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慈到后与皇帝闲谈几句, 无外在乎就是身体情况,吃穿用度,还真有些寻常人家父亲的细心。

  没什么存在感的戚元楚静立一旁, 也得了几句问候。

  戚元楚也不诚惶诚恐, 一一应答。

  态度一如在他人前大方, 倒叫南姜皇帝和太子多看了几眼。

  质子无外两种性情,一种是寄人篱下的拘谨瑟缩, 另一种是不甘示弱的倔强阴郁。

  自六岁起远离古国,辗转两国,不过十岁稚龄,能有这样平和有礼的心态, 挑不出错处的应对, 确实少见。

  南姜皇帝却不觉得可惜, 反而庆幸她是个公主, 而非东黎太子。

  没有一个君王会希望邻国的继承人是个英才,越是平庸, 越是轻易应对。

  谈没几句,便有黄门来报东黎使臣已到,正在文英殿等着。

  “朕这就过去, 今日事情繁杂, 恐不能让衡康公主与家人叙旧,且等明日。”南姜皇帝听罢起身, 太子褚政尾随身后。

  戚元楚微微躬身:“衡康明白的。”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复而转身, 南姜皇帝的视线落在戚元楚额头上:“若白玉有瑕, 就可惜了。朕让人送些墨玉膏去昭阳那, 叫人给你的额头治伤吧。”

  南姜墨玉膏的珍贵, 用近千种珍稀药材制作而成,珍贵程度四国闻名。

  传说能能肉白骨,深可见骨的重伤都能不留疤痕。

  现在用来治一个额头的伤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估计不到明天就能痊愈。

  在场的人都懂皇帝的意思,没人说什么太珍贵了没必要。

  签订盟约的关键时刻让他们的公主身上带伤出现,未免不好看。

  戚元楚保持微笑,脆声道:“东黎衡康谢过南姜陛下,能得南姜陛下关怀自是感激不尽。”

  南姜皇帝摆摆手,领着太子出门,其中宫人随行,华盖开道,銮驾渐渐远去。

  “恭送陛下。”众人齐声道。

  直起身,望向皇帝离去的背影,戚元楚松了口气。

  叶慈笑道:“紧张?”

  “嗯,面见南姜陛下,我当然紧张了。”戚元楚不自在的动了动手,发现动不了。

  感受到手心一片温热黏腻,正被另一只稍大的细腻掌心包裹。

  那只手冰肌玉骨,指节修长,指尖泛着浅淡的粉,整体略显单薄,却给了心烦意乱中的戚元楚不少安全感。

  现在就被戚元楚的手指紧握着,勒出了如胭脂红般的痕迹。

  戚元楚茫然:“我什么时候……”

  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紧身旁人的手,把对方对方抓疼了不说,还将冷汗蹭在对方手心里。

  也亏是对方心善,没挣脱开了。

  那得多尴尬啊。戚元楚心下羞赧,白皙的小脸涨得绯红。

  “昭阳姐姐疼不疼呀。“戚元楚软声问道。

  “……”叶慈的注意力并不在手上,只是在想这小孩嘴里还真是一句实话都没有。

  因为回家而雀跃,还是会修饰成所谓的面见皇帝而高兴。

  见到皇帝有什么好高兴的,也不说会离开不舍得她,心都飞了。

  啧了一声,叶慈心道:这小孩不诚实,送回了东黎怕不是没多久就把什么昭阳姐姐忘得一干二净了。

  见叶慈没什么反应,撇过眼盯着仙鹤宫灯沉思的样子,戚元楚以为她不高兴了。

  垂落的手被另一双手捧起来,鼓起腮帮子吹吹,又上手揉揉。

  “对不起昭阳姐姐,我力气太大抓疼了姐姐。”戚元楚小小声道:“吹吹就不疼了。”

  “……”叶慈垂目注视,看小孩乖巧的样子,又原谅她了。

  才十岁的小孩罢了,性情风一阵雨一阵不是很正常的吗?自己那么大的人还跟她计较什么。

  丝毫不觉得自己双标的叶慈十分双标的想着。

  表情没有嘴硬,早就挂上笑容了,翘着嘴角道:“是啊,我被抓的好痛啊,不会青了吧?”

  戚元楚大惊失色:“不会吧?!我再多揉揉!”

  系统眼看她底线一降再降,完全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

  ……

  签订盟约的进度很快,东黎国着急接回太子,南姜着急抵抗西乾,十天内就将事情掰扯清楚。

  十天后就在议政大殿签订盟书,保证二十年内互不侵。犯,东黎还将出兵援助南姜。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新上任的西乾皇帝就跟疯狗一样,誓要打破现有格局,屡屡犯边。

  而南姜与东黎接壤,再过数城将到东黎边境,东黎国土面积不大,实力最弱,怎能不慌?

  正好跟南姜一拍即合,相互合作。

  叶慈冷眼旁观,知道西乾皇帝的疯劲不止如此,待过半年后,眼看毫无胜算的西乾皇帝会选择联合戎狄部落的首领,再次犯边。

  这一次犯边连下南姜数城,坚壁清野屠城劫掠,所犯之事骇人听闻,令皇帝震怒。

  南姜骑兵并无西乾那般强盛,节节败退。又因无法退敌,南姜转而寻求北周相助,北周皇帝则在此时提出了昭阳公主入北周联姻。

  没等叶慈想好该如何抵御半年后的西乾,保留南姜国力。

  东黎使臣团启程的日子就到了。

  彼时已经春发数枝,绿意葱茏,城郊的柳絮漫天好似飞雪狂舞。

  车驾已经装点整齐,就等几位主子上车回国。

  “昭阳姐姐留步,您已经送出三十余里了,再送就要送出建嘉城了。”戚元楚劝道。

  本来没打算送那么远,愣是跟着妹妹一路跑到这的太子褚政也劝:“是啊小妹,这城外风大,可别着凉生病了。”

  褚慈的身体不好,每天都活得处处精细,生怕她一不小心就会突发旧疾。

  现在满天飞絮,又是换季的时候,更是要多加小心,这一路跟着出来,太子褚政冷汗都下来了。

  已经裹得严严实实的叶慈:“……”

  身上衣服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层,外面还罩着厚重的披风,兜帽盖在头顶只露出白皙的脸。

  但事实上,她确实是感受到手脚泛凉,喉咙痒痒。

  “……我无碍,皇兄莫忧。”叶慈头一回觉得这病弱之躯真的麻烦,看向了一旁的柳树。

  “你且等等。”她说完,边朝送别亭边的杨柳走去,踮起脚。

  抬手折下一支柳枝,塞到戚元楚手中,笑道:“可别忘了我啊。”

  枝叶上还带着清晨的朝露,清凉入骨。

  柳通留,以柳枝相赠,有挽留之意。

  “……”戚元楚沉默,握紧了柳条,她低低道:“不会的,见过你的人都永生难忘。”

  叶慈刚想说太言重了,以为她又在说好话哄人高兴。

  结果就看见小孩泛红的眼眶,汹涌的泪意在眼中翻涌,几欲夺眶而出。

  被这样一双雾蒙蒙可怜巴巴的眼睛注视,很难不心软。

  “……”叶慈笑容收敛,用手帕替她拭干眼泪,轻声道:“终会有相见之日的。”

  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她知道什么时候重逢,会在哪里重逢,但小孩不知道。

  戚元楚只知道此次一别,不知何时何年才能与故人相聚,或许根本没有相聚的那一天。

  分居两国,又是王族公主。

  将来的命运无外在乎联姻,区别只在于跟父亲臣下联姻或者是跟他国王族联姻。

  双方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或许哪一天连对方的样子都不记得了,知道消息的时候也大多从他人耳中听闻。

  戚元楚没能听出对方语气里的笃定,只以为在安慰自己而已。

  含着泪点头,抓着叶慈的袖子晃了晃,甜甜道:“我会记住你的,你也要记住我哦。”

  叶慈:“……”

  叶慈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好。”

  这个好字说出口,才缓缓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差一点,差一点就想对她说:“要不别走了,我又不是护不住你。”

  但是不行,如果她执意如此,确实能把人留住,仍然以质子的身份留在南姜宫廷。

  这样的戚元楚与金笼锦雀又有何异?

  戚元楚是东黎国的公主,本该尊贵无匹,享万千宠爱。

  要是因为一己私欲,徒留她远在异国他乡,就算自己对她再好,也弥补不了缺失的遗憾。

  且她的父亲母亲还在等她回国,戚元楚也期待着与父母见面的那一天。

  不能肆意妄为,不能任性,这样的戚元楚不会快乐的,反生怨憎。

  戚元楚说:“那我走了。”

  叶慈点头:“嗯,还望一路平安。”

  登车前,叶慈不由自主往前走了几步,好险被褚政拉了一把。

  腰间的禁步叮当作响,甚是悦耳,禁步乱了。

  “等等!你拿着这个。”叶慈的手抓住了一串白玉卷云纹玉珏,从腰间拽下,撸下其中一只玉珏塞到她手里。

  玉珏躺在戚元楚的手里,大约只有她半个掌心大,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这一看就知道这是主人经常摩挲把玩,珍爱异常的物件。

  拂绿都忍不住看向了公主侧脸,瞪大了眼睛。

  身后的褚政目露讶然,几番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拿着,此物如我一诺,只要在南姜境内必然畅通无阻。”叶慈合上了戚元楚的手,再三叮嘱。

  戚元楚惊讶道:“你不是说过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吗?”

  “是我母亲遗物,好好保管。我等着你还我的那一天。”叶慈包紧了她的手,重重一握。

  “……”

  所有人都看见,昭阳公主就站在迎风坡上,目送着来自东黎的车驾远去。

  直到那浩浩荡荡的车队完全看不见了,方才收回远眺的目光。

  “回宫吧。”

  ……

  说褚慈是一步三喘的药罐子,真不是虚的。

  回宫的当天下午,就犯病了,当夜越病越重,又是闹得一阵人仰马翻,

  虽说没有前段时间那么严重,还是让太子褚政守了一夜。

  叶慈受不了了,买了缓解的药剂吃了一半,伪造出病情渐渐舒缓的样子。

  即便治标不治本,也舒坦不少。

  就算是这样,也让首席御医连连惊奇,再三诊脉想要查出到底哪里出现了奇迹。

  首席御医皱纹都舒展了,喃喃道:“奇了怪了,怎会如此?”

  叶慈:“……”

  没什么奇迹,全靠我花钱。

  他这样的态度,让叶慈彻底打消在南姜就把病治好的念头。

  人家从娘胎带来的病,一下子就好了,徒惹怀疑。

  看天泛白,褚政才被叶慈赶回东宫休息,他嘴上说好,实际并没有回东宫休息,洗漱一番后又去上朝了。

  之后的几天,都在养病中。

  其他王族出游春郊,叶慈在喝药,其他王族放纸鸢,叶慈在喝药,其他王族都换上了春衫,叶慈还在喝药!

  连南姜的春日宴都没赶上,上面菜式全是忌口!

  啪的一声,座上的少女放下银箸,一旁侍奉的宫人们垂头不语,噤若寒蝉。

  少女厌倦的声音从头上飘来:“都撤了吧。”

  拂绿壮着胆子问:“菜式不合殿下胃口吗?”

  “不想吃,撤了吧。”叶慈恹恹扫了一眼,实在提不起兴趣。

  常年喝药都把舌头味觉喝坏了,吃什么都是苦的,五脏六腑都被药腌入了味,身上都泛着苦药味。

  “不如喝几口红枣雪燕,这是您最喜欢的汤饮。”拂绿捧着汤盅问道。

  盯着汤面上飘着的红枣,叶慈缓缓皱眉:“我不吃,送给元楚吧,这个合她的胃口。”

  有个小宫人心直口快,轻声道:“可是衡康殿下早就走啦,您是因为思念衡康殿下才茶饭不思的吗?”

  拂绿骤然安静:“……”

  叶慈也才想起了什么:“…………”

  烦,这小丫头真是多嘴。

  “我去小憩,不吃了!都撤了都撤了!”叶慈霍然起身,拂袖而去。

  这大步流星的背影怎么看都有种恼羞成怒的意味。

  “殿下!”拂绿立马去追。

  众人默默对视:“……”

  又全都看向了敢于说出真相的小宫人,她正哭丧着脸:“我,我没想到我会说出口的,以为我只是在心里想想的呜呜呜,殿下不会杀我灭口吧?”

  其他人:“……想多了,殿下只是不容犯大错,这点小事还不至于。”

  全都开始收拾东西,没过一会,又有宫人过来了。

  左右一望,便说:“素素,殿下说庭中落花众多,让你这几日多加打扫。”

  刚刚才说完昭阳公主不罚人的宫人:“……”

  素素哇的一下哭出声:“……你们骗人!”

  其余人无辜脸,我们也不知道啊,可能你戳到殿下痛处了吧?

  安静了一会,又小声议论起来:“自衡康公主走后,昭阳殿下就病了一遭,今日用膳又提起了衡康殿下,都那么久了,还没适应呢。”

  另一个宫人说:“我随昭阳殿下至建嘉城外,亲眼看殿下三送三别,看来是对衡康殿下喜欢得紧呢。”

  “不过也是,昭阳殿下还是第一次对人那么上心,连太子殿下都没有。”

  “是啊,太子殿下还因为这样吃味好几次,说亲妹妹连他着没着凉都不在意,净盯着衡康殿下……”

  宫人们看的稀奇,系统看的更加稀奇。

  它一直怀疑灵魂强度那么高的叶慈怎么能让自己病的那么重,不应该啊。

  终于破案了。

  没想到心无外物的叶组长还有一天会害忧思病,真是活久见啊。

  ……

  春去夏来,难得见今日天凉的些许,叶慈出门走走。

  这段日子叶慈懒怠不少,青安宫大门都没迈出去,结果出门一趟就又看见那老六。

  一天的好心情从见到老六终结。

  六皇子大名褚复,周而复始的复。

  所以,从名字来看就是个爱重复搞事的娃子。

  见到叶慈,他不再装什么礼遇乖巧的模样,翻白眼冷哼:“又看见你这病秧子,晦气!”

  转身的脚步就停住了,心中感叹:为什么每一次想发泄的时候总有不长眼的往他眼前撞。

  “好巧,我也是觉得万分晦气。”叶慈笑意吟吟:“早晨起床就听见乌鸦叫,我以为摔了镯子就够倒霉了,原来倒霉的还在后头。”

  不听她说什么,还以为她温和的跟小孩聊天谈笑。

  “……”褚复一看她笑就害怕,往后挪了半步。

  才多久没见,这厮的嘴怎么越发厉害了?天天躲在青安宫里练习怎么损人吗?

  不行,一想他堂堂男子,怎可退缩?

  如今就在褚慈面前退缩了,往后又如何直面太子褚政?

  不能怂,必须得刚上去。

  表情一会一个样的小孩逐渐态度坚定,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太轻易看出了。

  这样一想,褚复又站定了,仗着他肺活量好,先发制人:“算了,孔圣人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是君子,我不跟你斗,免得伤着你,告辞!”

  叶慈:“……”

  拂绿:“……”

  褚复这个老六,用最刚的语气说最怂的话,用最狼狈的姿势逃离这里。

  他一溜烟就跑了,后面随行的宫人呜呜泱泱跟着跑,对昭阳公主视而不见。

  宫人尚且如此,由此可见卢夫人对她的态度。

  叶慈也不喜欢卢夫人,倒也不是因为她没啥脑子,恃宠而骄。

  在原世界线中,几年后这心比天高的卢夫人,眼看南姜皇帝日益病重,设了个巫蛊之祸的局栽赃太子褚政。

  那时候南姜皇帝年老力衰,太子年轻力壮,且权柄日益在握,群臣拜服。

  就算是亲父子,也是隔着君臣之恩,南姜皇帝看着难免不起芥蒂。

  卢夫人则趁此机会,设了一局,并扬言是太子因为不满陛下的斥责心生怨怼,为了早点登基,听从蛊惑行此鬼蜮伎俩。

  在南姜皇帝震怒彻查,把太子禁足,就差走到废太子那一步的时候,她作了个大死。

  ——进献术士丹药,说此丹能解开巫蛊诅咒。

  因为病痛陷入暴怒中的南姜皇帝突然冷静了,反而审视起宠爱了一辈子的宠妃。

  卢夫人知道巫蛊是南姜皇帝心中逆鳞,触之即死。

  但她不知道的是,比起小小的木偶,他比谁都痛恨所谓的丹药。

  南姜皇帝当初继位的时候并不得到其他宗亲的认可,靠着女儿出生时的祥瑞之兆,又是好几年的风调雨顺才稳住地位。

  上边有一个太子长兄,吃丹药死的,他的父皇,是吃丹药死的,就连原配皇后,也是吃丹药死的。

  卢夫人这一招直接往南姜皇帝心口捅刀。

  皇帝烦了,想着自己也快死了,能带走一个是一个,直接掀了棋盘。

  先是赐死了卢氏,废了丞相,把疼爱的六儿子扔到封地自生自灭去了。

  后来褚复的结局如何并没有记载,有褚政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当叶慈该想找点什么事情做,把这对母子送走的时候。

  很快,褚复就给了她机会,还是亲自送上门的机会。

  老六不愧是老六,亲娘都因为他的莽撞从代后掌管六宫的夫人变成毫无实权的夫人,犹不收敛。

  这回搞的不是叶慈身上,而是另一个受宠的夫人身上。

  那夫人姓李,善音律善歌舞,最绝的是一捧乌黑柔顺的秀发让皇帝爱不释手。

  她正是南姜皇帝新得的宠妃,二八芳年娇艳欲滴,漂亮的跟朵花一样,皇帝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都待在她那。

  这可不就嫉妒坏了想要复宠的卢夫人,也不知道她在老六面前说了什么。

  向来表里如一……不对,热爱挑事的老六逢上了正在跟其他美人炫耀皇帝赏赐的李夫人。

  那一刹那就是天雷勾地火,相看两厌。

  李夫人不满褚复在她入宫之前随父赴宴,被褚复扯过头发,褚复不满李夫人抢了亲娘的宠爱。

  按照年龄来算,其实都是年轻气盛的小孩,斗起来可不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混乱之中,褚复推了一把那个身怀六甲的李夫人,扑通一声落水声。

  原是李夫人被推到站不稳,腰身撞断了栏杆,整个人摔进鱼池里,殷红的血蔓延了整个鱼池。

  浓烈的红在翻涌,实在骇人。

  “怎么会……”褚复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当场脸色煞白。

  “李夫人落水了!快来人呐!”

  李夫人怀了孩子身子重,眼看着就要下沉了,伸出一只手扑腾:“救我!救……我!”

  周边的宫人惊骇尖叫,大呼:“夫人落水了!快来人救命!”

  中间夹杂着褚复的慌张辩解:“我没有推她!她是自己跳下去的!不是我!”

  “我真的没有推她!她自己靠上去的,你诬陷我!”

  没想到这里竟然没几个人是会水的,任由李夫人扑棱。

  “你们都不会水吗?!”叶慈脸色黑沉,厉声询问。

  虽然叶慈隐隐约约觉得这样太过顺畅,哪里有点奇怪,但是看李夫人对孩子的宝贝程度……

  应该不会吧……

  来不及多想,这命要紧。

  众人却面露难色摇头,叶慈便说:“竹子,砍一节竹子拉一拉李夫人啊!水都要没过头了!”

  叶慈正想往前走看看情况,拂绿脸色大变以为昭阳公主要拖着病体,亲自过去拉李夫人。

  猛的抱住叶慈的腰往回拖,不让她靠近半分。

  拂绿表情怪异,急声道:“殿下,殿下别过去!宫中早有传言,李夫人这一胎根本不稳!”

  叶慈动作一顿,反问:“什么意思?”

  “陛下至——”小黄门的通报声响彻云霄。

  叶慈就明白了,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这不,这场戏的主角,可终于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