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把少年带回安王府, 这样就可以在那些下人面前证明自己,可是当卢文愉看到那块先皇亲笔题字写下的牌匾,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你是安王府的人?”

  纸鸢本想直接点头, 但注意到卢文愉悄悄往后退了一步的举动,她连忙摇了摇头, 谎话信手拈来:“只是之前我帮这里面的贵人治过病,东西还在里面。”

  卢文愉这才松了口气:“那我在外面等你吧。”

  纸鸢点了点头,一蹦一跳地走上台阶:“对了, 那我怎么叫你?”

  卢文愉想了想:“你叫我小愉就行。”

  “你可千万不要跑走啊。”

  “嗯。”

  纸鸢进去抱了个包出来,其实她自己全部身家都在身上,但不进去拿点什么又很奇怪, 显得自己刚刚说的话都是骗卢文愉的, 所以纸鸢就进去问总管要了点钱,打算带着小愉去旅馆看病。

  总管对纸鸢还算不错, 毕竟总不能一个府的人都对纸鸢冷眼旁观, 冷嘲热讽,更何况总管也算是安王最得力的助手。

  所以纸鸢并没有瞒着他,总管却有些奇怪:“小纸鸢啊, 你可别让人骗了, 谁会让你这么小的小孩子看病啊?”

  纸鸢微微一愣,不服气地说着:“可是我看那人也就比我大上几岁!”

  总管笑了笑, 只以为是两个孩子玩过家家游戏,反正纸鸢身上有蛊虫傍身, 也不怕被人欺负, 他从荷包里掏了几块碎银:“去玩吧, 记得早点回来。”

  纸鸢眼睛发光地把碎银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荷包里:“总管爷爷, 再见!”

  回屋子里随便拿了点东西后, 就出去找卢文愉了,也幸好他真的一直站在门口,哪都没有去。

  她带着卢文愉往最近的旅馆走去,想到总管爷爷的问题,她好似无意地问道:“你怎么会想让我看病啊?”

  卢文愉瞥了眼身侧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小女孩,有些发愣:“你不是那种大能吗?”

  “我看话本里都说,西疆人都会用蛊虫延年益寿,所以看到小朋友也不要惊慌,她有可能都五十几了。”

  纸鸢刚想骂骂咧咧,说谁五十几呢。

  但转念一想,这人要是知道自己才八岁,肯定就不要自己看病了,她连忙挺直腰杆,学着安王府那位五十多嬷嬷的说话腔调,来了句:

  “你这小公子,没想到真让你看出了老身的身份!”

  “老身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看出老身真实年龄的。”

  卢文愉笑了笑:“还请前辈帮忙看一下病,钱肯定是管够的。”

  说着,从口袋里拿了一个荷包出来,那荷包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系口处都没扎紧,白花花的银子就那么明晃晃地露在出来,阳光招摇在上面,还莫名的有些刺眼。

  但站在一旁的纸鸢眼睛都看直了,连忙踮起脚拍了拍卢文愉的背:“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治好的!”

  卢文愉有些懵:“啊?”

  纸鸢连忙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老身是说,老身一定竭尽全力帮小公子医治身体。”

  卢文愉这才面色正常地“哦”了一声,不过还是小声地嘟囔道:“总觉得前辈你这张脸,和讲话语气太不符了,所以感觉有些怪异。”

  纸鸢咬了咬后槽牙,这人还真是有些难伺候,她带着少年去了旅店,迈过门槛跟小二说了声:“开间上房。”

  说完,正想对卢文愉这句嘟囔回应些什么的时候,就看见这位小愉掏出了一整块沉甸甸的银子说:“这钱我来出。”

  当时纸鸢就变了幅模样,看卢文愉的眼神都在闪闪发光,跟看神仙都没什么区别了,也不知道是哪位仙人下凡,又是给自己证明自己的机会,又是给自己这么多的财富。

  在安王府长大的纸鸢非常清楚,只有两个东西很重要,一个是给自己吃给自己住的安王,还有一个就是钱。

  看有神仙帮助自己,纸鸢的脚步都轻快了起来,走在前面昂首挺胸的,这股快乐一直持续到了卢文愉说出自己的病症:“你有没有办法,能让我完全变成姑娘?”

  纸鸢懵了,整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问号,但是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还有自己在那些下人面前夸下的海口。

  今日这钱自己势必要拿回去,闪瞎他们的狗眼。

  所以纸鸢很有耐心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卢文愉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她看,在一个八岁小姑娘面前脱裤子肯定不行,他倒也不怕纸鸢出去泄密,毕竟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而且她也不认识自己。

  但是问题就在于,自己该怎么解释呢?

  卢文愉深吸了口气,试图用直白的话术说:“就是我又是男的,又是女的,他们有的我都有,主要是不太方便看……”

  纸鸢还是不明白,不过想想也是,毕竟说到底她还是个八岁大的姑娘,除了村子和安王府,其他地方她也没有怎么去过,也没见过多少人,更别说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区别了。

  所以卢文愉这种身体的人,她闻所未闻更别说是理解卢文愉这话了。

  但是看卢文愉红着脸,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纸鸢怕唯一的客人跑掉,她连忙说道:“医者仁心,你不如直接给我看吧。”

  卢文愉没有办法了,确保房门窗户都关好后,才咬着下嘴唇掀开裙摆,脱下了亵裤。

  前面也说了,纸鸢才八岁,她根本就没见过男人裸着的样子,所以看着他腿间比自己多出来的东西,纸鸢也只是努力用着大人的语言,没有让他看出自己的不懂:“你说的就是这个东西?”

  说真的,自己把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慌的,生怕这个神仙会里面不屑地瞥自己一样,然后离开。

  但卢文愉也没看出这个小姑娘,根本就不知道男女有何区别,他自己还怕纸鸢和之前那个嬷嬷一样,露出那种看怪物的眼神。

  所以他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唇,看纸鸢看见了也没有露出嫌弃厌恶的表情,才如释重负地把亵裤穿好,点了点头:“对,你有办法让我没有它吗?”

  纸鸢虽然不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但是她之前帮安王的朋友切过瘤子,准确来说,是她先切了瘤子,然后让蛊虫保证他不死,然后再慢慢养好的身体。

  所以她下意识说道:“我帮你切掉吧?”

  卢文愉本来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而羞红的脸,听到这话瞬间就白了,有些结巴地重复道:“你,你说,切,切掉?”

  纸鸢点了点头,由于不了解,所以她并不知道那东西对于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只觉得那和之前给人家医治,身上长的那些肉瘤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卢文愉明显有些害怕 ,他想过很多种结果,唯独就是没想过要把这玩意切掉,他抿了抿嘴唇,小声嘟囔道:“这样,会不会很疼啊……”

  纸鸢并不觉得冒犯,她直接问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治疗手段?”

  听卢文愉这么一说,他应该也是心里有所想法的,之前肯定想过了很多种结果,既然他不喜欢自己的治疗方案,那他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卢文愉其实也没怎么想好,他被保护得太好了,他这次冲动跑出来,也只是想要找和府里医师,太医都不一样的医师,让自己和别人变得一样而已。

  说起来,眼前的这位小姑娘,是目前除了爹娘兄长之外,为数不多知道自己身体的人了。

  至于上一个知道的人,应该是那个想偷懒带自己洗澡的嬷嬷,当她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秘密后,就用一种嫌弃,看什么脏东西的眼神看着自己,并辱骂自己是怪物。

  虽然那个嬷嬷被爹偷偷做掉了,兄长和娘也安慰了自己很久,但是那种恶心的眼神却深深地刻在了卢文愉的脑子里,他怕还有别人会这样看自己,所以今日他才会偷偷把身上的女装换成了男装跑出来。

  但纸鸢现在这么一问,卢文愉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打算,想要和其他人一样,确实也只有把这处切掉才行。

  卢文愉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行,就按照你说的来吧,就是我有点害怕,有什么提前要做的准备工作吗?”

  纸鸢本来想着,还能有什么准备活动,一个续命的蛊虫吃下去,她手起刀落一切结束。

  但是看他实在是害怕,纸鸢也就想了想:“有,有的,需要你先有一个好的心理准备,我会天天和你聊天,确保你不会多想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你先把蛊虫吃下去,看你的身体和蛊虫适不适配。”

  卢文愉心依旧高高地提在那里:“那差不多需要多久?”

  纸鸢:“一……两周。”看着卢文愉瞬间松了口气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那接下来每天都来这里和你见面吗?”

  纸鸢正想说,会不会太贵,就听卢文愉接着说道:“我等会儿就去下面把这个房间包下来两周。”

  纸鸢瞬间露出了微笑,说了声:“好。”

  接下来的两周都按照计划继续进行着,就是卢文愉身上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肉眼可见地烦躁了起来。

  不过这两周两个人的关系也是突飞猛进,从本来的医生病人的关系,逐渐往闺中密友进发,虽然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关系,但平时都会偷偷吐槽两句其他人。

  例如卢文愉会说家里有安排相亲烦死了。

  纸鸢会说安王府那个下人不长眼,又冲撞了自己,要不是自己不能暴露身份,一定把他们都干掉。

  然后就到了两个人说好,要动刀的那天,纸鸢坐在凳子上,等待着卢文愉的到来,可是等到晚上都没有看见卢文愉,只是等来了一个穿着卢府仆人衣服的下人,递给自己一个钱袋,让自己不用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