冷淡,看不出他的想法。
“……乌?”
白桑下意识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少年的身形显然出现了片刻的停滞,从善如流地应道:“嗯。”
这个副本也有乌这个事实白桑在之前就知道了。
少年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是蒙了一层灰雾的侵略性。
“你怎么在这?”白桑这样问后才意识到现在不该在这里的应该是他自己。
他这问法就好像自己是小屋的主人一样。
但是他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取悦到了那名少年。
少年微笑:“回家。”
白桑有些不好意思:“原来这里是你的住所,不好意思,我不该擅自闯进来的。”
这个世界的乌明显比前两个副本的乌更加让人捉摸不透,明明他看起来是少年的样子,却比前两个副本更能带给他某种压迫感。
白桑决定先离开这个古怪的小屋。
他经过的少年的时候,被他握住了手臂。
“等等。”
白桑重心不稳,被这样一拉扯险些摔下去,还好少年把他稳住了。
但是这样一来,两人就以一种尴尬的姿势差点抱在了一起。
白桑只是心里直呼大事不妙,他的肢体还是很习惯和乌先生近距离接触的,“谢谢。”
“不用。”
少年放开了握着他白皙手臂的手,表情似乎有些晦涩,但是那情绪太过复杂,白桑没法理解那里面的含义。
总觉得这个副本的乌有些奇怪,但是他不清楚那种怪异的来源在哪里。
为了气氛不至于这么尴尬,白桑问:“你住在这里不危险吗?”
少年说:“我是魔,和人类的混血。”
白桑揉了揉他的脑袋,“那一定很辛苦吧。”
明显是那个人,但是却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
少年继续饶有兴味地盯着眼前的人。
“新的魔王上任以后日子就好过很多了。”少年淡淡地道。
“那就好。”
白桑没有怀疑眼前的少年就是大魔王,他对乌先生有一种天然的信任。
白桑看了眼天色,“我得先回去了。”
但是少年没有要放开他的手的意思,嘴角依旧噙着没有笑意的微笑。
少年皱起眉,带着一种易碎感,“你忘记了吗,以前我们生活在这里。”
白桑确实有在这里居住过的某种印象,但是听到这句话以后他还是微微愣住了:“我们一起……?”
少年反问他:“我们不是一直都生活在一起吗?”
他越迟疑,少年反倒说得越笃定。
白桑眨了眨眼,伸手揉了揉泛红的耳垂。
他的眸子里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茫然。
“是……吗?”
白桑知道自己的记忆应该是缺失了某一部分,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和这个人有关。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墙上的那些彩带和气球,那些还真的是很像他的手笔。
少年捕捉着他流露出的每一个微小的情绪,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漂亮的瞳孔,“我们以前是恋人,不过因为你后来被人害了,我是找了很久才重新找到你的。”
“……”
信息量太大了,白桑一下子没法缓过来。
但是他没有怀疑少年的话,因为这在副本里似乎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
每一个副本他都多多少少需要和乌先生发生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
“你没有记忆吗,在这里生活的痕迹。”少年闭上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里面深沉一片,他语气相当笃定。
白桑很想否定。
可怕的是他真的有这种记忆。
这个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他都有印象。
少年微笑着牵起他的手,把他拉到书桌前,让他坐下。
少年当着他的面翻看那些魔法书籍,“进入魔族领地的阵法就在这本书上。”
白桑一目十行地看完,表面上不动声色。
但是心里已经相信了七分。
书上画的法阵跟他方才下意识使用的是一模一样的。
这至少能证明他一定是看过这些书的。
观察着他的表情,少年的嘴角缓缓勾起。
他再翻开某一页。
上面印着四个字:小心维德。
而那正是他的字迹。
这很明显就是足以证明他曾经存在过的最有力的证据了。
“……”
白桑瞳孔地震。
他竟然在这个副本对少年的乌先生下手了。
他的神情让少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少年缓缓扬起嘴角、眼底的笑意逐渐蒙上一层灰雾。
少年执起他的手,额头抵着他的手背,“所以别走了好吗?”
他的表情格外虔诚,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眼底没有任何杂念,只是全神贯注地只看着他。
白桑忍不住问:“你等了我很久吗?”
少年点头,“两百年。”
这个词从他嘴里吐出以后,白桑心尖一颤。
白桑瞳孔微缩,“我是因为什么而失忆的?”
“失忆”这个词说出的时候,少年眸子没有任何波动,就像是已然通过他的言行猜到了。
他这才缓缓地勾起嘴角。
“被魔族袭击,你为了保护我。”少年言简意赅,眼底尽是戾气。
白桑在迅速思考可能性,“……”
如果是他的话,或许真的会这样做。
但是,恋人——
想到这里白桑就开始坐立难安。
偏偏男人不想放过他,把他半搂在怀里,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之上,垂下眸子遮掩住里面的情绪。
“我等了你很久,很久很久。”
他咬字很轻,但是白桑还是从里面听出了愁绪。
明明外表上还是个人畜无害的少年,但是浑身的气息却带有无可逃避的侵略性。
按着他的力道也格外地大,他根本无法挣脱出来。
“小乌。”太紧了。
白桑眨了眨眼睛,看向他。
少年微微低下头,手自然地攀上他的腰际,埋了一层浓雾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分外强势。
白桑觉得眼前这个人就像个矛盾体,嘴上不停地示弱,动作却不由分说地强硬,可是他偏偏就吃这一套。
少年将他的手虔诚地抵在额头上,“留下来吧,我不能再忍受你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了。”
白桑心尖猛地一颤。
就这样他昏昏沉沉地同意了少年的要求。
他后来才恍然大悟,美色误人。
白桑曾经问过少年在魔族建立这个小屋不会有什么危险吗,少年只说了他会保护他,并没有向他解释太多的原委。
但是白桑其实知道,魔族向来都是弱肉强食,并不讲什么道理,少年起个小屋在这领地上竟然平安无事,怎么想怎么古怪。
但其实最古怪的应该是少年对他的态度。
白桑诚然是个寡王,对感情一窍不通。但是经历了前两个副本,他也大概知道如果乌先生喜欢他会怎样表达。
这个副本内的少年给他的感觉就是看不透。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少年到底是不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喜欢他,因为他很少在他的身上感觉到某种直观的情绪。
少年就算就像是强硬与软弱的矛盾体,所有情绪不像是他阅历该有的内敛,比之前的他还要让人难以触及他的真正想法。
少年漆黑的瞳孔一到他的身上,注意到他正在思索,微笑着问:“在想些什么?”
白桑有种淡淡的违和感,不动声色地问他:“小乌,我们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下成为恋人的?”
少年眼睑微垂,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东西。
白桑近看才发现那是一颗彩虹糖,上面甚至还有彩虹糖生产厂家的LOGO。
“彩虹糖?”白桑有些惊喜,“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个副本内的世界有彩虹糖吗?这东西还没有普及到这种程度吧。
少年嘴角的笑容终于真切了一点:“是你给我的。”
白桑歪了歪头,“我……”
“在我最想放弃的时候遇见了你,如果没有你现在我也不会存在。”
在他最想痛苦的时刻,雷劫变成了一阵糖果雨,那是他至今也不会忘记的景象。
在他最想放弃的时刻,遇到了一个人说来自未来。
他说他的未来光芒万丈。
白桑关注起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有些好奇地问:“这颗糖到现在还没有融化吗?”
少年闻言撩起眼皮,“只是用了一些保险手段,是你给我的东西,我一定会好好保存。”
白桑莫名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刚刚小乌的表情就好像是电影里面演的某些变.态杀人犯,将喜欢的东西做成标本,微笑观赏它们的表情。
【主线任务进度55%】
白桑收到这条提示的时候是又惊又喜。
虽然看不见主线任务具体是什么,但是已经知道了这个任务主要系在谁的身上。
“……”白桑忍不住捂着泛起薄红的脖子。
他现在知道那50%的进度是怎么来的了。
看来小乌真的没骗他,他们以前是真情侣没跑了。
他难道是用这种以色侍人(?)的方法把任务弄到50%的吗……
知道主线任务和乌先生有关以后,白桑打消了回去的念头。
既有刷进度的意思,同时他也想要弄清楚那股违和感来源哪里。
夜晚,黑夜就像是小朋友的画笔一样,逐渐把天蓝色的苍穹填平。
白桑坐立难安,因为——
只有一张床!
而且还是只能由一个人躺在床,这样的床,他们以前一起生活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少年就像是发现了他的窘迫一样,目露笑意,却没有想要帮助他的意思。
欣赏了爱人脸上漂亮的红霞以后,乌才大发慈悲地走过去,微笑着问:“怎么了?”
白桑不好意思问睡觉的事,只好转移话题:“他们已经承认你是魔族了吗?”
心不在焉,却又装作一本正经,看得他很想笑出来。
已经是魔王的魔族撩起他的头发,‘“算是吧,不过魔族的势力错综复杂,也有写顽固不化的老东西要求纯血。”
白桑了然地点点头,又问“那你现在属于什么势力?”
“算是自己一派的势力吧。”少年思考了片刻。
魔王理论上确实不属于任何势力。
白桑听他这话,还以为他被排挤了,“没关系好好混,以后我们也混个主管之类的当当。”
少年微笑,“嗯。”
趁着氛围不错,白桑乘胜追击:“小乌,你的理想是什么?”
白桑现在的猜测是这个线任务应该与乌想法有关,或许等完成了乌的愿望之后,这个副本就算是结束了。
少年听到这问句,忍不住微微挑起眉尾。
“理想。”
少年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语气是陈述的,却又带着一些疑惑。
他迷茫的表情就像是从来没有过理想这样高尚的东西一样。
白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怜悯他,“就是想要的,想做的事。”
少年的眼眸泛起波澜,指尖撵着骨节。
他很小的时候就明了自己想做的事了。
一是手刃那些背弃他的人,这点他很早很早就做到了。
二是……
他看向白桑,对方还是用一种一无所知的目光看向他。
里面有温和的怜悯,清冷地就像是天上的月光。
二就是——把月光独自占有。
少年敛眸,“有啊,就是报仇。”
白桑知道这个世界的背景,混血、尤其是人魔混血的处境非常艰难,所以没有去问他要向谁报仇。
“好。”白桑只是这样应下了。
少年很想微笑。
因为眼前的人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他的野心和龌龊,总是替他考虑着,却没想过真正觊觎他的狼就在他的身边。
少年问:“你不想规劝我吗?”
白桑摇摇头,“因果循环,应该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乌的神态在他的眼里既冷漠又强硬,可那就像是外层的壳子一样,之前了遮掩那里面的敏感多疑。
“我可以被你依靠吗?乌。”白桑的神情非常认真,他漂亮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人的时候就像是两颗灿烂的星。
少年瞳孔微缩,眼底闪过晦涩难懂的情绪。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他可以依靠谁。
“好。”
少年扯了扯嘴角,“我们契约。”
他一边说着一边幻化出一张牛皮纸。
[我们将永远信任彼此,永远可以依靠彼此。]
少年在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眼睛亮亮地、把牛皮纸递给他。
白桑:“……”
他只是随口一说,不知道为什么小乌要这么认真,这架势好像还得盖章滴血才行。
震撼归震撼,白桑还是签了名。
“白桑”两个字写得格外潇洒漂亮。
少年眼底一深,默默把这个名字记住了。
怎么会有不知道名字的恋人呢?这不像话。
所以他知道了。
祂信了他的话,所以没有防备,甚至不知道祂连他的名字都还不了解。
少年微笑,“桑桑。”
白桑心尖一颤。
所有副本的乌先生好像都习惯了这样叫他。
他觉得最奇怪的是,他叫他的名字的时候他总有一种悸动的感觉。
少年把那张契约收起来,小心翼翼的架势就像是收好他们的结婚证一样,白桑看得脸都热了。
他们最后也没有睡起来,据说魔族并没有睡眠的习惯,所以床归白桑。
这个晚上过得格外平静。
却又像是风雨欲来那样,沉闷而燥.热。
少年一直盯着睡在床上的这个人,描摹着他的面容。
他在思考,在思考各种的可能性。
他遇到了一个似乎就是那个人的人,各种特征都完美对上,却失去了记忆。
少年冒出这样的想法以后,嘴角扬起了一点似乎能称之为“笑容”的弧度。
如果是假的,迟早会露出马脚。
那如果是真的呢……
刚有这样的想法,少年就感觉自己灵魂都在战栗。
那不是刚刚好吗?
一个没有任何创造奇迹的力量的、那个人、再次以一个能够触摸得到的实体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果一直不恢复记忆,祂就一直都不会再次拥有那种超脱的力量。
就不再是一种他永远无法掌控的状态了。
他也不用担心祂随时有可能抽身离开、或者以一种他难以接受的方式死亡。
少年想到那一次,眼底是化不开的黑暗。
他能够拥有保护祂,也能掌控祂的力量。
这不是最好最理想的状态吗。
少年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