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后殿下?”

  行刑的宫人犹犹豫豫的看向叶慈, 冷汗直冒。

  人都晕过去了,总不能接着打吧?

  叶慈:“将陛下送回临华宫安置,传御医。”

  宫人连忙应是, 而后指着不省人事的谭素颖, 又问:“那这个……”

  对着这个, 叶慈只冷笑一声:“拖下去,能治治, 不能治就只能再添丧事。”

  都知道叶慈正在气头上,不再多问,埋头做事。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皇帝被七手八脚抬回了临华宫。

  谭素颖也被抬走, 她满身都是血, 搞得停凤殿主殿地上血呼啦擦的, 宫人清理了好久才清理干净。

  看这出血量, 是保不住这个孩子了。

  果然,御医说:“微臣惭愧, 这位小娘子小产,没救了。”

  叶慈眼皮一抬,一手撑着额头:“不惭愧, 虽说先帝遗诏言民间不禁嫁娶歌舞, 不必守孝,但陛下身为亲弟, 也应自发为兄长守孝,以表哀思。此等无媒苟合之子, 本不应该存在。”

  眼角一瞥内殿的方向, 叶慈淡淡道:“你退下吧。”

  御医额角抽抽, 拱手应是:“……微臣告退。”

  临华宫主殿挤满了人, 都在跟叶慈请示,内殿不遑多让,都在给姬雍的皮外伤上药。

  床边,不知哪个御医奇怪道:“陛下的皮肤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脆弱了?怎么一碰就破了……蓝御医你没察觉出异样吗?”

  负责姬雍身体健康的蓝御医脸色微变,勉强道:“……并无,陛下身体康健。”

  “不对吧?听说陛下只受了十七杖,皮肉伤都不算,可看这样子就跟打了一百多下似的。”

  “这脉象看着肝火虚旺,外强中干。”

  其他御医一想,好像确实有点问题,纷纷给姬雍做了个全面检查。

  姬雍从小虽不受宠,也没经历多少肉。体磋磨,还算养尊处优,倒不如其他皇子生的细皮嫩肉。

  就是更加抗揍一点,没理由会跟今天这样。

  等几个御医轮流检查完后,回想起最近听说陛下头疾越发严重,嗜酒成性,脾气爆裂,还打伤了好几个宫人。

  问题不得不被慎重思考,这哪是身体康健的人会做出来的事?

  那个想法在脑子里过了几圈,都脸色凝重的互相对视。

  “你们也……?”

  “你也是?”

  首席御医面色冰冷,瞪一眼自己的弟子,没好气道:“分明就是,你还敢说陛下身体康健?!”

  “我……”蓝御医面无人色,崩溃道:“君上有令,我做臣子的又怎能不听呢!”

  首席御医失望至极,扭身出去,找到了外面等候的叶慈,讲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

  像是失望堆积过多,叶慈露出冷笑,重复一遍首席御医说的话:“服食寒食散过量之兆,任由下去恐有性命之危?”

  首席御医今年都八十岁了,到了准备收拾收拾致仕的年纪了,现在谁都不怕。

  他道:“回太后殿下,确实如此。”

  众人也是被震惊的不轻,都看着叶慈的反应。

  寒食散从一开始并不是以违禁药品的身份出现,运用得当,就是治病良药。

  但盛朝末期开始,民间出现大量滥用寒食散的贵族名士,多服用者成瘾后难以彻底戒断,死状恐怖。

  北周开国皇帝深知其可怕,要是继续下去必定会走上盛朝旧路,国不将国。

  明令禁止民间过度服用寒食散,购买相关材料都会被盘问一二,才平息了这股不良风气。

  皇帝君临天下,应当一心为民,可服食寒食散之人大多脾气暴烈,嗜酒贪睡终日昏昏沉沉,又怎能处理政事?

  令人失望的是,叶慈没有什么反应,只问:“可有医治之法?”

  首席御医已经打算扔掉自己写好的致仕书,慎重道:“观其情况,应当是成瘾不久,有的治。”

  “很好,有的治就治。”叶慈点头,站起身:“有劳了。”

  首席御医也是从景帝时期过来的老人,忠心耿耿医术高超。闻言叹了口气:“太后殿下言重了,这是微臣的本分。”

  说完这个,叶慈又道:“陛下病重,自当修身养息,不能让任何人打扰,传我令,临华宫封宫三月,违令者就地格杀。”

  “至于蓝御医欺上瞒下,玩忽职守,导致君王重病罪不可恕,除去官服,来人,讲他拖出去斩了!”

  众人齐声道:“谨遵太后懿旨。”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蓝御医不住磕头请罪,把额头磕到鲜血直流,最后还想他的恩师求助。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早早投靠新帝了,这分明还是太后的天下。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你为医者,失职失德,无可饶恕!”首席御医一抽袍角,甩了带了几十年是徒弟的手。

  不断求情的人被宫中侍卫毫不留情的拖了出去,哭诉的声音渐渐消失。

  “有此先例,看谁还敢欺上。”

  众人跪倒在地,纷纷道不敢。

  昏睡中的姬雍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他醒来后只能看见禁闭的宫门,以及面生的侍从们。

  出了临华宫主殿的叶慈没有回停凤殿休息,也没有去理政殿处理政事,反而去了临华宫偏殿。

  此刻谭素颖已经醒来了,跟它的系统聊天,因为肚子太疼,就忍痛花点数给自己恢复身体。

  听着那句冰冷的机械音汇报:[已花费一千点数恢复健康,备注:您剩下的余额是三百点数,请尽快完成下一条任务。]

  还不等谭素颖肉疼自己的点数,就听外面通报声传来:“太后殿下至——”

  现在谭素颖听到太后这个称呼就头皮一紧,按照常人流产后的状况,她现在应该是做不到独立起身的。

  但这个可怜不得不装,还能传出褚太后冷漠无情,意图谋权篡位,更是害死未出世的小皇子。

  但她忘了,褚太后何曾怕过这些不痛不痒的骂名?

  这些宫斗手段对无权无势的太后皇后有用,确实落下不贤无德,心胸狭窄的名声。

  早在几年前,原主试图干政的时候外边骂的可比这个难听多了。

  谭素颖调整表情,虚弱开口道:“快过来扶我起来……”

  宫人们跟木头一样,面无表情站在原地。

  “你们……!”

  左右看看直立不动的宫人们,谭素颖咬着牙下床。

  先让她们再得意一时,总有一天都会被她一一奉还。

  一身官绿常服的叶慈迈了进来,佩环声清脆,悦耳动听。

  叶慈的禁步是从南姜带过来的陪嫁,用珍稀宝玉制作而成,价值连城。

  行动起来声音比其他禁步更加好听,是北周皇宫独一份的。

  谭素颖不懂欣赏,只觉得自己都快都还患上禁步声PTSD了。

  “臣女见过太后,太后安康。”谭素颖虚着声音道。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起来两个字,但能感受到对方审视的视线正注视着她的脑袋,好似在衡量着什么。

  “……”

  房内安静的过分,谭素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谭素颖感到压迫感十足,这种感觉还挺罕见的。

  踩在她面前的绣鞋动了,绕过她,坐在了她身后坐具上。

  谭素颖只好调转身子,继续头朝对方跪趴在地。

  等待是一件十分煎熬的事,尤其是对方不怒自威的气场压制着,谭素颖不自觉的放轻了呼吸。

  终于,叶慈说话了:“我记得,你是谭氏二娘,曾在先帝病重的时候在谭美人身边见过你。”

  谭素颖:“是臣女。”

  叶慈嗤笑:“那还真是没有半分长进,依然投机取巧,粗野无礼。”

  深吸一口气,谭素颖现在心里默念一百遍不跟封建残余计较,她有心脏病死的比谁都早。

  才恭敬回道:“臣女惶恐。”

  不过有一件事很明显,褚太后在这跟她磨磨蹭蹭说半天话,就是没有杀她的意思。

  “不,你不惶恐,你胆子大的很。”叶慈慢慢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才说:“陛下宁愿受罚也不舍你,看在陛下一直孝顺,我也不忍心让陛下伤心。那好,我全了陛下一腔痴情,我不杀你。”

  谭素颖:“……”

  没看出你哪里不忍心了,你忍心的很。

  佯装惊喜的表情,谭素颖顺杆子爬,喜极而泣道:“谢太后恩典!只要能陪伴陛下身边,臣女愿意做任何事情!”

  唇角微勾,叶慈笑道:“但是陛下才登基不久,帝位不稳,绝不能闹出沾染臣妻这等丑事。所以你也不能再以谭二娘的身份出现。”

  谭素颖的头还抵着地面,不好的预感又来了:“太后殿下的意思是……”

  叶慈嗓音凉凉:“我的意思是,谭氏二娘红颜薄命,久病不治病故闺中,如今在我面前的只是奴隶苏英。”

  谭素颖猛的抬头,如遭雷击,半天不能言语。

  这意思不就是她好好的大家闺秀从此落入奴籍了?!

  奴隶根本没有地位可言,这还了得!

  她也不想想,自己做出这种事,差点带累家族,谭御史还会认她才怪。

  现在谭御史正愁会不会被商相和长项候两家找麻烦,家中未嫁女眷会不会被连累名声,自己会不会被太后殿下革职,那才是真正的寸步难行!

  见她神色犹疑,叶慈双眼一眯:“不舍得尊贵的身份?刚刚不是说愿意为陛下做任何事情,还是这只是你随口说说的而已?”

  谭素颖:“……”

  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换个身份还未必能靠姬雍那么近。

  谭素颖忍痛叩首,恭顺道:“奴苏英遵太后懿旨。”

  “很好,看来你是真心待陛下的。看在你们一片真心份上,我破例将你调到陛下身边伺候。”

  “奴谢太后。”

  叶慈一走,谭素颖就被迁出偏殿,赶到宫人们合居的地方。

  “我身上还带着伤,就让我住这?”

  看谭素颖不情不愿的样子,那掌事宫女冷笑道:“还以为自己是名门闺秀谭小姐呢?”

  谭素颖:“你……!你何必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笑话,凭你的身份如何叫欺人太甚?况且太后殿下留你苟活于世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当谁不知道寒食散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谭素颖脸色一白,正要解释:“什么叫……”

  “行了,你这点装模作样的小伎俩用不到我身上。看你长得机灵模样,居然芯子是个蠢笨的。也不想想,事关陛下,怎么大的事情太后殿下怎么可能会不查清楚,蛊惑陛下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谭素颖:“……”

  掌事宫女翻了个白眼,手一指屋内简陋的摆设,不屑道:“你是最次等的宫女,就该住这!且受着吧!”

  ……

  一直看着对方沉着冷静的处理完这么些糟心事,还不被姬雍理解,只当她是洪水猛兽,处处防备。

  戚元楚就忍不住心疼。

  先前褚慈是提过她不喜欢姬雍,嘴上是这样说,可行动上可不是这样的。

  要是真的讨厌,又怎么会把他捧上帝位,尽心尽力辅佐新君?

  殊不知叶慈的故意放纵,造成了大众印象的错误认知,让戚元楚以为她是个重情重义口是心非的性格的人。

  戚元楚忍不住安慰她:“太后别难过了,当心气坏了身体。”

  拂绿也跟着说:“是啊殿下,没什么比自己的身体更重要了,可别为了这些事憋坏了心情。”

  叶慈:“?”

  揍完人的叶慈分明神清气爽,笑道:“我不气,我怎么会生气,我心情高兴着呢。”

  净看他的笑话了,怎么可能会憋坏心情?

  戚元楚:“……”

  拂绿:“……”

  听见这几句话的其他宫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们都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太后殿下都怒极反笑了,果真是被气坏了。

  戚元楚连连附和叶慈,生怕她心疾发作:”是的是的,你不生气,你高兴着呢。”

  叶慈:“我确实不生气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对对对,您不生气,您一点都不生气。”

  “……”叶慈也不是傻,哪里看不出来她们都在敷衍自己,心情哭笑不得。

  她们都以为太后殿下被养子忤逆,气昏头了。

  连跟她最亲密的戚元楚都这样认为,更别提其他人了。

  再一看,拂绿的眼眶都被气红了。

  她们公主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远在南姜的陛下要是知道了该会多心疼。

  看她们义愤填膺的表情,现在不论叶慈怎么解释都会被以为气傻了正在说反话。

  纯粹浪费时间,也就放弃解释了。

  一事毕了,还有其他事没解决完。

  说了要给商相和长项候一个交代,绝不含糊。

  次日,任命长项候长子云擎为淮南郡郡守的诏令就到了长项候府上。

  接过盖着印玺的诏令,以及象征权利的官印,证明身份腰牌,郡守的官服等一系列东西,云擎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云擎本来是云家最得意嫡子嫡孙,从小武艺过人,苦读兵书,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将来的长项候。

  可一朝断腿什么都没了,为了深爱的谭素颖,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如今未婚妻这样背叛,他不恨不怨吗?

  当然恨,当然怨了,一腔痴情错付,都比不上断腿之仇,因为显得他太可笑了。

  没有将士会接受一个马都骑不好的瘸腿将军,没有家族会接受行动不便的王侯,没有朝廷会接受断身有残疾的官员。

  参不了军,承不了爵,也入不了仕,一狠心,云擎选择了捅破天,毅然决然投靠太后。

  结果他赌对了,换来如今的就任诏令。

  听说谭氏被太后赐死,皇帝也被囚禁深宫,不能上朝,彻底成了傀儡皇帝。

  云擎就心里高兴,朗声叩谢太后恩典。

  宣读诏令的宫人带着一包金子美滋滋的离开了,走前说了不少吉利话,还透露出太后心情不错的消息。

  长项候弯腰扶起长子,虎目含泪道:“诏令上说半月后去往怀南上任,怀南是富饶之地,容易出政绩,不错。只是擎儿上任后切记要好好治理,为国为民,不要辜负太后殿下的好意。”

  云擎知道这个机会是他爹不要脸皮亲自哭回来的,微微动容道:“请父亲放心,儿子晓得的。”

  ……

  一碗冒着热气的药呈到姬雍面前,端着碗的宫人死板道:“陛下,到时间喝药了。”

  “……”床上躺着的单薄人影没有任何反应,但很明显呼吸起伏的弧度加重了。

  他太瘦了,瘦到背脊骨突出,许久不见天日的肤色苍白,跟玄色寝衣对比起来,就像是更加明显。

  虽然是瘦,但明显比先前虚假繁荣式健康真的多。

  这些宫人已经习惯了每天都要走这一遭,换做一个月前,皇帝陛下还会拿各种东西打人揍人。

  太后殿下为此换了一批又一批身体强健的内侍,只为了摁住戒断反应的皇帝,叫他喝药,被首席御医诊脉治疗。

  顿了顿,那宫人又出声道:“陛下,您该……”

  喝药两个字还没说完,床上的人动了。

  嘭的一声,药碗被砸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漆黑的药汁泼了一地。

  这一声脆响,打破了僵硬的沉默。

  “滚!滚出去!”

  周围的人因为皇帝的震怒跪下,齐声道:“陛下息怒,为龙体着想切勿糟践自己。”

  又一碗药呈了上来,跟不要钱一样,不同的人穿着一样的衣服,说着一样的话。

  恭敬又死板的说:“陛下,您该喝药了。”

  “……”姬雍的眼睛冒着光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看似倔强不屈,心底不住的开始发虚。

  说来可笑,姬雍被戒掉寒食散后,就想通了许多事情。

  比如褚太后变相软禁他,许久才过来一趟,就是一心磋磨他的意志。

  不得不说,她好像成功了。

  “陛下,快喝药吧,待会凉了就更难入口了。”奉药的内侍再次提醒。

  这句车轱辘话姬雍已经听到腻味了,脑子里绷紧的那一根弦终于忍不住,崩断了。

  姬雍再次打翻第二碗药,不顾满地残片赤脚踩上去,疼的他心肝直抽,怒斥道:“你们口口声声喊朕陛下,表面供着敬着,可是心里的态度有几分是真正敬朕是陛下的?!”

  “陛下息怒!”

  “息怒!息怒!息怒!只会叫朕息怒!朕已经好了!”

  每说一个息怒,姬雍就会踹翻一个内侍,碗的残片深深扎进脚底。

  疼的撕心裂肺,姬雍诡异的觉得这样的他才是真正活着的,不是跟行尸走肉的木偶一样,不会思考,任人宰割。

  跟强调什么东西一样,姬雍手一指昏暗的宫殿大门:“朕要出去。”

  好久没见过光了,光明究竟是怎样的。

  外面到底是什么时候,是花开的时候,还是春耕的时候,他一概不知。

  内侍们哑声了,只跪着不说话。

  这种态度无疑是火上浇油,姬雍崩溃更甚:“朕要出去!朕是皇帝!你们这是欺君,这是谋反!让朕出去!朕要找商相,让朕出去!”

  跟响彻临华宫吼声相反的,是无尽的沉默。

  明知没用,还是会尝试。

  闹够了闹累了,姬雍就会坐回床上,盯着被他砸光了摆设,显得清冷空荡的临华宫发呆。

  他干裂的嘴唇喃喃自语:“不应该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怎么觉得我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会有贤后,会有良母,会有忠臣,会有良相,不应该囿于方寸之地,如笼中囚鸟,挣脱不能。”

  “自继承皇位后,究竟什么东西变了?”

  跟每个陷入低谷时期,往外界寻找原因的人一样,姬雍复盘了一遍又一遍自己的人生。

  角落里的谭素颖抱着旧伤未愈的胳膊,忍不住花点数修复伤痕。

  除了外露的伤痕,衣服之下掩盖的青紫可不少。

  不光是她,临华宫服侍的每一个人基本如此。

  谭素颖盛实在受不了了,她生性极度怕疼,就一次又一次用点数恢复身体健康。

  心中懊恼不已,现在国运阴盛阳衰,隐隐有女主临朝之兆。死死压制了姬雍的龙气,导致他运势低迷,根本没多少气运可以给她吸收。

  从他身上吸收的气运都不够自己治伤用的,系统连日装死,一天说不了几句话,问就是能量不足,要保存能量。

  忽然,她觉得有什么视线在盯着她,心头一惊,那种审视的意味太明显。

  悄悄抬起头,谭素颖就对上了姬雍冰凉入骨的视线。

  得做点什么挽回,不然又要挨揍。

  她强撑着真的走到床边跪下,就看见蹭了一地的血,震惊道:“好多的血,陛下受伤了?!”

  看他没什么反应,谭素颖试探道:“让奴为陛下疗伤,可否?”

  男人的视线仍然紧紧盯着她的脸,直把她盯得脸色青白,才沉沉应一声:“嗯。”

  谭素颖松了一口气,扭头叫人拿东西来,仔细处理伤口。

  看他肯处理伤口,侍奉的内侍们也松了口气,太后有令力求恢复陛下健康,不能有半分差错。

  谭素颖:“你们先退下,待会这些我来收拾,先让陛下清净一会。”

  跪了一地的内侍询问似的看向姬雍。

  姬雍淡淡道:“退下。”

  “是陛下,奴等告退。”

  人走完后,谭素颖说了许多话为了开解姬雍心情,都没能把姬雍的脸色说缓半分。

  但在谭素颖心里也算是另眼相看的优待,毕竟他都不接受其他人的啰嗦。

  最后才说出真正想说的话,声音压的极低:“……分明您才是北周的皇帝陛下,太后殿下为了把持朝政软禁陛下,实乃……牝鸡司晨呐。”

  姬雍眼皮一掀,语调古井无波的重复四个字:“牝鸡司晨?”

  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年他年纪不大,景帝驾崩的消息传来时,术士在出宫门前撞到了他。

  当时他脸色突变,嘴里那句低声喃喃:牝鸡司鸣之兆,北周将格局大变。

  现在褚慈临朝众臣拜服,不敢不从。

  看看,那句话这不就应验了吗?

  推开跪着为自己处理伤口的谭素颖,无视她震惊的眼神。

  姬雍大步流星走到内殿外吩咐:“我要见母后,儿子姬敬渊要向母后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