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动手前就想着大朝会滚蛋。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 还是想着一心温存。

  可现实总与预想相违背,睡着没多久的叶慈就被生物钟叫醒了。

  时间逐渐入夏,昼长夜短。

  夏天快到, 鸟都醒的比冬天早, 不知道在哪一扇窗户边啾啾乱叫。

  宽大的床榻睡着两个人, 戚元楚正缩叶慈怀里枕着她胳膊。

  轻轻动了动胳膊,叶慈表情微变。

  嘶……略麻。

  等了好久才消掉了那种僵硬的麻劲, 把戚元楚的头挪到枕头上。

  “不了不了,不来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戚元楚被人搬动,突然发出带着泣音的哼哼。

  “……”听得叶慈差点就想要对外边的人吩咐今日罢朝。

  但是罢朝是不可能罢朝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罢朝的。

  在不吵醒她的情况下起床洗漱, 双足踩着凉丝丝的地面。

  回头看了看, 捏着那只探出来的手腕, 把她放回去, 用被子盖住莹润肌肤上的红痕。

  侍奉的宫人早就被拂绿提点过,都蹑手蹑脚的进来。

  手捧铜盆手帕, 行动之间,腰上垂挂的佩环没发出任何声响。

  叶慈却对拂绿一摆手,双手合拢放在脸侧, 有指了指隔壁, 意思就是她睡了,去偏殿洗漱。

  拂绿悟了, 拿起外袍披在叶慈身上,一行人又安安静静的离去。

  戚元楚明面身份还是太后女史, 生物钟基本跟她同调, 现在有点醒了。

  但因为太累, 根本睁不开眼睛, 身上有点酸痛。

  感受到身旁空了,不习惯的伸手在隔壁空位上乱摸。

  摸了一会摸不着人,退全而求其次的拱进另一条被子里,闻着熟悉的味道再次陷入深眠。

  这次大朝会足足开了一个时辰,一下朝叶慈就匆匆离场。

  叫其他朝臣摸不着头脑,散朝的时候还两两三三的说:“今日太后殿下是有什么急事要去办吗?走的那么急。”

  “确实,每次大朝会都是超过一个半时辰,或两个时辰的。”

  “不过太后殿下今日心情看起来不错,好似春风得意。”

  “我也觉得,连西乾擅自把太子质子换成不受宠皇子都没黑脸。”

  回到停凤殿时,戚元楚仍在深眠,睡得天昏地暗。

  叶慈看了一会,就安静退出。

  ……

  叶慈坐在主位上,下边跪着一个臣子在痛哭流涕。

  “太后殿下,臣忠心为君,保家卫国。十五岁随父上战场,落下满身伤痕,旧伤缠身,不说战功赫赫,也是劳苦功高!可如今!臣是有冤无处诉,只能来打扰您了,您可要为臣做主啊!”

  身高超过一米九壮的跟头熊似的武将就跪在那哭,声音嗷嗷的。

  “臣的心难受啊!呜呜呜……啊啊啊!太后!!!”

  吼完这一嗓子,他扑通一下就跪地上,沙包大的拳头一握,连捶好几下地面。

  那动静真是地动山摇,博物架上的花瓶都晃了晃,被小黄门连忙扶住了。

  感受到座位在发颤的叶慈:“……”

  听着了听着了,我还没死呢!

  【真的是说哭就哭诶!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比我之看的电视剧演员哭的还快,还不带酝酿的!】

  系统饶有兴致的录下黑熊哭嚎全程,并归入人类迷惑行为大赏系列文件夹,以便时刻查看。

  男儿有泪不轻弹,弹起来效果比放炮仗的阵仗还大。

  直把叶慈的耳朵吵的嗡嗡作响,捏捏眉心:“行了,别哭了,长项候你都不说有什么事,叫我黑你做什么主?”

  “是!太后!”

  还在号丧的人立马止住哭声,一抹眼泪,就开始口齿清晰地叙述过程。

  台词素质堪比国家级老戏骨。

  听到开头的叶慈:“?”

  听到中间的叶慈:“……”

  直到故事的结尾,叶慈的心情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了:“。”

  “?!”后边坐着的戚元楚接受不来,一副被大瓜噎到的表情,连忙调整过来。

  惭愧惭愧,身为公主竟然失礼了。

  “那位姑姑,劳烦给我倒杯水。”说得口干舌燥的长项候突然来了一句。

  呆滞的拂绿动了,亲自倒了一杯水给他。

  长项候嫌弃的看了看不够他两根手指大的杯子,将就着润了润唇。

  最后在一众无语的眼神里,总结全部:“当时臣真是看见了,那谭家女郎好大的肚子,住的好大一座院落啊!真是金屋藏娇啊!太后殿下!”

  角落的小黄门抬起手,再次把花瓶推回原地。

  叶慈:“……我知晓了,你小声一点。”

  长项候立马放低声音,依然浑厚嘹亮:“是,太后殿下!”

  深呼一口气,作为全场最淡定的叶慈抓出了他话里的重点:“你说,你的长子云擎与谭家二女定亲,早已下聘,交换过庚帖,定好了迎娶日子,于今年十月成亲。”

  系统啧啧称奇:【怀上了?谭素颖这就怀上了啊?原世界线里根本没怀孩子啊。】

  长项候听到自己长子名字的时候,眸色冷厉,面容抽动一瞬,沉沉应了一声。

  他冷笑道:“是的,殿下。那替臣合八字的太常卿还说这是天作之合,天赐良缘呢!”

  如果没有这个异世灵魂,谭素颖和云擎确实是天作之合,他们的姻缘线本就是连着的。

  原以为姬雍会因为于普的下场吃一蛰长一智,安分一段时间,这才多少天,又闹出事来了。

  叶慈接着说:“你又是怎么知道谭家二女与陛下私相授受的?”

  “……!!”

  众人都看向了叶慈,心说这等丑事不藏着掖着,太后您是真敢说啊!

  长项候就知道叶慈会出手,不枉他冒死罪闯进去,心下大定。

  一拱手,仰着脖子骄傲道:“当然是臣察觉到不对,调查数日后终于趁陛下不在,亲自去抓出来的!人就在门外侯着呢!”

  众人:“…………”

  除了叶慈以外的人都不知道长项候在骄傲个什么劲。

  叶慈一挑眉梢,好笑道:“你倒是准备齐全。”

  长项候得到安抚,心下大定,憨笑道:“臣这不是捉贼拿赃嘛!可不能冤枉任何一个人,您说是不!”

  叶慈摇头失笑:“卿家说的是,捉贼得拿赃。”

  她才不相信十五岁就上战场,摸打滚打十几年,自己挣个世袭三代爵位的长项候会是个憨厚汉子。

  他甚至连皇帝在宫外安置的院宅都敢闯,莽是有,鲁莽倒是不见得,准备够周全的。

  心知姬雍登基不足一年,年号都没改,大权不在握,隐隐有傀儡之兆

  此等皇室丑闻,无人敢动他,万一捅破,姬雍的皇位将不稳。

  叶慈:“既然谭氏都被你带来了,就把人叫进来问问吧。”

  宫人领命出去传召,出去是一个人,带回来的则是三个人。

  倒是叫人意外,长项候惊讶一瞬。

  打头的是身子骨依然硬朗的商相,大步流星脸色黑沉。

  他一手拖着谭御史的领子,以不容拒绝的态度把手上的人往地上一摔。

  “哎哟!我的腰!”谭御史比商相年轻二十多岁,力气还没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大。

  老乌龟翻身似的,谭御史连忙趴地上请安:“微臣见过太后!”

  仔细一看,他左眼眶还有点青紫,应该是商相另一只手揍的。

  北周文武不分家,商相年轻的时候也曾领过兵,杀过敌人,现在看来他老当益壮,再熬死一个皇帝都不费劲。

  商相瞥一眼谭御史,冷嗤一声,转而向叶慈行礼:“臣未经通报擅自闯入,实在失礼,请太后殿下责罚!”

  反而是故事主角缀在最后面,抱着微凸的肚子,被身旁的两个强壮仆妇压着动弹不得,摁着跪下。

  她头发散乱泫然欲泣,这形容狼狈的,叫人看着都可怜。

  谭素颖:“……臣女谭素颖见过太后,太后安康。”

  刚刚目睹老丞相怒闯谭府,暴起揍人,还跟拎小鸡仔一样把谭御史一路拎到这来,也怂了。

  见过老头无数,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横的老头

  【嗯?】系统惊讶道:【宿主,她这孩子不对啊!】

  “怎么不对?”叶慈目光在谭素颖的肚子上打转,神情疑惑。

  刚刚她走路姿态沉重,感觉也不像是枕头塞出来的。

  系统又扫描了一遍,十分肯定道:【她根本没怀孕,只是一块无生命体征的死肉而已。】

  死肉?这东西能放进肚子里?

  这边谭素颖也有点紧张,把肚子抱的更紧,不经意用袖子住腹部。

  语气着急问她的系统:“褚太后回事,一直盯着我的肚子不放……她不会发现什么问题吧?”

  她的系统:[你放心,我出品的药不会有问题,就算是太医首席过来了也是喜脉。]

  谭素颖松了口气:“那就好,不枉我花了好几百点数买的,家底都快没了。”

  叶慈收回视线,没理她,叫她继续跪着,转头对商相一抬手:“小事尔,商相也是一时心急,不必挂怀。不过你这是……?”

  商相余怒未消,声音朗朗道:“老臣是来给外孙讨个公道的。”

  厌恶的眼神瞪着谭御史:“老臣要告这谭松教育无方,玩忽职守,再告这谭女郎……哎!老臣没这脸说了!”

  商相也要脸皮,根本说不出口,心下对新帝失望不已。

  这都是景帝的孩子,怎就差别那么大,实在是云泥之别!

  之前姬雍装的恭谦乖巧,获得不少赞誉,昭帝给的封号恭是谦逊有礼的恭,而非恭敬避让的恭。

  这一举动放在别的帝王身上或许只是一个小污点,何况小娘子还尚未成亲。

  但半路出家,政绩不显,地位不稳的姬雍就不行。

  简称,塌房崩人设。

  对比之下,就显得商相简直枉费心机,苦心孤诣在褚太后面前为他辛苦筹谋,根本不落好,被新君背刺。

  如今在明知的情况下沾染臣妻,那之后是不是要对他这个老头卸磨杀驴了?

  商相这样一说,叶慈就懂了。

  面上露出沉痛失望的表情,叶慈道:“商相放心,此事确实是陛下的不是。”

  开了这个口,商相就忍不住了,连连诉苦,那在朝堂上倔强的老头一瞬间跟老了十几岁一样,心痛如绞。

  商相的嫡女嫁给长项候,而云擎是他的亲外孙,商相人老又护短,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暴躁爷们,经常在景帝的朝堂上大打出手。

  现在慈祥儒雅都是因为人老了,挥不动拳头了而已。

  他不然他那暴脾气,谭御史就不止一个黑眼圈,早跟揍孙子似的把他揍残,该在床上躺着等大夫抢救了。

  “泰山啊,可怜我们家擎儿情窦初开,竟,竟遭遇此祸,伤都没养好又被这谭家女郎气到吐了血,彻夜难眠,我难受啊,我的儿啊!!!”

  看见自己泰山大人也来了,长项候更加来劲了,抓着商相的袍角,嗷嗷一顿哭。

  “太后殿下明察秋毫,定会体恤我等,你别着急!”商相拍着女婿的肩膀,想起云擎就互相垂泪。

  趴地上请罪的谭御史看得眼角抽抽,差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但这次不好好说话铁定会被撸下去,家族与女儿,谭御史选择放弃不顾家族任意妄为的女儿。

  于是,谭御史也不甘落后,加入混战:“微,微臣确实不知情啊!太后殿下!要是微臣知道自己会教养出这种不知羞耻的女儿,早该把她掐死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说着,谭御史一骨碌爬起来就往柱子上冲,一副血溅当场的架势:“微臣实在羞于面对,叫我以死谢罪吧!!!”

  叶慈当机立断:“快拦下谭御史!”

  侍候的宫人们一拥而上,把谭御史给扒拉下来了,场面一度失控。

  要不是场合不对,戚元楚估计会笑出声。

  闹了一会,叶慈被吵的头疼,把谭素颖本人留下,其他都被打发回去了。

  谭素颖脸白如纸,看向谭御史离去的背影摇摇欲坠,被打击的不轻。

  心里在疯狂唾弃谭御史:“这他妈什么怂包,我是他女儿都不管了吗?有这样的渣爹?去年说了不嫁,非要跟云家长子那个莽夫定亲,他都瘸了都不去退亲,非要我嫁给瘸子!这是什么爹,垃圾吧?”

  怪天怪地,连死了的昭帝都没能逃过:“死鬼昭帝也是有病,死了都不安宁,好好的做什么好人,让民间不必守孝三年,不禁嫁娶,不会是想要博一个好名声

  “……“叶慈被她尖利的心声闹得耳膜突突,一拍桌案:“谭氏,果真好本事。”

  对着系统疯狂叫骂的心声一顿,只剩下一句:“妈的,吓我一跳!”

  跪着的人立马匍匐在地,声音惶恐:“太后恕罪,太后饶命……”

  车轱辘话滚来滚去,好没意思,刚想说起别的,就听宫人通传:

  “太后殿下,陛下在停凤殿外求见。”

  谭素颖心中一喜,计上心头。

  把风不动的叶慈一掀眼帘,瞥向门口。

  不继续装怂,终于敢来了?

  一挥袖,叶慈道:“请进来。”

  “陛下至——”

  一身轻薄夏衫的姬雍快步迈入,面色强装镇定,惴惴不安。

  主殿内上首坐着太后,宫人随侍,下面只跪着一个纤细背影,可不就是被他挂心的谭素颖。

  谭素颖正在不住磕头请罪,叩首的声音沉闷:“请太后饶命,都是素颖的错,是臣女对陛下暗许芳心,难以忘怀,是臣女不愿听从父命盲婚哑嫁,嫁给身有腿疾的男子,苦守一生。”

  抬起头,谭素颖膝行几步,哽咽不止:“若是太后怒火难泄,要安抚长项候,那要罚就罚臣女,要杀要剐都冲臣女来吧!陛下对您最是孝顺,千万别因为我和腹中孩儿伤了你们母子之间情分……”

  叶慈知道她想做什么,全程冷笑,也不打断她的发言,让她继续说。

  这奇奇怪怪的发言听得戚元楚眉头直皱,什么叫做为了安抚长项候,又是什么叫做为了泄愤迁怒皇帝?

  难不成她自己不顾婚约,与他人私相授受,珠胎暗结还是太后的错了?听听这是请罪的话吗?这不是拱火吗?!

  正想说什么,戚元楚就被另一只手按住,安抚似的拍拍。

  “……”戚元楚只好勉强冷静下来,稳坐不动。

  姬雍抬手行礼:“儿敬渊向母后请安,太后安康。”

  还在求情的人跟刚反应过来似的,看向姬雍,先是惊喜,而后露出更加担忧的表情:“陛下您怎么来了……”

  这变脸功夫,不枉费她穿了好几个小世界积累下的演技,

  问姬雍怎么来了?戚元楚听着都要气笑了,感情她刚刚听不见通报声,聋了是吧?

  “你身怀有孕,朕当然要来。”

  听着谭素颖这些苦苦求情的话,姬雍焦躁不安的心情有所缓解,心中一软,改变了主意。

  好一对被棒打鸳鸯的痴情人,倒显得座上的叶慈就是恶人似的。

  这个恶人她还真是当定了,一切痛苦皆是他咎由自取。

  叶慈:“你口口声声谭御史为了攀附云家,不惜让你嫁给云擎。可我怎么听说,云擎的腿是为了救你才摔断的?”

  天生将星都被她一手陨落,要不是长项候哭诉,叶慈都不知道这件事。

  也怪不得会多了这一条婚约,原世界线根本没这件事。

  “臣女……”谭素颖一噎,没想到这件事还能传到太后耳中,竟哑口无言。

  姬雍也惊讶的看向了谭素颖,显然也是不知情。

  “无话可说?惺惺作态!”

  叶慈抓起杯盏一掷:“还跟我说安康?有你们在我这辈子都安康不了……皇帝德行有亏,你还当自己是天下表率的君王吗?简直枉费先帝一番苦心栽培,给我跪下!”

  碎片四溅,热茶泼洒,溅湿了谭素颖的裙角。

  下面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姬雍也被吓得不轻,看着叶慈黑沉的脸色,半天不会动弹。

  叶慈:“怎么?我身为你母亲,还受不起你这一次跪了?姬敬渊,你当真是长本事了。”

  不知道哪一个字眼触动了姬雍,他年轻锋利的面容一抽,暴戾之气泄出一瞬,被强行压下。

  明知对方是在故意折辱自己,但今日不得不受。

  姬雍脸侧一绷,咬牙道:“敬渊不敢,母后教诲不敢不从,自当跪听。”

  提起袍角,就要下跪。

  好巧不巧,姬雍面前地上散落几块茶杯残片,如果当真下跪,就会不偏不倚的扎进他的膝头。

  “陛下……”谭素颖当然也看见了,不由自主拦了一下。

  她的手被甩开,姬雍垂眸。恭谨道:“敬渊让母后伤怀挂心,儿子受点苦楚是天经地义的。”

  一提袍角,就结结实实跪在碎片上,姬雍面容隐忍,血迹渗出的颜色晕深了常服布料。

  谭素颖瞠目结舌:“……”

  这回谭素颖当真是有些震惊了,她知道褚太后一直压制着皇帝,没想到压制到这份上,姬雍居然根本不敢反抗。

  那她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熬死褚太后?

  叶慈冷眼旁观,痛心疾首:“我把你从长新宫带出来教你为政,教你做人,认你为子,苦心孤诣捧你稳坐帝位,这些种种,如待亲子。可你又怎么报答我的,事事防备着我,真当我看不见吗?还是你翅膀硬了,迫不及待的废了我吗?!”

  姬雍心下一慌,手按在地上,擦伤了手腕:“敬渊不敢,愧对母后教诲,请母后责罚!”

  这幅场景虽然难见,但看周围宫人居然没有觉得任何不对,好像皇帝就应该这种态度对着太后。

  谭素颖彻底慌乱,以为对方如天神降临就是救自己出囹圄,没想到对方根本自身难保。

  叶慈站起身,紧盯对方带着帝王金冠的脑袋:“我看你是敢的很。”

  瞥一眼惊慌失措的谭素颖,叹了口气,又道:“这件事情你实在伤了商相的心,长项候又是跟你父皇上过战场的老将,战功彪炳,手握三万云家军……”

  步下台阶,步步踩到姬雍面前居高临下:“此事必须得有一个交代,又是后宫秘事,绝不能有半分差错,影响你的皇位。你要知道,不服你的宗亲不在少数,个个都盼着把你拉下来,北周正是权利更替之时,又逢西乾使臣入北周,断不能乱的时候。”

  从叶慈走下来的开始,谭素颖就觉得不安,手按在腹部上。

  心说:“我有了他的孩子,不会这样杀了我的……虽然有点麻烦,大不了再夺舍一回。”

  叶慈对他们的处置轻飘飘吐出:“谭氏留不得,总有一个人为你担着,她魅惑君上,赐鸩酒。”

  谭素颖心道果然。

  但戏不得不演,当即哭叫一声:“为了陛下,妾甘愿赴死,素颖叩谢太后赐酒!”

  一直没反应的姬雍却断然拒绝:“我不同意,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他们不是还没成亲吗!”

  不说还好,一说就惹得褚太后大为火光,抬起一脚就踹上姬雍:“看来我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糊涂至极!”

  姬雍歪倒在地,被褚太后一声呵斥:”趴着做什么,跪好!”

  又爬起来,直挺挺跪好,也不知道在犟什么,还是为了争一口气。

  姬雍梗着脖子:“朕要纳谭氏为妃,谭氏已有身孕,是朕的亲子!”

  “你大儿子都会走路了也没看你去抱过他,才三个月大的胎儿倒是有父爱了。”叶慈才不吃他这一套。

  姬雍:“……”

  谭素颖:“……”

  本来她也没打算今天就杀谭素颖,她的系统能量还满着,随时带人跑路。

  要是跑了,她上哪去完成任务。

  姬雍思路被带跑,今天就是不想屈服,连自己女人都保不住,他还做什么男人。

  “朕是君,他们是臣,为何是朕要给他们交代?!”

  很好,唯我独尊的暴君苗头初现端倪,给人戴绿帽还是一脸恩赐。

  “既然你不知悔改……”褚太后淡声吩咐:“将打龙杖请来。”

  众人心头一震,姬雍直挺挺跪着,好似浑然不惧。

  其实垂下的双手微微发颤,双颊晕红。

  叶慈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从刚才下来的时候就闻到他身上的药味。

  她鼻子灵,感觉他都要被寒食散的味道腌入味了。

  谭素颖也不遑多让,倒也不是寒。食散的药味,是跟寒食散产生反应,能叫人上瘾的熏香。

  为了留住姬雍,谭素颖无所不用其极。

  “奴参见太后殿下,太后安康。”

  手持杖棍的宫人很快到位,手捧着两根雕刻精致的长木棍,乍一看盘的油光水滑,漂亮的像装饰品,都是揍人揍出来的。

  这打龙杖是北周建国皇帝留下来的,当皇帝德行有亏,不听劝谏时,德高望重的长辈就能以此惩戒皇帝。

  “先帝才驾崩多久,尸骨未寒。你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染指臣妻,当真是长能耐了,姬敬渊。”

  一声令下:“打!给我狠狠的打!打到怕,打到知错为止!”

  “是,太后!”

  行刑的宫人能听出太后话里真正的意思,下了一半力气,虽不致内伤,倒也不好过的力度。

  木棍敲击背部发出沉沉闷响,一下,两下,三下……

  从第一下开始,姬雍就脸色一白,到第十下就要撑不住了,要倒不倒。

  宫人心里也迷糊,但怕打出了问题,犹犹豫豫的看向褚太后。

  叶慈怒火未消的样子,没有出声饶过。

  上边不发话,下面的人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第十二下时,叶慈发话:“可认错?”

  谭素颖满脸动容,好像被感动的不轻:“陛下……”

  那股幽香靠近,叫他恍惚一瞬。

  “……”姬雍突然紧咬牙关。

  “冥顽不灵,继续。”

  才十六下,就坚持不住了,双手撑地,浑身冒汗。

  他服用的寒食散过多,亏空了身体,换做以前挨个三四十下都不成问题。

  第十七下,姬雍双臂一颤,就要趴下。

  黄门郎忍不住了,哭叫一声就要扑过去帮他挡棍:“太后,您就饶了陛下吧!打伤了可就不好了!”

  有人比他更快,纤细的背影伏在姬雍身上,受了这一棍。

  两道声音交错响起,每一道都清晰入耳。

  “陛下昏过去了!”

  “太,太后……她流血了!”